毁灭风暴 第七章
斯瑞诺斯有着刺骨的寒风。它吹过难民营,风力强度足以撼动难民营营房。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建立更坚固、更严格的防御措施来抵御它持续的、阴险的接触。在钢铁之手要塞的城墙上,圣吉列斯看向西方,迎风而立,眺望着眼前悲惨的景象。
“这里有多少人?”他问向莱万纳斯。
“根据最后一次估算约有几百万人,圣吉列斯大人,”暗鸦守卫说道。他在此担任大天使、拉多隆和圣血卫队的向导。基里曼还没有从萨莫色雷斯号下来,而圣吉列斯选择在与他的兄弟们开会之前了解斯瑞诺斯绝望的现状。
“越来越多的人一直在抵达这里,”莱万纳斯说道。
圣吉列斯能感觉到莱昂的眼睛在盯着他。就在他身后要塞的某个地方,他的兄弟正在观察着他。不这么做就不是他。在无人知晓下知晓一切,不是吗,兄弟?莱昂会认为他对难民的在乎是浪费时间吗?也许吧。但也可能不是这样。莱昂毕竟不是机器。
要塞是一个粗暴的建筑,带有突出的墙壁和锯齿状的角度。是钢铁之手用废船的残骸建造,拼凑而成,但依然坚固。此处的建筑有一种葬礼的气息。因它是由已死之物的骨骼搭建。曾经骄傲的船只已被多年的战斗摧毁。无论卡利布斯的连队赢得了多少次交战,人员消耗都在使他们疲惫不堪,并吞噬着他们的力量。建立要塞是一种危险的挑衅行为,但就和包围它的棚屋和帐篷一样,这已是最后的手段。
难民们则使用了钢铁之手丢弃的所有材料。圣吉列斯看到了塑钢和烧焦的扭曲护盾。在东北方几英里处,那里堆放着一艘护卫舰的整个船尾,除了甲板上的骨架外,里面的一切都被掏空,目前是数万难民最为坚固的避难所。其中有数以百计的火光,在午后逐渐寒冷的天气中点燃,在巨大的外壳中闪烁。
“他们靠吃什么活下来的?”圣吉列斯问道。
“在我们到达之前这里有一个殖民地,”莱万纳斯说道道。“并不大,但足以发展农业产业。”
“我很惊讶,”拉多隆说道。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肥沃的世界。”
“确实不是。这颗需求最初的定居者是……是……矿工。然后这些殖民者的数量逐渐发展到足以维持生计,相比于多年的歉收还有了少量盈余。”
“圣吉列斯皱眉。“而这些外来者就靠着那些存粮来过活?”
“基本上,是的,”莱万纳斯说道道。
“但这撑不了多久。”
“不,不会太久。但在斯瑞诺斯上没什么是持久的。”
一旦战争降临斯瑞诺斯,要塞和其他一切都会被毁灭。
这里的帐篷和棚屋遍布在堡垒的四面八方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圣吉列斯想着,这里营地的规模就在诉说战争在走向失败。有这么多世界的这么多难民来到这里。走着走着,下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有别于营地的喧嚣。他低头看了看那一百英尺的极薄的烧焦的挡板。墙脚下聚集了一群人。已有几千人。他们都抬起头来。他们向圣吉列斯举起双臂。他们在欢呼。
圣吉列斯在马库拉格被宣布为皇帝后,也曾看到过一些类似的情况。但是第二帝国的消息不可能传到斯瑞诺斯。而这种情况带有一种疯狂,一种全新的绝望的渴求去欢庆。 “能告诉我这算是什么情况,”他问向莱万纳斯。
“经过多年的绝望,现在却有三位原体来到了斯瑞诺斯。”
“不过,不光是这样,不是吗?”
“不是,”莱万纳斯承认道。“他们是因看到你而欢呼,圣吉列斯大人。为您所代表的东西。”他停顿了片刻。“您特别的象征意义,”他带着歉意的表情补充道。
圣吉列斯点点头。这对他来说道算不上什么新鲜的经历,虽然他以前遇到过这种经历总是让他很苦恼。对他的存在进行任何形式的神化,都与帝国真理背道而驰。 “继续,”他说道。
“有这样一个……” 暗鸦守卫停顿了一下。“民间传说,”他说道。 “这个营地里的一个神话。”
“哦?”圣吉列斯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非常具体的一个,并且在这些人逃离的世界各地都有同样的故事。”
“这段时间里,神话变成了一个非常危险的真相核心,”拉多隆说道道。
“我们也一直在有同样的领悟,”莱万纳斯说道道。
“他们讲了什么故事?”阿兹凯隆问道。
在莱万纳斯回答之前,圣吉列斯举起了手打断。“我想亲耳听到他们的声音,”他告诉暗鸦守卫。“带我们往下走。”
原体一行人离开城墙,沿着一条相对宽阔笔直的大道,从要塞向外延伸,这条道路是将营地划分为多个区域中的一条。圣血卫队本想在圣吉列斯周围树起警戒线,但他摇了摇头,只是继续往前走。人们在大道两旁排成一列,因看到天使而哭泣。他们张开双臂在祈求。圣吉列斯克制着自己对他们眼中崇拜的反感,他凝视着他们的眼睛在他们之间移动,用他的手甲触碰着他们的指尖。他看到的希望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是有价值的,即使他不喜欢它的来源。不过,他更想听的是难民们对他的呼唤。
“您来拯救我们了!”他们喊道。
“帝皇一定听到了我们的声音!”
“朝圣者无法在这里找到我们了!”
“请保护我们免受朝圣者的伤害!”
请求都大致相同,圣吉列斯明白了莱万纳斯所说道的话的意义。他面前的人来自多个文明。可无论他们衣衫褴褛下的肤色和文化特征是怎样的,他们都对圣吉列斯抱有绝望中的感激和对这个朝圣者的恐惧。
圣吉列斯在尘土飞扬的大道中央与莱万纳斯重新站在一起。“朝圣者,”他说道。“它是什么意思?”
“这听起来不像是荷鲁斯会起的名字,”拉多隆说道。
“也许是洛嘉的狂信徒,”阿兹凯隆猜测道。
“这里也有来自叛徒占领的世界的难民,”莱万纳斯说道。 “但他们没提及过朝圣者。”
圣吉列斯眯起眼睛。“这么多人是来自没有落入荷鲁斯势力的世界?”
“大多数人没有,”莱万纳斯说道道。“最近来的大多数人都是因别的东西才逃离。”
“逃离什么?”
“我不确定。在这方面他们的故事就变得模糊不清了。我不确定他们自己是否清楚。显然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能力。”他扫视了下人群,然后指了指前方几百码处右侧的一群人。“我建议您和他们谈谈,圣吉列斯大人。”
那里是待在一根悬垂断梁的几十个男女。这块金属碎片本是飞船骨架中最小的一部分,但现在它却耸立在营地的这块土地上。其上有着似乎上百人留下的手绘,大量的天鹰座被画在上面。天鹰符一层层重叠并沿着梁身向上延伸。而下面的这群人都穿着长袍。他们剃了光头,又在头皮上刻下天鹰座标记,有的纹身很粗浅,有的人则是把这个符号深刻在了他们的肉皮中。当天使一行人靠近时,他们随之下跪并低下头。周围的人也都以他们为榜样照做。
圣吉列斯皱了下眉。他在接近这群人之前停顿了一下。 “这是一个邪教,”他对莱万纳斯说道。
“是的。”
“而你看起来对此很平静。”
“这些邪教对帝皇抱有狂热的信仰。这些人信仰的力量对营地的士气产生了一些积极的影响。鉴于这种情况,卡利布斯连长认为压制它是不合乎理性的,而且会适得其反。”
“你也同意?”
“我确实同意。而且筛除他们也是对资源的浪费。” 莱万纳斯停顿了一下。 “但您现在应该明白了,圣吉列斯大人,为什么您的出现会产生明显的影响。”
“确实。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明白。可斯瑞诺斯上没有什么是我们任何人会想要的。”
“不,我想是没有。”
天使走向跪着的凡人。他示意阿兹凯隆让圣血卫队退后几步。他不想让这些人不知所措,吓得说不出话来。 “站起来,”他走到他们身边时说道。 “我要和你们说话。”
他们站了起来。像所有其他难民一样,他们衣衫褴褛,营养不良,筋疲力尽。绝望和战争的恐怖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们的嘴唇和手臂上都有还在流血的伤口。但当他们看向圣吉列斯的时候,他们的眼中不再只有恐惧。还有了希望。原始的,几乎是野蛮的希望。却拒绝熄灭。
“告诉我关于朝圣者的事,”圣吉列斯说道道。
过了一会儿,凡人才鼓起勇气说道话。 “它是破坏者,大人,”一个人说道。圣吉列斯看到了一个应该是年轻人,但战争却让他看上去老了数十岁。
“它是毁灭的使者,”另一个女人说道。她很老。她的背弓着。她那多节的手指从来不曾享受过延寿技术。 “它所到之世界,即带来末日。”
“它降临了我们所有的世界,”第二个人说道。他失去了右臂。 “它在行进,所到之处,末日降临。”
“它?”圣吉列斯问道。 “那么,这个朝圣者不是战士?”
“不是的,大人,”女人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得到的只是一些不可靠的回复。
“它染黑了天空,”独臂男子说道。“它是由黑夜制成的。”
无论朝圣者到底是什么,它的真相在他们心中已经被迷信的敬畏所篡改。然而……圣吉列斯与拉多隆交换了一个眼神。第一连长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担忧,但圣吉列斯还是看出来了。他们有着同样的想法。朝圣者的描述令人不安地熟悉。
“是船吗?”圣吉列斯问道。
凡人似乎并不清楚。他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提供了更多神话般的叙述。对他们来说,朝圣者与其说是一种事物,不如说是一种事件。它是黑暗,并带来了黑暗。最后,年轻人说道:‘那不是一艘船,大人。 ”
“你在船上服役过吗?”圣吉列斯问他。
'我有过。在大型输送机上。”
那么看来,他是有经验的。他确实熟悉大型船只。
“朝圣者既是末日,”男人继续说道。“当它到来时,当我们仰望黑暗时,我们看到了我们世界的厄运。”
“它带来的毁灭是什么?” 圣吉列斯问出问题时就感觉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又是片刻的沉默,凡人仿佛害怕他们的回答会带来诅咒。老妇人上前,在圣吉列斯的影子中寻求安慰。她低下头,轻声道:“是噩梦。活生生的梦魇行走在人间,在它们的凝视下我们陷入了无法醒来的噩梦。”
“还有变化,”年轻人说道。 “毁灭就是变化。世界被转化了。”
“变成了什么?”天使问道。
“变成噩梦。”
“赞美帝皇将您带来,”独臂男子说道。“您会阻止黑暗的命运,大人。您会阻止朝圣者。”
他们眼中的希望吸引着圣吉列斯。但无法给他任何力量。他们只是依托他的存在而鼓舞。
他在要塞低炮塔顶部的指挥室会见了他的兄弟们。这是屋顶上的金字塔结构。狭窄的装甲玻璃窗从各个方向俯瞰着营地。墙壁、地板和家具都是铁制品。这是一个冰冷的所在。卡利布斯将原体带到房间,然后退出。当只有他们在场时,莱昂讲述了在潘多拉斯星系之外发现的东西。
“通往泰拉的路就是通过达文,”他说道。
基里曼对此皱起眉头。“我知道你认为情况就是这样,”他说道。“你为了给我们传递信息一定让你的星语者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确实如此,”莱昂说道。
“而且我相信你也认为我们为了回应你的星语而赶来此地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没错。”
“那么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是达文?先假设我们可以到达那里,那样又如何会让我们更接近泰拉?”
圣吉列斯替莱昂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荷鲁斯就是在达文上堕落。”
“我知道他在那里受了伤,但是……”
“不,”圣吉列斯打断了他。‘那是他的堕落之地。他就是在那里背弃了我们的父亲。”
莱昂在说出达文的一瞬间,圣吉列斯就知道他的兄弟是对的。从窗户里射进来的光很微弱。而圣吉列斯此时的心头涌动着一股命运冰冷的冲击。他再次感觉到他在红泪号舰桥上的感觉,幻象的阴影在向他伸手。他的预知能力在随着命运前进的节拍而强化。
“就算如此,”基里曼说道,“那又怎样?”他在莱昂和天使之间来回打量,似乎在渴望他们能说服自己。这让圣吉列斯大吃一惊。他本以为基里曼会更加坚持理性的判断。很明显,莱昂也有这种感觉。他正密切注视着基里曼,仿佛是复仇之子带来了这样一个奇特的信息,而不是莱昂。圣吉列斯从基里曼的声音中听出了怀疑,但他感觉到这是对他自己的怀疑,而不是对达文。
“达文的人来到潘多拉克斯并不是偶然的,”莱昂说道。“他们的旅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处星系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我们发现了仪式和大规模献祭作为证据。现在星系无法进入。那里的亚空间风暴是我见过的最猛烈的风暴之一。”
“你这全是靠推测得来的联系,”基里曼说道。
莱昂哼了一声。“你怎么了,罗保特?我从不推测。我只发现。我们至今经历过的一切,都在告诉们去相信世上有虚构的巧合有多么危险。”
“确实如此,”基里曼说道,“但我们也不能让我们的舰队置于不确定的情况中。”
“在西格纳斯主星上也有达文人出现”圣吉列斯说道。
另外两个原体沉默了。
关于西格纳斯主星上发生的事,有很多他不能告诉他们的。为了他的儿子,为了他军团的未来,那场战争的创伤将会平息。但现在他要说出些许那个疯狂之地的事情,为了让他的兄弟们都可以像他一样清楚地看到前进的道路。圣吉列斯不需要莱昂来说服他。如有必要,他甚至会去说服莱昂。“有一个达文人,”他又说道,“恶魔对那里的星系进行了庞大的攻击。我目睹了星辰的消失。我看到一整颗行星变成了混沌的化身。整个星系都发生了变化。我不知道潘多拉克斯在那场风暴中正在经历什么,但我可以想象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 “荷鲁斯在达文上堕落,”他又说道。“这场战争始于达文。也许也将在那里结束。”
基里曼什么也没说。他看起来若有所思,半信半疑,仍需要更多东西来说服他,他还是放不下理性的支配。
“你在前往泰拉的过程有没有取得成果?”莱昂问道。
基里曼摇了摇头。
“然而我们都被引导至此,”圣吉列斯说道。、
“这本身就令人不安,”基里曼说道。“这更像是我们正在走进一个陷阱。如果这就是敌人想我们走的路,我们简直是疯了才会主动送上门。”
“什么敌人?”莱昂问道。“我没有遇到任何叛徒势力。”
“我遇到过,”基里曼说道。“我之前手上有第十七军团的俘虏,他们简直乐于为我提供方向。”他转向圣吉列斯。“又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我不知道。”
基里曼在铁桌的桌身旁踱步。他一边走一边轻敲它的表面,就像在坚硬、顽强的现实上敲打着节奏。“达文的线索确实很有说服力,”他说道。
“那么我们应该接受达文很可能是通往泰拉的钥匙,并且也明白这同时也是一个陷阱的事实,”莱昂说道。“有什么比在敌人别无选择只能采取的路线上更好地准备伏击的地方呢?”
基里曼停止了踱步。他用食指敲击桌子,这次节奏更慢,更为刻意,仿佛在清点自己的战略假设。“如果我们的舰队因此被摧毁,银河系也将随之崩溃,”他说道。
“但如果我们在敌人最强大的地方击败他们,那么我们也即将取得关键的胜利,”莱昂说道。 “如果一定要冲进敌人的堡垒的话,还有比我们三家舰队合力更好的情况吗?”
“没错,”基里曼说道,但显然仍很不安。
“这就是我们的道路引领我们走向的地方,”圣吉列斯告诉他。
“我相信你,”基里曼说道,但承认这个事实似乎让他更为担心。 “问题是我们能否到达达文。它可能像泰拉一样封锁。
“我认为不会。” 去往达文是不可避免的,圣吉列斯想到。他几乎可以看到那个世界在他远处的时间线上出现。圣血天使来到斯瑞诺斯就并非他们自己的选择。而达文只会更加不可避免。他发现自己很难不陷入一种空洞的宿命论。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命中注定的。命运不可改变。哪怕他现在将他的舰队丢进亚空间任其摆布,他也只会让自己被冲上达文的门槛。
他把注意力从那种疯狂的冲动上移开。带着军队抵达达文与作为难民抵达达文是有区别的。
你虽已知晓你的结局,他提醒着自己。但你还不明白它实现的方式,而这还能由他来控制。
“我的导航员已经确定了我们必须行进的方向,”莱昂说道。
“令人敬佩,”基里曼说道。“我想你是不会告知他们是如何实现这一壮举的。”
“我自有办法,”莱昂说道。
基里曼叹了口气,但没有继续纠结这一点。
“这需要不止一次跃迁,”莱昂继续说道。“我建议我们最好的策略是尽可能紧密地编队,让你的导航员跟随我们的舰队。我们将成为你的灯塔。”
“同意,”圣吉列斯说道,阴影靠近了一点。他看着窗外。下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天空,它们之间的狭窄缝隙被落日的冷金色光芒所勾勒。他感觉到的阴影来自比临近夜晚更黑暗的东西。它覆盖了他所看到的一切,但却是肉眼所看不见的。
“我同意,”基里曼一阵安静后也说道。
“我知道你的船只受损了,”莱昂说道。“你需要多久才能离开?”
“我们还能应付,何况很多维修工作是无法在这里完成的。第十三军团将在黎明时分准备就绪。”
“第九军团也将准备就绪,”圣吉列斯说道。
“那么就在黎明时分,”莱昂说道。
莱万纳斯在要塞的顶端找到了卡利布斯。这是一个狭窄的尖顶,平台周围环绕着致命的锋利金属板。卡里布斯一动不动地站着,他是一个钢铁的哨兵在注视着那些向他寻求庇护的人。面对莱万纳斯的靠近,他稍稍侧过头,点头致意。
“斯忒涅洛斯号将与军团舰队一起出发,”莱万纳斯说道。
“确实如此,”卡利布斯回答道,他金属般的声音让简短的回应听起来更加刺耳。
莱万纳斯和他一起凝视着难民营。然后他说道:“这等于抛弃了所有向我们寻求帮助的人。”
“吾等随战而行。我们是战士,不是守护者。而现在战斗将我们召唤到泰拉。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下面的人对此会有些别的看法。他们会说我们正在抛弃他们,让他们走向灭亡。”
“他们还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如果朝圣者来到这里他们就不可能了。”
“如果真的发生,有我们没我们,有区别吗?”
“没有,”莱万纳斯承认道。如果难民们讲述的故事有一半是真的,那么一艘打击巡洋舰根本无法对抗这样的敌人。
“那看来我们意见一致了,”卡利布斯说道。
“确实。”
卡利布斯走到栏杆的边缘。他的拳头在精金锯齿上合拢。莱万纳斯发现自己总是很难理解钢铁之手的连长,即使在多年的战斗之后。但在他看来,卡利布斯似乎在与沉重的负担搏斗。
“当阿蒂克斯逃离伊斯特万星系时,”卡利布斯说道,“他身边有来自第十八军团的战士,也有来自你的军团的战士。”
“你在想如果是火蜥蜴们,他们会对把这些难民留在这里会有什么看法。”
“我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它什么也不会改变。”他转身不再去看营地。“但我本以为,你来找时,我会听到跟他们一样的想法。”
“为什么这样认为?”暗鸦守卫说道。 “如你所说,留下来是一个糟糕的策略。”
“我不确定。也许只是我的想象,因为是因为你还有更多的肉体,会让你觉得和我们下面的血肉凡躯更加亲近。”
莱万纳斯也不再忍注视这个营地。“你可能是对的,”他说道。 “当我爬上这座塔的台阶时,我知道必须做什么。但老实说,我是想听你说出必须离开的理由。”
卡利布斯咕哝。像是齿轮打滑的声音,这是他能发出最像笑声的动静。‘那么,疑惑从来不是我身上的品质。看来我们都让对方失望了。”
“事实是,不管我们喜不喜欢,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是斯瑞诺斯的守护者。”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卡利布斯说道。 ‘血肉苦弱,这既是事实。这些人必须找到自己的力量,否则他们只能死去。”他停顿了一下。“但是,如果我们能以三个军团的力量遇到了朝圣者,那将是一场值得一战的战斗。”
“所以还是有可能拯救斯瑞诺斯?”莱万纳斯问道。这种希望感觉是这样的微薄。
凭借明显的努力,卡利布斯最后一次看向营地。“这是我们能提供的唯一拯救。”
“我们还需要解决另一件事,”莱万纳斯说道。
“当然,”卡里布斯说道。“你和你的战斗兄弟将要重新回归你们的军团。”
“我已经和莱昂谈过了。如果你同意,我们将在斯忒涅洛斯号上为他的任务效命。”
卡利布斯沉默了片刻,只有伺服电机发出微弱的嗡鸣声。然后他说道:“曾与你同行是我的荣幸,兄弟。”
“亦是我的荣幸,兄弟。”
“那我们将一起完成从伊斯塔万开始的漫长旅行。”
夜幕降临时,阴影向斯瑞诺斯袭来,以达文之名蔓延开来。它覆盖了大地,渗入难民营,渗入难民痛苦的睡眠中。它在低空锚定了舰队。它穿梭于战列舰和打击巡洋舰的大厅。轮休的凡人船员睡得和斯瑞诺斯上的平民一样糟糕。梦境并不相同。阴影无所不用其极的通过受害者的无意识扭曲了他们的梦境,然后将带他们去向终结。失去的梦、希望的梦或愤怒的梦,悲伤的梦、家庭的梦或胜利的梦,绝望或信仰的梦,都被达文、达文、达文污染了。预知降临到灵能者身上,向他们展现尚未成形但威胁要获得恐怖实体的恐怖景象。暗黑天使失去了更多的星语者,而极限战士失去了更多的导航员,随着灵能伤害的到来,他们不断陷入冲击之中。
但在这其中却是没有什么可以对抗的。没有敌人现身。只有那某物即将来临的强烈感觉,而这就足够了,完全够了。即将到来的恐怖,尚未穿越的距离,是如此强烈。极限战士和暗黑天使将阴影视为对未来的紧张,在遭遇战前正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在试探解决他们。基里曼仍旧将他的保险库密封着,但他的思绪却已经转向了仪式匕首,他在无声地愤怒中不愿相信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已被预言,自己每一个自主的选择都不过是幻觉,即使是否使用敌人工具的选择也是如此。
莱昂将自己隔离在图尔丘查的房间里。他对着它的肉傀儡说话。他试图找到令他满意的答案,但失败了。
“这里和达文之间的障碍在哪里?”他问道。
“在我们面前,”机仆回答道。
“我警告过你不要拿我开玩笑。”
“我没有,”图尔丘查说道。“真相让你不悦可不是我的错。”
“那就给我我寻求的真相吧。你一次性跃迁能带我们走多远?”
“到我的视线范围内。”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可这仍然是事实。”
莱昂的眼睛眯了起来。 “给我说清楚,还是你想我毁了你?”
“我已经在盲区之外尽可能说清楚了。”
“我的盲区?”
“不,”傀儡说道。“我的。”
承认自己有限制是图尔丘查的新表现。而这很令人不安。“如果你有盲区,你怎么知道我们的路被挡住了?”
“因为我能看到有东西挡住我的视线。”
“在哪里?”
“我的盲区不是根据位置来衡量的。我只是知道它的存在。”
莱昂围绕着图尔丘查转来转去,越发不安,因为他确信这个存在并没有试图欺骗他。几个小时后,他从房间里出来了,感觉并不比他进来时知道更多。如今只有不确定是唯一的确定,以及他正在拖着他的兄弟们走上一条破碎的道路。
阴影也触碰到了圣血天使。它首先落在天使身上,然后从他身上蔓延到他的儿子们。在天使圣所的私密空间中,圣吉列斯本在沉思着,寻找在命运中寻找意义的方法。但相反的是,他却感觉到荷鲁斯对他施加的致命一击。他喘着粗气。他跌倒在地,他的手和膝盖撑在地面上。他脚下的大理石并没有被他的鲜血染黑,但每一处伤口都是真实的。兄弟的刀刃刺穿了他的心。他的视线因疼痛而陷入灰暗。一个巨大的黑衣人影在他面前闪烁,红泪号的墙壁在颤抖,几乎转化为复仇之魂的污秽。
黑暗。黑色。黑夜。一切都是黑暗,在他心中升起的东西也是如此。那不是血。这不是生理上的影响。这不是血渴。而是别的东西,黑暗让他无法看清,但他知道那属于他。依旧是他。
他大吼着否认。他的声音在大理石和黄金上回响。他蜷缩着身躯,紧紧地抓着自身,试图阻止黑暗的扩散。它渴求着被释放。但他的意志更加强大,随着幽灵般的痛苦消退,黑暗也消退了。他的视线稳定下来。圣所也再次变得稳定。他站起身来,不确定自己是得到了胜利或者只是遭受了另一次攻击。
在他的舰队中,圣血天使们暂停了他们的战争准备,在席卷他们的痛苦浪潮中眨动着眼睛。
随着黎明的到来,阴影并没有消散。它徘徊在思想的秘密和恐惧的空洞中。它是斯瑞诺斯大地上每个灵魂角落的有毒尘埃,并且在它的轨道上。凡人、阿斯塔特军团和原体,都感受到了这一点,并继续前行对抗它。三个军团的战士准备开战,他们将用正义的愤怒之光燃尽意识中的阴影。
下面的凡人没有这样的力量。他们只看到他们祈求的救世主离开了斯瑞诺斯。就连钢铁之手也离开了,要塞空无一人。所以再没有之前那样的欢呼,因为三支船队已离去。人们抬头看着船只,看着站在它们之间的白昼星辰和毁灭风暴的猛烈景象。
然后星光的消失。希望之光离开了斯瑞诺斯,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