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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小说《媚欲》

2023-06-26 21:33 作者:FFADS  | 我要投稿

阿媚姐是个站街女,我是个擦鞋童。我是一个普通的擦鞋童,但阿媚姐不是一个普通的站街女。

阿媚姐很漂亮,不只是我这样想,街上其他的擦鞋童,卖报童,卖烟卖糖的孩子也都这样想,除了几个老先生和小先生,这条街上应该没有哪个男人会不承认阿媚姐好看。不过在女人眼里阿媚姐就是罪大恶极之人了,街上所有的女人都会刻意疏远阿媚姐,有家室的就把自家掌柜看的死死的,决不让和阿媚姐接触。所以除了一些混混和单身汉,就只有我们这些小孩子有可能和阿媚姐接触到。我第一次和阿媚姐接触是她来我这里擦鞋。当时我正蹲在地上低头整理工具箱,有人站在了我身前,我刚想抬头,一只脚伸了过来。“这鞋你能擦吗?”略带慵懒疲倦的女声传来。“可以,坐下吧,凳子在那边。”我用手指了旁边的小折叠椅。女人来擦鞋的不多,所以我很好奇是谁,就抬头看了一眼。是阿媚姐,刚一抬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阿媚姐雪白中露出红晕调和出一股淡粉色的双腿。我没给女人擦过鞋,更别说是给像阿媚姐这样穿一个很短的裙子的女人擦鞋。我匆匆低下头,阿媚姐坐到小折凳上,我盯着工具箱,盯着地面,盯着鞋,盯着阿媚姐的脚踝。阿媚姐的脚踝骨节分明,纤细白皙,穿着一双很少见的高跟鞋,更显得腿的修长。“这双鞋很贵吧?应该是大牌子。”我尽可能把注意力从脚踝移到鞋上。“你个小鞋匠还挺识货的嘛。这是外国牌子,贵是一方面,关键是不好买。”

“我不是鞋匠,我只会擦鞋,不会修鞋。”我把抹布,鞋刷,油泥从工具箱里掏出。

“好,那我不叫你小鞋匠,你叫什么?”

“李狗蛋,我叫李狗蛋。”我感到有些尴尬。

“哈哈哈,李狗蛋,谁给你取得这个名字?李狗蛋,哈哈哈。”阿媚姐笑得连腿都在颤抖。

“我娘这么叫的。”

“我还是叫你小鞋匠吧,李狗蛋太土了,一点都不时髦。时髦你懂吧?”阿媚姐抛出一个我不懂的问题。时髦是什么?

“我知道,时髦就是小鞋匠,不时髦就是李狗蛋。”我用自己的方式理解着。

“哈哈哈,对,就是这样,所以你得时髦,得叫小鞋匠。”

“好,好。”我无所谓的回应着,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

“抽烟吗?”阿媚姐递过来一支烟。

“我不会抽,你要抽的话请便就好。”我摇摇头把阿媚姐伸过来的手推了回去。

抽烟似乎让阿媚姐很惬意,她的腿看上去很放松起来。

“擦完了,您看看吧,阿媚姐。”我依然不敢抬起头,阿媚姐坐在我面身前的凳子上,我不知道抬起头会看到什么。但我有感觉,一旦误入其中我就无法脱身了。

“还不错嘛,你技术挺好的。多少钱?”阿媚姐把剩下的烟头甩到地上。

“两毛,请不要拿大钞,我找不开。”我打开空空如也的钱盒,今天刚开张,还没赚来钱。

“这么便宜吗?其他小鬼都要五毛的。技术还不行。”

“我只有两毛的手艺,只赚两毛的钱。”我把工具收拾妥当往工具箱里摆过去。

“哈哈,想不到小鞋匠你还挺有骨气的,好。现在这个世道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我阿媚就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阿媚姐递来钱。“来,给你。”

我点了点。“多了,我只要两毛,你多给了五分。”我把五分钱挑出来要递过去。

“这叫小费,小费你懂不?外国都流行这玩意。时髦的,给你就收着,怎么嫌我阿媚的钱阿?”阿媚姐如此说,我也不能推脱。

“谢谢阿媚姐。”我把钱放到钱盒里。不禁想到,时髦到底是什么?小鞋匠是时髦,小费也是?还有什么也是?

“喂!小鞋匠,你多大了?”阿媚姐还坐在凳子上没有要起身走人的感觉。

“今年过完年十二。”我早收拾完了工具,但依然不断的把工具摆来摆去拖着时间不敢抬头。

“阿媚姐,你今天不忙吗?”

“怎么?嫌我耽误你生意了?”
“没!没....我就是顺嘴问一问。”

“到下午和晚上我才忙呢,放在平常这个时候我还在睡觉呢,这不今天要陪人约会才特意出来擦鞋嘛。”

“约会?是什么?也是时髦吗?”

“哈哈,对对,也是时髦,你个小鞋匠还挺开窍的嘛,就快搞懂时髦是什么了。”

“多亏阿媚姐。”我低着头搔了搔杂乱的头发。

“你怕我吗?还是觉得我怎么?”阿媚姐语气忽然变得冷峻起来。

“没。没....我怎么会。”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抬头看看我?”

“我。我......”

“抬头看看!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一双手伸到我面前,捧住我的脸颊,将我的头抬了起来,我整个人也受到牵引往前趴过去,双手撑在了阿媚姐的小腿上,阿媚姐的腿和娘的手一样细腻。我抬起眼,阿媚姐的脸近在眼前,眼睛周围一圈黑绿色的东西,好像油泥。嘴唇好似擦了鲜血一样赤红。是时髦吗?

阿媚姐穿了一件红裙子?我没见过哪个女孩穿过这种裙子,与其说是布不如说是纱,阳光照耀,似乎可以透过裙子看到身体。整个肩膀颈部只有两条细细的吊带别无他物。阿媚姐弯腰抬头,衣服顺势低垂,整个胸口变得空空旷旷。受到牵拉,腰部的衣服被往后拉去,整个大腿被漏了出来,我不敢在仔细看下去,恐怕深陷其中。

“看看,我吃人吗?”阿媚姐捏着我的脸,我感觉自己的耳朵热了起来。“就算吃,我也是吃那些大人,你这种孩子,我没兴趣。”不知为何,阿媚姐脸带笑意,似乎说了一个很有趣的笑话,但我听不懂。

“好了,不吓唬你了。我就是逗逗你,没吓到吧,小鞋匠?”

“没。没....”

“平时都没啥人陪我真心聊天,你这个小鞋匠还挺有意思的,就想恶作剧你一下。这也是时髦阿。”

“嗯,时髦。我知道了。”

“好了,我约会去了,你一直在街上擦鞋吧?我以后只找你擦鞋了。你得抬起头来看着我陪我聊天知道不?”

“嗯,知道了,时髦。”

“哈哈,对。时髦,我走了,拜拜。”

“拜?拜....”我声音渐小消散在风里。除了耳朵之外,我浑身也都感觉热了起来。胸膛咚咚咚的响着有些难受。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决定我要去找阿媚姐。

这段时间我把价钱涨到了两毛五,因为时髦。也为了能更早攒够钱去找阿媚姐。最近擦鞋的人不少,虽然涨价了但我还是这条街上擦鞋最便宜的。其他擦鞋童都离我远远的,我就是涨价了也比他们便宜,他们的钱不好赚了。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些,大家相安无事就是最好。看着越装越满的钱盒,我眼前的阿媚姐就现实起来。如果照现在的势头,不出意外的话我不吃不喝攒上三个月也许就够了,但是我还要生活,所以大概要攒上大半年,也就是深秋时才会攒够,前提是不出意外的话。但意外永远不会让人预料到。

这天我照常早起出来摆摊,一般来说,会出来擦鞋的人都是不太需要早起的人,但也许会有特殊情况呢,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我带了两块馍,等过几个小时九十点钟的时候再吃,下午三四点钟再吃一个,一天的饭就解决了。太阳爬出山,晕的天迷蒙蒙红了起来,阿媚姐这个时候应该刚睡下吧,我换了一个地方在街边摆开了工具箱,之前常坐的地方不知道昨夜被哪位喝醉的人吐了一地。我打开工具箱,拿出板凳,蹲在地上整理起工具来。这时我身前站过来一个人。“擦鞋的话请坐到凳子上等一下,我刚开张。”我低头忙着手里的活计对着人影说道。一只脚伸到我面前,挡住了我视线。那脚上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布鞋,还有一些补过的痕迹,不过依然比我穿的要干净一些。“我不是鞋匠,修鞋我不会,请找别人吧。”我向那人影说道,用手一点点的挪开那只脚。“我他妈当然知道你不会。”那只脚一下子踢翻了我的工具箱,鞋油顺着马路滚出老远,一会儿我得跑出去老远把它捡回来。“起来!爷让你起来听不到吗?”我本想去捡鞋油,但是两个比我大的孩子跑了过来架住我的胳膊把我架了起来。啪,一个嘴巴扇到我脸上。我的鞋油,不要跑远了。“收保护费,钱拿来!”踢翻我工具箱的那个大孩子站在我面前一脸恶狠狠的说着,用力之深,好似要咬碎自己的下巴。“我没钱。”我看向我的鞋油我的鞋油可不要被人捡跑了。“你再说一遍!”啪,一个嘴巴扇在刚才扇的位置上,反而让疼痛变得轻了,不过我更希望可以扇另一边,这样两边的脸会一样肿,没人刻意来看的话就不会看出来,阿媚姐也不会看到我挨了打。“没有。”我转过头看着那个大孩子,他一身的陈旧麻布衣裳,脚蹬一双破旧布鞋。不过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看上去就是一个有娘的孩子,架住我的两个大孩子也都一样。和蓬头垢面的我不一样,是有娘的孩子。

“我再问你一遍,有还是没有!”站在我面前的大孩子从兜里掏出一把刀。指着我的鼻尖。“没有。”所有的钱就在我的胸口处的口袋里,被我换成了纸钞随身携带。“如果被我翻到了,你知道会怎么样吧?”那个大孩子把刀子在我眼前晃了晃。

“诶!你个小逼崽子还玩刀呢?”一双大手从我们身后头上伸了过来抓住了那个大孩子拿刀的手,他一吃疼想把手抽回来,但根本抽不动,反而是握不住刀子,刀子掉在地上了。身体蜷缩让自己更加被人提溜了起来,更加的疼了,疼的诶呦诶呦的直叫,鼻子眼睛嘴巴都揪揪在一块堆儿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了。我身旁架住我的两个孩子把我放了下来,回过头去看那人,其中一个离刀子比较近的大孩子想要弯腰去捡刀。“我操,你他妈真是活腻外了。还你妈逼的要捡刀?”身后的那个男人嗤笑的说着。紧接着一脚把想要捡刀的孩子踢飞出去老远,那孩子艰难的爬起来趴在地上吐了起来。另一个则头都不回就跑了。“我不知道你们是跟谁混的。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老大,这是他欢爹的地盘,别鸡巴没事来找事儿,操!”他把抓住的那个大孩子拎了起来。“你他妈听明白没?听懂了就点个头。”那个大孩子艰难的点了点头,动作艰难的让人觉得他不是在点头而是用头把整个身体往上拉。“听明白就抓紧滚!”那男人一下子把手里抓着的大孩子甩飞了出去,直飞到刚才被踢飞的那个孩子旁边。他们两个互相搀扶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头也不回的从街那边跑走了。“小子,你没事儿吧,不会吓到了吧?”那个男人走到我面前,左手放到我头上,而另一只袖管则是空空荡荡的,袖口处系了一个大疙瘩,随风飘摇。“没,没。谢谢您。请问您是?”我颤颤巍巍的问道。刚才吃的两个嘴巴现在开始后反劲儿了,嘴角丝丝拉拉的开始疼了起来,嘴里一股有些甜混着腥味,看来是出血了。“道上人赏脸叫我一声欢哥,你就叫我欢哥就行了。”说罢,欢哥转过身,走去了阿媚姐的家。我则转过身去捡我的鞋油。

后来,我才从别人口中听说。欢哥早年是在外边混的,好像是在越南还是哪里的什么地方我也不太懂。但他们说欢哥在那里当一个打手,据说因为打架厉害混的不错,后来发生一些事情,欢哥的右手被砍掉了,在那边混不下去了,就来了这边儿,给人干一些保镖和打架催债的活计。欢哥是整条街上小混混的头头,阿媚姐是他的女人,所以在这条街上混的人除了尊敬阿媚姐,更多的也是尊敬欢哥。阿媚姐那天的约会对象就是他吧,我想象着欢哥左手搂着阿媚姐的腰,薄纱的衣服下就是阿媚姐的细腻的肌肤,而欢哥的另一个袖管则随风摆动。时髦。我忽然觉得一种强烈的情绪从我心里激起,让我的脸火辣辣的,甚至比挨的两个嘴巴还要厉害,比摸到了阿媚姐的小腿还要厉害。我感到无比的自卑,甚至有想要哭的感觉。

秋风萧瑟,我在那天挨过打的地方继续给人擦鞋,那天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在这给人擦鞋,以至于这里似乎都变成了我的专属区域。这段时间阿媚姐来过几次,阿媚姐从欢哥那里听到了我挨打的事情,问我疼不疼,我的脸上的疼没什么,但心里的疼却被勾起,脸上火辣辣的,我不敢抬头,恐怕自己要哭的样子被阿媚姐看到,我只能暗自正了正声说“没事的,不疼。都没我娘小时候打我疼。”我摸了摸胸口的钱,昨晚我在家中点了点,大概凑够了。日头下了,我也收工回家。明天早上收拾一下,下午就可以去找阿媚姐了。

我的家在小河道,芦苇荡后边往里走老远。站在小河旁,撩开芦苇荡,便能远远的看到我家的轮廓,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四面透风。房子是我爹盖的,在我爹死后,这个房子就没有人去修缮了,在我娘去世后,就连会去打扫的人也就剩我一个了,泥瓦院墙歪了,我找了几根树桩把它支了起来,不过阴天下雨的时候我依然害怕它被冲塌,像个坟墓一样把我和我的一切埋在废墟之下。晚上风从四面墙的缝隙中吹进来,呜呜咽咽,好似有人在哭。不过这是我的家,是我自豪与骄傲的家。我从家里翻出几件儿我觉得干净利索的衣服,虽然是好些年前的了,不过我长的并不快,所以勉强还能穿。我挑了一身麻布衣裳,是浆洗的。找了两双布鞋,一双有些挤脚。我把它穿到脚上,把钱放到胸口的口袋里,手里拎着另一双鞋出了门,用木棍象征的锁了门之后我就走了出去。我家门前一片烂泥地,平时我的鞋上总是会粘上大量的泥巴,通常我都是走到小河旁的时候用河水涮一涮就行了,不过这次要去找阿媚姐,所以我带了两双鞋。到了小河旁时我换上另一双合脚的布鞋,把换下来的鞋藏到小河旁隐蔽的地方用干草和芦苇盖好。我今天没有带工具箱,因为我今天没打算给人擦鞋去,所以今天我起的很晚,到了快中午才起来,上一次起这么晚还是两年前因为得病发烧导致的,要是娘活着的时候,就会用葱白生姜或者捡来的野鸭蛋给我熬一锅水,喝了病就好了,可是那时候娘已经死了四年了。

“诶,小先生不进来来喝杯茶嘛。”我正往阿媚姐家走着,现在刚刚到下午,阿媚姐应该才起来。身后就传来吆喝。“小先生?是说我吗?”我回过头转圈看看,街边坐着的都是和我一样的孩子,用老先生的话说,这些都是泥腿子。“就是你啊,小先生,进来喝杯茶吧。”街边茶楼的店小二甩了甩手里的麻布,搭在肩上,让开半身伸出胳膊迎我。我身上是带了些钱的,若只是一杯茶水应该也是喝的起的。小先生喝茶,老先生饮酒。我们这些泥腿子则只能吃老天爷的饭。我今天的一身让他误以为我是小先生了,我倒也想去喝喝茶水,学学那些小先生,可是我恐怕此后都无法去找阿媚姐了,只能回绝。好在我娘教过我一点书,所以我得以学着小先生一样言道“罢了,罢了。今日离家匆忙,身无寸金,改日,改日必定光顾。”我眼看着店小二的嘴角微笑变得冷了一些,却也还是笑着说“诶,好嘞,那客官您记得改日光临。”不知道这店小二知道我是个泥腿子以后会有什么感觉,或者要是他看到我走进阿媚姐的房子又会有什么想法。我转身便大踏步的往阿媚姐家走去,腰板儿也直了几分,不知道这算不算阿媚姐眼中的时髦。

阿媚姐家是街拐角处的一个二层小楼,大门未锁,我推门进去,踏入阿媚姐家的房门,我顿觉寒冷,身后似乎感觉到笔笔目光如同针刺刀割让人难受,这是阿媚姐平时都要遭受的吗?我开始对时髦的阿媚姐有了一些新知觉。门吱呀作响,门上一阵轻微铃响传来惊我一跳。“进来吧,上楼坐下等会儿。”阿媚姐清脆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近在眼前却也好像远在天边。我慢步登楼,越是往上走,心里越是有种想要下去的冲动。我感觉一旦登上去了,就会让一些东西破碎到再也恢复不了的地步。短短的几步楼梯,我却走的犹如登山,满身大汗沁湿了衣裳。我在烈日下给人擦一天鞋出的汗可能都没有这一会儿多。我的心在咣咣狂跳,我感到身体开始发烫,比我生病时还要厉害,我大概是害了什么很严重的病了,我不自觉的这么想着。耳朵变得热起来,即使看不见我也知道它红透了,耳朵鼓胀的厉害,以至于我都听不见外边的声音,只有心脏的狂跳声不停的从胸口传上来。

等到真的踏入到二楼,推门进入阿媚姐的房间时,一切反而都消失不见了。昏暗的灯光,我看不懂的装潢,以及摆在屋子正中间的一张大床。屋子里传来水声,但屋子里昏昏暗暗的,我找不到是哪里传来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凳子,上边堆满了一些衣服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我寻不到坐的地方,只能走到房间里搭在床边稍微坐一下,床软的很,和我睡的硬板铺着干草的床大不一样。“新人吗?第一次来?”阿媚姐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我没有吭声,沉默着。“你是今天第一个,来的也太早了,稍微等一下吧,我收拾一下。钱放在床头的箱子里就行,八十。”我慌忙把钱掏出来一股脑塞进床头的箱子里,没来的及点点是多少,但应该比八十多。我拘谨不安的坐在床上,屋子里还是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水声,这水声搅的我有些颤抖,忽然有种想要上厕所的感觉。

水声忽然断了,过了一会儿。吱呀一声传来门开的声音。“你怎么这么着急,来的这么早啊,我这刚起来收拾,搞的着急忙慌的。一点都不淑女了。”我寻声看去,昏暗的灯光下,阿媚姐从一个房间里开门走出来,一片氤氲的水汽紧随其后,阿媚姐穿着一件红肚兜,上边绣着金锁牡丹。下半身则什么都没穿,全靠着肚兜遮掩着。“你是?......小鞋匠!”阿媚姐慌慌张张的抓过身后的一个白布一样的东西,把自己裹了起来。肚兜不见了,白布下只露出淡粉色的小腿,骨骼分明的脚踝,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脖颈上,在往下就是一片白布。阿媚姐双腿交叠,好似在藏着什么一般。“你怎么来了?”阿媚姐朝我问道,我拘谨的坐在床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回过头看了看钱箱。阿媚姐看到这个似乎全懂了。“阿媚姐,我......”我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只能逐渐沉默,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身体一沉,阿媚姐坐到了我的身边,传来一阵清淡的香气,白布受到牵拉,开了叉来,从小腿开到大腿。我僵坐在床上一动不得动。阿媚姐一直手拉住我紧握在一起的双手,一只手绕到我身后把我揽进怀里,我个子矮,阿媚姐的下巴在我的头顶,我看不到她的样子,靠在她身上,软软的,让人很舒服。“呐,小鞋匠,你还是这样的孩子啊。这样的买卖我还是第一回做。我想你也是第一次吧。”阿媚姐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些笑意,好像有什么让她觉得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阿媚姐,揽着我的手伸到了我的衣服里,顺着肚脐往下探,好像一条蛇,我觉得浑身颤抖,那蛇钻进了我的裤子里,去捕食。“不要!”我惊声,我自己都觉得惊讶,阿媚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小鞋匠你来是干嘛的?”阿媚姐问我。“我——我就是觉得你和我娘很像!”我仰头看向阿媚姐,泪水在我眼里开始打转。“我娘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我觉得你和我娘很像,我就想,就想来找你陪陪我。”我带着哭腔看着阿媚姐说,泪水顺着我的脸往下流,滴到阿媚姐的大腿上。阿媚姐似乎是觉得一凉,身体颤抖起来,用双手抱住我。“我和你一样,十二岁的时候我父母去世了,幺儿姨带我走上了这条路。”“阿媚姐?”我抬头看看阿媚姐,阿媚姐把头仰了起来。“小鞋匠,记住了,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阿媚我这永远永远欢迎你。”

“阿媚姐。”我把头埋到阿媚姐怀里,痛哭起来。过了一会儿,哭的累了,眼睛哭的疼了,鼻子酸了,眼泪也没有了。“累的话就睡吧,让我再抱你 一会儿,让我体验一下被人当母亲的感觉,让我想起来我母亲的样子。”阿媚姐对我这么说着。我沉沉的睡着了。

我睁开眼睛,阿媚姐不见了影子,我躺在床上,空气中传来饭菜的香味。“阿媚姐?”我对着昏暗房间里的空气轻声询问。“小鞋匠,你睡醒了吗?饭马上好了,来吃点儿吧,”阿媚姐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传来。

“不了,我不饿。”我对着空气回答,翻身下了床寻找我的鞋。

“怎么不信我阿媚的手艺吗?”阿媚姐打开一个房间的门,她手里拿着一个饭勺,换了一身绸缎的衣服,身前还裹着一个麻布的围裙。我刚刚穿上一只鞋子,正伸手去拿另一只。“不了,我不饿。谢谢阿媚姐,我还要去给人擦鞋呢。”

“少来,你都没带工具箱,怎么去给人擦鞋。坐下等会儿吃饭,不然小心我阿媚发飙哦。”阿媚姐拿着饭勺双手握拳顶着腰,鼓起脸颊。不容质否。“好,那麻烦阿媚姐了。”我只能顺着阿媚姐。“那等会儿瞧好吧。别看我这样,我这手艺可是在大饭店学出来的。”阿媚姐,一脸笑意,转过身,踮跳着回到厨房做饭。

阿媚姐做的饭真的很好吃,我狼吐虎咽着,好些年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了。“你慢点儿,有的是,别噎到。”阿媚姐坐在桌边,双肘撑着桌子,手拖脸颊,一脸笑意看着我吃饭。“怎么样?还说自己不饿。看看你都没个吃饭样儿了。”我吃完,放下碗筷,一手挠着头发,痴痴的笑着。“行了,放那儿吧,一会儿我收拾。以后想来吃饭就来找我,看你吃的那么开心我也跟着开心。你别不好意思,你是来逗我开心的知道嘛。”

“嗯,知道了。”我看着阿媚姐笑着。阿媚姐伸手过来轻轻掐起我的脸揉捏起来。“你个小鞋匠花花肠子还挺多,给你,拿着。以后你来我这儿不用交钱。”阿媚姐递过来一把钱,应该是我塞入钱箱里的。

“这我不能收,这是给你的。”我伸手推着拒绝。“给你你就拿着。我阿媚收这钱昧良心。”阿媚姐把钱塞进我胸口处的口袋。“谢谢阿媚姐。”

“谢什么谢。行了,天儿不早了,你早点回家休息,我也要准备开始干活儿了。”阿媚姐起身收拾起碗筷。“我可以帮你,我会干很多活儿。”我站起身对阿媚姐说道。“哈哈哈,小鞋匠,你早点儿回家休息吧,晚上的活儿不是你能干的。”阿媚姐笑了出来,我不懂她在笑什么,我真的会干很多活儿,在娘死后,我就是自己一个人活着。为了活着,我学会干很多活儿。“行了,行了,早点儿回家,一会儿天黑了。”阿媚姐把我推着出了门。太阳开始下了山,昏暗的好像阿媚姐的房间里那样。街上零零散散的人不多 。

这段时间我去过阿媚姐家几次,都是中午去的,下午晚上阿媚姐就要干活儿了。临近冬天,天黑的越来越早,温度也越来越冷,秋雨下了一场接一场,直到下雪。冬天来了。我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虽然很冷,但也还能活下去,冬天过去,也许很多人就不在了。天黑的早了,街上的人也走的早了,早早的街上就没了什么人了,除了一些醉酒的人和混混。天黑的深了,我也就收拾收拾回家。月亮出来照亮我回家的路。星星伴着我归家。直到那天。

那天我一如往常的天黑收工回家,走到小河旁的芦苇荡时,芦苇荡里传来微弱的声音“小鞋匠?是你吗?”我寻声看去,雪堆下边似乎有什么在动。会用这个称呼叫我的只有阿媚姐了吧?但那声音不是阿媚姐的,是欢哥!除了阿媚姐,欢哥也可能这么叫我。“是欢哥吗?”我回声。“快去救阿媚!”雪堆下边伸出一只布满鲜血的手掌。欢哥从雪堆下边儿爬出来。浑身血渍,一道大刀疤从欢哥的眼角砍到下巴,把欢哥的脸割成两个部分。空袖管儿被撕断了,另一只手鲜血直流。才一段时间没看到,欢哥怎么变成这样了?“欢哥,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血,我帮你找大夫。”我着急的要去找大夫。欢哥拦住我。“我没时间了。那帮逼养子去找阿媚了,你得去救她,我帮你引开他们。他妈的,什么兄弟都信不着,最后只能靠你一个小孩,操!”鲜血从欢哥的嘴巴里喷出来,鼻子也开始流血了。不去看大夫的话欢哥会死的。“快去,快跑,去救阿媚,全靠你了。”欢哥用手把我往路上一推,他没有多少力气了。我扔下工具箱飞快的往阿媚姐家跑去,欢哥则爬出来,向着与我相反的地方踉跄的跑着。

我跑到阿媚姐家,就看到街头有一群人,要不了几分钟他们就会到阿媚姐这,我飞快的冲上楼,砸开门,阿媚姐正坐在床上,身旁还有一个男人,是位小先生,他裤子半脱。“小鞋匠?你这时候来干什么?”阿媚姐的语气带着些许愤怒。身旁的小先生则慌慌忙忙的穿上裤子。“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人说着。我没空理他。一把拉住阿媚姐。“欢哥让我来的。让我来救你。快跑!”阿媚姐被我拉起来,不知怎地我这时竟有如此大的力气,即使一路狂奔过来,心跳得生疼却依然可以一把拉起比我高的阿媚姐,我转身就拉着阿媚姐往出跑,身后传来那个小先生的叫喊声我没有理会。“小鞋匠,到底怎么回事儿?”阿媚姐挣开我的手,我们站在楼梯上。“欢哥他,他死了!”我对着阿媚姐吼着。“他让我快来救你,有人在找你。我看到街头有一群人,他们快来了,我们快跑!”阿媚姐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的样子,口中喃喃着“阿欢?死了?”我一把拉过被阿媚姐挣开的手,带着阿媚姐一路狂奔,我不知道去哪里安全,但欢哥说过他会引开那些人,我只管带着阿媚姐一路狂奔。逃离这里就对了。我一路带着阿媚姐跑到了欢哥藏身的那个雪堆处,清冷的月光下,鲜血显得诡异起来。阿媚姐弯腰大口的喘着气,一路狂奔也让我喉咙传出血腥味儿。阿媚姐指着地上的血迹。“这些是?”

“是欢哥的血。欢哥他去帮我们引开那些人了。”我喘了一口气,干哑的说着。

“阿欢,死了?”阿媚姐茫然的看着我。

“我不知道,但我们要快点跑。他们也许会顺着血迹找到这儿。”

“阿欢,死了?”阿媚姐僵在原地。

我一把拉住阿媚姐的手,她的手变得僵硬冰冷。没有时间了,要快跑!我拉着阿媚姐往我家跑着,这个时候似乎只有家是最安全的。

跑回家中,阿媚姐依然还是呆站着,浑身颤抖。我迅速关上门锁好,背靠着门板,仔细的听着,可是只听得到自己猛烈的喘气声,紧紧闭上嘴巴后,听到的就是我和阿媚姐狂乱的心跳声。我不敢点燃蜡烛,恐怕被人发现。

轰的一声巨响,仿佛要把房子震塌。黑暗的夜空中一个比月亮还要光亮的红光出现。是火光。冲天的火光在天边处燃起。那个方向是阿媚姐的房子。“阿媚姐,那里不是......?”我轻声询问。阿媚姐缓缓抬起头,走到破漏的窗边儿,看着那火光。旋即瘫坐在我那张干草铺的硬板床上。掩面哭了起来,浑身的力气都垮掉了。“阿欢,死了。”

阿媚姐哭到睡着了,我把被子给她盖上。冬天的夜冷的很,一床被子抵挡不住严寒,不过聊胜于无,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了。我坐在椅子上,靠着靠背,椅子吱呀作响。紧盯着门口,不知过了多久我困的睡着了。

窸窸窣窣,一阵细响把我闹醒。我睁开眼睛。阿媚姐跨坐在我身上,一丝不挂,清冷的月光透过破漏的窗棂照了进来,天边的火光也小了很多,月光与火光的加持下,阿媚姐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阿媚姐?......”我吭声,阿媚姐伸出左手,用中指食指两根手指抵住我的嘴唇,不让我发声。也许是寒冷的空气,我开始颤抖。一股燥热由内而外,房间似乎都变得燥热起来。

我僵坐在椅子上,好似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捆绑。即想低下头,又要抬起头,即想弯下腰,又要挺起腰,即想伸开退,又要曲起腿。浑身的肌肉都在朝着两个相反的方向角力,想要撕碎我。虽是严寒但我大汗淋漓,所有的悸动燥热生命都从毛孔中挤出来。越过阿媚姐的肩头,看向窗外,云掩映着月,满月变得时满时缺。一滴泪从阿媚姐的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汇到脖颈,在胸前翻过高山后,便进入坦荡平原,一路畅行无阻,到肚脐这个洼地则兜了一个小圈,滴落到我身上,沁凉。今夜安眠。

空气中传来饭菜的香气,我睁开眼,揉了揉眼睛,昨夜好似做了一场梦一样。阿媚姐用家里剩下的一些菜做了饭等我起来。“起来了?吃饭吧,刚做完。”我缓缓起床,搬过椅子坐到桌边儿。“阿媚姐,昨天——?”我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阿媚姐用“你今天还出门擦鞋吗?”给挡了回来。“嗯,我去看看怎么样了,阿媚姐你先别出去,现在还是有些危险。”我如此回答。“好,那就靠你了。”“嗯!”吃完饭,阿媚姐开始收拾,我拿起工具箱,打开门走了出去,阿媚姐对着我笑。

毫无疑问,欢哥死了,报纸头版头条就写着。阿媚姐的家被大火燃烧殆尽,昨夜的小先生应该跑走了吧?我擦了一下午鞋,看看街上的情况,人们和昨天没什么不同。有些饿了,想吃阿媚姐做的饭了,我早早收拾好东西,太阳刚刚下山我就踏上回家的路。打开门阿媚姐不在家中,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我知道阿媚姐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我一次未曾拥有,却一刹那失去千万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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