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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救”

2021-07-01 17:21 作者:huhu0504  | 我要投稿

以下为一封在英格兰肯特郡的得切斯特庄园留下的遗书,目前英国警方暂不能确定死者是否有精神疾病史。在访问他的家人后得知,死者为柏林一名美术评论员,但并无有过过激行径,目前,庄园主人及相关人员已被控制,但尚无证据证明他们是否有罪。

 


听好,我已经在这个所谓的洞穴里迷路不知有多久了,纯粹的黑暗已经剥夺了我的感知,我的手表已经停转,而手电本身,不,我不敢打开它,我是在黑暗中写下这些的,请务必相信我,相信我啊。

在上周四,我在网络上发现了一个小型拍卖网站,拍卖的藏品非常诡异——一个不知道种族的人,右腿被困在一个半球形的纯蓝锰矿中,左腿的一半也被半球的边缘吞噬,右手按在蓝锰矿上努力想要挣脱,左手朝天做出呼救的姿势;人的头上并没有脸,因而也就没有表情,这种恰当的留白正是美的体现。不过,这幅画及其失败的一点在于,人的左手和头被画成了近乎纯红色,在色差比较上实在给人过俗的感觉。不过瑕不掩瑜,这仍然是一幅令人着迷的艺术品,更重要的是,它的价格相当“公道”,目前的价格甚至只需要我一个半月的工资,并且随画附赠一副精美的北欧式纯铜锣。我抱着尝试的心态加了价——现在想来,如果再贵一些,就好了。

很快,周二我就得到了答复,因为网站过小,参与拍卖的人实在过少,我加的那一点钱直接让我赢得了拍卖。这幅画和相应的赠品收藏在肯特郡的得切斯特庄园,目前而言,两国的开放相对稳定,因而庄园主也“友好”地邀请我前往,小住几日并亲自取走这副画——如果有人找到这封遗书,请务必调查他!我欣然应允,在收拾妥当后在周四出发前往,昨天深夜抵达了庄园,庄园主派人专门为我安排了住宿,并答应我在第二天带我游览这里。

周六,也就是我进入这个洞窟的当天,我中午才起床,收拾好后,去厨房吃了早午饭。随后庄园主赶到,他向我介绍,这座庄园就是由他们家族的姓氏命名,因此我可以叫他得切斯特先生。得切斯特家族虽然在英国并非大富大贵,但是由于祖上在非洲等地设有农场和经商,因此也存有一笔不小的财富。因此,他们家族也喜欢去收购各式各样的古玩画作,而由于这些定期会更新,因此部分时候,他们会找个小网站拍卖一些藏品——拍卖藏品是随机抽取的,而拍卖价格可能还不够它们价值的千分之一,因为得切斯特家族觉得,培养起人们对收藏的爱好更为重要,而他们现在也没有必要靠卖艺术品为生。

厨房的闲聊后,他带我参观了他的收藏。说真的,大多数收藏品都是那些存于市博物馆而绝无可能存进国家艺术馆或者国家博物馆的,因为这些属于在外行面前稀有,但是在我们评论员眼中天天都看得到的东西。不过有些藏品实属价值连城,而庄园主人显然是明白它们的价值的,会专门开设房间来进行存放。而当问及“抽签如果抽到这些高贵藏品可惜吗”的时候,得切斯特先生只是憨憨一笑,“祖上的规矩,没有办法”。不出意外的话,我的买下的那件应该也是“单独存放”的无价之宝。

晚饭后,终于来到了重头戏,得切斯特先生带着两名保镖随从和我进入了偏厅的一个小房间,这就是我的那幅画所保存的地方。进入偏厅后,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幅画。得切斯特先生说,这幅画被祖上命名为《星空下的璀璨》,但是在我眼中,还有一个更贴合的名字——《呼救》。给画作赋予合适的名字,这就是我们批评家每天干的工作。随后,我又见到了那面锣,锣并不大,大约四十厘米直径的极为规整的圆形,参考材料和工艺,这应该是两千年前甚至更早的遗物,不过,能在那个年代加工成绝对的圆形边缘让我万分诧异,我们的古人真的有那种技术吗?又或者是靠数量来保证的质量?不论怎么说,这面附赠的锣,实际价值和研究价值可能比这副画还要大。我再三确认锣确实是附赠品,得切斯特先生说,他并不是很懂这种艺术,不过祖上说过,两者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作品。我不由得满心欢喜。

在之后的半小时,我和偏厅内的三位大肆介绍着这幅画。从构图结构,到美术风格,再到可能的表达情感,我用尽毕生所学来展现我的博学,同时也是真心赞美——这幅画作亲眼见到后,才让我明白我白捡了一个大便宜。而且,偏厅的蓝色蓝锰矿还是青金石粉刷的墙壁,实在是对这副画最好的映衬背景,真可惜我不能连墙一起挖走。不过,为了防止尴尬,我刻意没有谈及这幅画的色彩搭配不当——用红色代表恐慌自然可以接受,不过这里还是不用的好。

对于我的艺术批评,两位保镖自然是听的云里雾里,不过得切斯特先生倒确实看上去听懂了一些。之后,我们走出了偏厅,开始游览最后一点藏品。接下来的时光和之前相比实属不值一提,因为剩下的作品和《呼救》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很快,我们互道晚安,大家回房睡觉了。不过我心中还心心念念着那副画和附赠的锣。因此,我下床,穿好衣服,前往偏厅准备继续鉴赏。我叫来守夜的防卫人员,让他把唯一的偏厅钥匙给我,这样我就能独自欣赏,没有人可以打扰了。

进了偏厅,我开始观察这副画,画作本身是德国兴起的浪漫主义半写实半抽象的风格,不过在画作中透出俄国艺术的狂野和宗教派的神圣,而作品使用的颜料更倾向于中国的矿石彩墨,如果真的是的话,用蓝锰矿画蓝锰矿这个想法实属新颖,不过那红色的头和手就可能是红水晶或者别的之类了——因为它们也有着一点矿物的光泽。之后,我又走近了铜锣,锣被固定在墙面上,明天有人会帮我取下,锣锤则放在墙壁中的一个小凹室中。这种超乎其创造时代的标准圆形实在令人好奇,而且,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艺术表达手段组成了一幅作品,更凸显了它的神秘。突然,我发现了铜锣的边缘刻着一圈很小的字,我之前以为是花纹了——我身上向来带放大镜的,这是职业素养——用放大镜查看,结果令我不寒而栗。上面用各种语言写着,或者说,至少我看得懂的德语,英语和俄语以及很多我看不懂的语言歪歪扭扭地刻着:

“勿敲。”

甚至有的语言不止出现一次。

我相当疑惑,按理而言,这种文物确实不该敲击,这是一种保护手段,但是在旁边挂个牌子不就好了吗?刻在锣上反而是对艺术品的一种损坏。而且,根据锣铸造的时间,这警示只有可能是后人标注的,那么,后人究竟发现了什么,要如此激烈地警示。而且为什么刻字会这么小,大小就像,用指甲盖尖一点一点刮出来的——锣质地很软,我仿着样子也用德国语用指甲刻出了“勿敲”,证明确实可以。但是,我的艺术工作者的好奇心告诉我,这远远不够,我必须看看敲击后会发生什么。

之后,天啊,我做出了我人生中最错误的两个决定。我拿起锣锤,对着锣轻轻敲了一下——房屋隔音很好,不必担心外面的人听见。很快发生的事情让我害怕了起来:锣背后的墙面实际上是一道暗门,它侧了过去,里面露出幽暗的楼梯走廊。我吓得向后退了半步,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我抬头看了看画和四周,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说明我不是在做噩梦之类的,我因而鼓起勇气,掏出口袋里鉴别作品真伪的紫外手电,调到手电挡,鼓起勇气进了暗门。如果我当时直接跑走,连夜离开庄园,也许还能捡回一条命,但我的好奇把我送上了绝路。

暗门里的环境就如同一个天然洞穴一样,都是没有什么价值的岩石,不过,随着前进,一些稍微有点价值的矿物开始出现,这使得我大加欣喜。开始是一些铬石和低等水晶,不过走了大概三百米后,楼梯就消失了,接下来的路并不好走,不过当我发现一块红水晶后,我确认得切斯特庄园下埋着足够大的矿藏。我大概明白了这座庄园的运营手段了,大概就是通过这个暗门进行人力开采,之后高价出售来维系运营,之前的“勿敲”可能也是用来恐吓外人的,至于把这个机关白送给我,应该是觉得过一段时间要更换一次开关。我小心谨慎地回头,背后的偏厅的灯光透过反转的暗门若隐若现,不过门显然还开着,且没有人发现——不然他直接关门,我就会被困死在这里。在再三回忆确定了反锁过偏厅大门后,我继续前进,没再管过身后。

继续往前,更多瑰丽的矿物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并非矿石学家,很难叫出它们的名字,不过这种天然的美实在让人心旷神怡。直到我走过一个拐角,发现一块样式怪异的食盐矿,当我用手电照射时,发现,盐矿样貌酷似一个人半个身体被卡在矿石中,左手伸出呼救的样子,我打了个寒颤,继续前进,但是越往前越不对劲,直到我回过神来,几乎所有矿石都变成了这样——它们都像一个人形从石头中生长出来,样子各不同,有半身卡住的,有一条腿的,有只剩下肩部以上的,但它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面部没有脸,且左手呈呼救状。这时,我终于后悔了,开始往回跑,这些“矿物雕塑”并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开始活动——它们真的是矿物,但是我还是明白了异常——我来时的数量和种类绝没有这么多。就这样跑到了熟悉的拐角,在转弯处,我看见的东西足以让我彻底陷入疯狂。

那就是《呼救》,是一个没有脸的人,右腿被困在一个半球形的纯蓝锰矿中,左腿的一半也被半球的边缘吞噬,右手按在蓝锰矿上努力想要挣脱,左手朝天做出呼救的姿势。和画作完全一致。

我知道这下已经完蛋了。不知名的力量想要置我于死地,这必然是得切斯特家族引来的,我不曾得罪过他们,但他们利用我的贪婪,把我引导这里,将我活祭。我咒骂着向来路跑去,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来路上的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那样的雕塑,无论矿物种类和生长位置,甚至连普通的基岩也是如此,而且,本来平直的隧道变得盘曲蜿蜒,并分割出了无数的岔路口,之前门透出的灯光已经消失,唯一的光源只有手电。

现在情况就是如此了。我在这个迷宫中迷路了不知多久,可能是一天,两天,或者更久,我尝试过呼救,但没有,也不该有任何回应。我的手表已经失灵,手电筒还有电力,可我畏于见到那种可怕景象。我拿出最后的纸笔,写下了这些东西,如果真的能有人发现的话,请务必彻查此事,并且毁掉整个通道和整个作品,不要让它再危害世人!

 


当得切斯特一家发现死者不在卧室且从守夜人员口中知晓情况后,在敲门无果后立刻报警。警察赶到后立刻配合庄园众人强行打开了房门,而开门后看到的只有这封遗书和撞墙自尽的死者。死亡确切位置就在锣前。几乎可以确定,死者系一次次用头撞击墙面而亡。其左手和头部已经完全被染成红色且面部已经血肉模糊,右手自然下垂,握着锣锤的握把,双腿无力靠墙半跪。庄园全员在被简单盘问后被立刻释放,之后,在政府部门保护下,画作和锣被运往国家博物馆封存。

但死者的遗书令人感到困惑,首先,得切斯特庄园并不存在任何暗门,警察也确定了,锣的墙壁背后什么也没有,更别提阶梯型暗道了。第二,得切斯特庄园不曾出产过任何粗矿石或者矿石加工品,其祖上三代可查,都是通过运营农场为生。

而最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是,死者描述的“画作左手和头部为红色”,虽然某种意义上,加上墙壁的蓝色,这和死者的死相很贴合,但是一个艺术评论者不该会犯这座错误:

画作本身是全蓝的,没有任何一点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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