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文书工作

十二月的寒风吹得人有些发昏,在大街上行步时七辉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穿的灰色大衣,一边按着指定的地点前进一边任由自己放空大脑去观望周围的风景。街边寒风萧瑟,天空更是显得昏沉,令人感觉自己好似被关在了某个雪景球里一般的压抑。
更别说街边那充当风景装饰用的树木,春夏季散发着的生气早已荡然无存,且不说有不少树干倾倒在地,单那光秃秃的树枝受到寒风吹拂,相互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就如音叉在相互撞击似的令人不悦。
常说影响人心情的要素往往来自于周围的环境,七辉这么想着,就现在这个环境来说,恐怕是每个人看了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烦躁吧——道路多处龟裂、树木连根拔起、房屋破损倾倒,看着清洁公司如同工蚁一般的来回工作,本应让心里感到一些慰籍,可其中夹杂着的抱怨声却又是把七辉拉回到了沉重的现实里。
“unlimber”,看到这个清洁公司的标识时,七辉才想起这是一家新开不久的公司,主要负责清理怪兽灾害所遗留下的残骸和损害,鉴于这一职能,在坊间都用清洁工这种更平实的叫法称呼他们。
早先便已频发的怪兽灾害直至如今也是没有停息之势,尽管可以通过怪兽在地底前行时引起的地震波以及在飞行时引起的气流变动来预测它们的动向,但基于其巨大的身躯所造成的破坏,而ETS只是宣布正在研发对付怪兽的新型武器并且会组建专门的小队来应对这一现象,这种看似敷衍的言论无疑激起了群众的不满,但也无可奈何的期望着。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四个月前出现的巨人,关于他的身份及来历,人们众说纷纭。但这个被冠以名词“ULTRAMAN”之名的巨人只是在怪兽出现之时出来阻止,将怪兽击杀之后再飞向天空离去。
有些人将他与一些漫画作品中高善美德与强大力量兼具的主人公联系在一起,认为他是从天而降的外星友人,和这截然相反的看法则是觉得巨人和怪兽都是某种惊天阴谋的一部分,只不过是用来操控大众看法的工具等等。作为相关的社论记者,七辉这段时间看着这堆言论,只觉得一阵发自心扉的漠然。
第一只吃螃蟹的人虽然象征着成功与证明,但也同时意味着有数不清的人会过来和自己竞争。七辉现在就是这种境地,虽然他幸运的拍摄到了关于奥特曼的第一张照片,可那照片清晰度也是低的让自己有些咋舌,也就只能用于最初的爆料罢了。
直到现在,有大把自己的同行拿着更为精良的设备和比自己更为资深的履历来定时蹲点等着怪兽的出现——亦或者是等待巨人的出现。
七辉不由得猛吸了一口冷风,把心里的一些积淤随着热气一同吐出,看着在面前膨开的雾气,心里似乎感到更冷了。
若是说他没有幻想过能靠这个为基点一夜成名进而飞黄腾达的话,这种话就连自己都不信,那张照片只是换了些相比工资要丰厚些的奖金,而关于自己的话,恐怕也就只有一些考据的人会在整理这一系列事件的时候才会顺带提到自己的名字罢了。
而自己现在依旧在为了生计奔波。比如...
七辉不由得放缓了步伐,因为从这里开始街道就变得拥挤了。这片区域到处都支起了帐篷,人们的呻吟声不绝于耳,七辉看到那些只能躺在支架上的伤员们,他们的眼神黯淡,只是毫无生气的等待着医疗人员的诊疗。
七辉小心翼翼的从伤员之中挤过,好不容易才从这些帐篷之中走出,终于是发现了自己的目的地。眼前的市医院早已人满为患,而造成这现象的后果也再明显不过——即使现在拥有可以预测怪兽动向的技术,仍然无法完全避免怪兽所带来的损害。
一时被毁坏的生命线与为数众多的伤员所造成的连带反应,就是眼前的这家医院。
七辉叹了口气,戴上口罩之后走进了医院。
比起外面压抑十倍不止都难以形容这里的气氛,七辉默默听着周围小孩的哭喊与大人的哀叹,登记完来访表之后便提着记者袋前去寻找一间病房。
这次的工作并不是专门采访这间医院的伤者们,类似的报道早已数不胜数,七辉是因为老板收到了募捐宣传请求才被派来这里的。
敲过门之后,轻推开虚掩着的门,出现在七辉眼前的是这么一副景象——几个瘫倒在床上的病人仅靠着维生设备过活,他们的家属们则在一旁等待着,脸上带着些既有祈求又有些哭丧的神色。
人类通常会在无可奈何之时将希望寄托于某些东西或某种概念上,诸如世界上各类宗教,这些人会向自己心中的神明祈祷——比起祈祷,那更像是在对着某样东西祈求。如果以现在来说的话,这些家属们则是在向在病床上的至亲祈求着。
唯一不可确定的是...他们是否真的在听。
经过一番观望之后,七辉终于看见了此行的目标——卡特尼斯先生。这位约莫四十五岁的中年男子此时才匆匆打理好身上的衣服向他打了个招呼:“您就是从环球日报里来的记者吗?”
七辉简短的回应了几句之后,便是拿出了笔记本开始记录下这次采访的一言一语。这个名为卡特尼斯先生的中年人是一间孤儿院的院长,因为怪兽灾害的频发,导致许多孩子成为了孤儿,在孤儿数量大量增多的情况下,孤儿院仅靠政府拨款是完全不足以运作起来,因此才开始向七辉工作的环球日报里发送了投稿请求,因此环球日报才会把七辉派来这边来与他见面来采访具体的事情。
采访进行的很顺利,卡特尼斯只是平和的叙述了孤儿院的近况以及其中一些孩子们的遭遇——大多都是些伤残儿童。怀着沉重的心情聆听记录之后,七辉不自觉的轻声问出了心中所想:“请问那边躺在病床上的是您的...”
卡斯尼特微怔了一下,随后只是苦笑着摆了摆手:“这是我的儿子,现在已经住院第三年了,不过这次的采访与他无关,请继续吧。”
自觉尴尬的七辉乖乖的闭上了嘴,再也没说过什么多余的话。等到采访结束之后,七辉才悻悻然的拿出相机,准备拍上几张用于写稿的照片之后便回去交差。
相机对焦之后,七辉的手却迟迟没有按下快门。
——【□□□】
有人在叫我。
就在七辉不自觉这么想的刹那,一阵无来由的晕眩感突然袭来,七辉不由得摇了摇头。睁大眼睛向周围望去,却感到眼前的世界如同天旋地转了似的,化作粘稠的重影向他涌来。
不断上升的晕眩感开始沸腾,化为沉重的痛觉在脑中敲响。
——【□□□!】
有人在叫我?
七辉只能勉强维持身体别摔倒在地,即使把双手按压在头上试图驱散那股痛觉也无济于事。他只听得有某个声音在脑内响彻,令他听得清明。
有人在叫他!
七辉身体猛地一震,随后他便在散去的痛觉之后见到了周围惊慌的人们,挥手谢绝了卡特尼斯要送他去医务室的请求之后,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发涩的身体,走出了病房。
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是熬夜打游戏太多了或是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加班才导致这种情况的发生,但七辉还是乖乖的去找医生询问了一下。
等到出医院的时候,早已夕阳西下。七辉可说是拖着自己的采访包在路上走着——在询问了之后便被医生勒令要去检查,在人满为患的医院中如同一只夹缝求生的蚂蚁似的挤着,结果检查之后却发现身体无恙。现在再看看装着检查报告书的采访包,七辉只觉得烦闷,大概他现在的样子只能用舟车劳顿来形容了。
本应是个很简单的工作的。七辉皱起眉头来,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可他现在居然还在苦手于该怎么写一篇新闻。
只需要简简单单的按照公式化的格式意简言骇地把今天的所见所闻给化作文字打出来,然后凑够字数就可以了。七辉没头没尾地想着。现在新闻板块上净是这更重要的多的新闻,只需要随便写一份稿子交差就可以了,省时省力又省心。
但为什么他会感到烦躁?
一定是那个声音。
如此笃定的七辉揉了揉太阳穴,即使是之前头一次见到怪兽的时候都没能让他这么头疼,而现在他居然要为了一篇小新闻而烦恼不已,这是自己在社会大学被教育过之后还没泯灭的良心在发作吗?
为这个想法感到哑然失笑的七辉盯着面前空白一片的屏幕,干笑了一会。
似乎...如果要写一篇算得上合格的专题报道的话,好像还得再下点功夫,对要报道的事物周围采访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