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琴：女儿是无能力者？（十七）
感受到重力拉扯的瞬间，优秀的身体机制就做出迎接落地时的缓冲准备。但由于视觉、听觉、嗅觉，以及大部分触觉受到阻碍，脚掌接触地面的刹那，坚硬的水泥仍旧给膝盖带来了相当程度的负担。由纪咬住牙齿，眼前豁然开朗，围困她的蝙蝠群如同滴入可乐中的墨水，登时融化在黑暗中。
她抬起头，心想自己大概是从正上方掉了下来。尽管视线还没有完全适应未完工大楼中的无际的黑夜，但是根据一开始的站位和柔软黑暗中的沉重感推断，头顶上方应该是完整的隔层——她为什么会掉下来？
由纪陷入困惑，稍后才意识到此刻只身行影，仓促组建的三人行中，唯有她对魔法和此次的敌人所知甚少。
得和爸爸他们会合才行。由纪当即做出合理判断，然而旋即问题便萦绕决定的道路。适才将她包裹的蝙蝠让她和现实断裂了几秒，现在她并不知晓自身所处何处，父亲和史提尔又在哪里。
一步为动就又掉入死路的由纪不得不展开二次思考，危机和身周不确定因素众多，还有寂静黑暗给予的无干扰环境，她的头脑进展速度很快，第二套方案马上出炉——没有办法应对前进路上的危险，原路返回就好。
虽然现在她没有实质上的原路，不过她还在大楼中，出发点不会变，她只要找到出口，抵达大楼外侧，就能向父亲汇报位置。
做出选择的同时，由纪已经找好了方向。空气的流动，雨天潮湿的冰冷，大楼内外气味的差异，外部雨声的远近声响不同……若是真正当作科学进行研究，由纪没有思索就得到的结论恐怕会变成相当复杂的议题。可是对本人而言，就是那样，如同有些动物生来就会捕猎，能够掌握快速奔跑的要诀，记忆适宜生存的环境时节……非要给出解释，只能是她的本能。未曾特别学习过野外生存知识的由纪，天生便拥有强大的环境感知与适应能力，有时候某些部分甚至能超越野生动物。
抬脚准备出发，由纪蓦然想起更加便捷的方式：人不在家，父母又不在身边时，最好报个平安……她给父亲打给电话不就得了。就算不能确定双方的具体位置，至少能让现在正担忧的他安心。
由纪掏出手机，莹白的手机屏幕光立刻照亮周遭。还可用手机照明来着。打从知道自己名对的敌人是魔法师，她似乎就将科学的一方给割裂了出去。
瞄了眼屏幕右上角，信号指示为三格，调出通讯录，拇指正要点下给当麻的备注。由纪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黑暗与落单不曾给予的剧烈动摇感刺激心神，本能再次越过人类理性思维部分做出判断。
香槟金后盖的手机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难以复原的零件在室内落下一场不愉快的雨。
由纪心有余悸，如果她晚一秒钟丢弃发光的手机，毁灭手机的不明力量很可能连带她的手掌一起消灭，更有甚者，直接威胁性命。
“真是漂亮的判断。”冷寂的嗓音听不出任何赞赏的意味，没有掩盖惊愕。由纪勉强分辨出来人是个男性，粘黏在牙齿上的甜腻令人生厌。
是谁？由纪很想立刻质问，但身体却制止了动作，她需要将全部力量用于对眼前状况的感知，稍有不慎，她就会命丧于此——刚才她对环境的判断还有理可据，现在的结论则完全无法用科学的方式进行具体解明，关于人类的第六感，杀气、恶意之类的抽象说法，很难意会，然而准确率却高得惊人。
手里端着烛台的男人嗤笑一声，再度开口：“别那么紧张嘛，我现在暂时不想立刻杀掉你了。”他顿了一下，可能是组织合适的词汇，微弱烛光照映出来的粗略印象，来人应该十分注重言辞与冗繁的礼节。
“对我附身对象发起出人意料的猛攻，躲过暗之眷属的啃食，刚才还在千钧一发之际引导了我攻击的方向……简直比幻想杀手更有趣。”
男人丝毫不隐藏敌意，打量由纪眯起的血色眼眸没有半点设防的打算。
由纪倒抽一口潮湿的冷气，对方蔑视她的态度不言而喻，可是面对致命的力量悬殊，尊严和人格基本就是笑话。能活下去就是最佳的胜利……即使断手断脚。
男子继续走近，由纪总算用眼睛看清瘦高男性的全貌。妖艳的惨白脸庞远远超越现代人类热衷的中性美，属于本能让人脊背发凉的类型，她觉得那根本就不是活人的妆容。头顶翘起两只角的发型恐怕不是时代前进的原因，而是次元上的问题，尖领的黑色斗篷，考究的礼服，整个人都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真令人担忧他会不会下一刻就因为潮湿的浸染糊掉。
“你……”张开嘴巴，由纪方才发觉自己颤抖了，她咽下口水，“……你是吸血鬼吗？”
男子咧开深红欲滴的嘴唇，尖锐的牙齿旋儿撕开黑暗。他看上去十分愉快，可是由纪并不觉得这是值得困难的事情，毕竟男子身上的每一处都用强烈的风格说明自己是吸血鬼——简直就是将答案写在考题中。
“真是聪明的小姐，你的鲜血一定十分美味。”他舔舐嘴唇，由纪不禁恶寒。
“虽然我不太想死，但要是要在被你咬之间选择，我宁愿死。”由纪冷冷道。
吸血鬼仿佛听到了这个世纪最有意思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腐朽的声带般诡异的笑声充斥黑暗的每一个角落。
“我的名字是德古拉，心怀感激的记住吧。”
对方宛若宣判的兴奋言辞，由纪只想吐槽他连名字都如此“吸血鬼”。
由纪稳住下身，逃跑没有任何意义。属于理性部分快要不战而降，活下去的本能使得身体快速分泌肾上腺素。从来都能冷静判断局势的她，首次发现心间诞生了“我能反杀”——据说这是人类集体的三大错觉之一，然而此时的由纪竟对此深信不疑，绷紧的肌肉统统嘶鸣起前所未有的积极战意。
交战一触即发，由纪仿佛听到了死神的脚步。
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