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双镜】破雾（八）
咖啡厅
“这么急着叫我来，是又有危险了吗。”宋芝白明知故问。
“是啊，有情报线的同志暴露，这个内奸看样子不好对付。目前我已经关闭了联络渠道，安排剩余同志撤离。现在情报线暂时只能由我们两人负责了。时间紧迫，我稍后会派人把老鬼同志负责的内容交接给你，由你暂代老鬼的位置。”
宋芝白一阵暗喜，但是没有表现出来。
接头结束后，顾民章收到了鹫巢铁夫的电报。对方约他面谈。他知道，这个人是龙川的老师，也许可以利用。
另一方面，潘汉卿跟踪宋芝白到了他教课的学校，他带着严微的枪，在楼顶偷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宋芝白显然也是个高手，他拉上了窗帘，防止外面看清里面的情况。
但他还是小瞧了对手，潘汉卿早就在他出门时潜入办公室，偷偷安装了窃听器。他打电话的声音和发报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喂，我找龙川大佐。”
“大佐有事出去了，你还是等他回来吧。”对面说。
宋芝白打开了一个小型发报机，发出一条电报：“老枪已让我接手老鬼的情报，很快就能查出老鬼的身份。黄雀。”
潘汉卿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此时联系不上顾民章，只能由他来单挑黄雀了。他粘上假发和假胡子，打扮成送报纸的人，混进了学校里。
“先生，您的报纸，放在门口了。”他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宋芝白听出来。他走后，宋芝白出门拿走了报纸，里面是李宁玉所负责的情报。只不过，潘汉卿在里面混进了大量的假信息。
鹫巢铁夫公馆
“龙川，三井，你们的电报，我看过了。诚然，抓出杀害森田阁下的凶手很重要，但是找到老鬼一样重要。三井君，我希望你能给龙川一点时间。”
“既然鹫巢阁下发话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龙川完全忽视我的要求，还杀害了我的情报员，还请阁下明察。”
“呵...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杀了你的人？如今中国人的反日情绪高涨，你不去查哪些是他们的人，反而在这搞窝里斗，说实话，我很怀疑你的动机。”龙川反将一军，成功激起了三井的情绪。
“哼，阁下，龙川肥原假借查老鬼之名，实则与地下党做交易！据我所知，他和一名地下情报人员来往密切，互相传递对方情报换取利益。”
“哦？有这种事？龙川，今天如果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知道后果的。”显然，这种行为已经触及鹫巢铁夫的底线。
此时龙川心中十分慌乱，但是脸上必须表现得镇定。他不确定，三井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还是单纯的在诈他。如果是前者，那他身边一定有内鬼。而知道黄雀秘密的，只有王田香了。但是他不敢回头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王田香，因为那样便表明这是真的。“是谁告诉你，我与地下党有交易？难道你亲眼看到了我们见面？还是有人从中挑拨，想陷害我？”龙川用怒吼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这是我窃取的密电，很明显，你和一个共产党情报人员有利益往来。他为你提供国民党的情报，而你作为回报，会保证他们情报线的安全。”三井把一张电文放在了桌上。
龙川说这份电报是假的。实际上，这份电报的确是假的。真的情报都在龙川的保险柜里，这份假情报是王田香根据龙川与黄雀的关系编出来的。而且，他根本没有能力窃取裘庄密电。
龙川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诈术，也暂时排除了王田香的嫌疑。
鹫巢铁夫明显偏向自己的学生。他示意三井冷静下来，他有话要说。
“我知道，龙川把调查地点选在裘庄，一是因为裘庄相对封闭，地下党是很难窃取到内部消息的。还有，龙川也许是思念故人了吧。我记得，她叫令玫。”
“大佐的妻子...竟是个中国人？”王田香惊得脱口而出。
“混蛋！”暴怒的龙川一巴掌将王田香打倒在地。随后他冷静下来，坐下说：“学生恳请老师，不要再提芳子了。”此时的龙川竟然有了泪光。
龙川作为一个大佐，这下在全屋的守卫面前颜面尽失。因为，娶一个中国女人做妻子，在他们看来是一种背叛。
三井此时已经十分得意，因为他觉得，只有自己这种高贵血统的人，才可以称为军人。龙川这种没有身份的下三滥，竟然能当上大佐，这不但是对自己的侮辱，更是对森田的侮辱。
鹫巢铁夫此时表现得很平静，看起来他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很在意。只不过三井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大佐，我该叫你龙川肥原呢，还是龙川一郎，或者，你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身份？”三井的话里充满了蔑视。
龙川被彻底激怒了。他拔出匕首，冲着三井的喉咙刺了过去。三井没意识到龙川身手如此了得，只能侧身闪躲，结果被刺中了肩膀，血流如注。
“放肆！”鹫巢铁夫表现出一点不悦，但是并没有说太多。“去给三井大佐包扎。”鹫巢摆了摆手。
三井对如此明目张胆的偏袒十分愤怒，但奈何官职不如鹫巢，只能捂着伤口愤然离去。
“对不起，老师，是我太冲动了。”龙川道歉。
鹫巢铁夫没有回应，只是淡定地说：“我一会要见顾船王，你也要一起去。”他的意思很明显，用龙川，或者说顾晓梦的命来威胁顾民章合作。
“顾船王，这次我来上海，也是有要事的。我想用船王的船，帮我运一批货物。”
“阁下，船没问题，可如今战乱，经济萧条，成本跟着水涨船高。不知道阁下要用多少条船，什么价格。你知道的，顾某是个生意人，亏本买卖我是不会做的。”
“顾船王，这位是我的学生龙川肥原，也是裘庄案件的负责人。顾小姐在裘庄无法脱身，我今天特意让他亲自来跟你报个平安，你女儿一切安好。”
“晓梦这孩子，让大佐费心了。不知道裘庄调查的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很快。关于老鬼的身份我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不是您的女儿。相信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龙川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
“哎，说起来，这孩子好久没回来了，刚回来一天，又被带到了裘庄。她说她之前去旅行了，我想派人跟着她，他也不干。这丫头，在一个地方待不了太长时间，这次在裘庄待了这些天，她怕是出来以后又要消失很久了。”顾民章无奈地笑笑。
“船王也不知道她消失的日子里去了哪吗？”龙川似乎听出了什么。
“不知道...”顾民章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恢复了镇定。龙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表情，似乎顾民章想隐瞒什么。
“顾船王，我这次运的货很安全，不用担心，至于价格嘛，目前航运费用持续走低，但我会按照市价提升百分之三十来支付。我知道，这个价格，顾船王可以收回成本了。”鹫巢铁夫的算盘打的很精。
“那，多谢阁下了。如果有需要，随时联系我。”顾民章离开。
“老师，他这次一分都不赚，甚至冒着赔本的风险也要帮我们运那批货，可能是在示好，让我们放了顾晓梦。”龙川自以为看透，实际上面对顾民章，他还是中了圈套。
“说说你的看法。”鹫巢铁夫反问。
“我看出他的慌乱了，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确信我没有看错。顾晓梦身上的秘密一点也不比其他三个人少。”
鹫巢铁夫不置可否。因为他也不明白顾民章到底想的是什么。
龙川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个分析的高手，所以他一直隐藏着自己的目的，不敢主动提起裘庄引人怀疑。顾民章走后，他到了城里的联络站。他在等一个人。
另一边，宋芝白换了一身行头，悄悄来到一个杂货铺。这里是地下党的接头地点，店里的伙计是最底层的情报收集者。只不过，这里已经关闭了，是潘汉卿打开门，假扮成老板，等待黄雀的到来。他把这个联络点的假信息传递给黄雀，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
“老板，我要一盏油灯，最亮的那种。”宋芝白压低帽子，说出了接头暗号。
“油灯好像卖没了，要不我去仓库找找吧。”潘汉卿带他进入了仓库。
“你是上边派来的同志？”
“是的，老鬼同志被捕，由我暂代。近期的情报由我负责。另外，上级的意思是联络点全部关闭，连搜集情报的任务也要暂时停止。”
“为什么？”
“因为陆续有同志暴露，怀疑有内鬼。这也是确保诸位的安全。”
“可是如果连情报都不搜集了，那情报战怎么办？”
“这一点我会想办法。总之，先隐藏起来。另外...”宋芝白示意潘汉卿凑近一点。突然，他拔出了刀。因为他认出来，这个人是龙川要他跟踪但他却跟丢了的人，虽然化了装，也变了声音，但脸是无法改变的。无论这个人是谁，都留不得。只不过他低估了青灯的实力，居然瞬间接住了刀。
黄雀自知不敌，丢下刀便逃了，逃走的同时往身后甩出了一个手榴弹，潘汉卿匆忙卧倒，还是被烟尘挡住了眼睛和呼吸。他忍着剧痛看清了宋芝白的方向，随后迅速冲上屋顶。他拿起严微的枪，在宋芝白逃跑时击中了他的腿。街上瞬间乱作一团，宋芝白趁乱进入了一个小巷子，潘汉卿赶到时，他已经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