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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深】《山间旧梦》

2023-07-25 20:38 作者:杨劳西0111  | 我要投稿

带着超长新文 祝周深老师出道九周年快乐! 希望我的Charlie王子 在未来的路上一路平坦 永远舒心 向着你的自由 肆意远行

【壹】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羁绊不清。似如铃兰水仙,分开时各自芬芳,可若是种植在一起,便会互相克制,终至两败俱伤,双双死去。”

 

      

我叫周深,或者你也可以叫我

Charlie

。我不来自于这座星球,却短暂的存活于它。我盼望在这里的每一天,每一次日出日落,都那么美。

如我所说,我不属于这里,所以时间不会在我身上流动,岁月漫长,又或许不过一瞬。以至于我总认为生命是无限的循环,我会一遍又一遍地活下去;又以至于当时间带动生命流逝,我竟没能发现结局的钟声已经敲响。

     

当然,这要说是后话了。

 

【贰】

     

遇见他,是一个没有特征的夏日。这里的夏天,天黑的很晚,黄昏一般在一天将要结束时来临。晚霞常是带着困倦的,或许正因如此他才安静地躺在路边的草堆里,毫无生气。

      

“喂,醒醒,你还好吗?”我急迫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小小的,单薄的。

    

被我晃醒,他迷蒙地睁开眼睛。浅灰的瞳孔看起来没有生气,却带着一些神性的静默与疏离。

  “

怎么睡在这里?生病了吗?

我连带着比划,怕他也是来自异世界的倒霉蛋,被沦落至此。

   

“无处可去而已。”他说出同样的语言,我倒也松了口气。

   

语毕,他又躺回高高的草垛中,眯起眼睛望着天空。身下的草被压出了他的形状,不知道他在这里躺了多久。

   

“很美的,天很美,怎么也看不够。”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向天空,正巧有颗流星从粉色的云雾中划过。太阳即将落山,天空是不刺眼的光,天边蓝粉色交织,的确是很美。

   

耳边传来沙沙的声响,他坐起来,对着天空虔诚地许了个愿。

 

     

“希望有一天

 

,我也会有一个家。”

    

“跟我回家吧。”没来由的,我对上他浅淡的双眸,就这样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于是我就这样,把路边这个脏脏的小破烂,捡回了家。

 

     

遇见他之前,时间是不对我流动的,就如同我前面所提到的那样。因此我不过是一个小孩的样貌,和他差不多

——

矮矮的,小小的。也许是自从我们一起回家的那一天后,我惊觉我一天天长大了。和他一起长高,一起长胖;头发变长,时间却变短了。

     

我们两个蜗居在自我来到这座星球便存活在此的小房子里,他说他没有名字,所以我叫他周星星,因为他向流星许愿,我们才拥有了彼此;但他总是不叫我的大名,

Charlie

Charlie

,他总是这样叫我。于是我的名字,就从周深,变成了

Charlie

    

房子在山坡上,旁边连绵的群山很多,我们乐得在山间奔跑飞舞。仿若曾经的,几十年前的年轻的我卷土重来,肆意的活着。

在山间的生活,不论什么时候,总是自由的。不是说用自由来形容这样的日子,而是用它来形容自由。尤其是在漫长的夏,围绕着山间跑到精疲力尽,天空也不会关灯,催促我们进入梦乡。即使是黑了天,也会很快又亮起来,因此白天是很漫长的。我们养了羊,于是顺带养了两条牧羊犬。狗是比周星星还要聪明一点的,我时常这样打趣他。

   

早上我们将羊从圈里赶到山下吃草,便放任他们在自然驰骋了。我们回家,煮牛奶或者是做奶酪,有时多做些拿去集市上换钱,再换点面包或是别的吃食回来。

   

夏天奶制品变质很快,冬天就好些。可冬天的山上冷的要命,天也黑得早,天亮的时间都屈指可数。于是我们只能一起蜷缩在屋子里,裹着羊皮毯子,守着几只小蜡烛和两条牧羊犬。

     

这些日子里,我是会教周星星读书的。我想着以后总要离开这里,带他去城市里面,上学也好,找工也好,总之在山上活一辈子是不现实的。可是周星星确实很笨,狗都快要学会的东西,他还记不住。一支蜡烛,不过够他认识十个字,算明白几个式子。但我总是不厌其烦的一直教一直教,不知道把自己看作了他的爸爸还是哥哥,事无巨细的关心已经成为了习惯。

   

终于,在我们这样生活了三年之后,在周星星读完了十本书,学会了基本的公式之后,在我们终于攒够了可以去小镇生活的钱之后,我拉着周星星,义无反顾的离开了这里。虽然不得不承认这里的风景是难以忘怀的,但那时的我却毫无留恋。我们卖掉了所有的羊,把牧羊犬送给了平时对我们照顾有加的邻居,带走了全部的家产

——

或许都称不上是家产,那些仅剩的衣服、羊毛毯子、几支蜡烛、一些路上的吃食,就已经是全部了。我们就这样,离开了这片土地。

 

     

走出大山,车往外开,“什么时候再回来呢?”周深也不知道。

 

【叁】

 

     

到达小镇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这里天黑的很早,或许是因为家家都有电灯,太阳也就早点下班了。从车站出来,还没等我们找到住的地方,天就已经完全黑了。狭长的路两旁都是砖块垒砌的房屋,从高高的窗子里投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打在路上。周星星在斑驳的灯影里跳来跳去,丝毫没有显露出对陌生环境的担忧和害怕。他的快乐总是很简单,或许是因为总会有我帮他处理好一切。

     

可是今天不行。

     

我们把行李放在脚边,拿出羊毛毯子铺在地下,靠着一棵大树背对着坐下。没办法了,只能先这样凑合一下。不过他倒是也不嫌,或许是舟车劳顿,他靠着我没多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我仰起头,好让他能靠的舒服些。月光正好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只是和山里的月比起来,要暗淡得多。

     

明天我们就要去学校报道了,上次卖奶酪时,我们恰巧遇见了这所学校的校长,他热情的邀请我们去学校上学,并且承诺了最低的学费和住宿、食物的保障。启程之前,在山间生活的几十年已经让我攒够了我们两个人上学的钱,我同校长编造的是我今年

13

岁,这样只要上三年学,我就可以用课余时间出去打工赚钱了,而且我的知识储备,也完全足够应付初中的内容。

 

    

你还记得吧,我的生命是从遇见周星星的那天开始流动的,这样算起来已经过去三年了。我不知道我的生命线究竟有多长,我大胆做一个

100

年的想象,那么明天将是我真正活着的第四年的第一天,也便是我人生的全新开始。只是想想我都觉得兴奋的不得了,甚至要跳起来拉着周星星说,“你知道吗!我们新的人生就要开启了!”,可惜他都听不懂。

    

我想着未来的无数种可能性,直到月亮从头顶跑走,我才渐渐睡去。

   

日出时下了点小雨,把我和周星星都浇醒了。我们一起撑着羊毛毯子避雨,按校长给我们的地图一点点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老师您好,我叫周深,这个是我弟弟周星星,我们是在杨校长的介绍下来贵校学习生活的,希望您可以帮帮忙。”

    

“哦哦,你们就是杨校长说的那两个可怜的小孩是吧,我知道的,来身份证明给我一下。”

      

“我们

……

我们没有身份证明。”

    

“偶哟,身份证明怎么会没有呀?那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

……

也没

……

没有,我们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从库洛山来的。”

    

实在是很难给她解释我和周星星的来历啊,总不能说是迷失在这个星球上的两个倒霉蛋吧,也只能看看这样可不可以糊弄过去了。

     

“嘶,这可怎么搞,你等下我去找下杨校长哈。”

    ……

    

好在杨校长也没有多疑,还帮我们办了新的身份证明。虽然因为我个子太小了,他们多次对于我

13

岁这件事表示深深的怀疑,但在经过多次测试后,表明我的心理年纪完全超出了

13

岁,这才得以办上这么一张身份证明。

      1992

9

29

日,这是我的生日,于是我的生命线从此有了时间标准。

      

周星星是六岁,

1999

9

9

日。

     

我们有了自己的生日,于是也就因此彻底地融入了这个世界。

 

    

于是

2005

年,我们的学校生涯,正式开始了。

 

【肆】

 

     

学校的生活一点也不枯燥无聊,融入人群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下课的时候我总是会下楼,去小学的教室看看周星星。他脑子笨,又一向不爱说话,我很怕他和同学们相处不来。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也是正确的,开学的第一节课下课,班上很多小孩正围着周星星叽叽喳喳地笑。

 

    

“你真的不是瞎子吗?我爷爷八十多岁得了白内障的眼睛都没你的这么灰。”

    

“你怎么不说话呀,是哑巴吗?”

  

“你说什么呢,老师上课问他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回答不上来。他不是哑巴,是傻子才对吧。”

    

“哈哈哈哈哈

……

     

我始终是相信人性本恶的,尤其是在这个地方。

 

    

我挤进人群,把周星星护在身下,一个一个的把那些难听的话怼回去。

    

“你胡说!这是天使的眼睛,所以才是灰色的,你只是没见过,不代表它的存在就是错误的。”

    

“他只是不爱说话,你们互相都还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用这么难听的话说他?”

    

“他会的东西很多的,只是还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

 

     

“你谁啊,用你在这充当好人吗,你几班的啊。”

     

“我是初中一年级的,是他哥哥。”

  

“你真能编,你这么点小个,你是初中的?”

   

我承认,那一刻被人戳中了痛点的感觉就像是脚下突然有一束电流,突然窜到头顶,振得我发丝都颤抖起来。

    

周星星站在我身后沉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想他一定是吓坏了。

   

作为哥哥,这个时候无论如何,我也要勇敢的站出来。

 

    

“矮点怎么了,你就很完美吗?为什么要抓着别人的缺点不放?”我一把揪起刚刚笑话我的小孩子的衣领,狠狠地瞪着他。

   

虽然我也不想这样,但有时候拳头比语言更有震慑力。

   

我们很快扭打成一团,班里一瞬间炸了锅,有哭声,有喊叫声,桌椅碰撞,桌上的东西散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响着。

    

我被这些声音吵得分了神,一个不注意被那个小孩子拎住压在了身下。他恶狠狠地攥住我的脖子,我不知道是他原始的兽性爆发了,还是谁这样教过他,他只是很自然掐着我,像是不顾一切地要把我掐死为止。

   

我失力地躺在地下,透过他胳膊和身体的缝隙,看见周星星缩在角落里。我们扭打起来的一瞬间,班里已经没有人再注意他的眼睛了,没有人想知道他是哑巴还是傻子,他们只想知道我们俩谁能打过谁,或者只是想看我的笑话。周星星缩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冷漠地看着我们两个人手脚相向。或许也有一点着急,因为他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只是眼神,他的眼睛还是那样的疏离,似乎和谁都隔着距离。

    

对了,眼睛,我不能让他们再这样欺负我的弟弟。我回过神来,用力推开压在我身上的胖手,喊着我不许你这样欺负我弟弟,用腿勾住他,瞬间又把他压在身下。

     

我想挥拳,举起手来却又犹豫了。他毕竟是一个小孩,我这一拳下去,学校还容不容得下我们,我不能不考虑。

    

但是我运气确实差的要命,我还没来得及放下手,老师刚好推开门走了进来。

 

   

结果是很显而易见的,批评教育,开学第一天我就吃了一个大处分。也许要不是我和周星星实在可怜,直接被扫地出门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好在,这一架过后,周星星没再受过别人排挤,至少从我的观察中看来是这样的。

   

我也听到过很多流言蜚语,他们说周星星有个不要命的野蛮哥哥,说周星星有个爱打架不讲理的哥哥。我其实无所谓,火力转移到我身上,大家对他的指责就会少很多。我有很多事情要忙,学习、赚钱、打工,还要照顾周星星,我忙的没有时间考虑这样那样的话。

 

   

为了能多赚点钱,我每天都拼了命的学习,为了拿最高等的奖学金,好补上一点学费。上了高中以后,周末的课余时间都被我用兼职占满了,不过

16

岁能做的兼职很有限,工资也就比较低。我只能多做几个,才勉强挣够我们两个人花的钱。

   

周星星和同学们相处的也不错,长大了一些后他帅气的脸蛋很招人喜欢。他给我看过很多女生写给他的情书,一到六年级的都有。没有人再笑话他的眼睛,周星星说很多人羡慕他的瞳色,像戴了那个叫什么,哦对,美瞳。我是听不大懂,毕竟我也没什么时间去了解这些。不过看他过的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他在学校交了很多朋友,也变得爱说爱笑了。当初那个因为笑话他跟我大打出手的小胖子,叫高翊铭的小伙子,现在成了他最好的朋友。不过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些小朋友过家家的事情,在这里也不过多赘述了。

   

我很少跟他说我的苦和累,最多是给他讲讲外面的世界,讲讲我遇见的故事,其他更多的时候就是来辅导他的功课,因为他确实很笨,成绩差的我都发愁。于是我最后的一点自由时间,就这样被他霸占了。

    

但是还好,因为学习对我来说算是最轻松的事情了,尤其是他那点小学生的功课。所以给他辅导也算是我能够休息一下的空隙了。

   

毕竟和他呆在一起,是我唯一可以卸下所有包袱和面具,做周深自己的时刻。

 

【伍】

 

     

日子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年,他上初中的那一年,我正好高考完,马上就要离开这所学校。

   

我的高考成绩很不错,为了照顾周星星,我留在了本市最好的大学。大学的生活确实跟以前大相径庭,我有了很多的空闲时间去做兼职,成年以后找的兼职工资也比原先高了很多。连带着奖学金,我攒下了一点钱,给自己买了些新衣服,打扮的时尚了不少。因为会唱点歌,我加入了校音乐社,在音乐里找回了一点自信。

   

也许是因为来到了新的环境,每个人都能够从新认识我。我在大学交了挺多朋友,也认识了我的初恋。

      

她叫傅荨。

    

她很漂亮,很温柔,也很可爱。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学校所有部门共同举办的新生见面会上。那时我比她大一级,她披着黑色长发,阳光下好像又泛出一点耀眼的金黄色,笑着问我,“学长,我可以了解一下你们这个社团吗?”。

    

对了,她的眼睛是浅棕色的,也是那么明亮、清澈。

 

   

和傅荨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也很满足,她填补了我大部分的孤独,我们灵魂上的契合让我们变得无话不谈。我很爱她,是那种从骨子里对她的依赖,是那种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失去她该怎么办的需要,是那种愿意付出一切的爱。但是我又很害羞,这些话我不敢当着她的面说,我只能悄悄地记在日记里,就像我此刻把它写在这里一样,偷偷地表明我的爱意。

 

    

她是我的福星,我说真的。除了她填补了我空白的另一半灵魂这件事本身,遇见她真是一种运气。

    

我给她写了很多歌,因为乐理知识不多,我只能粗略的把这些歌记下来。但她是钢琴十级的“音乐家”,在我心里的大音乐家,她把我给她唱的歌悄悄录下来,用专业的五线谱做成真正的歌曲,细细地写了一整册。

   

Charlie

的诗集》,这是她送给我二十岁的生日礼物。

   

这本书到今天都放在我家柜子最显眼的位置,你永远不会懂我第一次看到这本书的惊讶与感动。我抱着它哭了很久,又怕眼泪会沾湿扉页,毁坏这件艺术品。

   

也许傅荨都没懂,一个连生日都是假的的人,却收到如此真诚的一本爱,也许她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这样感动。

    

于是二十岁,我带着这本书和吉他,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音乐的道路。我唱过酒吧夜场,唱过学校音乐节,唱过大街上的某个活动的热场,也参加过选秀。我的听众从周星星和傅荨两个人,变成了二十个,两百个,有时我在网上直播唱歌,最多时能有几千人在听。

    

我无数次地唱过给傅荨写的那十首歌,这些歌是我决定追随音乐的勇气,尽管现在听起来这些歌有些幼稚,但他们确确实实是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我签约了人生第一个经纪公司。因为周星星的高考最终还是考砸了,只能勉强上一个音乐的专科学院,好在他自己想去,音乐天赋也很好,复读这事也就不再提了。说起来我还总是有些愧疚,想着是我太专注于音乐和爱情,都没能在他高三这一年多腾出来一些时间给他补习。于是我拉着周星星和傅荨,我们组建了一个小乐队。名字我想了很久,决定就叫“寻库洛山”

——

那里是我们故事的开始,也是我生命流动的起点。

    

我们试着发过一些单曲,可都反响平平。只是没想到,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转折,居然来自于我们第一首单曲补拍的

mv

    

这首歌是我作为主唱,周星星负责吉他部分,傅荨负责钢琴。其实周星星的吉他也就是个半吊子功夫,我们本来很怕被人扒出来,却没想到因为周星星和傅荨的眼睛上了热搜。很多人称我们为天使乐队,说我的声音像是天使下凡,周星星和傅荨则是天使本身。清澈透明的眼睛,配上这首歌那种淡漠疏离的感觉,将我们这个小乐队一瞬间抬上神坛。

   

许多优秀的音乐人找到我们,单曲、专辑、巡演,那些梦想一瞬间成为了我的生活。在媒体的报道下,我的故事也被拉出来呈现在公众面前。带弟弟走出大山、勤工俭学、成绩好、高学历,一个一个台阶把我放在一个近乎道德楷模的位置。其实我心里总隐隐不安,人被放得太高就会摔得太惨,但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得也确实踏实。

    

唯一隐瞒的,就是我和傅荨的关系。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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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爆红的时候,傅荨和周星星的

cp

粉占了主力军。公司为了话题和热度,禁止我们透露出真实的关系。我本来是无所谓的,毕竟我们感情很稳定,我想接下来走入婚姻殿堂,也肯定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你知道的,船不能一直漂在海上。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就会忘了生活其实是洪水猛兽。

 

【陆】

 

    

直到今天,我回想起

20

岁时拥有的一切,仍然觉得像是一场梦。从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冒出那么多可爱的人,他们也许都不完全的了解我,就那样用真心地说着爱我。

      

从来没有那么多人爱我。

     

可他们要是真的能多了解了解我就好了。

 

    30

岁生日前夜,我在我们的房子里举办了一个小型派对。因为明天晚上要和粉丝一起开生日会,所以今天“寻库洛山”乐队的三个成员,我最亲最爱的人,陪着我过一个真实的生日。

      

每年都是如此。

     

“哥,祝你生日快乐。都说三十而立,你什么时候把嫂子娶回家啊?”周星星举起杯,醇厚的红酒在他修长的指尖流淌,他半开玩笑地看着我和傅荨打趣道。

     

“很快了,哥自有打算。”我扭头看着身边的傅荨,她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柔沉静,我几乎都能想象到她在我准备的惊喜的求婚仪式上婉然落泪的模样。

   

“行,那我就当提前敬哥哥嫂子的喜酒了。”

     

周星星举起杯,将红酒一饮而尽。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傅荨,但我并没在意。

     

房间里灯火通明,我们相谈甚欢,把小时候的趣事又拿出来翻了个底朝天。

 

     

夜里起了风,越刮越大,窗子也被风灌得呼呼狂响。屋子里渐渐静下来,傅荨和周星星已经醉了酒睡着了。按理说我是酒量最差的,本该第一个倒下,也许是风实在吹的太吵了,吵得我脑子昏昏沉沉得还是睡不着。我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着微博,已经过了零点,微博上的生日快乐铺天盖地的发来,每年我都会选择几条回一回,可是今年好像不太对劲。

 

    

“渣男!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活该你生日翻车。”

    

“营造单身人设还让女方打胎,下头男。”

    

“不会我们荨星其实是真的,你在这抢弟弟的老婆吧。”

     

……

     

好多好多,比往年的生日快乐都要铺天盖地地袭来。我甚至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被挂在了绞刑架上。

    

微博热搜上,明晃晃的四个大字,“周深傅荨”。

     

我想象过很多次我们的名字一起被挂在热搜榜上的时刻,我想一定是我在演唱会上精心准备好的求婚,或者是我们有了宝宝的官宣,可是我从来没想过,会是因为傅荨堕胎。堕一个我都不知道他存在过的胎。

 

     

“喂,林姐。这肯定是有人造谣,荨荨她不可能会去堕胎,更不可能怀孕,我很清楚,这一定是有人造谣。”

    

“我相信你,你的人品姐真的了解。你放心,这件事公关我一定会做好。”

 

     

陌生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我烦躁地把手机关了机,举起桌上剩的红酒,一饮而尽。

    

巨大的不安裹挟着我,我明明那样清楚这件事的不真实性,却还是害怕到了极点。

     

我知道的,音乐是我的命。

      

我绝不能失去它。

   

我倚靠在沙发上,全部的重量陷在柔软的海绵里,真皮的沙发随身体的晃动有些吱呀作响,声音听起来竟有点像小时候山里那种木床。

 

     

Charlie

,你说,那天你为什么要带我回你的家呢?”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木屋,眼前是小时候的周星星,正摆弄着灶台里的柴火。烟雾缭绕的,有点看不真实。

    

那天,我为什么要带他回家呢?我站在一旁往锅里倒着新鲜的羊奶,突然也想不明白。

 

    

“也许我本来以为认识你,是我独行数十年的救赎。”

     

“那不然呢,哥哥?”

 

    

哥哥,儿时的周星星从来没叫过我哥哥。我扭过头,眼前的小孩子猛然变得好高大,只是灰色的眼睛还是淡漠无神的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我赶紧扭回头想躲避这道目光,却像被他死死勒住,逃脱不了。

     

“哥!”

 

     

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照进我的视线。宿醉的头实在是很晕,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勾得我跑到厕所狂吐。

     

“哥,你还好吧。”周星星的手顺着我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似乎是猛然想起刚才的梦境,我打了一个冷颤,转身坐下,顺势摆脱了他的手。

       

“我没事,头有点晕。荨荨呢?”

      

“她

……

她回家了。”

      

“回家?她回谁的家。”

     

A

市,回她爸妈家了。”周星星拉着我站起来,“哥,你放心,网上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如果不是真的,我一定让造谣的人付出代价。”

   

“什么叫如果不是真的,就不可能是真的,荨荨怀孕不可能不告诉我,我心里有数。”我撤手,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喝。

    

“我不是这个意思哥,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得有个心理准备。”

      

“你什么意思,啊?”我狠狠地把水杯砸在地上,揪起周星星的衣领,差点就要揍下去。窗帘没拉,似乎有什么光点在玻璃上闪烁了一下,正好刺到我的眼睛。我松了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走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哥,你别担心,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周星星走了,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跳的倒是很平稳。

    

我把手机开了机,叮叮当当的,消息提示一个接一个的跳进来,又显得屋子里那么吵。我本想把经纪人做好的律师函发到微博上,其他什么也不看的,但我还是没忍住。发完律师函收到的第一条评论,就是傅荨就诊的记录单照片。

    

患者名称傅荨,孕

4

周,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我急了,这次是真的急了。我们在一起十年了,我连她怀了孕都不知道,连她去做了流产手术都不知道,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我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一开始无人接听,后来索性关机了。我联系不上她,她的朋友、父母,全都联系不上。她就像是从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一样,只是在我心里挖了个大窟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再收到傅荨的消息,已经是两天后了。

   

“对不起

Charlie

,请你恨我,也请你忘记我吧。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毁了你后半生的大好前程。我想你明白人活着有太多身不由己,所以你就怨恨我吧,我无法和你解释一切,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就当作我没来过你的人生,就当作我从来不曾存在过。我不知如何面对你,所以只能这样给我们的结局草草结尾,实在抱歉。”

     

“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幸福。”

    

幸福?你就这样一走了之,留我一人水深火热,你还要我幸福。

      

这话真的太残酷了。

 

    

傅荨走后,我的演艺生涯也永远降到了谷底。让女方堕胎的事情是真的,我瞒着大家打造单身人设的事也是真的。而那天早上在我家和周星星起的冲突,更是那么巧的被人拍了下来,兄弟情的人设,也顺便碎了一地。

     

我说过的,我运气一向挺差的。

    

乐队解散了,只剩周星星一个人还在圈子里上蹿下跳的演出。公司利用这次的事件,将周星星包裹成受害者的人设。他的演艺事业混的风生水起,我这后半辈子,倒是要靠他养着我了。

   

算起来,我来到这颗星球上已经快

70

年了。这一辈子,我奋斗过,爱过,恨过,受伤过。出事之后,我总想着也算是活够本了,倒不如就去其他星球转转。但是很难,我每次都能大难不死,似乎这颗星球上的剧本还没演完。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有时因果轮回,总归是要有终结的。

 

【柒】

 

    

故事的结尾,似乎应该从头开始讲起,但我还是想先和你说说这之后的事情。

 

   

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的生活轨迹碎了一地。尽管犯的都不是违法乱纪的事情,我还是毅然地退出了这个圈子。偶尔有人会发来消息,说失去我的声音是整个音乐界最遗憾的事情。但是更多的,长期铺天盖地的骂声仍然不绝于耳。似乎每当周星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我就会被拉出来痛批一顿,再后来我也就渐渐习惯了。

    

我离开了曾经赖以生存的城市,也并没有再去哪里扎根过。我几乎走遍了全世界,花光了我攒下来的所有积蓄。外面的世界好大,好美,但似乎哪里都比不上库洛山。

    

我倒也不是漫无目的地走,在我的不懈逼问下,我顺着傅荨朋友给的线索,沿着傅荨可能去的地方全部走了一遍。她是上帝赠予我的礼物,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丢下她。但这个星球实在是太大了,我找了十年,最终也没能找到她。我想她或许已经忘记我了,或许她已经找了个更好的人家,或许她已经是一个伟大成熟的母亲了,但应该说这是我能接受的唯一结局,再坏的可能性,我想都不愿再想。

 

    

我就这样在外面飘荡了三十年,这三十年我过的很轻松,再也没有生活的压力压迫着我。我不再去回想以前的种种,虽然我也忘不掉。在很美的地方,枫林之都,自由之都,我也都短暂的居住过几年时间。我任凭自己的灵魂驰骋荒野,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在深海里抚摸月光,在尘土飞扬的沙漠里徒步远行。但也不全是这般具象的自由,有时音乐随空气流动,生生不息地飘,从未离开过我的生命,而这正是我困苦人生中唯一值得庆幸的路径。

    

这后半生,我纵马优游,却又频频折信寄旧我。

 

    

可后来我还是回去了,因为我是周星星唯一的亲人,而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在大洋彼岸的清晨,我收到那封从医院寄来的信件时,心里竟毫无波澜地平静。也许在这封信件远渡重洋寄过来的日子里,我已经失去了再见他一面的机会,但我心里似乎也无所谓。我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收拾好随身的行李,做了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了国。我甚至都没想过回去是要好好跟他道别,还是只能帮他办个后事,好像都无所谓。

   

甚至在回国见他之前,我还回了一趟

A

市,我和傅荨第一次约会的地方。那是个挺偏僻的山头,山顶上有棵老树,四十年前就已经很老了。我们在树下埋了时光蛋,约好

60

岁的时候挖出来再看。

    

今年我们刚好六十岁,可惜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来看了。

   

三十年,我从没有一刻忘记过有关她的一切。她偷走了我一半的灵魂,让剩下的一半也不得安息。我想着也许,也许运气好的话,我会在山顶上再看见这个让我日思夜想的人,可惜我运气还是差的要命。

     

甚至有点太差了。

 

     

因为时光蛋里,放着傅荨的遗书。

 

     

落款

2023

年,我出事的第二年。

    

遗书里字字句句写清了一切的缘由,她的痛苦、纠结、愤怒、不甘,在三十年后的今天,如此狠毒地又反射给我。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住。

    

我在山顶上坐了整整一天,从来没觉得

A

市的白天这样漫长过。泪沉默地就落下来,似乎是她在埋怨我做了爱情的逃兵,而她是英勇的捍卫者。

   

我确实是。我口口声声说着爱她,却让她遭遇这样的苦痛与折磨,却没在我人生最鼎盛的事情好好爱她。我突然很怕,怕周星星就这样死掉,他不能就这样死掉。

    

这一辈子,我顾了他一辈子,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轻易地死掉?

    

夜深了,我沿着山往回走,开着我租来的车,连夜去了他住的医院。

 

     

S

市要开很久,想和他说的话在我脑子里转了一遍又一遍,连着往上升腾可就是找不到出口。我在中途的休息区睡了几个小时,再开到

S

市中心医院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钟了。

    

来的信上写到他患上了早老性痴呆,也就是阿尔兹海默症,同时一直以来的心肌炎病症加剧,在家中突发急性心梗,好在发现及时才成功抢救回来。

 

    

我沿着医院找到了附近的一家花店,买了很大的一束铃兰花,这是傅荨最喜欢的花。

中心医院,

1404

VIP

病房,周星星就躺在这里。

 

   

我在门口往里张望着,周星星躺在病床上,一手架在脑后,闭着眼睛,和我第一次在草地里看见他的姿势一模一样。听见我推门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我。

    

就是这个眼睛,浅灰色的,淡漠而疏离,无数次在我的噩梦里将我绑架,让我无法逃离。

 

     

“看样子你恢复的不错啊。”

    

“哥?”他看起来完全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他撑着床,急切地坐起来,眼中流露出不自然的神情。

    

“别坐的这么急,注意身体。”

  

“哥,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可能因为你是

VIP

病人吧,隔着好几个洲都能寄到我手上。”我把买来的花顺手放在水壶旁边的桌子上,拿起桌上的苹果削起皮来,“你怎么样,看病历上写的还挺严重啊,五十多岁就得了老年痴呆了。”

    

“害,我感觉也不是老年痴呆吧,就是好多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要不是高翊铭天天来跟我念叨,我都不知道自己忘记这么多事情了。”

     

高翊铭

……

我悄悄攥紧了手中的水果刀。

 

     

“那咱俩的事,你都忘记了?”

    

“也

……

不是,小时候咱俩在山上,那个山叫什么来着?”

    

“库洛山。”

    

“对,库洛山。以前我们在库洛山放羊的日子我都还记得呢,那个时候你还教我识字,但是我笨,你还老是骂我。”周星星坐起身子,傻笑地看着我,“哥,这些事我现在做梦还老能梦见呢。”

    

我转眼看他,虽然上了岁数后脸上横七竖八地长了些皱纹,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好像真和小时候那个纯真的周星星一样。

     

我看着他走了神,刀子不小心划到了手。一点鲜红色沾到了削好的苹果上,像是没削干净的果皮。

    

我忽然不自觉地笑了,起身去把苹果洗干净,又递给了周星星。

 

    

“那后来的事呢?上学之后的事情呢,你都不记得了?”

     

周星星啃着苹果,脸上的表情清纯得有点不自然,“嗯,记不清了。”

    

“好,那我来告诉告诉你。”我起身,把门从里面反锁,拉好窗帘,走到烧水壶边,刚好背对着他,“后来我们俩去

A

市上了学,你上一年级我上初一。开学第一天,他们笑话你眼睛是灰色的,笑话你是哑巴,笑话你是傻子,我跟他们吵架,跟高翊铭打起来,为你吃了一个大处分。”

    

“有点印象!”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还有几分惊喜,“我好像想起来一点。”

    

“哦?是吗?”我挥手,不小心碰到一旁的铃兰花,就当作是我不小心吧,连带着几朵花掉进水壶里,就当作我没看见吧,“那你记得的,是我挺身而出害怕你受欺负的背影,还是你利用这件事跟高翊铭不打不相识,在背后说我从小就这么蛮横不讲理?”

     

我把花扶正,盖好水壶的盖子,放在底座上,按下了烧水键。

 

      

“哥?”

   

“你忘了吗?我可没忘。我做梦都不敢忘。”我缓缓走到他的床边,撑着床两侧的支架,微微附身压迫着他,“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还是你真的认为我不在意?你说我爱打架不讲理,你笑着对大家说你会好好相处,请大家不要跟我哥一般见识,你低着头给高翊铭赔不是,上赶着和伤害你的人做朋友,就为了融入这个班级里最有权威的团体。那我呢?那我呢!”

    

“我被所有人孤立,没有人和我做朋友,他们嘲笑我个子矮,嘲笑我声音尖,嘲笑我每天只知道学习就是个书呆子。你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我是不是还应该谢谢你,只是保持沉默,而不是添油加醋地害我啊?”

 

    

周星星被我吓呆了,或许是因为这些记忆已经不属于他了,我的愤怒在他看来只是莫名其妙的表演罢了。

 

    

“我每天劝我自己,这或许是你找到的,唯一能够跟别人交朋友的办法。虽然伤害了我,可我还是不希望你也被孤立,不希望你失去朋友。我劝自己成熟一点,我活得时间比你要长的多,我不需要跟那些孩子一般计较。我劝自己有时间瞎想不如多努力一次,毕竟我运气一直不好,努力是我唯一可以做的选择。我每天劝,每天劝,可是每次听到那些话,都还是像刀子一样割在我心上,你叫我怎么不在意?”

    

“这么多年,我把你当作亲生弟弟照顾,一个人赚钱养家,吃的喝的穿的,我从来没让你缺过。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虽然信人性本恶,但为何你永远也无法变得善良一点呢?”

 

     

我说着,眼泪又自然地滑落下来。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揭开在心里缝缝补补的伤疤。我原以为这些年过去已经不会疼了,可是疤里的嫩肉始终没长好,连着筋儿都疼得打颤。

 

    

“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了,可是傅荨,可是傅荨

……

”我几乎说不下去,“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高翊铭

……

高翊铭喝醉酒强奸了她,她才会怀孕堕胎的,对不对?”我死死按住周星星的肩膀,眼泪几乎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裳,“你,你明明都知道,还要一手策划这一切,用她的贞洁威胁她,还拍下我们俩争吵的画面,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把你包装成被害者,换你几十年的星途坦荡。你

……

你害死了她你知不知道啊。”

    

“你如果想要那个独一无二的大明星,你告诉我,我都可以给你,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把她还给我,你把傅荨还给我行不行?”我已经近乎低下头埋在他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可是她回不来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

 

    

我强撑着站起身,擦去脸上残留的泪,“你的眼睛,和傅荨的那么像,我日日做梦,梦见她质问我为什么不去找她,梦见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等待着下一个利用我的时机来临;可我步步回眸,还是步步掉入你的深渊陷阱

——

你的眼睛像魔咒,紧紧缠绕着我不愿意松口。也许我一开始就错了,一开始就不该让你尝到垫着我就能混的好的甜头,一开始就不该给你这个家!”

    

“可是你居然就这么都忘了?凭什么这样便宜你全都忘了?你的愧疚和忏悔,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不生生世世地折磨你?为什么!”

     

我低声怒吼着,可周星星脸上只是不解和惊愕,房间瞬间又安静下来,只能听见我急促的喘息。

    

“呵,他妈的。”我自嘲地笑了,旁边的烧水壶按键适时弹起,打破了病房里几乎窒息的沉默。

 

    

我转过身,倒出壶里的铃兰花水,调成合适的温度,递给周星星。

     

“现在想起来了吗,我的好弟弟?”

     

“哥,对不

……

对不起。”

   

“哥不怪你,”我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喝了这杯水,就都过去了。”

 

    

周星星接过我手上的杯子,毫无怀疑的,仰起头一饮而尽。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问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我家吗?”我走过去端起水壶,将剩下的铃兰花水倒进马桶销毁,“我想也许只是命里有时终须有,你我终究逃不过彼此这一劫。但是我不后悔,对于我的善良,我丝毫不悔。”

     

周星星的心率开始急剧变化,心率检测仪发出滴滴的声音,我有条不紊地洗着杯子,销毁所有的证据,“我不怕杀了你会下地狱,因为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我都身处地狱。哦对了,你到了那边,要跪下来跟我的傅荨好好道歉,知道吗?”

     

周星星浑身颤抖着,嘴里已经蹦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我最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浅灰色的,没有光芒,似是魔鬼认输的叹息。

     

我假装着急地跑出去叫医生,好在为时已晚,抢救失败。

 

    

周星星啊周星星,你第一次害我的那天,有没有想过今天这般情景,有没有想过我才是唯一可以给你签署拒绝尸检同意书和死亡通知书的人,有没有想过,你的恶毒终有一天会反噬你入骨。

    

我将那束铃兰放在他的怀中,亲手把他推进了焚烧炉。

 

     

傅荨,你闻到花香了吗,这是你最爱的铃兰。

     

我替你报仇了。

 

【捌】

 

     

周星星去世后,我作为家属最后出席了他的告别见面会,公开了傅荨的遗书,向周星星生前的经纪人高翊铭提起诉讼,向媒体公开了一切的原委。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相信,或者说我不在乎有多少人相信,告知这一切的事实,就是我唯一可以为傅荨、为我这一段旅程所做的最好的告别仪式了。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回了库洛山。彼时山上的房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茂密的草丛和树林。已经没有人居住在这里了,像我刚来时一样荒凉;但草木疯长,这里其实也热闹得生生不息。

     

或许因果终有报,世间万般轮回,不过眨眼一瞬。

     

徐徐的风吹过,山间荒芜的旧梦碎了满地。我躺在山边高高的草堆里,躺了很久,直到把草压成我的形状。

    

我望着天,天很蓝,一望无际的蓝,纯粹而毫无杂质的蓝。

 

       

真美,库洛山的天,我怎么也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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