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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关于新人的故事》第三章 婚后和第二次恋爱 25、26

2023-04-25 21:37 作者:消融の雪球  | 我要投稿

25


“排遣心事的最好办法就是工作。”薇拉·巴芙洛夫娜想到。她想的也完全正确。——“在我这心病未愈之前,我要在工场里整天工作,这对于我是有帮助的。”

她于是整天待在工场里。头一天,果然排遣得相当好,第二天她只觉得疲倦,第三天就不大管用了,就这样坚持了一周。

斗争艰苦。薇拉·巴芙洛夫娜的脸色变得苍白。但是,在外观上她装得十分平静,并努力显示出很快活的样子,而且差不多是看不破的。尽管谁不会发觉什么,人们只把她脸色不好认为大概是有些小病。可是罗普霍夫并不会这么想,这么看,他心里明白,对他来说不言自明。

“薇罗奇卡,”过了一周,他开口说:“我们俩过的日子真是应了古谚:‘鞋匠总是没鞋穿,裁缝的衣服不合身。’我们教别人照我们的经济原则生活,反而我们自己却不想用。一个大家庭不是比几个小家庭更省钱吗?我希望把这个规律用到我们的家庭生活当中来。如果我们和别人同住在一起的话,我们至少可以省一半的开销,来住的人也同样。眼下,我们单靠工场的收入已经够生活了,我完全可以抛弃那些我并不愿干的讨厌的教馆的活,也想休息休息,搞点科学研究,重操旧业。和咱们同居的人只要能融洽相处就行。你看呢?”

薇拉·巴芙洛夫娜早就以一种猜疑、愤怒的目光盯视着丈夫,就像那些在理论性谈话中吉尔沙诺夫看着他的眼光一样。当他把话说完,她满脸通红。

“我请你不要讲了,这话很不妥当。”

“为什么,薇罗奇卡?我谈的只是金钱上的事。像你我这种并不富裕的人对这个是不能回避的。我的工作太繁重,而且其中的一部分叫我十分讨厌。”

“你和我不能这样谈话!”薇拉·巴芙洛夫娜忽地站了起来,“我不许别人跟我兜圈子,想说什么就大胆直言好了!”

“我只是想说,薇罗奇卡,考虑考虑我们的利益,这对我们都好……”

“还是这一套!住嘴!谁给了你权力要把我管束起来?我恨你!”她急冲冲地回到自己房间,锁上了门。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

薇拉·巴芙洛夫娜锁着门在屋里坐到夜深,然后走到丈夫的房间里。“我亲爱的,我对你说话太厉害了。你千万别生气。你看得见,我正在斗争。你不但不帮助我,反而帮我的斗争对象的忙,我希望——是的,我真希望能顶得住!”

“请原谅我,我的朋友,开始我真蠢。我们不是和好了吗?让我们好好谈谈。”

“嗯,和好了,我亲爱的。你千万不要为难我,我跟自己斗就够难的了。”“但是,这白费力气,薇罗奇卡。你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审视自己的感情,它比你过去想到的要严峻得多。你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

“不,我亲爱的,我还是要爱你,不想,真的不想委屈你!”

“我的朋友,你是为我好。好吧,可你想一想,我会心安理得地让你继续折磨自己吗?”

“可是,亲爱的,你是那样爱我!”

“当然,薇罗奇卡,我是非常爱你,可以这么讲。可是你我都懂得什么是爱情。爱情不就是双方同喜同忧吗?那么你折磨自己不就是在折磨我吗?”

“是这样,我亲爱的。但是,如果我向这种感情退让,你会很痛苦——哎,我真弄不明白这种感情在我身上是怎么发生的,我诅咒它!”

“怎么发生,为什么发生——这都无所谓,现在已经是既成事实了。现在只有一个选择:或者是你痛苦,我也跟着你痛苦;或者你停止痛苦,我也会同样。”

“但是,我亲爱的,我将不再痛苦——这将过去。你会看到的,它将过去。”

“谢谢你的努力。我非常尊重你的努力,因为它表明你将按你的意志作应该做的一切。不过你应该明白,薇罗奇卡,你的所做所为对于你似乎必要,而对于我却不是这样。你的处境,我看得明明白白,旁观者清嘛。我知道,这都于事无补。如果力所能及,你就斗一斗吧。但是,你不要考虑我,考虑你会伤害我。你知道我对这件事的看法,你也知道在我对此是坚定不移的。这也是绝对正确的——这你心里都懂。难道你还会骗我吗?难道你从此会不尊重我吗?还可以再多说几句,即使你对我的感情的性质有了变化,从此就要乏味吗?我想会恰恰相反,当你感到我毫无敌视,这种感情不是更会加强吗?不要怜悯我,我的命运毫无应该怜悯之处,因为你没有因为我而失去幸福。好了。对这些沉重的话我说得够多了,你听起来会更沉重。我只是请求你一件事,薇罗奇卡,记住我刚才说的这番话,回到你房间去好好想想,不过一定早点休息。不要想我这边,只想想你自己好了。只想想你自己。只有你好好想自己,才能做出使我免去无谓的痛苦的事。”


26


时间又过了两周,罗普霍夫坐在自己工场的办公室里,薇拉·巴芙洛夫娜却在异常焦躁不安中度过了一整个早晨。她先是扑在床上,双手蒙住脸,过了一刻钟,又猛然跳起,在屋里踱来踱去,又跌坐在沙发里。接着又以急促跟跟跄跄的脚步在屋里走来走去,然后重新扑在床上,再起来乱走一气。她几次走近写字台,停立一会儿,马上又跑开了。之后,终于坐下来,写了几行字,封好,过了半个小时,她却把这封信拿来,撕碎,烧掉了。她又乱窜了一通,之后,再写了一封信,急匆匆地,连收信地址也没有写,封上之后就飞跑到丈夫房间里。她把信扔在桌子上,赶快跑回自己房间,双手蒙住脸,倒在扶手椅上,一动不动地呆坐着。过了半个小时或许是一个小时,她听见门铃响——这是他。她跑进丈夫的书房,想取回那封信,撕掉它,把它烧毁。可是——信在哪儿?信,没有了。她匆匆翻着各种文件,但是信在哪儿?这时玛莎已经开了门,罗普霍夫在房门口看见心烦意乱、脸色苍白的薇拉·巴芙洛夫娜急匆匆地闪进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跟她走,而是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冷静地不紧不慢地查看写字台上和它的旁边。是的,几天来他就等着一个应该到来的东西:它或是一次谈话,也许是信。信就在眼前,没写地址,但是,那是由她封签过的。显然,她是来找过它,准备把它毁掉;或者是刚刚扔在这里。不对,她是在找信,因为桌上东西被翻得很乱,但是,她怎么没有找到呢?看来,她是在仓皇中扔下了这封信,活像抛出一块炙手的火炭,于是这封信便滑过桌面,落到桌子边的窗台上了。他觉得几乎没有读的必要,内容清清楚楚。但是,总还得读一下:

我亲爱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依恋你。假如我能够为你而死!啊,假如你能够因此而幸福,我真会为你欣然去死!但是,没有他我也活不下去。我伤害了你,我亲爱的,我毁了你,我的朋友,我真的不想这样。我这么做违背了我的意志。原谅我吧,原谅我。

罗普霍夫在桌前呆立了一刻钟,或许更长一点时间,俯视着椅子的扶手。尽管这一打击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总是使人难受。虽然他已经预先想好在接到这种信件和叫喊以后应该做什么和如何处置,可是事情来了还是不能马上稳住思绪。但是,他还是镇定下来。他走进厨房对玛莎说:

“玛莎,请等一下再开饭。到时我会告诉您。我有点不舒服,午饭前要吃点药。你就不用等了,自己先吃吧,不用急,我要过一会儿才吃,到时候我再告诉您。”

他从厨房走进妻子的房间。她躺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他进来时她全身抖动了一下。

“你一定找到了那封信,而且读过了!我的天,我真是发了疯!我写的不是真心话,我患了热病!”

“当然,我的朋友,我倒没把那几句话看得太当真,因为你当时太激动了。这种事不是就这样决定的。你我还都来得及对这个重要问题静下心来多想想,好好谈几次。现在我只想对你谈谈我的工作,我的朋友。我在工作中做了不少必要的改革,我对此很满意。你在听吗?”——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自己是否在听,她只能讲无论听也罢不听也罢,总是听见了一些什么。可是她已没心思去理会听见的话,不过她还是听见和听清了一点:他谈的是与那封信毫无联系的另一码事。逐渐地,她开始听着他的谈话,这些话也吸引着她的思绪,她希望暂时不去想那封信,使神经另有寄托。尽管她听了好久,似乎不知所云,但丈夫那冷静而满意的声调,到底使她平静下来了,随着她也听懂了这些话。

“你听一听吧,因为照我看,这都是很重要的事。”

随着问一声:“你在听吗?”丈夫马上接着说,“是的,这些改革确实使我很高兴。”——他如数家珍不拘巨细地讲起来。其实对于这些有四分之三,甚至可以说全部都已经了解,这无所谓,让他尽情地讲吧,他人多好啊!他什么都讲了:他为什么对教书早就开始讨厌,对那种家庭和那样的学生讨厌,他对于工场办公室的工作可从不厌烦(因为这个工作重要,事关全厂的人),讲他在那儿都干了些什么,他找来了一批愿意扫除文盲的人,教他们如何做扫盲工作,并且要求场方付这些扫盲人员以报酬。他认为工人识字后就可以减少旷工、酗酒和赤贫,他们就会珍视自己的工作和爱护机器。当然,他劝工人们戒酒,因此他经常出入工人们常去的小饭馆——诸如此类,讲了很多很多。但是,最主要的是他在工场里声誉很高,大家都说他干练、善于经营,逐渐地他在厂里已举足轻重,为此故事的结尾,也是罗普霍夫最有兴致的,他已经当上了副场长,至于场长,那是在同事中最受尊敬的人、薪俸最高的人才能担任的。场子的实际负责人却是罗普霍夫。那位同事只是在这个前提下才接受了场长的职务,还一个劲地推托:“我干不来,我哪行!”——“您就挂个名,您德高望重嘛,您支支嘴,我来干好了!”——“如果这样,那还可以,我就占个位置吧。”但是,重要的不在权力,而在罗普霍夫可以拿到3500卢布的薪水,这笔钱几乎比他原来干那种不常有的费力的文字活挣的血汗钱、教书和在工场里的原职所得的收入的总和还多1000卢布呢。这样的话,他尽可以辞掉工场职务以外的一切工作,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讲了半个多小时,等他讲完,薇拉·巴芙洛夫娜已经比较平静,她说,这确实很好。于是整理一下头发,一起去吃午饭。

午饭之后,玛莎拿着80银戈比车费,她要一连跑4个地方为罗普霍夫送便笺。条子上写道:现在有空闲,很想见见诸位。于是过了些时间很厉害的拉赫美托夫来了,接着又聚集了一帮小青年,接着就开始了一场激烈的学术论争。每个人所显露出的不彻底的观点都引起其他所有人的诘难,有不喜欢高深理论的人就陪伴薇拉·巴芙洛夫娜消磨这个晚上。到晚上过去一半,她才猜到了玛莎外出的因由。难为他的好心!这次,薇拉·巴芙洛夫娜对于这些青年朋友真是无可无不可,虽然她没有同他们一起逗乐、嬉戏,只是安静地坐着,而内心真想连拉赫美托夫都想吻一下。
客人在后半夜时才离去,其实晚些更好。薇拉·巴芙洛夫娜由于白天太激动,十分疲倦,可是当她刚刚睡下,丈夫走进屋来。

“我的朋友薇罗奇卡,在我谈工厂的时候我忘了告诉你我有新职务的一件事。当然,这件事无足轻重,似乎说不说也可,不过我觉得还是顺便说说吧。但是,我有一个请求:我想睡觉,你也想睡,要是关于工场的事还没唠完,咱们就明天聊好了,现在就只说二三句。当我接受这个副场长职务的时候,有一个条件:我可以上任,但要视我时间而定,也许过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现在我想利用一下这段时间。我已经有五年之久没看到在梁赞的父母了——我要去看看他们。再见,薇罗奇卡,不要起来了。明天再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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