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战场
“恭喜你上了警察局内部的新闻头条，现在你更要多多保护好自己的个人信息。”
托盘里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下面压着几张报纸，似乎是雫消息的来源。
“银行的事情还有后续吗？”
茜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哇哦哦......姬小姐多拿了这么多钱吗？下次最好提前告诉我，我会帮你掩护过去的。”
“什么？！”
头版头条上，茜的手指划过标题下的小字。
“在你被茜带走以前，有人先一步完成了抢劫行动。”
雫抿了一口咖啡，脸上没有其他表情。
“我......没有......”
脑袋陷入了宕机状态，竭力回忆着当时的种种细节。
那帮劫匪......对着玻璃开了一枪。
一定是那边有人，一定是他。
“拜你的奇迹所赐，警察只能找到你的那团虚影，没有办法进一步确定你的身份。”
“银行的操作记录也查不出？”
“在警方接入他们的系统之前，银行的数据库突然崩溃，损失了一部分当天的数据，里面刚好有你的信息。”
雫抓起茜的手，指向更下方的小字。
“当然了，还是你因为你的奇迹。”
“真是难以置信......这种影响现实的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茜对着报道做出了自己的评价，重新端起她的马克杯。
“你们可以准备更好一些的咖啡豆，这个味道就像刷锅水。”
“学姐，我们的经费已经预支到下半年了，下周开始就没有咖啡豆了。”
洛游星把咖啡机从桌子上取了下来。
“那我喝什么？！”
茜柔顺的头发瞬间直竖起来，变成了一只炸了毛的生物。
“速溶咖啡。”
一整盒咖啡条被倒进了饮水机柜下的杂物框。
“奶香和焦糖两种口味，支持自取，满足学姐的所有需求。”
得知消息的茜表现得更加接近于一些猫科动物。
“你今天不去上学吗？”
“静老师把我们都赶回了家，说是要再休假一天。”
“看来阿静真的很生气。”
茜绕到了姬识夏的身后，轻轻按住她的肩。
“好了，再拖下去都要过训练时间了。”
还记得自己再次回到这里的原因，而且又加了一条。
“你绝对不可以去单独接触警察，被他们抓到把柄的话——”
“被他们了解到我的个人信息会让我的奇迹失效，刚刚的罪名也可以推到我的头上，我已经明白了。”
空空的马克杯被放回原位，上面写着茜的签名。
那是她的备用杯，现在被借给自己使用。
该去训练了。
“待在我身边比较安全，帝国次席委员千金的身份比奇迹更好用。”
哪怕是已故的那种。
姬识夏知道这并非虚言，任何一位正式委员都是难以想象的大人物。
“我明白......前辈已经讲了一早上了，我会好好听话，呆在你的身边，绝对不会乱跑和自作主张，满意了吗？”
“你的脸上很明显是‘鬼才听你话’这种表情，我很难相信你的承诺。”
“那我要怎么做才可以相信我？”
“来试试这个。”
即使这条过道和电梯过道一样狭窄，依然不妨碍目的地的宽广。
巨大而空旷的场地，最末端的墙上有靶纸的标记点和像是计分牌的东西。
“顺便一提，我是我们的射击主教喔。”
茜从桌子上拿起一顶带着帝国国徽的作训帽，很自然地扣到了自己的头上。
“......为了你的安全，我要教会你怎么用枪。”
“简单的拆卸的我还是知道的。”
姬识夏走上茜的身边，看着她一步步地把手枪变成了一堆零件。
“我以为你们这些超能力部门会用超能力打架，朔月和前辈的奇迹不是很强吗？”
茜少见的摇了摇头。
“如果是两个人打架，一方有奇迹而另一方没有，你觉得哪边会赢？”
“当然是有奇迹的人啊。”
“那你和雫打架需要奇迹吗？”
“啊......”
雫的【读取】对战斗完全没有帮助，看起来也不像能空手放倒自己的类型。
“有相当一部分奇迹对战斗没有帮助，随便使用反而会成为拖累。雫在战斗的时候用上【读取】就等于放弃抵抗，查看对方记忆的时候会失去和外界的联系，所以她一定要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使用奇迹。”
“我明白了。”
“回到刚刚的情境里，你和雫打架的时候她摸出了一把枪会怎么样？”
“是真枪吗？”
“当然是真枪，PPK这种淑女手枪都有500g的重量，不管是射击还是拿来打人都一样痛，你自己体验一下。”
坚硬的枪柄马上就敲到了自己的头上。
“很痛......我头上还有伤啊......”
带着委屈的哭腔。
“虽然雫是不需要正面战斗的类型，但她也有接受过完整的射击训练，射中你这种业余角色肯定没问题。”
毫无疑问的结果，胜负已分。
“奇迹者战斗的主要武器就是枪，没有人能保证每次都能输出一模一样的奇迹，用枪不但更加安全，最重要的是足够稳定。”
是的，人类被火药燃烧后推动的弹头命中，一定会有生命危险，就算当场丧命也很正常。
“带上耳罩，先适应一下训练氛围。”
茜的注意力集中在枪口的准星上。
她面前的长桌上有用来降噪的大型耳罩，姬识夏在警局的靶场里也见过类似的东西。
“前辈不需要带上吗——”
砰——！
枪声粗暴地打断了姬识夏的问话，射击的巨响透过耳罩敲击着自己的心脏。
货真价实的子弹和清晰无比的枪响。
火药燃烧的热浪掠过姬识夏的脸侧，也扬起了茜的头发。
靶场上的靶纸和标靶开始四处移动，而茜命中的得分也越来越高。
咔嚓。
空掉的弹匣在一秒之内重新填进弹仓，而后继续射向场上的靶标。
人形靶和固定靶标上多了一个又一个弹孔，直到倒计时的铃声响起。
“战场上带耳罩还怎么打架。”
算是回答了刚刚的问题，顺便抽出了打印好的得分表。
“呼......还好，成绩没有退步。”
茜摘下了姬识夏的耳罩，顺便晃了晃愣在原地的姬识夏。
“如果你因为这个而迷上我，我也很乐意喔。”
帝国S09区警局的30秒速射记录是......姬识夏非常确定不是面前的这个数字，至少不会是三位数。
同样的五环靶纸，茜的分数是162分。
“怎么样，要试试我的爱枪吗？”
小巧玲珑的手枪被塞到了自己的手里。
“这可是我的小情人，要用她好好表现。”
PPK，还是姬识夏能辨认出来的枪型。
呼......
集中精神，姬识夏默念着。
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最后的分数是茜的十分之一。
“以初学来讲有中靶就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而且我的枪也不怎么适合你。”
“之前也有试射过几次......不用这么安慰我。”
“知道屏息射击就足够跳过前面的课程，直接进入中级班咯。”
茜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这样的结果。
“你说以前有过射击的经验？是在你父亲工作的警局吗？”
完完全全不想听到任何人提到他。
“......是的。”
“喔，警察的确有射击训练，你是代他参加吗？”
“机器只会识别ID卡，没有办法确定参加训练人的身份，所以他会把这些训练推给我。”
“你的打架技巧也是在那里学习的？”
“......是的。”
警察的格斗训练并不复杂，对人形靶桩做出有效打击就可以过关，比起格斗训练，射击训练反而更叫她头痛。
“平时训练的主要是非杀伤性的技术动作，比起朔月小姐还差得远。”
“那位是个特例，不需要和她比较，你现在的格斗水平已经足够应付普通角色了。”
“好吧......”
重新拾回了一点信心，姬识夏重新举起武器。
屏息，稳住重心。
尽可能保持身体的稳定，枪口才能命中目标。
屏住呼吸后，眼前的准星趋于静止，缓缓对上远处的靶纸。
“你的脸色很难看喔。”
姬识夏还是没有把握可以命中那张靶纸，在调整准星的同时，肺部的空气也愈来愈少，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起来。
“除了呼吸，人类的脉搏和过于剧烈的心跳都会影响射击的精度，稍微放松一点会更好。”
虽然说的都是已经学习过的常识，但是现在的确需要照着茜的话来做。
如她所言，愈来愈快的心跳已经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射击姿态，先前好不容易稳定下的枪口又开始抖动。
“虽然屏息是最精准的射击手法，但是好的枪手不会一味屏住呼吸等待时机，战斗中和对手也不可能像靶子一样等你瞄准，慢慢调整你的呼吸频率，稳定下来就可以开枪。”
长吐了一口气，姬识夏用力吸进空气，直到填满自己的胸腔。
呼气。
开枪。
即使是PPK这种小口径的手枪，后坐力依然不是自己能掌控住的水平。
姬识夏努力稳住枪口，调整后座力和呼吸所造成的准星偏移。
巨大的枪声在空旷的靶场里回响，炽热的弹壳在桌台和地面上弹跳。
时间转向正午，上半场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
“其实表现得还好啦，再来几周的训练就足够正式执行任务了。”
统计得分的表格被打印到茜的手上，勉强可以看出上行的趋势。
“还是继续教我用枪吧，不需要安慰我。”
“你很喜欢枪？加入我们的理由换一个会更好一些。”
茜顺着姬识夏的目光望去，那里是陈列着自动火力的枪架，里面有颇多眼熟的型号，姬识夏确定即使只是这些东西都足够武装起一支正规部队。
“我们是国安部门，与真正的军队还是没法相提并论，帝国配发的只有这些轻火力。”
“轻火力......我觉得这些已经足够了。”
“真正的重武器是帝国的火力投送，空中支援，装甲装备和战略打击武器，那些东西的威力比奇迹要可怕得多。”
对大众来说是相当陌生的词汇，好在姬识夏多少了解一些相关的知识。
“在帝都里上演这些场景，国家也就要完蛋了。”
“我很愿意终结这个国家的生命喔，你能想象我拿枪指着帝国皇帝和首席执政的样子吗？”
茜朝着远处的靶纸比了个枪击的手势。
“噗......”
只是想到那种场景，就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果真的给我们配上重炮和后续的投送火力，我肯定会把皇宫和政务院轰成一片平地。”
她似乎对帝国的象征者相当不屑。
“平时的话我们只能随身携带手枪，那边的自动武器只有出任务的时候才能批准使用。每一把自动武器都有自己的标签和电子讯号，随便拿出国安马上就会被通缉。”
“帝国为什么这么防范你......我们？”
“因为以前真的有过奇迹者拿枪杀进了政务院大楼，当然，没嚣张几秒就被军方的狙击手打爆了头。”
PPK转了个圈回到主人的手里。
“你可千万不要做这种蠢事。”
小巧的手枪被收进了提包。
“如果不是为了那些政要的生命安全，他们会直接动用155mm榴弹炮向你开火，那种炮弹会把你和建筑打成一堆碎片，我可不想去一地砖头里回收你剩下的人体组织。”
“是吗......”
“我们的本职是警察，不要把我们当成电影里的主角，超人也是有限度的。”
姬识夏若有所思。
“好了，该吃饭了，今天的菜色会是什么呢？”
靶场依旧灯火通明，明亮的灯光伴送着她们远行。
下午的训练是朔月主教。
“其实我也没怎么教过其他人。”
“可是朔月小姐很强啊。”
姬识夏已经做好了被揍一下午的心理准备。
“或者说，你是最近两年唯一真正过来参加训练的队员。”
“啊？”
“茜和雫根本不会参加训练，其他成员也是基本不会出勤。”
朔月皱着眉头思考着她该如何履行职责。
“你平时会锻炼吗？”
“我在家的时候也会做一些锻炼......”
因为也没有其他的爱好，锻炼反而能让放松一下精神。
“嗯，先来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深蹲再来10公里跑圈。”
感觉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课程。
“意外的很传统......我还以为会先来格斗教学。”
“体能训练是基本内容，茜应该教过你为什么要用枪，良好的体力是持续作战的基础。而徒手格斗的主要目的是制服敌人，不是杀人。”
“茜说朔月小姐是特例，是少数不需要带枪的奇迹者？”
“因为我的奇迹比较特殊，不可能有人在300m/s的速度下去瞄准东西开枪。”
“如果停下瞄准的话又会失去速度的优势，是这样吗？”
第一个俯卧撑的感觉比自己想的还不妙。
“你想的没错。”
“朔月小姐真强啊......随随便便就可以动的那么快......”
自己做俯卧撑的速度远远远远比不上朔月的奇迹。
“姬识夏，你知道子弹的初速有多少吗？”
“......不知道。”
胳膊都在发抖......话也讲不出来。
“9mm子弹就可以追上我，7.62mm的子弹初速是我的两倍，12.7mm的子弹初速是两倍半。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避开小小的手枪子弹，而任何一种子弹都足够让我失去行动能力退出战场，奇迹不是万能的东西。”
“哈......哈......”
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数字离目标还有好一段距离。
“好了，停下吧。”
“哈......”
姬识夏趴在地板上，大口地喘着气。
“20个，你这样连枪都端不稳。”
“哪有罪犯会趁着人做完20个俯卧撑再过来袭击人的！”
“有的，像我一样的奇迹犯罪者就可以。”
非常平淡的语气。
“下半身还没有练过，现在去跑圈吧。”
好不容易从地板上站立起来，沉重的背心马上就挂到了身上。
“标准负重有带插板的防弹衣和携行具，你的枪和弹匣，其他附带装备我帮你调整过配重了。现在你应该还不会使用步枪，暂时不需要训练这方面的内容。”
重得离谱......姬识夏感觉身上足足多挂了一个人。
“还有这个。”
分量十足的头盔也被扣到了脑袋上。
“我们对犯罪组织最大的优势之二就是足够的训练和更好的装备。”
“我听茜前辈说我们还被限制火力。”
跑起来的感觉更是糟糕，各种配重块在前后撞击着身体。
“对付那些宵小之徒根本用不上她眼馋的重武器。”
朔月跟在自己身后跑动，保持着同样的配速。
“再快一点。”
“很重......”
“Ⅲ级防弹插板可以让你从7.62mm步枪的直射下捡回一条命，好好适应它的重量。”
迈出的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加艰难，姬识夏从未尝试过这种负重下的极限运动。
“你的武器就是你的执法工具，你的配重里是为你自己准备的防护装备和急救套件，你不可能丢下它们去执行任务。”
“听起来......我中弹也有救......”
停下喘口气都成了奢望，甚至没有心情去数到底跑了几圈。
“......中弹比你想的要可怕很多。子弹命中无防护的人体会轻松撕开表层皮肤和肌肉，瞬间涌入的空气在对人体内部形成永久空腔，失速的子弹会在你的体内翻滚后分裂成碎片，最后从形成非常可怕的创面。”
没有其他精力去听朔月的话。
“......呼......呼......”
时间在一分一秒前进，离着朔月定下的目标也该越来越近。
脑袋里容不下其他的想法，愈加沉重的步伐让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朔月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
只能机械的继续前进，直到——
“可以停下了。”
双腿失去了力气，姬识夏在得到许可的瞬间瘫倒在地上。
“哈......”
累死了......
“体力倒是比我想的好很多，你锻炼的时候是不是完全没有做过力量训练？”
“女孩子怎么可能天天做俯卧撑......”
视野里朔月的形象底朝天地倒转过来，而且看上去也是面不改色的样子。
“朔月小姐不带负重跑也太不公平了......”
“体力恢复的也很快，不过我建议你多休息一下再开玩笑。”
索性闭上眼睛，重新调整呼吸。
“奇迹者使用奇迹需要消耗体力，大部分奇迹者必须保证自己使用奇迹不至于脱力，不过像你的奇迹需要的体力就很少，几乎不需要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上下点了点头，示意已经了解了这些知识。
“我的【瞬闪】会耗费大量的体力，奇迹者再怎么离谱也要遵循能量守恒定律，人类要在这么短的时间提升到这种速度，需要的能量不可能凭空产生。”
“茜前辈说奇迹本身就是反科学的东西......”
“扭曲现实不代表我们可以违背最基本的物理法则，能量只会互相转化，不可能凭空产生和消失。”
“已经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了。”
“你的学习未免太差了一些。”
能听出来话里面的无奈，静也经常有这种感觉。
“朔月小姐多笑一笑会很好看。”
尽快的转移话题。
“雫才刚因为你和我有了点矛盾，不要当她的面说这种话。”
“因为我？......”
完全想不到的原因。
“女孩也是会吃女孩的醋的。”
朔月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抿了一下嘴角。
姬识夏好像看见了朔月的笑容，比想象的还要好看。
“以后叫我朔月就好了，这样打架的时候比较好称呼。”
“好的，朔月......感觉还是要带些称呼比较好。”
“不需要。”
“我明白了。”
“说起来，你中午是怎么吃饭的？”
“啊......”
茜的存货，也就是那些即食食品，盲选罐头口味后在休息室解决的午饭。
“果然是啊......就给你吃那些？”
“据说还是朔月小——推荐的食谱。”
好不容易才纠正过来。
“我是让她合理调整膳食结构，不是让她吃这些果腹。”
朔月按着自己的额头，看上去一副头痛的样子。
“晚上到我这里来吃饭吧，把她一起叫过来。”
“好......”
随后的训练依然是按照朔月的指示进行，深蹲，折返跑和俯卧撑组合。
直到夕阳西下，姬识夏的训练才告一段落。
晚餐时间。
“我以为你只邀请了我一个。”
雫手里的两只筷子在互相干架，战况相当激烈。
“因为做的有点多，而且之前说过的香水也要一起给你们。”
“是吗？”
她的那份已经完全消失在了空气里。
“先吃饭吧。”
以朔月的外形来说，围裙实在是朴素了一些。
“我听说雫前辈因为我吵架了......”
姬识夏不敢看向她的眼睛，只能盯着盘子里的食物转移视线。
“我和你有吵架吗？”
肉类食品上泛着诱人的油脂光泽。
“没有哦。”
装满主食的饭桶也被放上了餐桌。
“茜呢？”
“一下午都没看见她人，大概还在外面，小夏的通知也没有回复。”
“闻染霜和你老哥呢？”
是姬识夏没听过的名字。
“联系不上，我也没有准备他们的份。”
三个人坐在香气弥漫的餐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中间的食物。
咕——
人类会通过声音来表达自己对食物的渴望。
“今天是不是又没吃饭？”
朔月把食物送到了声音的源头。
“......我那里又没有锅。”
“煮煮泡面也比不吃饭强。”
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姬识夏也不得不赞叹朔月的厨艺。
“感觉朔月小姐很适合当结婚的对象呢。”
“是吗......”
她用一只手撑在脸侧，看着面对面的雫和姬识夏低头消灭盘子里的食物。
“你怎么会这么想？”
雫抬头看着姬识夏。
“朔月小姐是我认识的人里面非常好看的那一类，穿衣服好看，而且性格也很好，打架也很厉害，还很会做饭和做香水。”
“你的择偶标准这么简单吗......多了解了解她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重新低头开始进食，直到晚饭的尾声。
“我还有点事要和她谈谈。”
于是雫先行一步。
“带上这些香水，回头给雫一瓶，之后想吃正常的饭也可以到我这里来。”
几个透明的玻璃小瓶里装着无色的溶液。
“为什么刚刚不直接给雫小姐？”
“因为有不方便说明的原因。”
很直接的回答。
“你转送给她的话，她会更容易接受。”
姬识夏这才察觉到，现在的朔月身上没有了之前的香气。
“朔月小姐......没有给自己留一些吗？”
......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香水会暴露我的位置和运动轨迹。”
她这么告诉自己，并拜托把其中两份转送给雫和茜。
哈......
送走两位来客之后，朔月走进了餐厅旁的空房间。
比卧室还要空旷的房间，足够她摆开架势进行每天的训练。
“进来吧，你回来的应该更早一些。”
“那我进来咯。”
省略了敲门的步骤，茜推开了朔月的房门，而后走进房间。
“她的味觉很正常，你为什么这么对她？”
“大概是因为......我想让她体验一下另一种生活方式。”
朔月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凌厉的攻势。
尽管对面没有敌人，还是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那么，你下午去做什么了？”
“训练任务不是你负责的嘛。”
“你也有参训的义务。”
“但是我们好久没有开课了吧？”
“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呢？”
茜咽下已经变成糊状的压缩饼干，看着朔月对着空气重重挥出一拳。
“你......”
茜的喉咙滚动了一下，食物被送进了食管，马上就会进入消化的环节。
用餐时间也已经接近尾声。
“至少让她好好吃饭，你不愿意做饭可以让她来我家。”
“她还蛮喜欢这种生活喔。”
“她喜欢不代表这就是对的，你应该比我清楚。”
“是吗？我也在迷惘正确的道路是哪一条。”
空掉的水杯放到了地板上，茜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朔月的身上。
“说起来这些还是你教给我的，朔月前辈。”
即使对面的她依旧面无表情地殴打着空气，依旧能感知到眼角里的一抹悲伤。
“我希望前辈你也可以毫无保留地教给她，她比我更值得活下去。”
足够诚恳的请求
“雫要我转告你，NEXUS最近有新的动作，她也许很快就要参加她的第一次行动。”
“刚刚雫没有说这些，为什么你——”
朔月的声音低了下来。
“......谢谢。”
为了保护姬识夏。
她需要抓紧时间学习一切关于战场的知识，在战场上得以存活的知识。
“我会挽回一切，即使不能改变过去，我也会尽我所能去改变未来。”
为此，朔月做出属于她的承诺。
“......她很快就会失去味觉，和我一样。”
茜从地板上坐了起来，地板本身也被收拾一新。
“这是你没有办法改变的未来，东方朔月。”
朔月完成了一套格斗动作的终结，是一记沉重的直拳。
瞬间从房间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
沉重的一击，重重击打着茜所在的位置。
幻影之下是塑皮蒙覆的海绵靶桩，在高速的冲击下几乎断成两截。
“......啧。”
朔月看着那个更换了无数次的固定靶上贴着一条便签。
姬识夏就拜托你了。
之后的日子里，每天的行程都是前一天的重演。
射击，格斗，武器装备的使用，训练和保养，战术手势的应用，急救和隐蔽的知识。
每天的三餐和住宿都在十几层的地下，已经有些忘却了阳光的样子。
姬识夏还是很快适应了这种生活，两周的时光转瞬即逝。
每天的训练成果也在逐步上升，自己或许在这方面有属于自己的天分。
在开枪的间隙也能听到茜的声音。
“你不会想念你可爱的妹妹吗？”
“想她也没有用。”
扣下扳机的动作比过去果断许多，计分板上的数字也跳动了一次。
“等到之后的公诉，我会出面做受害者的证人。”
“对受害人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我会把他送进监狱。”
“那么法官大人可能会把你一起送进监狱，你不可以去参加那场诉讼。”
“我没有错。”
“但是，没有证据。”
姬识夏更加用力的换上弹匣，更加用力扣动扳机。
“哇哦，进步很明显。”
计时器走到终点，炽热的枪口上冒着轻烟。
茜撕下了成绩单，在姬识夏面前晃了好几下。
“前辈......我能看见我的分数，计分板上的数字已经够大了。”
“她的数据很不错，和茜说的一样，是个很合适的队员。”
“没想到她真的能坚持下来。”
朔月抱着双手，看着屏幕上流淌的数据串。
“你安排的训练强度太过了，朔月。”
屏幕上生成了谈论对象的数据折线图。
“进步非常明显，看来教学很有成果。”
没有回复，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茜告诉我，NEXUS马上就会有行动，她必须学会怎么从战场上活下来。”
微妙的沉默。
“关心她可以直接告诉她，现在她对你的印象很差。”
“我也不需要讨她喜欢。”
“你们两个在有些地方还真像......”
更加微妙的沉默。
“根据已知的信息，他们会对【条约副本】下手，是吗？”
“这种东西公之于众，帝国的公信力会荡然无存。和其他国家签下这种不平等条约，任何国民都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
雫的双手离开了键盘和电脑，视线望向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说不定那些罪犯才是正义的一方。”
裸露的错综复杂的管线，像是蛛网一般的迷宫。
咕。
姬识夏用力滚动了一下喉咙。
“拿好你的发信器和无线电，雫在后台可以监视到你的位置和生理状况，必要的时候可以撤出战场和，多注意保护自己。”
接过装备的手在发抖。
沉重的防弹装备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甚至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放宽心，只是一帮蟊贼而已。”
茜还在试着安慰自己，她的样子比自己要轻松许多。
手里紧紧握着配枪，GSh18，是茜给自己挑选的型号。
“放松一些，只是普通的行动。”
连朔月都看出来了。
三人乘坐的载具上没有任何表示身份的标识，看上去也是最普通的汽车品牌。
换成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是国安的警车。
“有我在就不需要害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茜猛打了一下方向盘，险些晃掉姬识夏紧抓不放的武器。
“这样会走火的。”
手枪被朔月放进了腰侧的枪套里。
“不必担心，现场的情况你应该还有印象，就是我和你离开的那个银行。”
直到现在姬识夏才了解任务的具体内容。
“......银行？”
“没错，那个倒霉银行又被抢劫了，一个月连续两回。”
声音里都憋着笑。
“放心啦，大概是上次那几个的同伙，都是些脑袋不太灵光的家伙，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茜再次猛打方向盘，车体剧烈的变向另一条路径。
如果不是安全带固定住自己，肯定已经晃到座位以外了。
“太招摇了，你是想让全帝都的民众都看到这辆车吗？你的【拟光】没法控制这么大的目标。”
“任务紧急嘛。”
透过车体可以听到发动机的轰鸣。
“喂喂，可以听到吗？”
轻微的电流声后，雫的声音从无线电里传出来。
“频道正常，设备工作也很正常，不需要继续调整。”
“这次就是把我们的夏小姐送过来适应一下环境，任务本身没什么难度，也没有奇迹犯罪者，只是很普通的一次抢劫。”
“只是因为离我们近吧。”
毫不犹豫地踩下刹车，橡胶和坚硬的地面剧烈地摩擦着。
“到咯。”
茜跳车的动作比任何人都快，甚至从外侧帮姬识夏打开了车门。
“动作快一些，里面的人有危险。”
里面的人有危险。
坚硬的地面上有两道漆黑的刹痕，那是硫化橡胶和路面摩擦后留下的痕迹。
明亮通透的大堂里有数个蒙面持枪的歹徒，他们的枪口毫无顾忌地对着手无寸铁的普通民众。
姬识夏默念着训练时的内容。
“我们的战术是什么？”
“直接进去把他们放倒。”
茜的回答非常干脆。
“从正门？”
“从正门。”
朔月的回答更加干脆。
她走在最前面，径直推开银行的自动门。
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她的身上，几支枪口也调转向她的身体。
砰！
火药爆炸的巨响瞬间扩散到整个大厅，子弹也应声而至。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在劫匪脸上的惊异之色消退以前——
“用你的武器开火！”
没有时间分辨是谁的声音，姬识夏对准目标，用力扣下武器的扳机。
砰！
子弹瞬间洞穿了人类的身体。
血花从匪徒的手臂上绽放开来，手上的武器也掉落在地。
一道黑影闪过，匪徒的肋骨传出几声断裂的脆响，接着飞到远处坚硬的大理岩柜台上。
失去了两名同伴的劫匪不由自主地向着一处靠拢。
大厅内外的普通民众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砰！
第二声枪响，鲜红的血液溅射到洁白的水磨地砖上。
匪徒放开武器，紧抱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大腿，跪倒在地板上哀嚎。
短短几秒内就有三名同伴失去了战斗力，而他们甚至不能判断敌人的位置。
黑影从阵型的缝隙中穿过，停在最末端的劫匪身前。
喀嚓。
一声沉重的闷响，下颚和面部失去了连接，几颗牙齿飞到半空。
紧挨着他的另一名劫匪被轻松卸下了武器，手肘被扭向反人类的角度，骨头断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含混不清的呻吟声和响彻大厅的哀嚎声混在一起。
还下最后一个，姬识夏看到茜已经走到了他们背后。
任务已经接近尾声。
只要控制住他——
！
身体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下意识地做出了判断。
而后执行。
砰！
子弹沿着膛线旋转出膛，顺着轨迹撕裂开空气和人体，粉碎了肌肉，骨骼，和他的胸腔。
在他向茜扣下扳机的前一刻，武器命中了他毫无防护的身体。
劫匪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不过是随便对着一处开枪。
姬识夏确定自己已经命中了目标，匪徒应该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然而......
砰！
僵直的手指依旧扣动了扳机，枪口外燃的火焰几乎淹没了茜的身影。
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正在发生的一幕。
她和他的血混在一起，艳丽的红色在地板上铺陈开来。
一幅以生命为颜料的水彩画。
劫匪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把画面搅成一团混沌。
在他枪口前站着的人是朔月。
子弹击穿了朔月的身体，她的胸口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洞口。
血液失去了血管的约束，从伤口外溢到她的身体和地板上。
鲜血浸润着她的衣装，布料已经被染成了一片红色。
“朔月！”
姬识夏这样的外行也能看得出来......这种伤口......
她会死......
姬识夏收起武器，拼命跑向她的位置，试图把她搀扶起来。
“死不了的......”
她的声音很轻。
尽管身上带着可怕的伤口，朔月依旧站立在地面上。
尽管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没事......她的确不会死，帮我把她包扎一下。”
茜用牙齿咬开医疗组件包，拆开里面的消毒棉来接替自己的手按住伤口。
“可是——”
姬识夏重新望向朔月的胸口。
那里有难以置信的，正在上演的奇迹。
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边缘正在慢慢愈合，重新生长出白皙的皮肤。
“这是她的第二奇迹，【不死】。”
她的眼里带着沉重的悲伤。
“她现在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带她离开这里。”
茜扶起朔月的一只手臂，一步一顿地走向那辆警车。
帝国的警局终于派出了警察，数辆警车慢慢停靠在银行外的路面上。
警灯规律地闪烁，红蓝地交错映着茜和朔月的脸。
一名又一名普通警察迎着她走进大厅，好像无视了她们的存在。
“......朔月她......又......”
雫的声音十分微弱。
“都说了......死不了。”
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除了衣服上的破损以外，根本找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
匪徒被一名又一名地押解进警车，随行的记者正在着手准备报纸上的素材。
“我的第二奇迹是【不死】。”
朔月的声音非常微弱。
“和字面意思一样，奇迹对我的诅咒就是永远不会死。”
她失神地望向车顶。
“你能想过或是没有想过的死法，我都尝试过至少一次。”
用平淡的语气讲述着自己经历过的痛苦。
“刀伤，枪伤，爆炸，骨折，失血，冲击——”
“朔月，够了。”
茜打断了朔月的陈述。
“所有奇迹者的第一奇迹都是人类绝望时的产物，奇迹会把他带离绝境，是生的希望。而第二奇迹......”
“是对生者的诅咒。”
及时而恰到好处的补充。
“一名奇迹者再次陷入更甚于当初的绝望时，奇迹之神会挑选几位宠儿，和他们开个小小的玩笑，那就是第二奇迹。”
朔月恢复了生气，刚刚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她的祈愿是死亡，那就赋予她【不死】。”
第二奇迹会把人拖进深不见底的深渊，这将是他背负一生的诅咒。
朔月坐在座位上，静静看着窗外发生的一切。
没有人会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国安会处理好后续的一切。
这是已经学过的内容。
只要适应下来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