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枝江宇宙-珈乐后篇-第三十一章
“9月9日，周六，阴。
哼，神神秘秘的，小气鬼◔︵◔
老师们说要闭关，自个儿闷在战场里和一帮AI闹腾了一天，谁也不让看，连拉姐都不知道他们成果验收得咋样了。
拉姐倒不在意，一脸笑眯眯的，拉着我张罗明天的散伙饭。要我说，小弟们有了小心思，都该打打了~”
“9月10日，周日，晴。
吃完散伙饭，老师们乐呵呵地上路了~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大家神情里流露出来的欢喜怎么都藏不住，想必在那堆破铜烂铁身上找回了不少信心吧？
昨天特意把然然捎来的苏格兰哈吉斯的数据传了过去，在戈壁基地做成虚拟食物请大家品尝，没想到评价还不错？连拉姐都吃了两大口，难道真是我有问题(#ﾟДﾟ)
工程师大叔们都跟去了西部战区，人手不够，拉姐得多留几天，一边盯着原型机和水母机的转运工作，一边写材料给项目收尾。
临走前棍叔跑来安慰了我几句，怕我哭鼻子？哼，我连鼻子都没有，哭个鬼呢。
哎，脑子里乱糟糟的，感觉好复杂，要搁以前肯定早哭了吧……回头问问项目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9月12日，周二，阴。
昨天被小白老师带着学了一天的月球地形、政治格局、资源特产，听得我一愣一愣的，还好情绪是稳定下来了。
没想到项目组这么重视我的问题，今天上课的老师还没到，一群白大褂先涌了进来，围着我问东问西做了半天调查。麒麟还装模作样地客串了一把讲师，给我解释了一番流泪的运作机理。
人类大脑里有一个专门处理情绪的部位，叫边缘系统。这个系统和控制泪水分泌的自主神经系统相连。只要情绪激动，就会引动自主神经系统，分泌出一种叫做乙酰胆碱的神经递质，刺激泪腺大量分泌，用泪水把脑神经剧烈活动时产生的过多神经递质排泄出去。
简而言之，情绪反应会刺激神经，激活泪水分泌，让大脑降温，而我的问题在于不知为何差了最后一步，只能通过代谢系统将过剩的神经递质缓慢代谢掉。
麒麟还贴心地举了个例子。当年虚拟世界刚接入脑芯，用户们发现一旦情绪激动哭起来，就会越哭越厉害，只能通过强制下线在现实里大哭一场来排解情绪。研究人员很快发现了这种现象的根源，虚拟的泪水无法排泄神经递质。之后脑芯很快更新了版本，专门开辟了一个接口让现实中的身体可以同步流泪，以达到给大脑降温的目的。
不过，问他们为啥我会出现这个问题，又没人说话了。就麒麟腆着个脸保证一个月内肯定能解决，到时候让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9月14日，周四，小雨。
拉姐终于回来啦~
看她一脸疲惫的样子，不知道已经忙了多久，刚回来又想着工作，果断赶回去休息。
让食堂大厨留了碗手作南充米粉，等她睡得饱饱的起来，一起去恰（•̀ᴗ•́）
说起来，已经快一周没见到老师们了，有点点想念呐。小白老师说他们已经到了西部战区，正在做战前准备。原本还奇怪一个演习搞那么紧张干嘛，听她一说才知道，所谓演习只是对外挂的名头，其实是一场模拟实战，没有剧本，打成啥样就是啥样，好像还有伤亡指标……
老师们加油啊，看好你们捏~”
9月17日，枝江生命科学公益基金会地下二层。
“没问题，就按照拉姐的意思，安排在下周三，地点申请到了再通知大家。”
“好勒，我这就去通知拉姐，晚叽拜拜~”
“我也去通知然比了，大哥拜拜~”
久违的茶话会终于定了下来，珈乐兴奋地驾着小机器人跑出门，四处溜达了一圈却没找着贝拉。
“贝拉小姐？好像被叫去开会了，我看看啊，1103室，姜部长登记的会议。”‘顺风耳’小费很快回了条消息。
“1103？怎么跑楼上去了。”珈乐嘀咕着上了电梯，在负一层兜兜转转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会议室。
“……知人知面不知心，再晚就来不及了……”
听到门内隐隐传出争吵的声音，小机器人推门的动作一顿，眼珠一转，轻轻将一只蟹钳抵在门边，调动助听程序，强化室内音量。
“贝拉小姐，当断则断啊。”一个带有丝丝底躁的粗豪声音响起，珈乐略一琢磨便认出了，这是最近一直呆在空间站忙活的光头老鲁。
“这样实在太武断了，项目进行了两个多月，从没见他有过异常的举动……”贝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迟疑。
“等有了就晚了啊！”又一个大嗓门响起，像是大胡子老欧。
“小姐啊，军队里面上令下行，他一个小小的军士长，还能抗命不成？”一个带有些微磁性的声音劝道，话里的内容却让珈乐心里一紧。
“军士长？”小机器人下意识地探了探头，脑袋边缘“哐”的一声磕在门把上。
“谁？！……哭哭啊，进来吧。”
小机器人懊恼地敲了下头，长方形的金属脑袋提溜一下转了两圈。她一手扶头，一手推开大门，进了会议室。“拉姐，你们在说啥啊？怎么这么多人？”
圆桌会议室里稀稀拉拉坐了七八个人。除了亲自赴会的老黄和老姜，只有老鲁载入了自己专用的仿生人。其他几台普通仿生人或坐或站围在圆桌边，看不出都有谁。
一身笔挺西装的老黄起身相迎。他隐蔽地朝贝拉的方向斜了一眼，伸手往桌边空着的座椅一引，笑道：“珈乐小姐快请坐，我们正在讨论老苏收到的一个情报。”
小机器人脚下一滑，轻轻一跃坐上座椅。“不用这么客气，老黄头你也坐。”她大咧咧地往后一靠，拍了拍扶手，问道：“你们刚刚说的军士长是谁啊？”
老黄微微躬身，坐回座位，笑道：“小姐好耳力，我们刚才提到的是神棍军士长。”
“棍叔？”珈乐心里咯噔一声，坐直了身子，问道：“棍叔咋啦？”
“是这样。”贝拉解释道：“老苏今早收到消息，说是西部战区有问题，神棍出生西部战区，我们正在讨论要不要采取紧急措施。”
“什么叫有问题？”珈乐不乐意了，扭头朝着笑眯眯的老黄质问道：“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情报，你们就怀疑棍叔？”
“珈乐小姐，稍安勿躁，我们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怀疑神棍军士长。”一名仿生人清了清嗓子，老苏略带磁性的声音从外放设备传出。“这事儿还要从上次演习说起。”
“就是4月底我离开那次。”贝拉朝着迷糊的小机器人挤了挤眼。“听说你还因为太想我摔了架直升机~”
“哦，是吗？”珈乐不慌不忙地推着脑袋转了一圈。“最近记忆力不太行，有些事记不住了。”
“呵呵，就是那次演习。”仿生人靠在椅子上笑了两声，接着道：“那次成果汇报会上，贝拉小姐实力惊人又应答得体，得到了与会领导的高度赞誉，会后我们也趁热打铁，和各方都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出意外了？”珈乐歪了歪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没错。”老苏嘿嘿一笑。“没几天事情就起了反转，之前跟我们接触过的那些人，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直接矢口否认，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一名办事人员口中套出了话。”
“西部战区？”珈乐猜道。
“嗯，力主反对的正是与会领导之一，代表西部战区的朱中将，人称笑面虎。”老苏的声音顿了顿。“以及申局。”
“我们项目毕竟挂在回收局名下。”贝拉摊了摊手。“申局不想被人摘了桃子，会阻止也是人之常情。”
“这位朱中将，是跟我们有过节吗？”珈乐挠了挠头，不解地问：“你们谁得罪他啦？”
“我们这样的小虾米哪里得罪得起那样的大人物。”老苏失笑道：“根子还是出在战龙身上。”
“又关战龙什么事啊？？”小机器人推着方脑袋不停转啊转，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一台歪在座椅上的仿生人忽然挺了起来，传出老欧略显干涩的声音。“因为这战龙项目啊，当年可是号称最开放兼容性最强的超级作战系统，能够无缝衔接当世绝大多数制式武装设备，至少五十年内都不会有超出其框架的设计，拿了上万亿的订单。”
老鲁那台比普通仿生人大了两圈的仿生人“哐”的锤了下桌子，粗豪的笑声回荡在会议室里。“结果还不到十年，一个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野小子横空出世，扇了他一击响亮的耳光。”
“西部战区，就是战龙项目的诞生地。”老苏叹了口气。“弄清楚缘由，我们马上跟那边断了联系，转而找到了唯一可能还有些机会的任老将军。”
“原来如此，满足了老将军的要求，才有了曙光计划啊。”珈乐想起了给贝拉送饭的那几天，基地所有人都在高负荷运转。“那现在呢？西部战区要搞小动作了？”
“没错。”老苏缓缓点了下头。“吃一堑长一智，项目启动后我就找人一直盯着西部战区。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今天凌晨我收到了一条情报，西部战区要在演习中彻底打垮我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顿，缓缓道：“有了贝拉小姐的战绩在前，他们还能有这样的信心，除了场外因素，我们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手段。”
“所以你们才怀疑棍叔？”珈乐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样？”
“神棍军士长是朱将军的嫡系部下，奉命来参加曙光计划。”麒麟的声音从靠在墙边的仿生人身上传出。“我们都不知道他接到过什么样的命令，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贝武机的实力我们有充足的信心。”老欧载入的仿生人习惯性地摸了把下巴，笑道：“以防万一，只要三天后不让这位神棍军士长出场即可。”
“通知冷队，让他禁止神棍出战？”贝拉说着摇了摇头。“以我对冷队的了解，他不可能以这种莫须有的理由质疑自己的部下。”
“我们可以让那边的工程师在7号机上动一动手脚。”大块头仿生人微微俯身，传出老鲁刻意压低的声音。“只要出场前出一点点事故……”
“你们这些人啊！”珈乐“唰”的一下跳了起来，踩在座椅上伸出蟹钳一个个指点过去。“脑袋好使归好使，就是喜欢瞎猜胡想！”
众人被唬了一跳，面面相觑，一直皱着眉的贝拉却轻笑了起来。
“别看棍叔平时又抠又懒又喜欢摸鱼，一副油滑世故的样子，其实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才不是那种会背刺同伴的阴险小人呢！”小机器人说着激动起来，在椅子上蹦蹦跳跳，挥手顿足。“我相信棍叔！绝对不是坏人！绝对不会做坏事！”
“嗯，哭哭说的不错。”小机器人脚下的座椅被踩得左右滑动，贝拉连忙起身过去一把抓稳。她扶着椅背环顾众人，赞同道：“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神棍军士长，这件事就搁置吧。”
众人交换了几个眼神，老苏缓缓起身，躬身道：“既然如此，我们相信两位小姐的判断，此事便作罢了。”
9月20日，枝江生命科学公益基金会地下二层。
匆匆吃完早饭，珈乐拽着贝拉来到专用浸入舱室，催促她躺进了进去。自己则退出小机器人，连入基地系统，打开了虚拟世界应用。
“登录检测……检测完毕，珈乐小姐，欢迎来到虚拟世界，请选择您要登入的世界。”
眼前跳出两个动态的三维图像，珈乐定睛一看，分明是地球和月球的模样。
“登入月界。”
“权限检测中……检测通过，开始登入……”
周围一亮，漆黑的空间变成了布满繁星的星空。身上有了知觉，却又浑不着力，似乎漂浮在空中。她打量两眼头顶散发着皎洁光芒的银盘，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果然是熟悉的蓝色星球。
周围的星光毫无征兆地开始移动起来。
珈乐惊疑地左右张望，却发现移动的不是星星，而是自己，且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星光渐渐拉成了无数条光线。头顶的银盘渐渐变大，渐渐变暗，纹路渐渐清晰，最终化作图片上月球的模样，占据了她整个视野。
“珈乐小姐，您已成功登入月界，解锁成就-抵达月球（1/1），请选择传送地点，或使用默认地点。”
珈乐扯了扯嘴角，回忆向晚发来的邮件。“传送地点，月球环0017。”
“月球环0017，公共区域，允许传送，传送开始……”
眼前一亮，脚下一软，珈乐猛地踩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这是一个金属材质的大型平台，四周围满了半人高的剪裁整齐的绿植。造型各异的金属建筑散落在绿色植被当中，仿佛一个个漂亮的毒蘑菇。
更远处是两堵上百米高的金属墙壁，笔直地向前延伸至视野的尽头。高墙的顶部架着透明的穹顶，一道道黑色的支撑骨架隐隐可见。
穹顶外，一颗不太规整的星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转动。星球表面暗沉的轮廓里亮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星星点点连成一片一片。
“看呆了吧？我第一次上月球时也这样。”珈乐肩头一紧，一只手伸过来揽住了她，耳边响起贝拉清朗的笑声。“看到上面那两条凸起的山脉了吗？文化课上应该学过吧？”
“是，高加索山脉，和，和亚平宁山脉吗？”珈乐愣愣地答道：“小白老师说过，是什么，东西阵营的分界线？”
“没错，山脉西侧连成一片的风暴洋、雨海、云海、湿海等等是欧洲美洲的势力范围，东侧的澄海、静海、危海、丰富海等等是亚洲非洲的势力范围。”贝拉举着两手在头顶比划。“南侧的中央湾是月球联合国也就是月联的区域，月桂也建在这里。再往南的地势较高，资源相对贫瘠，定居点也少，鱼龙混杂，什么国家都有，算是中立地带吧。”
“月桂？是月联那套质量投射系统吧……”一脸呆滞的珈乐突然晃了晃脑袋，转头好奇地问：“拉姐，月球上怎么有那么多国家啊？我才睡了十几年，航天技术就天翻地覆啦？”
“太空开发热确实带动航天领域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夸张。”贝拉笑着拍了拍短发少女的肩膀，解释道：“真正有能力登陆月球的国家不到十个，其他国家都是找关系搭的便车。”
“原来是蹭着过来的啊……为了圈块地还真拼呐。”珈乐瘪了瘪嘴，又问道：“那阵营呢？大家开会商量好了各占一半？”
“这倒没有，只是各国基于利益的考量，自然而然形成的。”贝拉笑道：“质量投射系统把摆脱地心引力的费用降到了过去的十分之一，为了节约成本，前往月球的国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走海那边的天堂之门，要么走天朝的南天门，等落到月球上，自然也就形成了两大阵营。”
“哦~”珈乐恍然点头，和贝拉肩并肩地走出几步，突然浑身一僵。“拉姐。”她一点点抬起头，直着脖子呆呆地问：“我们没在月球上啊？”
“没啊，这里是月球环。”贝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运行在月球轨道上的环形空间站哦。”
“空……空间站？”珈乐搜肠刮肚，勉强从记忆深处挤出了一点儿什么。“我记得，世界上最大的空间站，好像是叫什么米什么特的……”
“那是鹰酱的米德加尔特空间站。”贝拉一巴掌拍在短发少女的背上。“哭哭，这里可是虚拟世界。”
珈乐一个趔趄，顿时反应了过来。“我一直以为晚叽说的月球环是月球上一个地名，没想到是这么大一个空间站。”知道高高的墙壁与透明的穹顶外是无尽的虚空后，她的感觉又不一样了。“这可真是厉害啊~”
“确实不简单。”贝拉感叹一声。“这座空间站虽然只是虚拟造物，却也是无数人的心血结晶。”她指了指两侧耸立的高墙，笑道：“去年小微在机缘巧合下加入了月界项目，才知道虚拟现实公司已经在这上面花了好几年时间。他们找了三四个参与过空间站开发的工程团队做设计，每次图纸都做得四平八稳，一运行就问题不断，最好一次也只勉强跑了半个月就散了架。”
“搞虚拟的想和搞工程的合作，在虚拟世界做巨构工程，没那么容易吧。”珈乐好奇地问道：“最后咋解决的？”
贝拉扬了扬眉，嘿嘿一笑。“小微拉了半个基地的工程团队过去，把那本比字典还厚的设计图从头排查了一遍，大刀阔斧地修改了一番，又拿出几种在零号世界里研究出的虚构材料，忙活了大半年才终于让空间站稳定下来。”她跺了跺脚。光可鉴人的金属地板发出厚实的咚咚声。“就拿这重力来说，要和地球一样维持正好1个G，空间站的自转速度就得精确到米。推进器布局、控制系统、引力影响、材料受力等等要考虑的问题一大堆，除非找航天局要人，一般的工程团队是真搞不定。”
珈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晚叽才把地点放在这里？”
“这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贝拉笑道：“主要你没学过月球行走，上去走两步就要摔，怕你出丑。”
两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跟着导航走出数百米，来到了高墙下。
高墙的底部镶着一扇扇宽大的观景窗，每隔十来米就有绿植花架将空间分隔开，形成一个个私密的卡座。
其中一个卡座里配置的沙发桌椅已经被替换成了宽大的实木茶几与木椅，休闲打扮的向晚端端正正地坐在茶几旁，专心致志地摆弄着茶具。
卡座前，一身红色连衣裙梳着公主头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挥着手，兴奋地朝着结伴前来的两人大喊大叫。
“拉姐，小哭哭，这边这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