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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废案 1/6

2019-11-04 22:55 作者:基顿的帽子  | 我要投稿

第一部分


几个伟大的灵魂寄寓在大地上:

一个属于云彩,湖泊,急湍,

精神抖擞,在赫尔韦林山巅,

从天使的翅膀取得常新的力量;


一个属于玫瑰,紫罗兰,春光,

友好地微笑,为自由而身系铁链,

看啊!他如此坚定,绝不采选

一声低于拉斐尔耳语的音响。


还有一些灵魂站在一旁,

站在属于未来的时代的额前;

他们会赋予世人另一颗心脏,


另一种脉搏。你们难道没听见

人间市场上大声的嘈杂喧嚷?

普天下各族呵,听听吧,不必开言。

——济慈《致海登(二)》


夜幕下的草原静谧安详,风仿佛仍未从不久前的大战当中恢复过来似的,没有半点刮的意思。

草儿耷拉着脑袋,在星光与月光的交织下披挂上一套套银色的外衣。银色的海洋向极远处延伸,一路铺开到山脚下,在那里,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向上刺出千万丈,几欲戳穿苍穹。山的顶峰被皑皑白雪覆盖,在月光下反射出皎洁的光芒。由峰顶向下尽是晶莹剔透的寒冰,它们在日光的炙烤下融化成数股涓涓细流盘山而下,在山坡上几度汇聚、离散,一直流到山脚的草海中,编织成一条蓝色的缎带,将高山洁白的身躯和玉足小心遮掩。

山的一侧平滑似绸缎,另一侧却参差似犬牙——仿佛有谁将它一分两段。

除此之外,这座山再无奇特之处了,它只是一座雪山——这个世界众多雪山中的一座。


顺着平滑的那面山坡向下,在高山与草原的交界处有一块较为平实的土地,那里孤零零地伫立着一所客栈:原木风格、外表简陋、紧邻着一个小小的牧场,里面全是些鸡鸭猪牛之类的家禽家畜,日复一日地贡献着食物、叫声和臭味。

客栈共有两层,这个钟点绝大部分房间已经熄灯了。绝大部分——除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大屋还依旧发着微弱的光芒。

一阵山间的清风吹过,草儿瞬间不安分起来,左摇右晃的,好似从睡梦中惊醒。

清风肆无忌惮地前进着,一路来到客栈旁,撩动起大屋的窗帘,让黑夜得以一饱窥伺的欲望:床头的烛台上闪烁着烛光,柔和的光线覆盖在宽敞的卧室内,映射出毛皮地毯上的白丝袜、橘红色的长裙、血红色的长袍和几件内衣,还有一件金灿灿的竖琴被放在床边,仿佛扮演着守夜人的角色。

风吹得大了些,远处的一些草匍匐在地,发出噼啪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碾过一样。

窗帘张开得更大了,一如几小时前某个人的双腿。

要详细地描述从日暮到午夜这段时间内在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是相当困难的——从床上一男一女精疲力竭的模样便可看出这一点。拜两人所赐,那张床垫已经超越了弹性形变的极限,同时还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子怪味。

女人的双臂环抱住男人的脖子,两只酥胸紧靠男人的胸膛,在烛光下,那圆润的轮廓清晰可见。男人的半个身子被女人压住,他把头埋在女人的毛发里,似乎在欢愉之后仍需得到那女性的温存。两人亲昵地搂抱在一起,犹如死死捆扎的稻草,呈现出炽烈的情欲。

这幅景象足以让远处的高山赧颜,刷的一下由白色变为粉红;更足以让客栈里的几个年轻小伙血脉贲张、难以自已;事实上,连风都开始按捺不住了,猛烈的大风席卷而来,把系在一起的窗帘嘭的一声吹鼓了,形成了两个滚圆的形状。


在这里,偶尔也会有大风把客栈的招牌吹得上下颠倒,但很少像今夜一样,连牧场的栅栏都给吹翻了,几头牛不安地四下张望,还有头猪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但这股妖风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迅疾的气流撕开夜间的宁静,在山谷尖啸,在草原哭号,可怖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还夹杂着金属的碰撞声。

滚滚声浪向客栈袭来,伴随着暴风中某种未名的力量,宛若一只隐形的铁手将沿途的一切摧折,草儿被连根掘起、踏成稀泥;牧场的小围栏裂开了、粉碎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大多数牲畜来不及反应就凭空被拆解开来,染红了周围的土地。

迫近了,毁灭的触须来到了客栈边上,在地上清晰地刻下道道沟壑,如同额头上的皱纹。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惊醒了所有人,人们纷纷穿上外衣,急欲到窗口一探究竟。

大屋的烛火骤然熄灭,然而光芒却没有中断。男人在蜡烛灭掉的那一刻睁开了眼,身上发着淡淡的橙光。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没有惊醒女人,并借着月光找到了长袍,把它披在身上,款步来到窗边,愣在了原地。

他什么也没看见,仅仅只是隐约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不过下一秒他脚下的地板就化为乌有,他惊叫一声,坠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当他醒过来时,一个发着白光的身影正矗立在他面前,背朝着他,双臂张开,好像在阻挡着什么。那个身影穿着一件连帽披风,披风底端拖到地面,但很快就离开了大地,向上飞去。

男人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白色的身影滞留在空中,其背后的夜幕被逐渐揭开,裸露出白昼的光芒;对面的黑夜越发阴暗,那种尖厉的叫声更大了。在白昼与黑夜之间分出了一条线,正好把远处的高山一分为二。

在身影的后面,太阳正逐渐升起,白昼的光芒更强了,向夜的黑色重重地压过去。夜晚一侧的空气开始抖动,男人几乎可以看见条条紊乱的波纹。

太阳已越过那身影的头顶,一阵乐声无端响起,黑夜几乎是颤抖了起来,白昼与黑夜的分界线开始向黑夜那头推进。

天空上挂着的群星毫无规则地搅成一团,一点一点地向下坠去。

月亮裂开了。

黑夜的帷幕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千万丈光芒急不可待地向前猛冲。

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大、也更有激情,夹带着胜利者的喜悦。

线一下子挤到了黑夜那边,一道炫目的白光笼罩了一切。


清晨。

男人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隐约有点头痛。

毫无疑问是纵欲的结果,他心想。

女人早已起床收拾屋子,作为店主,这所客栈每天都有她忙的。

男人带上竖琴,下了楼,走到餐桌旁。那里早已聚了一群人,个个都在狼吞虎咽,只有一个穿着连帽披风的人只是喝了杯水就默默地起身走了。

我好像在哪见过他,男人心想,不过马上就忘掉了这个念头。

他很快入座,开始大嚼特嚼。


男人走出客栈,女主人在门口为他送别。

男人递给她一张纸,上面是一首诗:


太阳,巨大的眼睛,

不如我视野宽广;

月亮,骄傲的银辉,

也会被乌云遮挡。


春天啊——春天来了,

我活得快活,像国王!

我倚在茂草中,窥见

每一个漂亮的姑娘。


没人敢看的,我看,

没人凝望的,我凝望;

黑夜临近了,羊羔

为我把催眠曲歌唱。


女人吻了一下男人的脸,说:“您是诗人!这首诗多么美啊!”

男人背上竖琴,笑着走远了。

女人捧着诗,望着渐渐模糊的背影,回想着昨天的浪漫,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

她抬起头,对着太阳说道:“天亮了,多么美丽的早晨啊!”

一声鸡鸣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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