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猫（二十四）
“那照你这样说，她应该是计划了很长时间了吧。”我说。
“嗯，是。”
“为了什么？”
“不知道。”
“那我们这样一直说下去应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我眼睛一瞥，正好看到我的自行车，它像个傻子，看着我和这个男人谈话。
“我的意思就是让你注意一下，这个女孩不简单，要多多提防才好。”他完全失去了一开始的那种优雅的风度，“你刚才是不是也有发现出我也是装出来的。”
“这倒没有，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把话说圆。”
“她让你说什么？”
“就是关于师生恋的问题，她喜欢她的老师，也就是说，我现在要把她喜欢你告诉你。”
“这又是什么目的？”
“我也不清楚，如果我不知道你是假的，我会很简单的以为她只是想借我的口说出她的爱来。”
“现在呢？”
“不知道，我想不清楚。”我开始回想以前发生的种种，从见第一面开始，然后酒吧，再是今天，这一切是不是都在她的计划当中呢？现在想想，以前那些让人不敢相信的事情似乎也有了些头绪。它们就像一团毛线，而毛线头被藏在其中，我顺着一根线找去，却总是在找到一半就放弃了。我并不是畏惧这个女孩什么，我只是屈服于她的神秘。
“近来，你是不是有许多奇怪的事情发生？”他问我。
“你也有？”
“有的有的，真是不可思议，我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像是……就像是活进了小说里面。”
“酒吧？”我试探性的说道。
“什么酒吧？”
看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他也说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又是什么呢？我以前从来不相信有什么鬼神，也不相信有什么超自然现象出现，可是……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不相信，从我清晰看到云猫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深陷其中了。
“你怎么想？”
“我想我们两个的力量总比一个人要强，我们两个联合起来，把她打倒，如何？”
我摇了摇头，“不行，这行不通，她一定有什么目的，我们先顺着她来，等看到她的目的，再动手也不迟。”其实我心里信不过的，是他，总感觉他是在为了什么，而且欲望非常强，和女孩不起来，他更加危险。
“为什么？信不过我？”他站起身来，两手抓紧桌子。
“你别着急，我都说了，你听我说，”我尽量保持冷静，把呼吸的频率控制住，“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这个女孩很神秘，她引发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那么她也可以很容易把我们杀掉。现在反抗，不是一个好办法。倒不如顺着她，等到她真的暴露出什么弱点，我们再动手。”
他听到“杀掉”这两个字的时候一下子坐了下来，然后急促地喘着气咽了口唾沫。刚才那些话，我自己差一点就信了，我是学着电视里面的人的思路说的，看来效果不错，极具说服力。
“既然如此，那……那就听你的，不过……我，我还是有点……”
“没关系，你刚才不是演的挺好的，继续，继续。”我笑着端起咖啡。
时间过去三分钟，女孩给我说的是要七分钟就回来，看来还有些时间。但我想不起来要说些什么了，继续谈论女孩不太现实，转移话题也不太好，如果我问他是谁，他应该会含含糊糊糊弄过去的。不如，不如让他讲讲自己的神奇经历吧。
“你说你也遇到了奇怪的事情，那你遇到了什么事情？”
“这个……”
“不方便说我就不问了。”
“也不是，就是有点儿太奇怪。”
什么样的奇怪事？能比我所经历的更奇怪呢？我还真是拭目以待。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就在杨木榆。那天我下班回家，走在路上，她就迎面走过来。说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我当然会回避她的，我向来不和陌生人说话，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就笑了笑，然后绕过她走开了。可她紧追不舍，在我身后边走边说话。说什么这个世界上有鬼神，要我帮助她去除掉他们。我当然不会信这样的话，鬼神这样的东西，其实是不存在的，这谁都清楚。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可思议了。我走到我的家，把门打开，从门缝里掉落了一封信。我以为是什么恶作剧，就想着扔掉它。我走进屋里，瞥了一眼手里的信，信封上竟然有一个海皇波塞冬的头像，特别的形象，栩栩如生的三叉戟——哦，我忘记给你说了，我是研究古希腊神话的，算是文学的范畴吧——下面有一行古希腊文字，我虽然不能一眼看出来写的是什么，但我手边就有关于这些文字的书，我对照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波塞冬亲笔，见信者，委以重任’。我将信将疑的打开了，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古希腊文字，我对照着我以前研究的东西全部翻译了下来，然后誊抄在一张纸上。内容就是让我讨伐逃到现代社会的卡尔，说是读到信的人必须帮助，不然会受到惩罚。我仔细想，这应该不是恶作剧，就算是恶作剧 ，也不会有人有这个能力用古希腊的文字写上一封信的。而且信纸是羊皮纸没有错，应该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信。然后女孩又找到我，和我说了许多事情，说她也是上天派来的……”
罢了罢了，又是神秘来信这样的老套路，能不能新一点，我怎么感觉所有的故事里面都是从一封乱七八糟文字写成的信开始的。总之，他的这些话，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她差不多快回来了，做好准备。”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那说些什么。”
“干脆就这样坐着，什么也不说了。”
“那她来到我们怎么说？”
“能怎么说，话说完了，就停下来了呗。”这样简单的事情，“不过，你要装作知道了师生恋这件事，然后要表示出……表示出……随你吧，什么样的态度都可以，你自己认为正确的态度。你刚才演的就不错，照那个样子演下去，应该不会出岔子的。”
他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咖啡。这一口咖啡，就像是白开水一样，在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刚刚喝下去的东西是有浓度的东西。
我看了看咖啡杯里面的咖啡，已经所剩无几，如果现在喝，要把咖啡杯举的很高了，没必要这样做。我侧过脸，又看到我的自行车呆呆地站在那里。
女孩从厕所那边走过来，我听到她鞋子踩在地上的声音，以及裙子兜风的声音，就像丝绸欲落未落在水面上的感觉一样。
我装作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玩弄着咖啡杯。
“怎么样你们聊的。”
“嗯，还算顺利。”我回答道。
“这……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事，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做，我先走了。”他说着穿上外套，站了起来。我随着他也站了起来，然后和他握了握手，他就风度翩翩地离开了。
看着这个人走开，推门出去了，女孩坐到我对面开始对我说话。
“怎么样，他怎么说？”她睁着一双大眼睛，在她清澈的眼睛里，我根本看不出来半点儿欺骗。
“还能怎么样？他怎么可能信这样的事，总的来说，计划失败。我看他也没有那个意思，你就算了吧。”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我也该走了，你自己玩吧。”我想起来我的自行车是如此的孤独，还是赶紧离开吧。
“等等。”女孩站起来靠近我，“我怎么回去？这么远，你送我回去，反正你也知道路了。”
“好。”我没办法用别的回答来推辞，而且我猜她一定有什么事情，不然应该不会让我送她的。
自行车很有耐心地等我们等到这个时候，它斜着身子站在那里，把我们谈话的过程尽收眼底。我踢开车撑，坐了上去。
“我先骑下去，一会儿再上。”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我把车子骑下去。天空已经变得疲惫，把蓝色的面纱深深藏起来，露出的，是深蓝色的面孔。地面上的车灯路灯一亮，天空闭上了一只眼，另一只眼也只睁了一半。我不敢再骑快，生怕把她甩掉了。尤其是现在，天色已晚，车又没有灯，万一有个坑什么的，也不好对付。
“我有些话想说。”她突然说。
我正看着一旁的荧光广告牌，灯色的变化，把我吸引住了。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没有什么目的就让我送你回去。 ”
“这话怎么说。你不送我回去，不担心我被什么人骗走？”
“被骗走？呵，以你的本事，你不骗走别人我就高兴的不得了了。”
“你……”我感觉得出来，她生气的把头一甩，“我只是想起来了一件事，哪有什么目的。”
“信你一次，说来听听。”
她又是突然间抱住我，我吓得一抖，差一点没有抓住车把，轧到路边的路牙石。
“我想听上一次你说的那个《行走在天桥上的蒙面人》的故事。”
“我当时不是说了吗？是我自己编的，根本不存在，为了应付你才有的这本书。”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我就是想听。”
“不存在的东西，你怎么听？”
“既然你能编出来这本书的题目，那内容你也能编的出来。”她抱的越来越紧。
“好好，我讲给你，讲给你，你松开手。”
“好。”
她只是松了一下，并没有放开，比起一开始的时候，还是紧了不少。
我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好，那你听好了。”
“嗯嗯，准备好了。”她像一个孩子，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把脸也紧紧贴在了我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