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杏色》「all卷」(23)
all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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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儿提着他买的一些红薯准备回屋,做一点糕饼备着平常吃,没一会儿,外面就来了客人,出来一看,是立风来了,身后还跟着李副官,李副官怀里还抱着好几件礼物。
立风穿着那身板正的制服,他走进屋里,也没觉得有些暖和气儿,卷儿却撸着袖子露出了一截儿光洁的小臂,手上沾了一些黄糊糊的东西,他皱眉问:“不冷吗?”
李副官把礼物放在了桌上,卷儿客气道:“还好,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立风没回答卷儿的问题,却道:“你这里太冷了,不如还是和我回去住。”
卷儿走到中堂门口说:“这里有火炉,你要是觉得冷,就进来烤烤火吧。”
卷儿也没回答立风的问题,两人一个说东一个说西的。
立风跟了进去,见到里面地上生着火炉,厨房那边是红薯的香甜味道,他坐在火炉边的一张小凳子上,伸手在上面烤着,李副官也没进去,就在外面大堂里等待。
卷儿先去洗了手,又给立风倒了杯水说:“我在做一些红薯饼,你要吃吗?”
立风抬头道:“你还会做这些吗?”
怕立风喝不惯这里的水,卷儿从茶盒里倒出一片干薄荷在水杯里道:“又不是什么讲究的美食,谁都会做,不过我还没做好,你要是等不及,我做好后给你送过去一些也行。”
立风张了张口,准备说话,却不知道怎么说,他可以留下来多等一会儿,这样就能多和卷儿待久些,不过卷儿要是能去他那里,其实也很好。
立风在那里左思右想时,卷儿已经端着水杯过来了,他把水杯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道:“立风先生,给你泡了薄荷水,喝一些吧。”
卷儿伸手在火炉盖子上烤了烤手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卷儿弯着身子,抬起眼时,那双眼睛纯粹美丽,带着些许疑惑看向立风,立风的目光在卷儿脸上淡淡地移到卷儿的唇上,柔嫩温润,颜色仿佛一点豆沙红,不抹胭脂,胜似胭脂。
立风又看向卷儿的眼睛道:“来看看你这里缺什么。”
卷儿站直了身子道:“我这里什么都不缺,还有你拿的那些礼物,等一会儿你还是拿走吧。”
立风道:“那是给我弟弟的,我这个做兄长的,逢年过年来一趟,还不能给他带些东西了吗?”
卷儿这下倒不好拒绝了,立风给他亲弟弟送的东西,他一个外人,哪有资格替飒做主,就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一旁的柜台边,拿起那窗花看。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立风端起那杯水抿了一口,刚从壶里倒出来的,很烫,他又放下道:“对了,你家里是不是来过贼?”
卷儿转过头疑惑一声:“贼?没有啊。”转念一想,想起白天见的那个少年,便问:“为什么会这么问?”
立风顿了一下,卷儿是不知道他在附近安排了人手保护的,也没想让卷儿多知道什么,就说:“是我看见的,我见有个破衣烂衫的人在你家附近徘徊,我怕他伤害你,便让李副官询问了一番,他什么也不说,跟头狼崽似的只瞪人。”
卷儿急切道:“他不是贼,也没有伤害我,他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来我这里吃了点东西而已,你把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卷儿担心的模样让立风心里有些怄得慌,幸好他还没把那个乞丐怎么样,要是怎么样了,卷儿可不得恨死他。
立风安抚道:“你别急,我没有把他怎么样,只是我怕他的存在对你不利,就只是让他离这里远一些。”
立风也是好心,卷儿觉得自己太过于着急,刚刚对立风的态度有些不太好,便道:“他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知道我哥哥为了我的安全,让你多照顾着我,谢谢你。”
卷儿说了软话,立风也好受了些,他又烤了会儿火,喝了那杯薄荷茶,卷儿见时间不早了,太阳落得早,便准备开始做饭。
立风见卷儿开始忙了起来,也不便多坐,走时还说过两天再来。
立风没走一会儿,飒就回来了,他进了屋,取下围巾放在椅子上搭着时,见桌上堆着大大小小的礼品,药品最多,是用来补身体的。
“谁来过吗?是华立风?”不用细想,飒便猜到是立风来过,他走进发出声响的厨房,卷儿将锅里焖的剩排骨盛到瓷盅里,他接了过来,帮忙端去外面的饭桌上。
卷儿转身又去盛米饭道:“是他,说是来看你的,那些东西也是给你带的。”
飒困惑了一声,随后轻笑了一声,他这个兄长怎么会来看他,真实目的该是卷儿才对。
两人在饭桌上吃着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那个分房睡的话题闹的,让两人都有点沉默。用过饭后,飒照例要去拉夜场的车,只是他刚走出屋子,便突然又进去了。
卷儿坐火炉旁,在瓷盆里用手揉着里面的红薯泥,见跟前多了片阴影,抬头问:“怎么又回来了?忘记拿东西了?”
卷儿问完就低头继续揉着红薯泥,红薯泥已经被揉得光滑饱满,他抬起胳膊蹭了蹭脸时,被飒拉了起来,飒抱紧了他,毫无预兆。
卷儿愕然一惊,没敢动,飒抱着他说:“卷儿,我不娶妻,你也不嫁人,好吗?”
飒紧紧抱着卷儿,胳膊用力地箍着这具瘦弱的身子,把他这一天深思熟虑过后的想法,在此刻说了出来。
卷儿有些怔忪,他问:“为什么?”
飒靠在卷儿的耳畔,闻着卷儿发丝上的花香,呼吸有些深重,他的手几乎要揉碎卷儿的瘦肩一样:“我喜欢上你了,我不要你离开我。”
卷儿的心骤然一紧,漆黑的瞳孔一片不可置信,他往后退了退,要退开这令他窒息的怀抱,飒却将他搂得更紧。
“哥哥……”卷儿喊着,沙哑的声音带着娇弱的颤抖,他不再动弹,害怕着这一切,他和飒是名义上的兄弟,这种违背人伦的事情,他想都不敢想,可是今天所有苦闷无力的心情,又都有了解释,他也喜欢上了自己哥哥。
飒缓缓松开了卷儿,坚定又不容人抗拒地直直逼视着卷儿:“答应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卷儿望着飒的脸,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他轻轻一笑,像一朵纯洁的杏花,绽放在早春之际,香气弥漫在两人周围:“好,我答应你。”
卷儿的回答令飒欣喜万分,飒将卷儿抱起转了个圈,又在卷儿额头上吻了吻道:“今天我不出去拉车了,我们去看电影。”
飒肉眼可见地高兴,卷儿笑了笑:“嗯,我还想吃糖葫芦。”
两人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番,一起出了门,谁也没看见,在墙外一直站立的那个破衫少年。
破衫少年的眼睛里闪着星光,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人离去,他跟了两步,又退了回去,最后离开了这条街。
第二天一早,卷儿和飒就起来忙活了,他们贴了红色窗花,煎了甜糕,又开始在大门外挂红灯笼。
飒站在凳子上,高高举起手中的红灯笼勾住架子,卷儿在底下抬着头,两人说说笑笑,挂完这一个又去挂另一边的,挂好之后卷儿进门时,余光瞥见墙边有个黑漆漆的人影,只是看过去时,又什么都没了,风萧萧地刮着,吹动着屋檐下的红色灯笼。
卷儿进了门去,奔进屋里笑道:“我听见附近有人放了小炮,我也想买一些窜天猴来玩儿,好吗?”
“好好好,买买买,过年嘛,想要什么都可以实现。”飒站在大堂里,摆弄着墙上房东留下来的一幅挂画。
飒去做了饭,火炉上烤着一些早上煎的红薯饼,随时吃都是热腾腾的,卷儿用碗装了一些,出了大门后看了看四周,不知道在对谁说:“大哥哥,你是不是饿了?我刚刚有看见你来过。”
卷儿走了两步,又道:“我给你拿了一些早上做的甜饼,是红薯馅儿的,很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甜的,我给你放这里了,我进去后,你记得来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卷儿把那装着甜饼的碗放在靠墙的石台子上,又回头望了望,找寻着什么,才回去院子,把门半掩着。
卷儿一进去,躲在那头的破衫少年便探出了头,一路快步又瘸着过来,拿起那碗,却没有着急吃,而是看了很久,碗里的几块甜饼散发着甜糯的香气,勾得他口水四溢,他双手捧着碗,慢慢走到那大门前,又抬头看着那晃晃悠悠的红灯笼。昨天他被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给抓住了,他被困了半天,到了晚上又被放了,那放了他的男人警告他不许再靠近这里,他可什么都不怕,他要来就来,谁都不能阻止,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来这家的门口。
少年恍惚着,回忆里出现了给他肉包子吃的那个身影。
卷儿一直就没走,他躲在门后,想偷偷看看那少年有没有听他的话来吃,又怕惊扰到少年,他从门后半探身子,没想到少年就站在他家门口,还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破衫少年面前忽然冒出个脑袋来,惊得他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两人都愣在那里了。
卷儿反应得快,他赶紧出来抓住破衫少年的手说:“可把你抓到了。”
少年一听这话,以为卷儿要把他送去局子里,便挣扎着要跑,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那碗。
可惜少年腿脚不便,卷儿两手拽着少年,把少年硬是拉进了院里笑说:“这么冷的天,你跟我进来一起吃饭吧,我哥哥在做汤面,有排骨哦。”
少年失着神,再没挣扎,任卷儿拉着他的手,一起进了屋子里。
卷儿拉着少年到了火炉边笑着问:“你都在哪里睡?有没有地方过年呢?没有的话,要不要来我家?我和我哥哥,做了好多过年要吃的东西,有红烧鱼,有葫芦鸡,再过两天就能吃了。”
少年的心里阵阵暖意,在无形之中,仿佛已经被眼前卷儿明艳动人的笑容所清洗了他的灵魂。
飒听见外面卷儿在跟其他人说话,便出来看了看,结果瞧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手里还端着他家的碗,碗里是一些红薯饼,一晃眼下,也看不出什么年纪来。
卷儿对飒道:“哥哥,这个就是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那个人,我们让他留下来吃饭好不好?”
吃顿饭没什么问题,但是卷儿的态度,可不像是只让吃一顿饭的样子,来路不明的人就这么领进家里住,飒倒是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卷儿,但飒哪敢伤卷儿的心,便笑着同意了,还说等会儿给另一间空屋子里抱去新棉被,让这少年住。
卷儿比突然有地方住了的少年还开心,他拉着这少年东问西问:“你叫什么呀?多大了?我见你比我高这么多,我才喊你大哥哥的。”
少年其实很想逃跑,他不喜欢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赖人家家里不走,可是他一见卷儿围着他说话,笑意暖暖,他就没了主意,只傻乎乎地盯着卷儿看,报了自己名字:“我叫绒,十七了。”
“绒?是哪个绒字?是绒花的绒吗?”卷儿笑着问,等绒绒点了点头,他便笑说,“好漂亮的名字,我很喜欢,你比我大了一岁,我以后叫你绒哥哥好不好?”
卷儿不等绒绒回答,又伸手在绒绒头发上拨了拨,绒绒拘谨地躲了躲,却又偷眼望着卷儿,卷儿又摸了摸绒绒身上的衣服,自顾说了一大堆:“这头发得好好打理一下,还有这身衣服也不能穿了,会冻坏你的,我拿我哥哥的棉衣给你穿。”
卷儿又调皮地揉了揉鼻子说:“还有,你也该洗澡了,不洗澡可不能去床上睡。”
绒绒一听,窘迫地低下头,又看了好几眼卷儿,卷儿在偷笑他,他除了觉得有些尴尬外,竟一点也不认为卷儿的偷笑是恶意的,他喜欢这抹俏皮的笑,他也悄悄勾起嘴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