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满城尽（连城璧番外二）
番外连城璧二
银装素裹，大雪纷飞，花无谢披着狐裘慢悠悠的骑着马，皇帝传召再大的雪他也得去，可是他就想拖一拖。
宫门口早就有几个太监候在那里，一路进了朝阳殿。
花无谢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才进屋，“参见皇上。”
“免了，过来坐。”朱常洵靠坐在软榻上，底下还有两个宫女在伺候敲腿。
花无谢也没做什么客气姿态，坐下就捧着热茶喝上了，“天寒地冻，皇上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放肆！”大太监呵斥被朱常洵挥手退下。
“无谢，看在你是衡儿好友又是花家少爷的份上，朕有心提醒你，日前有人来报，你似乎和无垢山庄走的近了些。”话未尽朱常洵打量的看着花无谢的神色。
果然，花无谢不悦的皱眉，“皇上确定要现在和我谈论齐衡？”
宫女太监害怕的跪倒远处就怕听到不该听的。
“都退下。”听到这声，跑的比兔子都快。
朝阳殿只剩下朱常洵和花无谢二人。
“他已经不在了，你是他唯一的好友，朕不想你卷入这是非中。”
“什么是非，无非为了无垢山庄掌控的财富和影响，本来就互不相干可以安稳度日，皇上叫我来是要我做什么？真的只是让我远离这是非？”花无谢勾起嘲讽的笑。
“放肆！别以为我不敢动你，就你现在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够你死好几次了！”朱常洵被说破了心思恼羞成怒。
“皇上息怒。”花无谢混不在意，因着齐衡，也因为还没到朱常洵的底线，发火而已，他并不怕。
朱常洵憋着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叫了太监送花无谢出门。
花无谢回首看这威严高大的宫门，“齐衡，他是不是也是个可悲的人？”
……
其实说花无谢跟连城璧有什么交往，也只有几封书信而已，客气的问候，叫人送过几回酒也就这样了。
不算有多了解这个人，每每听别人说连城璧的手段和阴狠无情，花无谢也只是摇摇头笑笑罢了，只是想见连城璧的心越发强烈。
大约连城璧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吧。
既然起了心思，年前花无谢整理行囊出了门，就带了一个小厮，往无垢山庄去了。
花瓶走在前头打听路怎么走，他们只知道无垢山庄在南陵城附近。
花无谢捧着糖炒栗子走进一家茶楼。
“客官楼上请，您来点什么？”小二麻溜的擦桌子倒茶。
“随便来点点心。”
“好嘞！您稍等。”小二哥笑呵呵的收下银子。
花无谢放下粘牙的糖葫芦，拿出怀里的话本，江湖异闻录，正翻到谁家堂主一夜风流被挠花了脸。
“你们听说了吗？连夫人广邀名门给她儿子相亲。”
“哪个连夫人？”
“还能有哪个，那么大的事全武林都知道了。”
“这……相看的是男是女啊？”
“怎么可能是女的，当年……”说话的人声音渐小，“傅红雪那档子事，听说连城璧一直耿耿于怀，人到现在也没找到。”
“那这次怎么出相亲这事了？”
邻桌另几个人也坐过去，“听说就是连夫人放出的消息，也难为她两个儿子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
几个人围在一起笑的尽在不言中，花无谢后头那一桌四个人，其中一个拍桌而起，“无垢山庄轮得到你们在这里笑话，不想死就给我滚！”
谈论的几个人面色一变，丢下银子唯唯诺诺的跑了。
这四人是张宝手底下专门探消息的，谈论无垢山庄的人太多了，他们听多了也就习惯了，把人吓走也就是了。
花无谢听过傅红雪这个人，传闻傅红雪武功高强，容貌俊美无双，一把黑刀舞的无人能及，可惜现在踪迹全无，不然他倒是想见识一番是何等风姿。
“二少爷，问到了，问到了！”花瓶急匆匆跑上楼，大喘气也不耽误说话，“无垢山庄，再往西五十里，不远了。”
喊那么大声，花无谢真后悔带这么个大嘴巴出来，“行了，生怕别人听不见啊，要不要少爷帮你开开嗓？”
“……小的错了，您可别埋汰我了。”花瓶看看四周看过来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站到一边去了。
隔壁那四个互相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个站起身走了。
花无谢撇嘴，好么，通风报信去了，也不知道连城璧欢不欢迎他。
离无垢山庄越近花无谢走的越慢，几十里路愣是半天都没走到。
“二少爷，再这么走下去天要黑了。”花瓶无奈，少爷要慢慢骑马走他也不能硬赶，眼见天就黑了，荒郊野外天寒地冻的，再把娇贵的二少爷冻坏了。
马蹄声传来，一身黑袍的连城璧好似不怕冷，一看到花无谢他们就放慢了速度。
“二少爷好兴致，是要欣赏雪夜美景吗？”连城璧好笑的看着花无谢，这么一小段路走这么慢，他还以为半路出了什么事，想起被他撇在大厅的娘还有客人，头疼要犯了。
花无谢兜帽下的脸红到耳朵尖，“雪天路滑，就……慢慢走。”突然想到什么，“连城璧，你来接我吗？哈哈，我跟你说，刚才……”
张成跑的慢，刚到就看到花无谢高兴的和他们庄主说什么，他们庄主还很配合的跟在旁边，虽然还是那副神色，张成肯定他们庄主是有点高兴的。
……
连夫人笑着脸招待客人，打量着几个相貌出色的年轻人，无垢山庄的地位让人顾不上什么脸面，不管真情假意，不少人都带着家里的后辈前来相亲。
相貌另说，有些孩子都是被逼着来的，脸上都挂着勉强的笑，连夫人做不来勉强的事，这几个就被排除在外，另外几个还得再看看。
“张宝。”
“夫人，您叫我？”张宝路过前厅要出去办事。
“璧儿去哪了？张成跟他说了什么？一句话没交代就跑了，撂这一大摊子人。”
“庄主接人去了。”
“谁啊？”
“花家二少爷，哎呦，夫人，我先走了，还得去买这位二少爷爱吃的点心，家里厨子会不会做呐。”说完张宝一阵风的跑了。
连夫人张嘴想喊他都没来得及，“哎？”
……
相亲办的大张旗鼓，连夫人生怕自己的儿子孤独终老，不是武林的也有不少，谁让无垢山庄有钱是个香饽饽呢，倒也不少是奔着连城璧，还有不死心的带着闺女的也有，只是在这青年才俊中就不那么起眼了。
“路上听说你要相亲？”
“嗯，你怎么正好也来了，还就带了一个小厮，出了事你保护他？”
“嘴真毒，盼着我出事呢？我真该把信带出来给你念念，那可写的客气多了。”
“我信上也说了让你少和无垢山庄有明面上的关系，怎么不听话。”
“我来一半是来找你玩一半是因为皇帝，明面上没关系。”
“他又怎么了？前几日得了儿子，现在不是正春风得意。”
“听我父亲说，皇帝有偃旗息鼓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儿子，底下臣子也安分许多。”花无谢歪过头看连城璧，“你怎么想的？”
“我？他想闹就闹想停就停？管我叫一声小叔叔是这么对我？你说我会怎么样？”
连城璧是好相处的人吗？肯定不是。
“我也看不惯他，给他找找麻烦也好，去给齐衡上香的时候说给他也给他乐乐吗”
张成简直要笑出声，这位公子爷可真乐呵。
“……”连城璧挑眉，感情不是来当说客的。
“哎，连城璧，你家真气派，大门口这么多马车呢？”
“全是相亲的，二少爷可要帮着看看？”
“不合适吧，我瞧热闹就行，还是让你们庄主自己看吧。”
“瞧热闹？”连城璧眯起眼下马，花无谢跳下来时顺手扶了一把。
“……走那么远路，我饿了，你家厨子做饭好吃吗？有什么拿手的？路上我给伯母带了礼物，你带我去拜见，伯母肯定是个大美人。”一箩筐的话从花无谢嘴里蹦出来。
连城璧无奈，路上零嘴就没停过，“我娘应该还在正堂。”
……
连夫人一心两用，招待着客人心思却九曲十八弯，直到她儿子领着个俊俏公子进来。
雪白的大氅包裹着修长的身躯，清澈的大眼睛带着好奇，看到连夫人径直的走过去。
“伯母好。”花无谢躬身。
“娘，这是我朋友花无谢，正巧来这里游玩几日。”
“哎，好好。”
“伯母，这是给您的，您别嫌弃。”花无谢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立马红着脸塞回去换了个锦盒出来。
连城璧认出来了，包花生米的，再看看他娘，已经拿着帕子捂嘴笑了。
“好孩子，来就来了，璧儿，这里人多，你先带着无谢去后院。”连夫人亲切的笑着。
连夫人看着走出去的两个人，心底有了别的打算。
……
出了门花无谢就掏出纸包丢给花瓶，“你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东西都放少爷这，带你出来干嘛用的。”
恼羞成怒的这是，花瓶无辜背锅，敢怒不敢言。
“哈哈哈。”连城璧倒是毫无顾忌的笑出声来。
……
很多年之后，无垢山庄。
无垢山庄外某处林子走出来一个人，撑着伞走向无垢山庄。
“劳驾，花无谢可在府上？”
“先生是？我好给先生通报。”
“我是他旧友，你把这个给他。”青衣男子从怀里拿出个陶偶交给无垢山庄的人。
没多久，一个白色的身影跑了出来，瞪大眼睛看着他，手里的陶偶捏的死紧。
“你……”花无谢清清楚楚的看到齐衡站在那里，容貌未变，温润如玉的对着他笑。
“无谢，好久不见，进去说吧？”齐衡打伞给花无谢遮雨。
“快进来，你们几个，今天什么人都没见过知道吗？”走了几步花无谢不放心的回头叮嘱。
两个人坐定，花无谢盯着齐衡看了很久才转过头委屈的抹去眼角的水光“你怎么才来看我？既然没事也不捎个口信给我，死没良心的。”
“对不起无谢，我确实是死了，只不过有其他原因我无法给你解释，现在才来也是这个原因，别哭了，我给你带了礼物。”齐衡也是红了眼眶，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亲厚谁都不好受。
“少贿赂我，那你……能待多久？”花无谢只问齐衡能回答的。
“几天吧，就是回来看看你，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你的。”齐衡也不能保证，他底子薄，积攒力量慢，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一次。
“过的……好不好？”
“挺好的，那边有同伴，都挺照顾我，你呢？怎么会在无垢山庄？”
花无谢红着耳朵支吾道，“我以后都住这，就……也挺好的。”
齐衡惊愣的看着花无谢，“你？和连城璧？！”齐衡担忧的看着花无谢，有些相似的脸，难道连城璧！
“嗯。”
“无谢，你了解他吗？他和……”齐衡管不上自己儒雅了，只想翻个白眼，“怎么黑心肝的就那么招人喜欢。”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只在乎现在他心里有我就行了。”花无谢笑的傻乎乎，第一眼吸引连城璧的是什么他清楚。
花无谢心里自有一份计较。
“他现在人呢？”
“出去了，朱常洵要……来！”花无谢站起身，“我怎么忘了，皇帝要来，你不知道，他们俩握手言和了，朱常洵每年都要来一回，连城璧就去城里接他。”
“……”齐衡无奈的看着花无谢着急的转圈，“看见便看见了，跟我也无多大关系。”
花无谢看齐衡确实很平静，“他……近几年纳了几个妃，皇子也有三个了，皇位是彻底坐稳了。”
“挺好的，早年他为了收拢皇权打起无垢山庄的主意，现在算是太平了。”
“你也就是太心软，那几个一死反而便宜皇帝了。”
“我又不是为了他。”
两个人叙旧呢，连城璧回来了。
大门敞开，门口的两个人同时站住不动，连城璧快步走向花无谢，上下左右看人还好好的就放心了。
“无谢，这是怎么回事？”连城璧不敢信自己的眼睛了。
朱常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人是他亲手下葬的，是死是活他再清楚不过，而现在人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是做梦吗？
“晚点和你解释，他回来看我，别怕。”花无谢轻声哄着。
连城璧踌躇了一下，“现在不怕了，有无谢在呢。”小祖宗总把他想的很脆弱，他喜欢。
“皇上。”齐衡想了片刻，起身笑着问候。
“衡儿，你还活着吗？”朱常洵想去摸齐衡的脸，被躲开了，“活着就好，为什么……”不来找我，他已经没资格说这句话了。
“齐衡一切都好，这次也是回来看看无谢。”
两厢无言，一个不知道说什么，一个无所谓说什么，终究已经不是相识相知的人了。
“都先去休息吧，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花无谢打圆场。
把人都安置好之后，花无谢扒着连城璧的背要他背着回去。
“怎么了？朋友来看你不高兴吗？”
“高兴，可是一想到他还是要走，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心里就不高兴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过的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死了的人又好好的站着，但起码他还在，不是吗？”
“是啊，他还在，他和我说……是傅红雪收留他的，你……你要是想见傅红雪，我和齐衡说说。”
连城璧把人放下来，面对着花无谢，“眼睛都红了。”
“你要是敢说你想见他，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不要你了！”豆大的眼泪从花无谢的脸颊上滑下来，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决堤，花无谢的不安害怕全都化成了眼泪，准备淹死连城璧。
连城璧心疼了，上去抱住明明说着决绝的话，手里还紧紧握着他衣角的人，罢了，这个人大概就是来克他的，“别哭了，我只要我的无谢谁都不见好不好？不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跟着疼了。”宠着吧，挺好。
有些话不必说懂了就好，抓住了心哪还管什么有的没的。
花无谢埋在连城璧肩窝的脸浮起一抹笑，如早起的太阳，暖人心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