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守】(幽兰黛尔)第二十五章 观星
比安卡缓缓靠近的面庞红润,却也因为这样突兀的电话声惊了一下,急忙闪开了几分,这也正好,拉回来了我的几分理智。
我站起身,不顾自己腿部的疼痛,慢慢挪动了几步,在我一旁接起了电话,这个电话是天命的一个公号,我之前经常接触。
既然是天命的电话,我只好用着尊敬的语气,“喂,您好……”
可我还没有把礼仪的用语说完,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几阵声音,有些指责的意味,不,是全部指责的意思。
“议会本来看在你的功劳,决定尽量宽恕你的所为,没想到你是越来越放肆了,公然违抗执法机构!”
原来又是对我的指控,因我曾经犯下的错……本来我应该呆在天命的最高监狱里,不过奥托主教没有这么做,我只好请罪自我放逐,之后我在非洲呆了三个月。
只是,在某个夜晚我躺在野外,忙碌之余,在夜晚能偶尔看看这美丽的星空,哪怕年龄不再少年,心思还有着几分幼稚,我会想着——会不会我和她能在同一个时候,看着同一片星空呢。
明明地理位置都不同,更何况我与她已经没有了关系,怎么会那么美好。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我想起了这首诗,应该会符合一些我的处境吧,让我感伤一会吧……
时间终是现在,悲伤是那时的悲伤,我沉默了几时,回了一句:“抱歉……”
“抱歉?你的道歉毫无意义,当初革职你看来都算轻的!”
他们这般指责,我早已司空见惯,我有时会被这种无休止的弹劾甚至责问影响,让我怀疑,我是否真的做错了。
可每当反省几时,我只得一个答案,我真的没得选择,有时候的战况,天命的部队根本无暇顾及,为了多救部分的人,我只得向当地附近的一些组织寻求合作,虽然支付代价各异,有些出卖我自己,那倒是无所谓,而有时是出卖天命部分官员的情报。
这样的话,得到他们的不满也是应该的吧,是我的傲慢自私带来的罪孽。
但那时考量是,天命部分官员大多是三大家族的后人及其关系网,发展到现在,多数德不配位,也因奥托主教一人独揽大权,官员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只是后来通过某种机缘,我能让主教大人带回了他心中的“愿望”,也因此他开始慢慢放权,成立议会,直至现在,逐步退出权力的桎梏。
官员虽然得到部分裁减优化,对我仇视者也并不少,主教有向我讨论过这件事,我的回答是:
“只要他们心中能挂记着这个世界,无论对我有多大的私人恩怨,留下来我都不会介意,还请主教以大局为重吧。”
毕竟事情由我而起,我也确实对不住他们之间部分人,毕竟就算以救人为重,但也确确实实伤害了别人,哪怕尽力缓和伤害也是罪恶。
就像是为救水下的人去牺牲别人的财产物品那般,不论出发点如何,罪恶本身就是独立,不应因为出发点而忽视,一切就让我承受惩罚好了……
我叹了口气,说:“你们放心,等日后我一定去天命一趟,任凭发落。但是我要提醒的是,还是要加强对执法机构的监管,不然迟早有隐患。”
“联合组织的事,就不用你管了,你早就不是天命的编制人员了。至于处罚的事,现在事务繁忙,也不用你来天命了,具体什么处罚再议,这是一次警告,希望没有下次!”
说完他们便挂断了电话,我苦笑一下,同之前多次一样的收尾,只是这次还不清楚是什么处罚,希望我能接受吧……
在回头之前,我深呼吸一下,希望方才的压抑的情绪不会影响到比安卡,恢复好神情后我转身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比安卡已经站起来了有些担心得看着我,我努力摆出微笑。
只是精神又突然恍惚,为何?我明明也没流多少血,不至于如此。此时加上左腿的伤,我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一时间血液模糊了视线,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从眼睛里出血。
“片刻”恍惚过后,竟未察觉我已然身处别处,好熟悉的感觉,好像还是上次的医院,上次的病房,这次看到我腿部和整个上身缠满了绷带,有点滑稽的样子。
我试着起身,也没什么疼痛,我觉得来这里多此一举,不过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来,看到比安卡令人怜爱的眼神,她也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担心未曾减少。
我握了握她拉住的手,微笑着解释,“干嘛这样看着我,一点皮外伤而已,我没事的,放心。”
“你都晕倒了,还说没事……”比安卡轻轻“斥责”了我一下,言罢眼睛流出了泪滴,我很少见她哭泣,最近却频繁地让她哭泣,这样的情景让我措手不及了,我一生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别人的泪水,何况这是她的!
我语气颤抖,有些心疼,说:“比安卡,你……你别哭啊,我……说错了,抱歉啊……”
比安卡迅速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仿佛尽力掩盖自己的失态,说:“我看你受伤心疼,有些失态了……”
我伸出没有绷带的右手,缓缓摩挲着她的脸旁,用拇指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认真道:“放心,我就是腿部受了点伤,那时站不稳才倒下的,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我用这种略显拙略的谎言去同她诉说,不清楚她会不会信,但我的印象中,无论如何“欺骗”她,她都未曾怀疑过我。
她握住了我停留的手,说:“下次有什么事,能不能带上我,哪怕让我只是分担你的伤也可以的……”
我有一次沉默了,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很多时候我无法回答的问题,都会沉默。
我望向窗外刚刚显现的月光和星空,指了指外面的方向,说着:“比安卡,能帮我开下窗子吗?”
她听闻起身走到窗边,缓缓地推开了窗户,不高不低的楼层,使得外面的风吹的正好。
比安卡也是看到了同我想见的天空,现在好像是八点左右,深秋早已黑了,唯有因为灾难侵袭而保留如此明亮的星空。
我试着从病床上起来,发现也不是特别费劲,本来腿部就没伤到骨,现在感觉恢复的差不多得了,我虽最近受伤多,颇感脆弱,却发觉自己的恢复能力没有减弱多少。
我很轻很慢地走进她,顺手把我床边的布毯为她披上,比安卡则是接着转头看过来,漫过心头对她面容的惊艳,我接着抬头望着窗外的景色。
“舰长,你怎么起来了?先别勉强自己啊……”
我摆了摆手,不知为何,突兀轻咳一声,只好一手捂着嘴,一手示意。
“咳咳……不打紧,不打紧。”
余光能看见比安卡有些低下了头,她知道也劝不住我,却又在担心我,我知这种为难的感受,有些愧疚,可我也没必要为此矫情掩盖。
我对着天上的景色,今夜的月光很清淡,没有夺走太多恒星的色彩,是我比较喜欢的夜晚风格。
“比安卡,你看今晚的夜空,是不是比前几天更美一些?”
比安卡被我的问题吸引,轻咬唇思索着,不解地对我说:“我……我有点笨,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我微笑着解释:“你看,因为前几天的月是满月左右的样子,今日有些收敛,加上浅薄的云层有些遮掩,能让我们所见月的光不那么明显,这般,我们是不是更能注意到那些繁星了?”
“好像,是有些。”比安卡顺着我的指引,凝望了一会,便同意了我的说辞。
“所以,若想为其他的光芒显现,自己就不得不需要遮掩几分才可……”我又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也不知我这话到底暗示的谁,可这个规律和事实我想说出来,具体她之后会怎么理解我就不知道了。
“……”比安卡低下了刚才仰望的头,并没有说话。
我竟又觉得后悔,刚才的我一定是脑子抽了,不然怎会说出这种稀奇古怪的话,引得她的沉默,我想补救。
此间也是同她沉默了几时,直到星空部分的云层又移走了一些。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我自我喃喃道,这是我曾在非洲时思索已久的诗句,初次看到这首诗还是在我15岁左右的时候。
或许因我突兀的“感慨”引来了比安卡的注意,她再一次向我看来,不过主要微微抬头。
“嗯?舰长,这句诗有什么涵义吗?可以给我讲讲吗?”
我清了清嗓子,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这是我故乡清代的一位叫黄景仁作的一首诗里的一句,此句意为‘面前的满天星辰已不是昨夜的了,我又是为谁在晚风露中伫立了一夜呢?’。”
“听起来他写诗的时候一定很伤心……”比安卡幽幽的回道。
“冰雪聪明,你猜的很对,诗人黄景仁年轻时曾与表妹相爱,奈何两情相悦却不能两两成双,如太多悲情一般,故事仅仅有个开头,便没了结尾……”
我说到结尾时,心中哽咽了一下,不清楚这莫名的难受从何而来,是“预感”吗?其影响了我,使得语气有了几分落寞,并不是为谁惋惜,仅仅迫不得已。
“舰长……”她应听得出来我的语气有些变化,对我的称呼语气也是不同,大抵是关心吧。
全诗如下:
绮怀十六首·其十五 黄景仁 〔清代〕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作者留言:挖坑一时爽,一直挖坑一直爽,莫要说我水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