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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他”

2023-08-28 22:02 作者:意洲洲洲_  | 我要投稿


一些在群里口嗨水仙橙的产物,全文1.2w

对不起陈老师,我乱写一通,我先磕一个,我知道你很尴尬但你先别尴尬



“你说你觉得自己的内脏已经腐烂了?”

对面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陈子悠有些不明白这种眼神的含义,但由于对方的目不转睛,于是他把这归为嘲弄一类里。他的眼球小小地转动了一下,他点了点头。

“这种精神疾病的确比较罕见,但不是不能痊愈的,”医生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你要好好配合,接受治疗,会没事的。”

陈子悠迅速抬眼又垂下眼帘,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声道:“要吃药吗?”

不等医生回答,他突然狠狠抱住自己的腹部,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尖锐:“可是我已经没有胃了!!没有肠子!!!我快烂了!!!血,血马上就要流干了——”

“哐当”一声,陈子悠猛地站起来冲向窗户,医生却像是早有准备,从正面拦住他狠狠地向地上压去。

陈子悠恍惚间觉得自己脑后撞到了东西,却不像是地板,有些不平,磕着仍然是疼,睁开眼,眼前却是黑的。他缓了一段时间才渐渐感受到自己腰上传来的力度,医生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他,另一只……垫在他的头下,他感觉到身上的人正在颤抖。

他是在……害怕吗?

不过经过这么一遭,陈子悠也暂时冷静下来,他轻轻拍了拍医生的胳膊,示意他起身。

医生微微松开桎梏着他的手,却没有离开,而是慢慢扶他坐起来,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你还活着,你没有烂。”医生突然开口道。

“嗯。”他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但联系他刚才的举动,这话似乎不算没头没尾,只好应了一声。

“心脏还在跳着,跳得很厉害,我听到了。”

“……啊。”

医生终于站起身来,整理好被揉皱的衣服,回到咨询桌旁,从电脑上啪啪打出几串字来,“嘶啦”一声从嗡嗡作响的打印机上扯下单子,道:“去开药,记得定期来做心理咨询。”

“谢谢,刘医生。”

陈子悠走后,刘医生捏了捏眉心,坐下来写起了案例记录,下笔十分迅速。

“患者感觉到内脏已经腐烂,这种情绪出现时患者会把自己蜷缩起来,并不断抓挠腹部和胸口,发病严重时会试图剖开自己的腹部。”

“患者经常出现感到自己不被他人需要,自身存在没有意义的想法。”

“患者会长时间发呆,期间对外界没有感知能力,但恢复清醒状态后,情绪随之稳定。”*

刘医生的手在“患病原因”后面停留半晌,笔尖轻轻磕在纸面上,留下一个黑点,但最终还是没有拉成笔画。

他叹息着,靠在办公椅上,顺手拎起被他反扣在桌面上的纸条,扫了一眼,仰起头用微眯的眼盯着天花板,然后抬头将纸条盖在了眼睛上。

纸条上写,“你还有两次机会。”

护士敲几下门提醒他下一位病人还有五分钟过来,他应了一声,拿下纸条,直起身来, 沉默片刻后打开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那是一张和陈子悠一模一样的脸。

但是只有他自己能看到这张脸,其他人,包括陈子悠,看见的只是那位刘医生——在这三次轮回以前,他仍然是陈子悠时,所见到的那位“真正的”刘医生。

只不过……现在手机里的他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以及一双血红的眼眸。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现在知道的只是他要拯救过去的自己,让陈子悠活下去。

而他已经失败了两次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护士带着患者出现在门口,“陈子悠”把陈子悠的案例记录连同那张纸条一起塞到办公桌里,稍扩大了声音道:“请进。”

……

陈子悠回到家,随手把药扔在门口的鞋柜上,光着脚,脚步轻松地跑向阳台。此时正接近黄昏,橘黄的光透过窗户,或是在地上圈出一片片暖融融的色块,或是映在他摆在那的小桌子上,又倾洒到地上。他笑了笑,一脚踢开原本放在窗边的藤椅,靠墙坐下,松松垮垮地抱住弯曲起来的腿,望着从高楼大厦间的缝隙里泄出光来的夕阳。

只有这种时候,他可以发呆,大脑放空,任由无关的事情在自己的脑海里闪过,也不会担心有人会试图“叫醒”他。此时他不是病理性的停止感知,而是,整个人都像雾一样慢慢散开——他向前蹭了一点,然后双手张开躺在地板上——轻飘飘的。

陈子悠弥漫在空气里。

他有点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眼睛弯弯的。

他可以一直一直一直这样躺着,虽然生病以后他睡眠质量很差,不会惬意到睡着,但午后的时光会领着晚霞在他身上一点点爬过,他喜欢观察这样的景象,在这样的黄昏里,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不知多久过去,夕阳都已经隐匿了大半个身子,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陈子悠迅速起身,半跪在地上瞪着门口的方向,等了一会儿,外面的人还是锲而不舍地敲着门,他轻轻啧了一声,慢慢站起身,先把藤椅摆正,才缓步去开门。

“谁……咦?”

“晚上好,你还没吃饭吧,”“陈子悠”把手里的外卖举到他眼前,笑着说,“我可得盯着你好好治疗。”

说完便自顾自地进了屋,把外卖放在了桌子上,抬脚就想往厨房走。陈子悠终于回过神来,赶忙进去拉住他。

“不是,等一下……你先出来。”陈子悠皱着眉,抓住“陈子悠”的胳膊往外扯。

“陈子悠”任由他把自己拽到玄关,然后微微使了些力不再往外走,扭几下手腕挣脱开后站定。他瞥了一眼防盗门,随机视线又落回到陈子悠身上,道:“有些事要告诉你,但是不太方便被其他人听到。”

陈子悠站在原地没动,他掀起眼帘看着对面的人,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我家对面的阳台上,有一个人经常坐在那里,有时还会躺下。”

陈子悠身体一僵,自己放松时的表现被别人看到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现在他发现这种情况还不是一次两次。

“这下你能让我说了吧,”“陈子悠”侧过身子带上了门,“我是,陈子悠。”

……医生你看起来病得比我严重。

“陈子悠”没等他把这句话组织成一句委婉的吐槽,继续说了下去:“简单来说就是,我是最初的那个你,自杀之后意外地在刘医生的身体里醒来了,我想我应该要救你。”

“这是我的第三次机会,也是倒数第二次机会。”

“嗯……意思是我们已经死了三次了。”

“我不知道机会用完之后的结果是什么,我猜是彻底死掉吧。”

陈子悠静静地看着他,听到这样荒谬的话,他以为自己的第一反应会是无语,但是,他看着那低垂的眼,睫毛不时轻轻眨一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直觉这个人应该不是编了一个离谱的故事来烦他。

陈子悠又问了他几件事,除了自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事,刚开口时,“陈子悠”就笑了,但的确一一答了上来。

“你就叫我橙子吧,”他又一次向厨房走去,这一次陈子悠没再拦他,他从橱柜里拿出碗筷,“你知道吗,你连这几个问题都没变过。”

橙子是他的网名。

陈子悠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感觉还是很怪异,嘴唇开合半晌,还是出声说道:“你让我对着刘医生的脸喊自己的网名也太奇怪了吧。”

橙子乐了两声,一边帮他盛好米饭一边说:“你都已经这样挺过来两次了,加油。”

陈子悠注视着他递过来的那碗米饭,顿时沉默,犹豫良久还是接了过来,夹了一口米饭送进嘴里。

他细细地嚼了一会儿,喉结微动,试图把那一口米饭咽进去,但随即他便猛然跑进厕所,跪在地上用手指快速抠挖自己的嗓子,吐出两粒米来以后只剩干呕。

橙子在他起身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当即追了过去,见他身体都开始痉挛,立刻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把他动作逐渐剧烈的手指也压到身侧。

陈子悠拼命地挣扎着,橙子渐渐有些制不住他,于是想把他往外拖,在踢打间脚下没有站稳,连着陈子悠一起向后倒去,后背狠狠撞上洗手台,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样撞了一下,手上不免有些卸力,为了重新桎梏住他又被打了几下,这才一步一挪地带他回了卧室。

被摁在床上以后陈子悠稍微安静一点,但刚才的干呕和扭打使得他眼睛已经泛红,此时他不再反抗,却感到情绪翻涌上来,登时便有泪珠不受控制地滑出。

橙子本来弯腰把陈子悠束缚在床上,见他动作缓下来,就慢慢松开手,正要起身,那几滴泪映入他的眼中。清澈的液体顺着眼前这人透红的眼角留下,浸湿了那一道的皮肤和小簇头发,沿着耳廓流下。

不对,他还没脱离出来。

橙子拍了拍他的脸,只见他双目无神地凝视着他,忽然说:“你这么费力来帮我干什么呢。”

果然。

没等他的回答,陈子悠就继续喃喃地说:“你从第一次开始就应该好好享受,你应该有一个很好的生活,而不是继续看着我,看着自己死去。”

“放着不管你,等你死了我也会直接开始下一次轮回的啊。”橙子忍着后背传来的阵痛,发了些力压着他的肩膀,防止他再失控。

“那你也可以直接把我绑在家里,时不时喂一点食物维持生命就好,反正不会有人发现。”

橙子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完全不想理这句疯话,他甚至在想陈子悠是不是早就清醒了,故意说这样没用的话来气他。

但他缓了一会儿,还是攥住了他冰凉的手,在床边坐下。

虽然他的病在第一次死亡后就不知怎么回事被治好了,但他还记得那种感觉。

他得给他自己一点真实。

于是他拿起陈子悠的手机,操作了几下后重新放回床头柜上,一阵音乐从中传出来。

听到那段熟悉的旋律后,陈子悠的瞳孔急剧收缩——

那是他写的曲子。

但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写过新的曲子,因为得了这个病,他无法再写出一首完整的歌。

他曾坐在电脑前,想要写下自己病中的苦痛,却发现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本以为自己当时是在构思,可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

而面前的屏幕上,没有留下任何一个音符。

他想,他曾说自己不愿歌颂苦难,可现在他真想给苦难写首歌了,却做不到了。

这苦难来得太汹涌。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主动听任何一首曲子。

舒缓的音乐重新涌进他的耳朵,陈子悠的思绪回到现实,他茫然地伸出手,把手机拿到自己面前,注视着屏幕。

“作曲:橙子Miu”

然后他又听了很久很久,从手机里翻出一段一段他写下的旋律,欢快的,温柔的,悲伤的,他感觉到被情绪填满,这一次他没有坐在熔金落日之中,却再一次活了过来。

即使过去这么久,他还是被音乐深深地感染着。

关掉手机以后,陈子悠起身下了床,默默地扒几口饭,拿起杯子吃了药,把剩饭放进冰箱里。

橙子注视着他这一套动作下来,才暗自松口气,却还不放心,试探道:“我今晚能住在这吗?”

陈子悠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失笑道:“别担心啦。”

橙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一瞬却和陈子悠对上视线,后者轻声说:“我想写音乐,病好以后。”

他见过无数个时刻这双眼睛黯淡的样子,这时才忽然想起,它们也会盛满坚定的热爱,熠熠生辉。

这样的神情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明白。

他本就是最了解自己的那个人。

……

回到家后,橙子赶忙脱掉上衣,对着镜子一看果然一大片青紫,呲牙咧嘴地上了二十分钟药,也还有一些地方没涂到。上完药后他趴在床上,开始思考陈子悠的异常。

前两次他摸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不敢多做改变,只是在大致遵循原本的事情走向的基础上尝试阻止陈子悠自杀,即使陈子悠都能凭借两人骨子里的相像,和他有意无意的透露猜到他的身份,但总体上没有太多改动,结果自然是失败。因此这一次他决定不再循规蹈矩地重复原本的世界,他先是突然来到“第一天见面”的陈子悠家里,又直接告诉他自己的身世,事情如愿开始变得不同。

但是,同样发生转变的,还有陈子悠的病。

变得更严重了。

原本他的病,还远远达不到仅仅是吃一口饭就开始发作的程度。

他又想起了那张纸条,既然会在每一次轮回都留下这么不明不白的话,那就说明他的轮回是有“人”在控制的。

那么……他的病,会是祂的警告吗?如果是,那么祂让自己陷入轮回,又设下限制和警告,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但他没再将这个发现告诉陈子悠,因为他不知道再次提前说出涉及轮回的事,会不会迎来更严重的后果。当然,这也不代表他会妥协而回到原来的模式,相反,他要开始打破这一切了。

……

第二天,橙子请了两个月的病假。

在第一次穿越的时候,他起初没有请假。一是因为他那时担心贸然对历史做出太大的改变会引发问题,而且陈子悠也不可能接受一个陌生人住在自己家里,哪怕是医生;二是因为他担心这么长的假期会对医院和真正的“刘医生”带来麻烦。

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假如他真的成功了,接下来会怎么样?

也许他会作为“刘医生”继续活下去,也许会回到自己的时间线,但一切都被改变,当然,刘医生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继续生活。如果是后者,他则需要为刘医生考虑。

但很显然,工作之余对陈子悠表达关心根本无法治愈他,于是橙子在第二条时间线里进行了一个月左右的请假。

毕竟,打破轮回,救回自杀的自己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虽然第二次也失败了。

请完假回家,橙子又敲响了陈子悠的门,并提出要和他一起住。

“我可以打地铺。”

随即橙子瞟了一眼陈子悠的手机——虽然已经被按灭了,但是他刚到门口时就听到他在放自己原来的音乐——又重新与他平视,道:“你不是说你想写音乐吗,我来帮你。”

陈子悠暗叹,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他当然清楚自己在做了决定以后有多坚定多执着。

但在那一瞬间,他准备转过身时,蓦地看见橙子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道光,登时便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轻微地“啊”了一声,待橙子询问时却再也看不到了,只好与他略提了一下,继而从门口让开,等橙子搬一些日用品过来,又把备用钥匙给了他,叫他有空去照着再配一把。

两个人都呆在家里,也不好日日吃外卖,于是也都偶尔会下厨做几道家常菜,至于味道……虽然他们品尝的时候都很想骗过另一个自己,但很显然,依靠表情对方立刻就明白味道称不上美味。

由于刚刚开始假期,橙子的生物钟还处于上班时的状态,早上他醒来时陈子悠还在睡,他躺在软铺上伸了个懒腰,又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感叹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这样放松过,仿佛从一个受人摆布的噩梦中缓缓苏醒。

也许他的改变是对的。

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洗漱完,他又探头看了一眼,陈子悠似乎还在睡觉,他便在厨房里慢慢悠悠地做早饭,回过头来再进到卧室,却见陈子悠仍安静地躺在床上,背对门口。橙子的目光在陈子悠身上凝聚良久,忽而快步走过去,在床边微微俯下身,果然正撞见他睫毛轻颤。

橙子揶揄道:“我连自己装睡的时候呼吸频率什么样都知道,别装了,起来吃早饭吧。”

而后陈子悠半睁开眼,稍偏过头去,迅速将眼瞳转到眼角处瞟了他一眼,道:“不吃。”

这话出口有些闷闷的,橙子感觉不对,赶忙问道:“又开始了?”

一阵悉悉簌簌,陈子悠点过头算是回答后就蜷缩起来,用胳膊隔着被子勒住腹部,不住地颤抖。

橙子只好把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抱住他劝慰,抱他时感到他的瘦弱几乎硌手,忽然感到胸口有些疼,不自觉放缓呼吸。

之后这样的事常有发生,只是很多时候橙子会强硬地叫他多吃几口,再紧紧抱住他不叫他给自己催吐或是自残,毕竟再如何他也不能去输营养液。

但有时陈子悠的反抗会很激烈,而且没有理智时,他的力气变得很大,橙子甚至不得不准备绳子来把他绑在床上。

这时他会看到他的眼。

通红,血丝爬满了眼球,狰狞得像一个杀人犯。

可他分明见到这双眼睛里的悲凉,红透的眼角会泛起泪,面前的人会不断地重复破碎的词语,祈求一个能让他心安的答案。

“为什、为什么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橙子脱力般瘫坐在旁边,仰起头来,枕在床沿。

“疯子……我是疯子……我不想……不想做疯子……”

“嗯,不想做就不做了。”

“不要看我……不要看见……我这样……”

橙子沉默了,他站起来,俯视床上已经哽咽的人。

不要看我。

他只感到心脏像被人用叉子狠狠地绞着,他突然很想很想,替他擦去眼泪。

于是他弯下了腰。

没关系的,我明白的。

那也是我的痛苦,我明白的。

我可以深深地接纳你,哪怕是你、是曾经的我都不愿接受的丑态。

我知晓你的痛楚,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我明白的。

他或是呢喃,或是写在心底,感受着陈子悠渐渐不再挣扎,直到沉沉地睡过去。

他拨开前额凌乱的头发,轻轻地吻了一下。

……

午觉睡醒了之后陈子悠会坐在电脑前,他仍然写不出曲子,不得不忍受自己长久无意识的走神后惊醒,发现大半个下午的时光在他眼前逝去,却没在脑海里留下任何印记,仿佛游离在世界运作之外,那样迷茫而悲伤的情绪,充斥他的胸腔。

但他不再为此而失控,他甚至在电脑前先听一会儿其他人的音乐,还同橙子一起评析,再独自陷入与音乐相隔的孤独中。

期间橙子会在旁边看看书,此时他倒是有时间仔细读一些他早就想读,却因为学习和之后的工作而一拖再拖的书。他从不阻拦陈子悠,他明白后者的确有焦虑,但更多是不甘心。

他曾有自己的骄傲,也曾被众星捧月,即使如今跌落深渊,他也要以那一缕光作藤蔓,一点一点爬回他的崇山。

而且他的确不是呆坐着,他在感受,他在回忆,即使他无法控制思维被清空。

这种时候的陈子悠是安静的,掀起眼帘,紧盯屏幕,眼睛里却是空洞洞的,视线没挪过半点位置。

但其实,也是一种不同于平时的美。

橙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不再看书,而是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的希冀,他的迷茫,他的哀伤和他醒过来后又一次看到窗外已是黄昏的绝望,在此后的每一天里,都被橙子尽收眼底。

经过了两世,他已经不会对看自己的脸感到不自在了,这会儿他觉得自己这副样子还挺赏心悦目的。

他知道这种状态下的陈子悠根本不会感知到他的目光,因此坦然地放下书开始观察。

……不过也会有翻车的时候。

他也不免会看得出神,有时陈子悠先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落寞,便先感受到一股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过头去,恰好与橙子思索着注视自己的双眼相对。

很多,很多次。

起初他的脸上还会飞起一抹薄红,毕竟那过于热烈的目光,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即使橙子本人可能都还没确定。

只是,荒诞,可他避开视线却不是因为反感。

后来他也会挑眉望回去,看着橙子一瞬间尴尬地摸摸鼻子又重新举起书。

于是在每一个午后都更深一分心知肚明。

编曲的时间过去,他就可以去阳台,像以前一样放空自己。

这项活动第一次有两位同学参加的时候,陈子悠本以为自己会有些紧绷,结果是他甚至还能和橙子漫无目的地聊天。

他们聊起过去,谈着记忆里如出一辙的经历,像是从小交好的朋友。

有时橙子也会说起前两次的轮回,陈子悠只是听着,不会多问,但有几次他看到仍有一点余晖时,天光落在他身上,那双眼睛亮亮的,也许还有些泛红。

没人愿意亲眼看自己死去两次,以不同的方式。

这三次回到过去,每一次的发展都不尽相同,每一次他都劝自己,这次一定可以打破死亡的闭环。

可是他已经在第三次里了。

陈子悠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抱着腿蹭到他旁边,肩膀紧贴着他,给他借了些力。

“我没事。”

“我知道。”

橙子只好无奈地笑了。

一段时间过去,在药物的辅助下陈子悠失控的次数已经比原来少了许多,橙子就会带着他逛逛超市和公园,甚至有两次大着胆子出省去旅行。

但无论如何,他们总会留下金乌西沉的这段时间,看着窗外,路灯会一齐点亮,方方正正的一扇扇窗会一个接一个亮起,到了远处的光便只剩一个星点。

旅行结束的前一天傍晚,他们站在落地窗前,橙子抿了抿唇,悄然伸出手去。

万家灯火下,他们在陌生的城里,牵住了手。

陈子悠摸到对方手里细密的汗,哑然失笑,轻轻动了动手,与他十指相扣。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

在这种惬意的氛围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陈子悠的死亡节点。

这段时间两人时不时会感到有些紧张,但橙子比以前要放心得多。

从他决定把轮回的事告诉陈子悠开始,这一仗他就已经赢了。

他想。

那么,成功之后,究竟他会如何呢?

他皱了皱眉,提着菜打开家门,刚进门就有一道人影扑过来抱住他的腰,他猝不及防地被撞得后退两步,肩膀磕到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等看清来人后,他才卸了些力,维持着这个姿势关上房门后又轻轻抱住他。

“怎么了?”

“难受,好烦,摔了很多东西,好想……”

好想自杀。

但他没说出口,今天是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他们就能摆脱循环,他也很快就能痊愈,他觉得自己今天只是恰巧陷入自我厌弃里而已,他不想让橙子担心。

他从橙子的颈窝里抬起头来,与橙子额头相抵,再次同他对视时却微微睁大了眼——

红色的眼睛。

他稍退开一些,看清了橙子的脸。

和他一模一样。

橙子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疑惑地问:“又是怎么了?”

“你……陈子悠……”

橙子愣了一下,从开启轮回以来几乎没有人会用这个名字叫他了,半晌才“嗯”一声应下,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所以……你能看见我的脸了?”

陈子悠点了点头,心跳却开始慢慢加速,视觉上的感受让他更深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就是他自己,他们是同一个人。

环住橙子脖颈的手略上移几分,他不管不顾地使了力,将唇贴了上去。

感觉到对方一瞬间急促的呼吸,他挑了下嘴角。

橙子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也捧上了陈子悠的脸回应起来,动作间碰到了客厅的灯,刺得两人双眼都微眯着,于是又被他关上。

结果没一会儿又把灯碰开了,但家里的灯是变光的,此时再打开却是幽暗的蓝色,竟是搞得气氛有些绮旎,他思绪杂乱间想到也许应该再加点配乐。

灯光映在他眼里,笼罩在陈子悠身上,喘息间他觉得这像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分开后,他默默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起身去做事情结束前的最后一顿晚饭。

他让陈子悠坐在厨房外的餐厅处等他,他既不能留陈子悠一个人在其他房间,也不能让他进厨房里拿到危险的东西。

结果相安无事一直到了深夜。

距离第二天还有半个小时,橙子抱住陈子悠坐在卧室床的中间,清掉了房间里的尖锐物品,关上了窗户,全神贯注地盯着陈子悠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旁边手机屏幕上的时刻终于无声地变为四个零,两人脱力一般瘫倒在床上。

意识到自己还在这里,橙子有些雀跃地弯了弯眼睛,站起身来,拍了两下陈子悠的头,说:“这下好啦,我就住在这了,现在我要去洗澡,累死了。”

橙子泡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时,无法控制地扬起嘴角,想着未来的事。

要这几天再出去好好玩一玩,刘医生那间房子他现在不住了可以租出去,不知道请了这么长时间病假还能不能回去上班,陈子悠过段时间彻底痊愈后也可以重新开始和朋友交往……

他浑身冒着白气,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走到浴室门口,刚想开口却霎时愣在原地。

陈子悠不在卧室。

这种时候他没办法让自己不去想最坏的那种结果,他急切地喊了几声陈子悠,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了。

他只觉得原本暖呼呼的身体此刻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冰冷下来。

卧室窗户有护栏他跳不下去,但是卧室外有很多东西可以杀了他。

他踉跄着冲到阳台,看到碎裂的窗户和满地血迹,不敢再探头往下看,他失了力瘫倒下来,跪坐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为什么?

他嘴唇翕动,无声地问道。

按在玻璃上的手一下就被刺破,他却连眨一下眼的力气都没了,他躺了下去,脸庞也被划出血珠,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染上他苍白的脸,病态的艳丽与悲怆。

他眼前一黑。

……

“刘医生,刘医生,你还好吗?”

他撑着头,缓缓睁开眼睛。

陈子悠。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立即站起身来想要抓他,却被他皱着眉躲过去。

他这才冷静下来,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重新坐回办公椅。

“……你说你觉得自己的内脏已经腐烂了?”

陈子悠小小地转动了一下眼球,点了点头。

……

橙子凭借着暂存的理智走完了这一套流程,目送陈子悠出门,然后靠在椅子上歇了很久,混乱的大脑才渐渐沉寂下来。

他瞥了一眼那张纸条。

“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失败,将彻底陷入轮回,永远无法逃离。”

他胸口突然升起怒火来,既然无论如何陈子悠都会自杀,甚至会被强制死亡,那他继续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但他转念一想,也许是有什么关键点没有触发,因此任务完成度可能只是(1/?),到了结算时间才会game over。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任务就是让自己不要自杀,并且死亡节点就在他原本会自杀的那天,可是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猜想,写纸条的人从来没说过对或者不对。

从上一次的死亡来看,这两点都不准确了,只是前两次陈子悠的病情治疗情况远不如第三次,并且都在零点之前死亡,他就理所当然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是没办法的,他只有四次机会,容不得他一项一项控制变量来试错。

随后他又打量起这张纸条来,想了想开口道:“你总该给我一点提示吧?”

没有反应。

橙子没有放弃尝试,既然这很明显不是自然现象,那么背后就一定有人或者说“人”在操控着,那他就可以想办法让祂开口。

这是一张残缺的病历单,现在他翻过来,背面是原本病历单登记病人信息的地方,但现在那里是一团团杂乱的毛线一般的黑色线条。

他努力地检查纸条的每一寸纸面,终于在“电话”一栏后面发现了一串类似于电话号码的数字。

他之前不是没有检查过,当时也有扰乱视线的线条,但绝对没有这些数字。

那也许就是刚才的话里触发了关键词?是“提示”?

想到这他撇了撇嘴,有关键词才给反应,这也不够智能啊,就是某宝机器人客服的水平吧。

请了病假后,待上面审批下来他就赶快回到家坐到沙发上。

这时他才恍若隔世地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个房子里了。

再一次确认没有把那几个数字看错后,他深吸一口气,拨出去之后便屏息等待着。

但电话才“嘟”了一声就被直接挂断,随之而来的是一条短信,发了两句诗过来。

“落花人独立。”

“只影苍穹来。”*

他冥思苦想许久也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得先收起手机,向陈子悠家里走去。

不管另外的任务是什么,他总得先保证陈子悠不再主动自杀。

两人照常相识,只不过这次他们多了两条信息,没事就拿出来研究。

心情好时他们仍然会去旅行,有些地方上一次去过有些没有,不过是随心而行,在这期间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即将到来的死亡。

到南京时,他们发现了一处紫藤萝瀑布,陈子悠站在摇曳的紫色之下,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在他头顶盛开,他回头望向橙子,眼眸中盛着盈盈笑意,落下的几片花瓣,亲吻他的发尾或肩头,他闭上眼睛,侧耳去听,听花的流动,花的欢笑,花的生长*。

橙子愣住了,在这样的明媚中,他却忽然想:落花人独立。

他并不如原诗一样悲伤,只是不忍此刻的美好很快就会逝去,于是他举起手机,将眼前的人和紫色的光辉盛在其中。

橙子踱步过去,和他一起仰头欣赏,在这繁密和馥郁里,静谧蔓延开来,他们可以放空念头,不必再去想死的焦虑与悲伤。

这一次回到家,距离那个大约的死亡节点还有三天。

橙子同陈子悠说了他在紫藤萝下的联想,分析这句诗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们查着紫藤萝与这句诗的关系,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正一筹莫展时,橙子找出相册里的那张照片,突然有一个想法闪过。

“会不会……'人独立'的意思是,只剩下你一个'陈子悠'?”

陈子悠微怔,犹豫道:“只剩我一个……那你不就得……”

橙子点点头:“我应该是要死掉才行。”

“不行!!”他话音刚落,陈子悠就突然尖叫道,“你要是猜错了怎么办?!”

“我也没必要现在就去死嘛……趁着几天再想想其他的解读,而且还有一句诗没解出来呢,但总得有个PlanB啊。”

陈子悠闻言立刻转过头,又开始研究那些资料,另一边吩咐橙子再看看之前他们找熟人做的解读。

他们的确想出了和这两句话相关的几种办法,但到了那一天,他们把所有办法都尝试了一遍,仍然没有变化,橙子再一次给那个号码打了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拨通,只是再一次收到那条短信:

“落花人独立。

只影苍穹来。”

还设的是自动回复。

于是他们不得不尝试PlanB了。

橙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厨房拿起了刀。

回到客厅,他看见陈子悠紧抿着唇,尽力压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如果……如果不是这个……怎么办……”

“如果不是这个,我们两个就一起困在轮回里呗,而且我觉得吧,'祂'不会真的让我死。”

陈子悠明白他不过是故作镇定来安慰自己,只好吻了一下橙子的额头,然后躲在客厅与卧室相隔的墙后,小声说:“我不要看。”

此刻他才明白橙子在那三次轮回里有多痛苦。

他紧闭双眼,等待着血肉被刺破的声音,可身后却一片死寂。

他慢慢转过头,橙子正举着刀对准自己的心脏,几次推近又退回,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呼吸轻微而急促。

是了,一个正常的人,怎么敢把刀捅进自己的心脏呢。

恐惧间,橙子抬头,恰好和他对视,相顾良久,橙子缓缓将手掌摊开,手中的刀柄对向他。

他久久地沉默。

他的爱人,在恳求他杀掉他。

他深深地望住他的眼睛,一步一步走过去,不过几米远的路,他却像走过了一生般疲惫。

他俯身,和橙子一起跪坐在客厅中央,刚刚伸手想要接过刀。

“你先去戴个手套。”

陈子悠立刻反应过来他是怕自己留下指纹,如果成功以后自己还是留在这个世界,总不能背上一项罪。

他戴上原来实验室里用的手套,终于接过了他手里的刀,隔着手套,他能摸出来刀柄已经被捂热了,汗津津的,刀身却还是冰凉的。

两人的呼吸几乎停下了,橙子握住他的手腕,把他一点一点往自己身前带。

陈子悠仿佛能听见他们两个的心脏飞快地跳动着,似乎混乱,又似乎渐渐趋于同频,他分不清他们两个人谁的手更抖一点,只觉得这种感觉逼得他快要吐出来。

他不再看橙子的眼睛了,而是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刀,他的眼眶有些温热的湿润,嗓子里像噎了一块石头。

刀尖终于划破橙子的皮肤,鲜血滚落下来,染红了他薄薄的一层衬衣,陈子悠的手狠狠一抖,手上不自觉地松了力想要把刀扔开,橙子却似是释然一般轻轻地笑了,带着他的手猛地一刺!

穿进了他的胸膛。

陈子悠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刀扔在旁边,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虚虚地抱住橙子。

空气像是一瞬间都被抽走了,橙子觉得自己快要窒息,陈子悠的声音仿佛是从远方传来,透过一层膜才进入到他的耳朵里,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液体滴落在他手上,他也没工夫去看了。

睁开婆娑泪眼,陈子悠才意识到对方的眼睛也盈着泪,他咬紧牙关才抑制住自己的哽咽,紧紧攥住他的手,低下头去,怀里的人也奋力抬起头,同他嘴唇相贴。

然后便彻底脱力,落回他的臂弯里,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手机收到短信,发出声响,但他像是没听到一样,等着橙子在他怀里一点点冷去。

他现在这幅样子就好似又病重了一般,过了很久,眼球才动了动,双目无神地环视一圈,视线落在手机上,打开短信:“恭喜你任务完成,当你打开这条短信之后,会被传送至休息区,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随后便眼前一白,等再次睁眼时,他坐在一间大厅里,对面有一团光球。

但他没心思再去管那团光球是什么,刹那间所有的记忆都涌进他的脑海里,无论是橙子的还是那些“死去的”陈子悠的,撑得他头痛欲裂。

光球围着他绕来绕去,似乎是在等他消化这些信息。

等他醒来,如一场大梦方才惊醒,汗珠顺着额头滚落,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晃了晃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下来。

他竟早已在同一条时间线里循环了几百次了。

每一个“第四次”失败后,他都会被清除记忆重新投入循环里,再一次开始这四次拯救,除了阻止自己自杀之外的那个关键任务并不固定,但在这同组的四次里是相同的,他也理不清这是第多少次重来才成功。

当然,这些规则从一开始他就不知道,只是记忆最终归拢他才明白。

那么,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仰头问向光球。

“不是我,而是主,”光球向上升了一段距离又降下来,状如膜拜,“主在挑选眷者,所以请你们这些死去的人来玩了一场游戏,胜出的人,就能去往祂的身边。”

“这就是'只影苍穹去'的含义?”

“是的,主是广袤的天空,为世人带来真理与光明。”

“真理?可你们只是'最后一次'这个说法就骗了我上百次。”

“不,这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漏洞,”光球对他的质疑有些不满,便下降几分,逼至他眼前,“你们每一次轮回产生的负面情绪会积攒,即使记忆被清除,仍然会沉降下来,所以前几次机会没有把握好,几世的积累也足以让一个人崩溃,自然也就陷入无尽的轮回之中,因为你们无法再找到成功的办法。”

解答了他的疑虑,光球又思考片刻,似乎接下来的话他并不想说出口,最终还是犹豫着道:

“当然,如果你们胸无大志,不愿受启,仁慈的主也可以将你们送往原来的世界,因为在你们死的一瞬间,主就扭曲了相关人员的记忆,再将你们投放回去,在他人眼里只是脑部意外受损的植物人躺了一个月以后醒了过来而已。”

“那么,你的选择?”

陈子悠有些无力,他的几百次荒唐到了祂们嘴里,就只不过是一场游戏吗。

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总不能一时热血上头去端了那位神的窝,他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

况且谁知道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他开口给出回答,光球轻轻晃动之后,转了过去。

……

“小陈,恢复得不错嘛。”

“陈博,你回来啦。”

“欢迎回来!”

笑嚷声此起彼伏,陈子悠笑着一一应下。

醒来以后,他花了两个月时间复健,又花了一年时间把专业知识捡起来,期间逐渐恢复社交关系,今天是他回到工作岗位的第一天。

忙了一天复职后的事宜,又和研究院的新人熟悉了一下,晚上回到家,他才躺到沙发上,喟叹道:“久违了。”

他走到洗漱间,摘下隐形眼镜,露出右眼的血红,长久地凝望着镜中的自己。

他的灵魂曾穿过千山万水,与仍正挣扎在死水中的“过去”相见,如今记忆同折叠的时光重合,他低下头,和镜中的他额头相贴,眉眼带着柔和的弧度,轻笑着,一如从前。

*这个病在现实里没有完全符合的原型(大概),是靠看过的一些精神类疾病拼拼凑凑出来的私设

*落花人独立——出自晏几道《临江仙》

只影苍穹去——改自元好问《摸鱼儿•雁丘词/迈陂塘》“只影向谁去”

*部分词语摘自宗璞《紫藤萝瀑布》

感谢阅读~以及谢谢二创群里各位老师帮忙给出的建议,尤其是水月老师提供的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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