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尔一世传》:从马夫到皇帝(第一部分)
巴西尔传(Vita Basilii)
关于神圣的皇帝
巴西尔
其人生与事迹的历史故事
被他的子孙君士坦丁所著

长久以来,我一直热切希望通过纳永远难忘和永恒不朽的历史之声,将公共事务的经验和知识带入杰出人士的头脑之中;我打算记录下罗马人统治拜占庭(Byzantion)这座城市期间所取得的那些更值得注意的事迹——假如我能这样做的话。包括各位统御主宰(autokratores),在他们手下任职的各位主要官员、统领将军(stratigoi)及其副手的事迹,等等。但是,由于这项工作需要相当长的时间、集中的精力、大量的书籍,以及从生活中获得喘息的机会,而这些都是我无法做到的,所以我不得不选择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目前只叙述一位皇帝的事迹和他的全部行为,从他的开始到他的结束——这位皇帝把其权力提升到很高的地步,而他的名字就来自巴西琉斯(Basileos)这个词,他极大地造福了罗马国家及其公共事务。这样他的子孙后代们,就不会不知道这个百年皇朝枝干的第一粒种子和第一根萌芽;他将在自己的殿堂里为其后代树立一个美德的标准——仿佛一尊崇高精美的雕像和一个值得模仿的榜样。然而,如果我能多活些时间,从我的疾病中得到一点喘息,从外界的障碍中获得一点自由,我也许会再写一部续集,把他的后裔的整个历史一直叙述到我自己的时代。
现在,身为统御主宰(autokrator)的巴西尔(Basileios),我们的作品就是想要呈现他的一世——他本人来自于马其顿(Makedon),但他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亚美尼亚人的民族,而他的血统可以追溯到安息王朝(Arshakuni)。因为自从古代帕提亚人的统治者阿萨息斯(Arsakes)获得了巨大的荣耀和美德以来,一种规定便代代相传:根据这项规定,帕提亚人、亚美尼亚人甚至米底人的国王只能从阿萨息斯和他的后裔中挑选。当上述国家被这个王朝统治的时候,有一次,亚美尼亚人的统治者去世了,一场争夺继承权和王位的斗争随之而来。结果,阿尔达班(Artabanos)和克莱尼斯(Kleienes)不但被驱逐出他们祖先所统治的王国,而且还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了我们的万城女王(Basileuousa),也就是君士坦丁堡(Konstantinoupolis)。那时,老利奥(Leo I),也就是芝诺(Zeno)的岳父正统治着罗马帝国。他接待了这些人,以一种与他们的高贵地位相称的方式来热情地欢迎他们,并在都城为他们分配了适当的住所和饮食。当时波斯帝国的统治者,得知这些人逃离了他们的祖国,前往我们的“万城女王”避难并受到了皇帝的盛情款待时,他试图写信把他们召回来。他假装对他们仁慈,答应让他们重新坐上其祖先的宝座;事实上,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确保他们的民族臣服于他自己。我们的人收到信后,还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就在这时,他们的一个仆人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帝,于是这封信就交到了其手上。波斯人召集我们的人,与其说这是为了恢复对他们的统治,不如说是为了征服他们的民族,因为这对被召集的人和罗马国家的利益都没有好处。当事情传开后,我们就采取了措施来阻止波斯人实施他们的计划。为此,皇帝提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借口,这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了我们的人逃跑的容易程度(如果他们想逃跑的话):他们及其妻儿一起被重新安置在马其顿尼亚(Makedonia)的尼姬(Nike),借口是他们在那里可以享受到舒适的生活和更多的活动空间,妻儿们也是在这后来偷偷带过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撒拉逊人的势力开始增强,当时的哈里发向早期的那些阿萨息斯后裔们提出了一项类似的要求:他也写信召集他们,表面上是想让他们回来,并授予他们祖先所拥有的权力和领地。而这个阴谋也被揭发给了当时的皇帝希拉克略(Iraklios),于是这些信件就被交到了其手上。皇帝意识到,哈里发的召唤并非出于对这些人的善意,而是为了扩大那些策划谋之人的势力范围。因为撒拉逊人希望一旦这些人站在他们一边,他们就可以轻松地征服其国家,而他们也对安息人怀有古老的感情。于是,皇帝就把他们转移走了。这一次,他们前往了腓立比(Philippoi),而腓立比也恰好是马其顿尼亚的一座城市。在那里,他们也会更安全。后来,希拉克略把他们从那里转移到阿德里安堡(Adrianoupolis),表面上是为了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和社会地位。结果,他们发现这个地方很适合自己,于是他们就联合起来,组成了自己的宗族和部落;同时,他们还保持了其祖先血统的纯洁性,使其不含任何杂质。
多年之后,当君士坦丁(Konstantinos)和他的母亲伊琳娜(Irene)一起统治时,著名的马伊克提斯(Maiktes)因为外交或其他事情,来到我们非常令人钦佩的君士坦丁堡;巧合的是,他也是个血统纯正的安息人。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他遇到了一位名叫利奥的同胞,从其外表和独特的衣着上,他认出眼前的这位不是一个卑微的、无足轻重的家伙,而是一个高贵的、显赫的人。马伊克提斯和利奥在一起,觉得很熟悉、很合意。当他了解到了利奥的出身,听说了那些住在阿德里安堡的安息人后裔,并考虑了那个人的美德之后,便选择了一个外国人,而不是自己祖国的人做自己的姻亲。他娶了利奥的一个女儿为妻,也就是做了利奥的女婿。这段婚姻所生下的孩子,就是现在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的父亲。他受过良好的教育,经过令人钦佩的训练和教导,最后终于成为一个合格的人;他精力充沛,身体强壮,又具有各种各样的美德,在许多人心中激起了和他交朋友的愿望,并希望通过婚姻把他和自己结合在一起。有一位高贵得体的女人住在阿德里安堡,自从丈夫去世后,她一直过着贞洁的守寡生活(有传闻说,她的血统可以追溯到君士坦丁大帝,但并不完全可靠),在他看来,这位夫人比其他的女人(包括她的家人)都为更讨人喜欢,于是他就娶了其女儿为妻,而这位也是高贵美丽、为人端庄的女士。我们皇朝的树根——巴西尔,就是从这对夫妇怀中长大的:在他父亲这边——他们的祖先已经提到过了,是可以追溯到阿萨息斯的;而在他母亲这边,则可以骄傲地宣称自己是君士坦丁大帝的后裔,而在另一边,他也吹嘘自己是亚历山大(Alexander)大帝的光荣后裔。作为这样一个家庭的后代,巴西尔立刻展现出了许多未来荣耀的预兆:当他的第一根头发开始长出来时,可以看到他头上围着一条鲜红色的发带,襁褓周围围着一道紫色的镶边。
在此之前,阿萨息斯的后裔组成了一个独立的部落,居住在阿德里安堡,尽管有时可能会与当地居民结为姻亲。但后来,保加利亚人的著名统治者克鲁姆(Kroumos)悍然撕毁了与罗马人的停战协定,并在阿德里安堡周围建造了围城工事,对其进行了长期的围攻,接着在城中补给耗尽后,便迫使其有条件地投降,并将包括大主教曼努埃尔(Manouel)在内的所有居民转移到了保加利亚。这时,巴西尔的父母(他本人还在襁褓之中)也和其他人一起被带到保加利亚人的土地之上。在那里,这位令人钦佩的高等主教大人(archiepiskopos)与他的信徒们保持了其纯粹的基督教信仰,并使许多的保加利亚人皈依基督(因为那里还没有皈依到正确的信仰中);他们在许多地方播下了基督教的教义种子,把斯基泰人从他们那错误的信仰中拉离出来,引导他们走向并认识上帝的荣光。出于这个原因,克鲁姆的继任者穆特拉贡(Mutragon)对他们非常愤怒,在让这些人遭受了很多的折磨之后,他将最神圣的曼努埃尔和其他许多同样的人变成了殉道者,因为他未能说服他们抛弃基督。就这样,巴西尔的许多亲戚都获得了殉道的荣耀,而他也因此分享到了这一荣誉。但很快神就眷顾了他的百姓,准许他们离开此处;因为保加利亚的统治者无法长久地抵挡罗马军队的进攻,于是再次倾向于屈服。当基督徒们即将被释放回家的时候,他们都聚集在那位统治者的面前。而他也看见了巴西尔这个孩子,其外表是那么高贵,还讨人喜欢地微笑着、嬉闹着,于是就把这孩子拉到他自己身边,给了孩子一个大得惊人的苹果。这个孩子非常诚实,同时也很自信,他便躺在统治者的腿上,以其自然的举止表现出他的高尚教养。这不仅使得这位统治者甚为惊奇,也使其身边的达官贵人暗暗地向其发怒。长话短说,在上帝的眷顾下,所有被囚禁的基督徒都回家了,巴西尔的父母也带着他们最心爱的孩子回家了。
在他幼小的时候便发生了一件奇妙的事,这预示着他后来的命运;我想,我们不应该沉默地对其置之不理。在收割的时候,他的父母外出到他们的田地里,去监督收割的人,敦促他们多多劳动。当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太阳发出最强烈的炙热的正午光芒,于是他们用麦子捆搭了一个遮阴的地方,把孩子放在里面并让他睡觉,这样就使其能不受烈日的伤害并度过炎热的一天。正当他们忙着收割庄稼的时候,一只鹰突然俯冲下来,停留在孩子的上方,展开翅膀,为他提供阴凉。当看到它的人大喊“这只鹰可能会给孩子带来死亡”的时候,巴西尔母亲作为一个慈爱的母亲,爱着自己的孩子,便立刻向她的孩子那跑去。虽然她看到那只鹰正在用它的翅膀为孩子遮阴,而它也并没有被她的靠近吓到,反而用和善的目光看着她,但她在一时冲动之下,却想不出比向那只鸟扔块石头更好的主意了。这时,老鹰飞起来不见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当她回到丈夫和农夫们身边时,那只鹰又出现了,像以前一样把它的影子投在孩子的身上。围观的人群中同样地又响起了一声尖叫,母亲也冲向婴儿,而老鹰被扔过来的石头吓跑了,母亲于是又回到农夫们身边。然而,由于上帝希望完全清楚地表明这并不是一场无意识的偶然事件,而是神降下的预示,所以同样的事情又重复了第三次:那只鹰俯冲而下并盯着孩子,围观的人们再次大声呼喊,母亲又一次冲向老鹰,而情愿的老鹰只能被迫离开。就像这样,上帝总是在重大事件发生之前,就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给出一些象征性的暗示。在巴西尔童年的后期,同样的事情也经常发生在他身上,因为在他睡着的时候,人们经常会发现一只鹰在他的身上撒下阴影。尽管如此,这在当时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因为在他的美德被揭示之前,这些令人震惊的征兆却被忽略和无视了,因为谁也不会想到,如此重大的事情竟会发生在一个简朴而卑微的家庭里。然而,在这类问题上长篇大论似乎与阿谀奉承者的方式相距不远,而在我们的叙述中,这样做可能会显得我们忙于这类问题,从而让巴西尔本人在美德上可能看起来有所缺乏。因此,我们再不谈这类故事,也不谈与他童年有关的所有故事。相反,让我们迅速地把故事转向后续发生的事件,摒弃过多的赞扬和其他应受谴责的事情吧。
于是这个男孩就由他的父亲抚养长大,而他的父亲既是他做事的向导,也是他的良师益友,在一切美好可颂的事上,他的主人也是如此。就这样,这个孩子就不需要像喀戎(Cheiron)笔下那样的半人半兽的阿喀琉斯(Achilles),也不需要像立法者吕库尔戈斯(Lykourgos)或梭伦(Solon)那样;他也不需要出国去接受外国的教育,相反,生他的那个人在最为美好的事物方面,都是唯一教导他的人:对上帝的虔诚和尊敬,对父母的孝顺和服从;对长辈的尊敬,对同龄人和亲属的纯粹善意;对强者的臣服,对穷人的施舍。因此,他在各种美德方面都闪闪发光,从年轻时起就显得既温和又勇敢;他热爱公正和谨慎,并对两者都十分尊敬,从不对地位较低的人表现出傲慢。所有这一切给他带来了来自他人普遍的好感,他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因为每个人都爱戴着他。
当他已经度过了童年的岁月,进入了青春期并即将转向更有男子气概的追求时,生下他的父亲却离开了现世,去往了另一个世界。不出所料,哀悼和悲痛侵袭了整个家庭:家里的母亲是个寡妇,而我们最可敬的巴西尔则是个孤儿,这一切都引起了悲伤和压抑的情绪。除此以外,他还为如何处理实际的事情而忧心忡忡,因为照料家庭,照顾母亲和兄弟姐妹的事情立刻都落在了他的肩上。在他看来,务农所得的收入似乎既不够也很微薄;因此,他计划前往都城,并在那里施展才华。这样他就能满足他自己和他家人的生活需要,并向他们表明自己的好意和远见的卓识。因为他意识到,在大城市(特别是在都城),有才能的人会受到高度的尊重,那些能在某些方面超越他人者,也可以通过晋升到更为显赫的地位从而获得社会的认可,而在这偏僻和简陋的城镇以及农村的生活之中,美德则会被玷污并褪色;因为其既不向他人展示,也不被他人欣赏,所以就会荒废和枯萎。因此在他看来,搬到都城去是既有利又合宜的。然而他却退缩了,因为他爱着他的母亲,也想减轻其负担,特别是因为母亲自己也有“一直能活到老的希望”,而这需要他适当的帮助和亲密的照料。
然而由于上天的旨意占据了上风,我们的英雄将沿着通往他注定命运的道路,一步一步地前进。他的母亲在梦中看到了一个幻象,正是这幻象说服了他的母亲答应儿子,答应他到城里去的强烈愿望。更重要的是,最后正是母亲鼓励了他,说服了他前往都城,在那里展示他灵魂之花的绽放和高尚心灵的闪光。有一次,巴西尔的母亲梦到一棵巨大的植物从她的身上发芽——就像居鲁士(Kyros)的母亲所看到的那棵葡萄树一样。于是,那株植物就长在她的房子旁边,开满了花并结满了果实;不仅从地上伸出来的大树干是金色的,其枝叶也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她向她的一个亲密的朋友描述了她的幻象,这个朋友据说在解释这类事情的方面上非常成功。她从那里听说,这幻象预示着一笔辉煌而巨大的财富正等着她的儿子。不久之后,她又做了一个梦,梦中她看见一个老人嘴里冒着火,老人明确地对她说:“上帝将把罗马帝国的权杖交给你亲爱的儿子巴西尔,你应该说服他去君士坦丁堡。”当她听到这些喜讯时,她的心都快融化了,内心充满了喜悦;她在老人面前鞠躬,对他说:“我的主啊——您是谁,谁不轻视出现在您的仆人面前,却把这样好的消息带给我?”老人说“我是提斯比人以利亚”,接着就展翅高飞,从妇人面前消失了。母亲醒了过来,被这吉祥的景象,或者更恰当地说,被这神圣的启示所鼓舞着、兴奋着,她开始鼓励她的儿子,送其前往都城;作为一个母亲,她告诫并恳求儿子在任何时候心中都要保持对上帝的敬畏,要永远相信上帝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的每一个行为和思想,不要做任何不值得这样监督的事情,而要通过得体的举止来显示自己的美德,绝不要使他高贵的祖先蒙羞。
于是,巴西尔从马其顿尼亚的色雷斯(Thrake)出发,来到了我们这个拥有最高权力的城市,他想在那里接近某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并请求对方任命自己做仆人或者侍从。于是他沿着这条路走了来,来到了我们“万城女王”的黄金城门(Chryseia Pylon),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天都快黑了,接着他就走近了圣戴奥米底斯修道院,因为那所修道院恰好就在附近。由于旅途劳累,他二话没说,就一屁股坐在门前长凳上的什么地方休息起来。大约在晚上第一次守夜的时候,殉道者戴奥米底斯(Diomedes)在梦中出现在那座修道院的修道院长面前,命令他到门口去喊“巴西尔”这个名字,任何响应号召的人都应该被送进修道院,他已经被认为值得照顾,并由修道院长提供饮食、住所和衣物,他的需要应该得到所有可能的关注,因为上帝已经膏他为皇帝,他应该为修道院的恢复和发展做出贡献。修道院长认为这是一种徒劳的幻觉,或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一个空洞的幻象,就没有理会,转身又睡着了。但到了后来,他又看到听到了类似的声音。虽然他行动迟缓,昏昏沉沉,显然还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但他第三次见到那个殉道者时,对方就不再温和而平静地劝诫他,而是凶狠地威胁他,告诉他如果不立即执行他被告知的任务,就要用鞭子抽打他。直到这时,就像从睡梦中醒来一样,那个死神的邻居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修道院长这才走到门口,按照殉道者的命令,喊了一声:“巴西尔!”巴西尔立刻回答说:“主啊,我在这里。你对仆人有什么吩咐?”修道院长把他带进修道院,当看到巴西尔又脏又乱且脸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时,他就为其提供了适当的关心和照顾,以完美的人性来对待他。然后,他指示巴西尔保守秘密,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因为这件事充满了危险),他向巴西尔透露了殉道者的预言,并命令巴西尔在预言实现时要记住他。然而巴西尔似乎根本就没有理会这条消息,因为他认为这件事远远超出了他的地位。相反,他请求修道院长帮助他接触一些名人,这样他就可以进入他的服务,修道院长急切地承担了这项任务。米海尔皇帝(Mikhael III)和“凯撒大人”巴尔达斯(Kaisar Bardas)有一个亲戚,一个被亲切地昵称为狄奥菲利齐斯(Theophilitzis)、而姓叫拜迪乌门(Paideuomenos)的人,因为他非常熟悉那个修道院,是那里的常客和友好的访客,所以修道院长就向他推荐了巴西尔。碰巧的是,这个小狄奥斐卢斯(Theophilos)从小就是一个精神高尚的人,但他并不是就因此而没有骄傲之心了;因此,他努力让自己周围的人都是非常优秀的人,他们各个长相英俊、身材高大,最重要的是,他们心灵的勇气和身体的力量都非常的突出。他从这些人身上得到了极大的骄傲和满足:因此,举个例子,你可以看到他们都穿着丝绸长袍,因为这比其他种类的服装都更加引人注目。年轻的新来者巴西尔被招募到这些人中,因为他被发现在身体的力量和灵魂的男子气概方面都远远优于其他人,所以狄奥斐卢斯任命他为自己的头等御马侍卫(protostrator)。他对巴西尔的爱与日俱增,对巴西尔那卓越品质的钦佩也与日俱增。而巴西尔在行动上表现出他的卓越,在精神上表现出他的智慧,无论主任下达什么命令,他都能迅速而有效地执行。
与此同时,他的母亲不停地代表着他恳求上帝,因为她感到沮丧和悲伤,不知道儿子是如何远离家乡的,而她也再次于梦中看到了一棵类似柏树的大树。那树就在她的院子里,厚厚地覆盖着镀金的叶子,还有着金色的树干和树枝,而她的儿子巴西尔正坐在王座之上。当她醒来,天亮了,她就向一个虔诚的女人描述了她的幻象,这个女人就像古代的安娜(Anne)一样,日夜不离开上帝的圣殿,而是专心于祈祷和禁食。女人劝巴西尔的母亲对她的儿子要有信心,并解释了那些异象,宣称其肯定地昭示着“你的儿子将成为罗马人的皇帝”。母亲把这次的梦境加到先前的经历之上,从此她的心灵不再为巴西尔的事感到焦虑或悲伤,而是在充满希望的滋养下再次茁壮成长,等待着来自上天的救助。
碰巧,巴西尔的主人狄奥斐卢斯在当时被米海尔皇帝和“凯撒大人”巴尔达斯派去伯罗奔尼撒(Peloponnesos)处理一些与公共财政有关的事务。而巴西尔则陪伴着他的主人,帮助他完成分配给他的工作。前文提到的狄奥斐卢斯刚到了亚该亚(Achaia)的帕特雷(Patrai),就进入了第一个受召者(protokletos)安得烈的教堂中祷告。然而,巴西尔显然是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于是并没有和主人一起进入教堂,而是在后来独自一人来到教堂,以便他也能向这位使徒表达应有的敬意。当一位住在那里并在使徒的教堂里度过了大部分时间的独身僧侣(monachos)看到狄奥斐卢斯进来时,他没有起身或为他祈祷,也没有屈尊对他说一句话;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他也没有对狄奥斐卢斯那些出色的随从表现出敬畏之情。后来,当巴西尔进来的时候,这位“独身僧侣”却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就像在一位显赫人物面前一样,并以通常向皇帝献上的掌声向他致意。一些碰巧在那里的人看到并听到了这件事,就把其见闻说给了当地一位高贵而富有的女士听,她名叫丹妮莉丝(Danelis),而这个名字来自她的丈夫。因为她从其经验中知道这位“独身僧侣”被赋予了具有先见之明的天赋,所以她并没有无视那些告诉她的话,而是把他召了过来,并责备了他。“灵父大人,您认识我很久了,”她说,“我相信您知道,我的地位比一般人高,因为我在这一带的人当中是显赫的,我在他们当中是最高贵的。可是,当您看见我的时候,您一次也没有站起来,也没有为我祈祷;您也从未给过我的儿子或孙子以这样的荣誉。现在,仅仅是看到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一个只有少数人认识的陌生人,您怎么能出于尊敬而站起来,还尊他为皇帝呢?”那个虔诚的“独身僧侣”则回答她说:“我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把那个人看作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相反,我站起来称赞他,是因为我把他看作是受基督膏立的、罗马人的伟大皇帝。而上帝所尊敬的人,也应该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在那个地区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巴西尔的主人完成了托付给他的事务(与公共财政有关),就准备返回都城了。然而,碰巧巴西尔得了一种可以夺人性命的疾病,所以他被留下来了。但是经过适当的照料,他及时康复了,并正在为他的归去做准备。而前面提到的丹妮莉丝女士这时召见了他,给了他许多不小的恩惠。她以一种非常合理和明智的方式分配这些恩惠,就像一个人把种子撒在肥沃的土地上,以便在适当的时候获得丰富的收获;于是她给了巴西尔大量的金子和三十个奴仆来服侍他,还此外有大量的衣服和各种各样的其他货物。起初,她没有对他提出别的要求,只要求巴西尔与自己儿子约翰(Ioannes)建立精神上的兄弟情谊。巴西尔一开始试图拒绝这种地位比他高的人所提出的请求,因为这位女士名声显赫,而他自己显然微不足道,但最终,他还是照女士所说的做了,是在其一再地哀求和请求下让步了。直到这时,她才更加自信地公开告诉他:“上帝认为你是一个伟大的人,会赐予你伟大的荣誉,所以,我只要求你对我们怀有爱和怜悯。”巴西尔向她保证,如果这些事情真的发生了,他将尽可能地宣布她为这片土地上的主君。于是他离开了那里,转而走上了通往都城的道路,回去与他的主人团聚。在回到家乡之后,他就用从伯罗奔尼撒赚来的钱在马其顿尼亚购置了大片土地,使他的亲戚们变得相当富裕;而他自己也变得富有了——无论是在美德上,还是在土地和金钱上。然而,他仍然选择和他的主人呆在一起,并继续服侍着他。
一天,身为世家贵族(patrikios)与内院卫队主帅(domestikos ton scholon)的安提柯(Antigonos)在皇宫附近的庭院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他让自己的父亲巴尔达斯在那次活动中既作为嘉宾又担任主持人。“凯撒大人”则邀请了元老院当中的要员和他身边的人参加宴会;他还邀请了来自保加利亚的“朋友”,因为他们当时正在首都进行定期的访问。巴西尔的主人狄奥斐卢斯也出席了招待会,因为他也是“凯撒大人”的亲戚。同样出席的还有君士坦丁,他是“世家贵族”托马(Thoma)的父亲,更是完美的哲学家以及我们这个时代的光荣而廉洁的驰道文房尚书(logothetes tou dromou)。保加利亚人几乎总是爱虚荣、爱吹牛,而当时碰巧就有这么一个保加利亚人,此人还以自己的强壮体魄为豪,因为他是一个出色的摔跤手(在那之前,几乎没有一位与他摔跤的人能够在比赛中把他扔出去),而其他那些来自保加利亚的“朋友”也因此显得傲慢到无法忍受,把那人吹嘘得不可名状。我们的小狄奥斐卢斯对“凯撒大人”说:“大人,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有一个人可以和这个有名的保加利亚人摔跤;如果他们的人能不败地回到保加利亚,那这将是罗马人的一大耻辱,而没有人能忍受保加利亚人的吹嘘。”而当“凯撒大人”下令准备这样做的时候,因为我们刚才提到的“世家贵族”君士坦丁是巴西尔的密友(他本人也是亚美尼亚人的后裔),所以他注意到两人决斗的地方潮湿,便担心巴西尔会因此滑倒;因此,他请求“凯撒大人”下令把锯末撒在地上。当这一切完成后,巴西尔和保加利亚人扭打起来。巴西尔迅速地把对方挤在一个小架子里,把他举到桌子上方并扔了上去,就像扔一捆没有重量、没有生命的干草,或者扔一簇轻而干的羊毛那样轻松。当这一切发生时,所有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对巴西尔表示尊敬和钦佩。保加利亚人也被他高超的技术和力量所折服,一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从那天起,巴西尔的名气开始在整个城市越来越大,每个人都在谈论他的名字,每个人都在羡慕地注视着他。
米海尔皇帝有一匹性格叛逆、桀骜不驯、骄傲自大的马,但其又在其他方面都十分的优秀:那是一匹纯种马,身段高大,美丽和速度都令人钦佩。如果碰巧被解开了,或者以其他方式被松开了,那要想再抓住这匹马是非常困难的,而马厩的工人们要想控制住也是非常困难的。有一次,皇帝骑着这匹马出去打猎,用自己手中扔出的棍棒打了一只野兔。他很高兴,便迅速下马,以便杀死野兔。那匹马也因此被放了出来,没人看管地就跑开了。尽管有许多人跑了过来,包括马厩的首领、各位持棍警卫(maglabites)和其他跑过来侍从们,但也没有人能抓住它。皇帝气得发狂,下令如果抓住那匹马,就把其后腿折断。在场的“凯撒大人”巴尔达斯则恳求皇帝,不要因为一个失误就毫无必要地毁掉这样一匹好马。巴西尔和他的主人也一起在那里,他就对主人说:“如果我从自己的马上跳下来,并赶上皇帝的马,皇帝会因此对我生气吗?因为那匹马是用帝王的衣袍来装饰的。”当皇帝接到通知并允许他这样做时,巴西尔熟练地完成了这一壮举。当皇帝看到这些时,他对巴西尔的勇气、天生的聪明和智慧非常满意,便立即把他从小狄奥斐卢斯那里接过来,录取他为王家御马侍卫(basilikoi stratores)中的一员。他对巴西尔十分关注,并越来越喜欢他,因为他看到巴西尔在各方面都远远超过别人。出于这个原因,在巴西尔多次在他面前表现出色之后,米海尔皇帝提拔他为皇帝的“头等御马侍卫”。
在这些事件之后,一个狩猎团队被宣布为所谓的菲洛帕提翁(Philopation)。“头等御马侍卫”则按照礼节,骑马在皇帝的前面,腰间别着通常被称为巴杜基翁(bardoukion)的御用权杖。正当猎人们吵吵闹闹地吓唬猎物时,一只身形巨大的狼从灌木丛中跳了出来,把几乎所有的人都吓得惊慌失措。巴西尔冲向那头野兽,从后面向其扔去那尊“巴杜基翁”,结果正中野兽的头,将其劈成两半。“凯撒大人”则按照惯例骑在皇帝的后面,当他看到了所发生的一切时,就对一些讨好他的朋友和熟人说:“我认为这个人将会见证我们整个家族的灭亡。”他从巴西尔在各方面的成功和好运中推断出这一点,而这恰恰引起了皇帝对巴西尔的好感。更重要的是,据传言说“凯撒大人”反复地问利奥——他当时擅长所有的分支学科——关于这些事情,他起初收到的说法是这样的:“我发现一个青年将证明你家族的毁灭”;后来当巴西尔开始崭露头角时,利奥用手指了指他说:“这就是我说的那个男人,他将成为你们所有人的继承者。”从此以后,“凯撒大人”就对巴西尔起了疑心,试图给他设下了陷阱,尽管他无力撤销神的旨意所安排的任何事情。因为命运与其说是出乎意料,不如说是不可避免的。虽然这些事情可能是题外话,然而其完全在我们的主题范围之内。
不久之后,喜欢打猎的皇帝又来到了一个叫军备武库(Armamentarea)的地方,这既是为了打猎,也是为了一次适度的远足。不知什么时候,茶点已在私下供应完毕,皇帝和母亲狄奥多拉(Theodora)、他的亲戚们以及元老院里的一些亲信们一起坐在餐桌旁。根据皇帝的要求,“头等御马侍卫”也被邀请参加了宴会。当巴西尔坐下以后,狄奥多拉太后就开始频繁而强烈地回头看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并开始仔细地打量和思索他。当她认出了其身上的一些伤痕后,就慢慢地昏了过去,人们不得不给她洒些水,靠玫瑰花滴才勉强让她恢复呼吸,接着在场的人都退下了。当她苏醒过来的时候,她的儿子,米海尔皇帝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烦意乱所压倒。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了纷乱的思绪,恢复了镇静,说道:“我的陛下和孩子啊,你们称为巴西尔的人,就是要彻底毁灭我们家族的人;因为你父亲曾跟我说过了,而在这个人的身上就有你父亲所说的,我们的继任者会有的印记。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如此心烦意乱并且昏过去,因为我把这一切都记在了心里,仿佛亲眼目睹到了我们的毁灭。”于是米海尔皇帝试图消除母亲的恐惧,让她平静下来,安慰她说:“妈妈,你全搞错了,这个人是个天真的傻瓜;他所拥有的只是英勇,就像古代的参孙一样,他只不过是我们这个时代重新出现的以诺或宁录。不要为他担心,也不要怀疑邪恶。”这就是巴西尔如何在上帝的保护下,躲过了当时那些大风暴的经历。
在那段日子里,皇帝任命有斯拉夫血统的宦官,“世家贵族”达米安(Damianos)为他的侍从。达米安对他的主人忠心耿耿,经常向皇帝报告某些人管理公共事务的不当,特别是皇帝的舅舅,“凯撒大人”巴尔达斯为自己篡夺了太多权力,并经常越权。因此,达米安会通过向皇帝指出公共事务应该以另一种方式进行,以此来废除“凯撒大人”的一些法令。这就是为什么“凯撒大人”在他忠诚的朋友和顾问的劝说下,策划了一个针对达米安的阴谋。他在皇帝面前大肆诽谤他,编造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指控,这改变了皇帝的主意,也改变了他对达米安的善意,他甚至成功说服皇帝将达米安免职。当这个宦官被驱逐之后,这个职位空缺了一段时间。然而,当上帝按照其意志来引导事件的进程时,谨慎是没有用的,因为邪恶就会陷入到自己的诡计当中。因为就在“凯撒大人”和其他许多人都在说要把这个人或那个人顶替掉那个宦官的职位,并暗中提拔他们的候选人的时候,事态发展出乎他们所有人的预料,运维不久之后皇帝就提拔巴西尔为侍寝内官(parakoimomenos),并授予他“世家贵族”的荣誉头衔。巴西尔还娶了一个在身材、美貌和端庄方面几乎超过所有其他女人的世家贵妇(patrikia)。她就是英格尔(Inger)的女儿,这位女士高贵的血统和谨慎的作风在当时成了每个人口中的话题。当这一切发生时,“凯撒大人”也看到了这一切,随着皇帝对巴西尔的喜爱与日俱增,他被嫉妒和对未来的恐惧所刺痛,不断地责备和指责那些劝告他和煽动他诽谤达米安的人。他骂他们是傻瓜,说他们给自己出馊主意,说道:“我被他们误导了,赶走了一只狐狸,却放了一只狮子来代替,结果就把我们都吞了下去。”
不久之后,当米海尔皇帝和他的舅舅,“凯撒大人”巴尔达斯准备一起出兵攻打克里特(Krete)的时候,“凯撒大人”在处理事情的态度依旧非常傲慢,下达命令的态度也非常专横。针对他的频繁而持久的诽谤开始每天传到皇帝米海尔那里。当远征部队到色雷斯西亚军区(thema Thrakion)中靠近迈安德(Maeander)河口的沿海地区切波伊(Kepoi)的时候,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皇帝的帐篷被搭在了一个低矮平坦的地方,而“凯撒大人”的帐篷则被搭在了一个高而显眼的地方。那些长期以来对“凯撒大人”充满仇恨的人和许多反对他的人抓住了这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到了现在,如果他不再满足于他所有的其他荣誉,那他一定是在蔑视皇帝并公开地侮辱皇帝,而这一切都是用来努力满足他的野心,也就是他让皇帝的帐篷看起来不显眼和低矮,从而突出他自己的帐篷和高位。皇帝听信了这些话,并被其打动了,于是就打算策划一场反对巴尔达斯的阴谋,计划和密谋如何除掉他。而皇帝不能在公开场合说任何反对巴尔达斯的话或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巴尔达斯与他享有几乎同等的荣誉和权力,而每个人也都害怕他所代表的派系及其党羽。各级高官和“统领将军”都对他感恩戴德,他们都对巴尔达斯而不是对皇帝表示尊敬,因为他在处理事务时更为警觉,能按照自己认为合适的方式来安排事情的发展。最重要的是,他的儿子,身为代理执政长官(anthypatos)与“世家贵族”的安提柯,在当时恰好是“内院卫队主帅”。然而,皇帝也召集了许多的支持者,他们都同意皇帝的计划,并承诺实施谋杀计划。按照惯例,“凯撒大人”会在黎明时分进入皇帝的帐篷,以便讨论手头的事情(尽管在之前已经出现过不祥的预兆),而皇帝判断杀死他的时机已经来临。他向“世家贵族”辛巴提奥斯(Symbatios)点头示意,让他离开并去叫那些要处决“凯撒大人”的党羽过来。辛巴提奥斯是“凯撒大人”的女婿和一名“驰道文房尚书”,也是皇帝的一个同谋。于是辛巴提奥斯就走了,还按先前约定的信号在他脸上画了个十字。然而,那些走狗们却明显地胆怯了,纷纷失去了勇气。他们就站在恐怖的边缘,由于事情的艰巨性而畏缩了;皇帝对随后的拖延感到绝望。当他从一名皇家内侍那里得知手下们都吓得发抖时,便推迟了计划的实施(这无疑是一项需要男子气概和胆识的大胆行动),接着他派了一个在帐篷里的家仆去见身为“世家贵族与侍寝内官”的巴西尔,并带着恐惧传达了这样的信息:“如果你不立即坚定那些准备行动者的决心,如果你不劝告他们现在就开始行动,那我肯定会被他当场杀死的,因为他不可能一直不知道我对他的计划。到最后,你们这些人就会成为谋害我的凶手和刺客。”巴西尔听到这句话之后,就担心皇帝会出什么事。于是他立即给懦弱的人以勇气,给战战兢兢的人以鼓舞,激励他们去执行皇帝的意志。他们仿佛顿时就狂暴尚武了起来,然后突然冲进了皇帝的帐篷;“凯撒大人”猜想人群是在追他(事情也确实如此),就跳起来想抓住皇帝的脚。但刺客们把他拖走了,并在皇帝的脚下讨伐了他。而这件事,就发生在“第十四个诏示之年”的四月二十一日。皇帝立即取消远征,并返回了都城。

翻译:Mark54/君士坦丁乌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