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特推文《千万别说谎》
我一说谎就会吐钱，爸妈害怕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他们教导我，要绝对诚实
我一说谎，就会吐钱。
有时候是一小块金子，有时候是几张湿漉漉的大面额人民币。
爸妈最开始吓坏了。
但因为我吐钱的时候，家里经济不好。
渐渐地，他们不再害怕，而是把这当成老天的恩赐。
因为害怕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他们教导我，要诚实。
绝对诚实。
1.
我家里有个秘密。
我一说谎就会吐钱。
刚才我也说了，我因此从不说谎。
老师从小教导我们，诚实是良好的美德。
但他并没有告诉我，过度诚实有时候也有后果。
比如，逢年过节，我永远是家里最不讨喜的那个。
其他小孩子谄媚美国回来的小婶婶，说她漂亮大方，希望得到好吃的糖果时，只有我孤零零站在一旁，说，“小婶婶的鼻子好尖，像格格巫。”
一般来说，父母正常的反应是呵斥我，要我道歉。
但是因为这个秘密。
我爸妈总是冲在前面为我的愚蠢道歉。
“她还小，童言无忌。”
过了今年十二月，我就16岁了。
16岁，我初中同学都悄悄大了肚子。
我连男生的手都没碰过。
之前有个男孩子对我有意思，邀请我出去喝柠檬水。
“你不点东西吃吗？”我问。
他从进门，连一杯柠檬水都没喝完，明明是一米八的大男孩。
“我在家吃饱了。”他说。
我用纸巾擦了擦吸管上的口红，问，“为什么要在家吃了东西再出来。”
“哈哈，我没有零花钱，说实话，这里不便宜，不过我希望你能点你喜欢吃的东西。”
所以他在家吃饱了。
这本来是一件小事，说了就过去了。
但他真诚地看着我，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小鹿，很容易受伤的那种小鹿。
我的“童言无忌”又发挥作用了。
“书上说，穷人最好不要表露自己的心意，哦，不对，书上写的是，穷人和爱情无关。”
他朝着我，抿了抿嘴角，不露声色地问我，“天气预报说会下雨，我带了伞，等会儿送你回去。”
我知道我不应该说话。
但是如果不把我要说的说出来，我就会浑身痉挛，一小块金子，将卡住我细长的脖颈。
爸妈曾试图让我保持沉默。
但当医生取出那小块金子，让我得以呼吸时，他们终于明白，一切意外之喜都有代价。
不想说谎时就沉默，想要钱时就说谎，听起来很完美，也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
可是飞来横财哪会没有代价。
代价就是我不能想沉默就沉默。
我只能选择说真话或是假话。
通常我都选择前者。
2.
家庭聚会是我最讨厌的场合。
一是我讨厌在其中被当成反面教材。
二是亲戚不喜欢我，我会在他们觥筹交错、彼此奉承的时候，一针见血，把他们平静的生活撕破。
每年暑假我们整个家族会聚一次，过年聚两次。
因为老一辈动辄七八个孩子，到我这辈，孩子有几十个，年龄跨度极大。
我是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个。
因为我从来不撒谎。
其他姑姑姨娘因为我的诚实，都开始怀疑，教导孩子要诚信是不是个错误。
我的平辈都和我关系一般。
除了我刚上职高的表妹。
原因是，我同班同学，是她初中学校的学长，她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他的近况。
她十分喜欢他，以致于心神不宁，中考冲刺阶段成绩极速下滑。
那个男生吊儿郎当，长相帅气，他说自己成绩不好，怕耽误表妹。
那个傻姑娘竟然想着，把成绩下滑一些，也许能和他上一所高中。
年少时候的悸动，往往盲目、朦胧、一叶障目。
结果男生最后几个月认了真，冲上了重点高中。
而她在职高里，无法适应一个寝室住20人的环境。
3.
本来她喜欢谁，和我没关系。
我除了聊天时给她透露一点男生的近况，发几张班集体照，平时也没有过多交集。
她说她和我是朋友。
但她整天魂不守舍的样子，大人一看就有问题。
每次父母一问，她就说在跟我聊天。
所以他们来问我了。
“多多，你跟姨妈说，敏敏是不是在学校谈朋友了？”姨妈眼神殷切地看着我。
我看着我爸妈。
他们眼神里有殷切以及威吓。
所以我选择了前者——说真话。
“钱多多你贱不贱！我们的事你凭什么告诉大人！”表妹在父母的耳光刺激下，对我恶语相向。
“好了，我都没朋友了。”我跟我的父母说。
他们宽慰我，“爸爸妈妈会永远陪着你的，朋友都会背叛的，但父母对孩子的爱，是不会变的。”
好吧，还好我有爸爸妈妈。
4.
在那件事之后，同辈的孩子们对我嗤之以鼻。
我是个随时能背叛朋友的人。
所以和我这种人做朋友没有好下场。
但是我不需要啊。
我有爸爸妈妈。
不过他们这几天比较忙，没时间管我。
我卡里有很多钱，可以在商场里随便找几个眼巴巴望着漂亮服饰的穷女孩。
她们随随便便就对我感激涕零。
有钱真好，也是能买来友谊的。
我逛街逛累了，找了个甜品区休息。
那两个女孩还在因为我大手一挥，送给她们的精致礼物而兴奋。
我深深吸一口气，往沙发上躺下去，仰头看着天花板。
爷爷生病了。
我想象到他浑身插满管子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他得的是癌症。
体检检查出来的，现在还没有明显的症状，所以大家都骗他是小病。
爸妈不希望我在这样的场合大放厥词，就给我办理了住校。
住校还是不错的，因为我不想要六人寝，爸爸就给我办理了单人间。
可是单人间又好无聊。
后来我主动跟老师说，我的寝室可以再住一个人。
于是一个胖胖的女孩来了。
“你好胖哎，就不要穿jk了嘛，看着有点油腻。”
爸爸说，胖子是懒惰油腻的代名词。
虽然这不是他喜欢背着我妈勾搭年轻美女的理由。
不过我觉得不无道理。
胖，意味着贪吃懒做和油腻，尤其是夏天，他们出了汗，极像蒸箱里一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
我说这话的时候，女孩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看来她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评价。
人生头一次觉得，没有特别伤害一个人。
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她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像以前那些被我用真话伤到的人一样，对我恶语相向。
“我没有生病打激素之前，也挺喜欢jk，这算是我的一个爱好吧。不想因为我的容貌，伤害了我打扮自己的兴趣。”她说话的时候像一阵微风，没有一点攻击型。
“不过你下次给别人建议的时候，可以委婉一点哦。”
我举着水壶，瘪瘪嘴。
诚实，从我几岁的时候开始，就不再让我感到骄傲。
小时候老师教育我们成为一个诚实的孩子，书上也有类似于《羚羊木雕》的故事。
我本来将之奉为圭臬。
这圭臬并没有庇佑我。
5.
我小学时候，和妈妈乘地铁。
她刚刚拿我的吐出的钱，带我去商场shopping了一次。
大包小包放在座位上，占据了三个位置。
她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认为车厢里的女人应该对她的生活感到羡慕。
羡慕与否我并不记得。
我只记得我无聊，跑到隔壁车厢去了。
有个肚子大大的叔叔，裤子拉链没拉。
明明有位置，也不坐。
反而拉着扶手，站在一个女孩身后，紧贴她的裙子。
那时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猥亵。
女孩子反正是不太开心的，表情如丧考妣。
被欺负为什么不说呢？
后来我想到，可能是没有我这种公众场合必须说真话的桎梏吧。
我抱着杆子，指着他说，“叔叔，这里有位置，你来坐吧。”
他正在兴头上，要不是人多，已经冲过来打我了。
他白了我一眼，表示不需要。
我返回自己车厢，要妈妈去提醒他。
我妈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还没到站就把我拉出去。
“你没看最近有新闻吗？枪打出头鸟，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就不要多嘴。”
“还有，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心，我跟你爸因为你这个毛病，整天都大惊小怪，一颗心都放不下来。”
我低下头表示知错。
妈妈换上温柔的表情说，“现在你再认真告诉妈妈，刚才你是不是什么都没看到？”
我：“我看到了。”
“多多，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需要说真话的。”
我沉默片刻，答，“我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妈妈手中多了几张好看的纸张。
“刚才还有条丝巾没买，我们先去买了，等会儿再回去。”
6.
上高中和初中是有些不一样，高一就要上晚自习，以前初中，只有初三才开始上。
我坐在座位上意兴阑珊。
数学题完全不会解，原来更难的是题干，我连题干都读不懂。
更别说做题了。
其他同学埋头苦干，我环顾四周，看到那个表妹喜欢的男孩。
她很久没跟我聊天要他的近况了。
然后老师进来了。
没有拿厚厚的试卷让我们做。
他说班上黎希希同学的钢笔不见了。
我知道那只钢笔。
毕竟三万多的笔，不是谁都会拿到教室来用的。
“这件事情性质十分恶劣，如果认真追究，三万的金额，是会负刑事责任的。”
“经过调查推敲，我认为这支笔是前天上体育课时候被人拿走的，留在教室的最多十个人，”他扶了扶掉下鼻梁的眼镜，“上个月监控被人涂了墨水，到现在还没修，结果又出这档子事，我带这么多年班主任，还没出过这么多事。”
他坚信，窃贼出自我们班。
后来我想明白了，他那么坚信，无非是班上有几个贫困户，其中一个刚好家里出了事，急需用钱。
他觉得，小孩子的把戏都很幼稚，以及显而易见，还认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如果看到了，就匿名写下他的名字，没看到，就写没看到三个字。”
杨小雨被票选出来。
她家是卖鱼的，我们都叫她杨小鱼。
发生钢笔盗窃事件时，她妈妈生小孩大出血，住进了icu。
花销极大，她有时候会因为兼职不来上课。
班主任说，你要是想挣钱，干脆别来上课，整天进进出出影响别人。
全班39个人，38张“没看到”。
有一张写了杨小雨的名字。
是我写的。
我看到她拿钢笔了。
她让我不要揭发。
“希希捡到我装钱的小袋子，不肯还给我。”
她兼职的1000块，被钢笔拥有者拿去散财了。
所以杨小鱼想拿她的钢笔，以物换物。
但是穷人怎么跟其他人斗呢。
希希又不差钱。
她只是觉得好玩，电视上发生的东西，现实里也有哎。
7.
杨小鱼一周没来上课了。
听说是记大过，或者勒令退学。
我也不知道。
体育课很无聊，我只知道这个。
也没有手拉手去逛校园的朋友。
诺大的操场，我坐在橡胶跑道上丢石子。
我最近很喜欢的一个男生，总是在我右前方的篮球场打球。
白衬衫、自来卷、微风为他梳头。
他后来见我体育课总是在旁边看，也对我有些兴趣。
实不相瞒，我的能力给我带来的好处多多。
比如我被养得细腻白皙的皮肤，好的体态，得体的服饰。
他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同类人。
美好总是要被打破才动人。
中学的厕所总是臭气熏天。
杨小鱼在社会上混迹了一两个月，就变得不像中学生了。
她用小巧精致的伞敲我的头。
好痛。
不过厕所的味道更难闻。
“钱多多，那一票是你写的吧？”
我点头。
现在是和外人在一起，不能说假话。
“你就是个贱人，活该没朋友。”
她压着我的头，往便池里凑。
“你喜欢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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