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同人】Summer Burns Red（二）

天空一片灰暗。

扭曲分叉的闪电在积雨云中翻滚。

深灰色的洋面上，巨浪滔天。

身下的轮船好像一片树叶，在浪涛中不断颠簸。

湿滑的甲板上，船员们正焦急地奔跑着。

「拉住缆绳——」

「从——过去」

「——快断了」

在呼啸的风声和翻滚的浪潮声中，很难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要站在——」

这句话好像是对着我的方向喊的。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

便感觉自己的视角飞了起来。

灰色的天空和海面，在我的眼前不断翻滚。
紧接着，冰冷的海水笼罩了我的眼睛。

像一块石头似的，我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

从此再也不见天日。

……

「噗啊——」

我一把掀开盖在脸上的被子。

喘了好一阵，我才平静下来。

而残留的睡意也被甩的干干净净。

「……什么怪梦」

我拿起枕边的手表，看了看时间。

早上八点钟。

就这个小岛的节奏而言，已经算是挺晚的时间了吧。

我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一边穿衣服，一边回想着刚才那个梦。

「……在出海的时候，遇到风暴吗」

这个梦的内容不怎么样。

并且，其中的细节相当真实。

直到现在，我披上衬衫的动作都有些微微发抖。

在风暴肆虐的大洋中溺死……

即使是梦中的经历，也不免让人不大愉快。

「……别去想了」

我摇了摇头。

这才是我抵达鸟白岛，借住在已故的外婆家里的第二天啊。

不能被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打扰到。

我走到客厅，看见桌子上有一张字条。

「家里的东西随便吃点吧，镜子」

「……」

我在厨房里找了找，最后还是只能将就享用了泡乌冬面。

权当是补给品吧。

处理完餐具之后，我再一次走向仓库。

果不其然，镜子阿姨正待在里面。

「早上好」

我向正拿着放大镜的镜子阿姨打了招呼。

「啊，是羽依里」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来。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羽依里真的很喜欢工作呢」

「也不是啦……」

镜子阿姨微笑着。

「再休息一天也没什么问题哦」

「毕竟，你不是还有自己要找的东西吗？」

「……」

说的也是。

一个晚上过去，那种失落感不但没有减轻，反倒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去岛上四处转一转，说不定能有更多的发现哦」

「……您都这么说了，我怎么还能拒绝呢」

「不必着急的，羽依里」

「该发生的事情，迟早会发生的」

她的微笑好神秘啊。

「那我借用一下库房里的摩托车」

「拿去用就是」

说罢，她又拿起了放大镜，专心致志地研究起面前的古物来。

我则离开仓库的门口，走进了库房。

「嚯」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辆货真价实的小绵羊。

和镜子阿姨说的一样，钥匙就在旁边的柜子里。

往油箱里加上铅皮箱里剩余的一点汽油，再用抹布擦拭一遍车身。

「一号选手鹰原羽依里，准备出发！」

我戴上头盔，把车推到路上，向想象中的观众挥手致意。

……只有蝉鸣声在身边回荡。

「直接上路得了」

骑上车，发动引擎。

好了，要去什么地方呢？

「……」

不知道。

要是找东西的话，昨天我已经把应该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既然那些地方都找不到，我该去哪里呢？

「……四处走走吧」

虽然昨天已经去过不少地方了，但终究还是没有把这座小岛探索完。

有了小绵羊的帮助，今天应该能去很多地方吧。

至于会不会在偶然间错过……

多注意一下面前的道路，应该就没问题了。

我想是这样的。

「好」

双手搭在车把上，轻轻转动油门。

引擎发出令人愉快的轰鸣声。

骑着摩托车，在山坡和海面之间飞驰。

今天也是个大晴天。

金色的阳光，在平缓的大海上不断地跃动。

夹杂着凉意的海风吹在身上，让我感到非常舒畅。

总算有点海边假日的惬意感了。

然而，好景总是不长久的。

「……嗯？」

我听见身下的引擎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刮擦声。

然后，车子便开始自顾自地减速，直至停了下来。

「行不行啊……」

我尝试发动引擎，它却毫无反应。

是太久没用，内部出问题了吗。

「……这下好了」

我抬起头来，望着如火的骄阳。

看来我得推着这玩意走。

在气温不断升高的白昼当中。

「算了」

「先找家修理店，处理一下它吧」

我带着这件大行李，在烈日下向居民区一步步前行。

「……饭店……便利店……药店」

路边简陋的招牌上标注着各个店铺的名字。

我想找的维修店却一直没有出现。

不知不觉间，我走到了昨天那家粗点心店的门口。

「……好渴啊」

去买瓶水吧。

我把车停在店门口，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店面里，有两个我昨天见过的女孩子。

是白羽和苍……吧？

「那个，请问一下」

我小心翼翼地向柜台后面的女孩子提出问题。

「……你是空门苍，对吗？」

「是的哦」

她点了点头。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就太好了」

「……为什么你们这些男生都那么害怕蓝啊」

「她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的」

苍显得有点无可奈何。

「……因为她有一种吓人的气场吧」

想起她的眼神，我至今还有点紧张。

「那个，苍……」

「啊，差点把你给忘了」

看到白羽失落的眼神，苍连忙打开冰柜，从里面拿出一根颜色独特的冰棍。

「来，你的西瓜冰」

「……谢谢」

拿到西瓜冰的白羽显得很开心。

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边舔着冰棍，一边从我身旁走出去了。

感觉好可爱。

「喂，你是来干什么的啊」

「……请给我一瓶矿泉水」

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从旁边的冷藏柜里取出一瓶矿泉水。

……似乎被鄙视了的样子。

「那个，请问一下」

为了转移话题，我连忙问道。

「这个岛上有修车店吗？」

「修车店？」

苍想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

「以前有过，但关门了，应该是生意不好吧」

「这岛上的私家车都很少，坏掉的也就更少了」

「啊……难不成只能去岛外面修了？」

那可有点麻烦啊。

再者，我现在并不太想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是临时为之。

「嗯……对了」

苍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突然放出光芒。

「去找天善吧」

「他会修车？」

那不是个满脑子乒乓球的男人吗。

「他家之前就是开修理店的，他自己对这种机械结构也挺有研究」

「以前还帮别人修过自行车和电风扇」

「把这两者组合一下，不就是摩托车了吗？」

「……」

好奇怪的逻辑，却又无从反驳。

「那我该去什么地方找他啊」

「这个时间，天善一般是在秘密基地做特训吧」

「特训……」

我想起昨天野美希说的话。

「那个秘密基地，在岛上的什么位置啊」

「在山里面，有点偏僻」

「山里面？！」

要我推着摩托车一路走到山上去吗？

……我好像理解了所谓特训的含义。

「只有在那种地方，才能独自挥洒汗水吧」

苍完全没注意到我的不满，从后边的柜子上拿起一幅地图，用柜台上的笔做着标注。

「大约是在这个位置，有一条山路直通过去」

我看了看苍绘制的路线。

像是要横穿一大片树林的样子。

「……能不能问一下」

「嗯？」

「这里有野猪之类的猛兽出没吗」

「有哦」

回答得好轻巧。

「不会碰到吗？」

「有时候会的」

怎么感觉对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一样。

「那怎么对付它们啊？」

「直接干掉呗」

好可怕的小岛。

原来这里民风这么彪悍的吗。

看到我害怕的样子，苍笑了起来。

「开玩笑的啦」

「即使在我们小的时候，岛上的野猪都很难见到了」

「现在已经几乎绝迹了吧」

「就算碰到它们，只要站在原地不乱跑，它们都是不会伤人的」

「不过，毒蛇之类的还是要小心」

「进山的时候，尽量不要穿短裤和凉鞋」

「另外，山里有些地方是有悬崖的」

「虽然有标志牌，但还是要注意脚下」

「……谢谢提醒」

和苍道别之后，我跨上深入山野的旅途。

「喘气……喘气……」

每走一步，我都变得更加后悔之前的决定。

既然要到山里去，就得推着车上坡。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而它带来的后果也很明显：

路才走了一半，我就累得不得不靠在身边的大树上休息了。

「我……我……」

比起表达内心的想法，现在我说话的目的，应该是证明自己还活着吧。

每走几米，我就得停下来把气喘匀，才能接着往前走。

地上不时会出现凸起的树根，石块之类的障碍物。

对我来说一步就能跨过，但对车轮而言则是天堑。

这让我不得不频繁地把车身抬起来。

林间的空气有些闷热。

蝉鸣声刺耳得像把锯子。

最后，直到中午，我才看见一间隐藏在林间的铁皮小屋。

「天善……」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对着小屋喊道。

「谁找我？」

小屋的门打开，天善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我和身旁的摩托车，他急忙跑到我跟前。

「羽依里……你是把这玩意一路推上来的吗？」

「……你觉得呢」

我把车交给了他。

他把车推到秘密基地旁边，带我走了进去。

「水……」

「管够」

他递给我一瓶水，我拿过来一饮而尽。

感觉好些了。

「所以，你把这玩意推到这里来是干嘛啊」

「特训？」

果然是整天想着特训的男人。

「我听说你会修车」

「正巧它坏了」

「……原来如此」

「那你也用不着把它推到这种地方来啊」

「走到这里叫我一声不是也可以吗」

「……」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

是被太阳晒久了，热傻了吗。

「我试一试吧」

「虽然没亲自动手修过这种内燃机结构，但看还是看过不少的」

「另外，你吃午饭了吗，羽依里？」

「没有」

他这么一说，我的肚子的确饿了。

主要还是把车推到山上的消耗实在太大。

「不嫌弃的话，来和我一起吃吧」

「当然可以了」

接下来我们就着白开水享用了面包和巧克力。

趁着吃东西的时间，我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

里面最大的设施当属面前的乒乓球台。

旁边堆放着各种五花八门，杂七杂八的物品。

也难怪这里会被称作秘密基地了。

「说起来，羽依里」

吞下最后一口面包后，天善向我问道。

「你会打乒乓球吗？」

「小时候学过，但打得不太……」

「既然这样的话，来陪我练练吧！」

那把乒乓球拍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里的？

「你是客人，就让你先发球」

恍惚间，我们已经变成了各站在球桌的一侧，手拿球拍展开对决的架势。

天善摸出一个乒乓球，把它扔到我手上。

如果再不应战，不就显得我害怕了吗。

「既然如此，那就看招吧」

我和天善有来有往地对打起来。

……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

「你的技术还可以嘛」

完成了又一局的战斗，天善摘掉眼镜，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你也打得很不错」

我扔掉球拍，活动着略显僵硬的手腕。

刚刚和天善的对局，着实是让人全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投入其中。

非但不觉得疲劳，反倒让人精神焕发。

乒乓球还真是一件有益身心的运动。

「说起来，这车你要修多久啊」

我指着门口的小绵羊问天善。

「取决于它坏的程度」

「可能五分钟，也可能两个小时」

「……我把它放在这里，你慢慢修吧」

「修完之后，帮你骑回加藤家门口如何？」

「那就麻烦你了」

在这里盘桓的时间也够久了。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苍给我的那张更为详细的地图。

接下来……

「这里离神社很近吗？」

我指着地图上的图标，向天善问道。

「的确很近，毕竟都在山里面嘛」

「你还没到神社参拜过吗？」

「……其实昨天去过一次了」

我又想起了夕阳下的那一幕。

「嗯……看来羽依里你是真的很想找到自己丢失的东西呢」

「为此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祈求神明」

天善点了点头，露出怀念的表情。

「我也和你一样，想找到当年那个完美的发球啊……」

「……再见」

趁着天善自我沉浸的功夫，我退出了秘密基地。

根据小道的方向，我辨别出了自己面向的方位。

然后，我便向着地图上神社的方向走去。

毕竟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每走一步，面前的杂草就变得更加密集。

树丛的枝条也伸得更长，一直挡到我的脸前。

不一会儿，我就在茂密的灌木中穿行了。

「……这条路真的走得通吗？」

陷在树丛里的程度太深，往后退已经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那就一鼓作气地向前进吧。

前方密集的绿色枝条间，透出点点阳光。

我艰难地迈步向前，然后用力钻了出去——

「哎？羽依里君？」

某人一脸惊讶地望着我，已经摆出了逃跑的架势。

什么嘛，是识啊。

「好久不见，识」

我一边掸掉衣服上的树叶和泥土，一边和她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

对我这个出场方式，她显得有些迷惑。

「那个，羽依里君……」

「……你为什么会从绿化带里钻出来啊？」

「……绿化带？」

我回头看向自己出现的地方，才发现那是一整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柏树。

刚才我就是从树中间的缝隙穿过来的。

从外面看起来，的确好窄。

我从背后直接到达了整间神社的最深处。

……不知道这在宗教上有没有什么不祥的意味。

「我是从秘密基地过来的」

「是天善特训的那个地方吗？」

「就是那里」

我和识一起往神社前面走去。

「你直接从树林里穿过来的？」

「差不多吧」

感觉手臂好痒。

兴许是在树林里被有毒的枝条刮到了。

「……你在干什么啊，羽依里君」

「我刚才还以为是野猪从林子里钻出来找吃的呢」

「野猪也会来神社吗？」

「一般来说，这里是不会有野兽来侵扰的」

「所以我刚刚才那么惊讶啊」

「都准备跑去找人帮忙了」

「……对不起」

「行啦，没事就好」

谈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神社的大门口。

识站在我的面前，抬头看着我。

「所以，羽依里君」

「今天来神社，想要做些什么事？」

「我……」

说实话，刚刚我只顾一个劲向这里走。

至于来这里之后要做什么，完全没有考虑过。

「……再来参拜一次？」

在神社里，能干的事情也就这些了吧。

「没想到，羽依里君是个很虔诚的人呢」

姬巫女微微笑着。

「说不上啦」

「只是的确有需要神明帮忙的事」

「参拜的正确流程还记得吗？」

「应该没有忘记」

首先是清洁自己。

在御手洗旁按照左右手，口腔，左手的顺序，用水洗涤身上的污垢。

然后，往赛钱箱中献上自己的供奉，以感激神明每日的恩泽。

最后，是按照三礼三拍一礼的顺序，完成整个参拜仪式。

在我参拜的期间，识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我的动作。

虽然有些紧张，但她既然没有纠正，我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出错。

「我完成了」

当完成整套仪式之后，我转过身来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识。

「嗯……」

她闭起眼睛思索着。

「10分」

「好耶！我做到了！」

我高举双手庆祝起来。

感觉自己像是奥运会上的跳水冠军。

「不错嘛，羽依里君」

「才做过一次，就能独自完成得那么完美」

识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

「看来你很有一点天赋呢」

「当信徒的天赋吗」

「是学习的天赋啦」

感觉自己变聪明一点了。

「……」

在那之后，我们俩仍然站在神社里面。

她没有走，我也不想离开。

气氛变得有点微妙。

虽然参拜已经结束，但我总觉得还有些事情要做。

而她似乎也在等待着我开口。

说起来，我今天出门原本是想干什么的来着？

「对了，识」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神社里面的吗？」

「大部分时候是这样哦」

「毕竟身为姬巫女，有相应的责任嘛」

「不过，偶尔离开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里也不是什么香火旺盛的地方」

「即便是现在这样的旅游旺季，每天参拜的也就十几个人吧」

「既然这样……」

我的头脑里突然冒出一个相当大胆的想法。

虽然提出来不大合适，但不知为何，不提的话又会觉得相当遗憾。

「因为我昨天刚到，对这里还很不熟悉」

「……能不能拜托姬巫女大人，带我参观一下鸟白岛呢？」

说出来了。

识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带你……参观……」

「也就是说……羽依里想让我当向导吗……」

她喃喃自语般重复着我的话。

……完了，我是不是冒犯到她了啊。

还是赶快道歉比较好。

「呃，在下只是说一说而已……」

「还请您原谅我的无礼……」

「……你还真是执着啊，羽依里」

说完这句难以理解的话，她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向导……」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冒出来了。

……难不成在这座岛上，当向导是一个很好笑的冷笑话吗？

虽然不能理解，我姑且也陪她一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当向导……哈哈哈哈」

神社里回荡着我们两个的笑声。

脸上的肌肉有点痛。

过了好一会，她才止住自己的笑，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行，羽依里君」

「这一次，就让我来担任你的向导吧」

识双手叉腰，一副准备万全的模样。

「岛上的景点都去过了吗？」

「灯塔？」

「昨天我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码头？」

「我就是在那里下船的」

「居民区？」

「我每天晚上都住在那里」

「神社？」

「……现在这里不就是吗」

「你这不是很能走吗，羽依里」

「……还好吧」

「能不能带我去一些，只有本地人知道的地方啊」

「这样吗……」

识低下头，认真地想着。

「要说的话，还真有一个」

「在岛的另一边，有点远就是了」

「那没关系」

反正我时间多的是。

「那么，我们就出发吧」

「可不要跟不上哦，羽依里」

像是去郊游一样，我们踏上了离开神社的山路。

下午的天空中出现了几缕白云。

天气仍然炎热。

我跟随着识轻快的脚步，在乡间的小道上行走。

上午那种惬意的感觉，再一次回到了我的心头。

「啊，是识姐姐！」

当我们走到小学旁边时，一群小孩子发现了我们。

「你们好啊」

被一群小孩子围绕着的识同他们一个个地打着招呼。

之前的苍也是这样吧。

这个岛上的小朋友们，看来和青少年都很亲近的样子。

「识姐姐，要来和我们玩捉鬼游戏吗？」

「去操场上玩，能跑得更尽兴的」

「……对不起，今天暂时没有时间哦」

「我还要带这位哥哥去一个地方」

「可以的话，我们以后再玩好不好？」

「呜……」

小孩子们用失望的目光看着我。

「……别这么盯着我看啊」

感觉我伤害了他们的童年一样。

有负罪感了。

「那识姐姐，之后一定要来找我们玩哦」

「嗯，一言为定」

小孩子们很快就从失落中振作过来，又叫又笑地跑进小学里面了。

识开心地笑着，目送他们离去。

「话说，识也喜欢玩鬼捉人这样的游戏吗」

只剩我们两个人之后，我问她。

「我可是这座岛上最擅长玩这个游戏的哦」

她对此显得十分自豪。

「不管是增殖鬼还是冻结鬼的规则，都是我的拿手好戏」

「没想到识你还是运动型的啊」

「看不出来吧」

「羽依里之后要不要也一起来玩啊？」

「……我就不必了吧」

放在五年前，我可能还对这种游戏比较感兴趣。

现在还玩的话，总感觉有点幼稚了。

「哎……人要保持一颗童心，才能长寿哦」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还太遥远了」

「从小就得开始注意这一点嘛」

我们就这样漫无边际地寒暄着。

走过小学之后，我们横穿了半个岛屿，来到了鸟白岛的外侧。

在海边的礁石上，我们再一次见到了熟人。

这一次是两个。

「饭团子同学！」

向我们伸手打招呼的，是昨天站在灯塔上的那个女孩子。

而在她身旁坐着，还拿着钓鱼竿的，就是白羽了。

「你好啊，棉花糖同学」

好奇怪的名字。

说起来，饭团子同学指的是识吗？

「旁边这位先生是……」

金发碧眼的棉花糖同学把手放在下巴上。

「找不着北同学！」

……得到奇怪的外号了。

先暂时用着这个名字吧。

「找不着北……挺适合你呢，羽依里」

识笑着戳了戳我。

我也没法反驳。

毕竟，我之前才从绿化带里钻出来啊。

「今天和白羽一起在干什么呢，棉花糖同学？」

识走上前去，问道。

「我打算用品刻薯片的空罐头，在灯塔上搭一个阳台」

「然后，西瓜棒同学正在帮我收集罐头」

「用钓鱼竿收集？」

我话音刚落，白羽就钓上来了什么东西。

……真的是品刻薯片的空罐头。

「姆啾！已经是今天的第八个了！」

「……为什么我除了鱼，什么都能钓上来啊……」

白羽显得有点沮丧。

「加油哦，棉花糖同学」

识给出了真诚的鼓励。

「姆啾！阳台很快就能修好的！」

「到时候，大家都可以站上去眺望了」

「找不着北同学也可以找到路了！」

……用薯片罐头搭成的阳台，真的能承载哪怕一个人的重量吗？

但看着棉花糖同学那么开心，我觉得暂时还是不要指出来为好。

「饭团子同学今天出来做什么呢？」

「给这位找不着北同学带路」

「姆啾！很有必要呢！」

「是啊，要不然他又要找不到方向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

「拜拜！」

「……再见」

跟两个女孩子道别之后，我们继续沿着海岸线走着。

「找不着北同学，你好像见过棉花糖同学呢」

识吃吃笑着，对我说道。

「昨天在灯塔那里，给我指路的就是她啊」

「挺厉害的嘛，羽依里」

「才上岛的第一天，就已经和鸟白岛的灯塔灵说过话了」

「灯塔灵？！」

我的声音说不定连神社那边都听得见。

「不要那么惊讶嘛，羽依里」

「怎么可能不惊讶啊？她难道不是人类而是幽灵吗？！」

「可以这么说哦」

「……」

也就是说，昨天我是受到了幽灵的指引吗。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岛啊。

「……能介绍一下这位灯塔灵的来历吗……」

「这个嘛，好像没人知道」

识摇了摇头。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并没有恶意」

「与此相反的是，还很亲近人呢」

「昨天你和她交流的时候，应该已经体会到这一点了吧」

我回忆了一下昨天在灯塔那里见到她的情景。

现在想来，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感觉。

反倒十分温馨，十分亲切。

这让我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叫做棉花糖同学吗」

「那只是她的外号而已啦」

「她的真名其实是紬」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每年夏季的时候，她都会从灯塔那边出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边」

「像今天这样跑得这么远，是很难得的呢」

识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

「……没有人去作法驱散她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她有些不满地看着我。

「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幽灵，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总比那种整天‘我好恨啊～还我命来～’的玩意儿要好得多吧」

……说的好有道理。

看来幽灵也是看脸的啊。

这个现实的世界。

「紬是一直都在灯塔附近徘徊吗」

「她只在夏天才出现哦」

「等梅雨季节一过，她就会消失了」

「直到第二年的夏天，她才会再一次出现」

「……只属于夏日的幽灵吗」

「可以这么说」

识点了点头。

「她的年龄会变化吗」

「不会的」

「我们小时候见过的紬，和现在一模一样」

「是世人梦寐以求的永葆青春呢」

……

好独特的存在形式啊。

灯塔和女孩子的组合，即使时光流逝也不会改变。

我不由得想到，即使现在生活在岛上的人们全部故去，紬还是会在每个夏天准时出现在灯塔的顶端。

她是在守望着什么，还是在等待着什么呢？

到那时，她还会记得这一年的夏天，曾经想要用品刻薯片的罐子搭一个阳台的事吗？

……这突如其来的思绪，一时间让人有些伤感。

识似乎也想到了这些事，在之后的旅途中一言不发。

我们就这样在沉默中向前并肩走去。

太阳慢慢向海平面坠落。

阳光的颜色悄然变成金黄，紧接着又是橙红。

夕阳渐渐地铺展在我们面前。

当天边的晚霞泛起一片粉红色时，我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嘿哟」

识从路边跳下沙滩。

我也跟着跳下去。

在沙滩上，有一块小小的石碑。

由于很久没人打理，旁边已经长满了杂草。

碑身也布满了苔藓的痕迹，有些地方还缺了角。

「就是这里了」

识绕到石碑的正面，用手擦了擦碑上的铭文。

「还能勉强看得清」

我走到她身后，把视线放到石碑上面。

然后，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攥住了。

上面的铭文写着——

「鬼姬神山识之镇魂碑」

「这……」

这不可能。

明明她就在我面前。

……但这块碑上的文字，又是那么的清晰易懂。

「羽依里？」

识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手按在胸口上，深呼吸了几次。

「……我没事」

我慢慢蹲下身来，用手撑着自己，坐在地上。

识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上面写的，可不是我哦」

「……我知道」

肯定是这样的。

这块石碑的历史，起码也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了。

而我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只有十四岁而已。

怎么看都不可能和她有任何关系。

但为什么，我的心中会泛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

……

「这里纪念的，是这个岛上的第一位姬巫女」

「她是一百五十年前，江户时代的人了」

夕阳把石碑的正面染上一片火红，侧面则是一片暗蓝。

识开始缓缓向我讲起过去的故事。

「在当时的小岛上，有三个流传已久的巫女家系」

「分别是空门，鸣濑和神山」

「顺便一提，苍，蓝和白羽都是她们的传人哦」

「鸣濑家的巫女，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据说，她们能够预知未来」

「有一天，当时的鸣濑看到了一个可怕的灾难」

「在一个黑暗的夜晚，海啸从大海深处袭来，卷走了岛上所有的居民」

「可是，当时没人信服她的预言」

「毕竟这牵扯的东西太多，不是能够轻易说服他人的」

「神山家当时的姬巫女，和我一个年纪，是被神山家的神主收养的弃婴」

「在神主去世之后，就是岛上的大家将她抚养成人的了」

「为了拯救岛上的居民，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她想出了一个计划……」

「那就是化身成恶鬼，来袭击小岛」

「让岛民们因为恐惧，而躲进山中，从而避免被海啸卷走」

「现在看来，是个很幼稚的计划呢」

「可当时的姬巫女，却一丝不苟地开始实现它」

「通过不断给岛上的大家制造麻烦，来让大家的敬意转变成厌恶」

「同时释放谣言，假装自己是海盗的孩子，会带着大批海贼来袭击岛屿」

「终于，她在岛民们的眼中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海贼鬼姬」

「到了海啸的那一天」

「她在海上点亮了无数艘小船，将它们伪装成海盗船的灯火」

「又点燃了岸边的空房子，鸣濑和空门得以将岛民们疏散至山里」

「……然后，海啸就来了」

「本来她有着逃生的机会」

「以她的驾船技术，只要赶在浪头涌来之前远离海岸，是有幸存下来的可能性的」

「但是，为了一个没来得及跑进山里的女孩子，她把自己的船让了出去」

「就这样，那个女孩子活了下来……」

「而神山家的姬巫女，或者说海贼鬼姬，却永远消失在了大海之中」

「那天之后，神山家的传承自此断绝」

「岛民们本来想把神社供奉的对象改成向他们预示了灾难的鸣濑家系」

「但她却执意拒绝接受岛民们的好意」

「在鸣濑和空门澄清之后，岛民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误解了姬巫女的努力，然而为时已晚」

「为了感激姬巫女的牺牲和奉献，他们便在此立下了这块镇魂碑」

「而因此，即便岛上已经没有了姓神山的人家，神山神社的名字也一直保留了下来」

「只是之前一直由鸣濑和空门代为管理」

「我的名字，也是为了纪念她而起的呢」

「……」

我是在流泪吗。

好像是的。

是因为故事本身太过悲伤，还是因为识叙述的太好呢。

「她……真是……勇敢啊」

我伸手擦着眼泪，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的确是呢」

识抱着自己的双腿，又露出了那种带着哀伤的微笑。

「不过，假如没有人帮助她，她一个人是做不了这么多的」

「你是说……鸣濑和空门吗？」

「……也许吧」

她突然显得有些失落，也不再说话。

在寂静中，我们面对着石碑，各自想着心事。

海浪轻柔的声音环绕着我们。

随着太阳向海平面靠近，它的光线也慢慢黯淡下来了。

「……走吧，羽依里」

识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子。

「最后一班环岛巴士，马上就到这边来了」

「从这里到港口，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要是赶不上车，就没饭吃了」

「……好」

我擦干眼睛，爬了起来。

在离开之前，我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块小小的石碑。

它朝向辽阔无边的大海，显得是那么的孤单。

……

在靠近码头的一家餐馆里，我和识找了一个位置。

「姬巫女大人，今天怎么有空光顾咱家的小店啊」

「当然是因为您家的水平一流啊」

店主笑呵呵地招呼着我们。

看来她在这个小岛上，的确是受人尊敬的对象。

这天晚上，我点的餐是海鲜拌面。

而识享用的食物则让我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被称作饭团子同学。

「……识真的很喜欢饭团啊」

看着左右手各拿着一个饭团开啃的识，我不由得笑道。

「还要我纠正你几遍才能说正确啊，羽依里君」

「它叫御结，御结哦」

识似乎对名词相当执着。

御结这个名字，听上去就颇有历史感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对它这么中意。

……

吃完饭之后，我们便再次走上了那条布满星光的道路。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识」

我真诚地对她说道。

「没关系的」

「倒不如说，我一直想给人当向导呢」

她看上去也很开心的样子。

「说起来，识你一般是住在神社里面吗？」

「是的哦」

「你今天钻出来的地方，就离我的住处很近呢」

「……这样吗」

我挠了挠头。

「行啦，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在路口处，识停了下来。

「明天还要给你当向导吗？」

她把手放在身后，微微弯腰朝着我的方向。

「……明天我就要开始整理外婆的遗物了」

「啊……差点忘了你是为这个来的呢」

识一转身，在原地转了一圈。

「既然这样，那就以后见了」

「……以后再见，识」

「再见，羽依里」

我目送着她纤细的背影在道路的尽头消失，才转身踏上回家的道路。

一路上，我的心中都充满了惆怅。

而当我走到家门口时，又发现了被天善修好的小绵羊。

能够这么快拿到它，让我感觉很惊喜。

这一连串的情绪，让我连最明显的事实都没有注意到。

直到晚上关灯之后，躺在自己的床上，回忆白天经历的时候，

我才想起一个早该提出来的问题：

既然神山家的传承已经断绝了上百年，那现在的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只是我还没想出一个解释，就被拖入了深不见底的睡眠当中。

夜色如海。

 

在岛上的第三天清晨。

「……好大的太阳」

我是被眩目的阳光照醒的。

可能因为昨天在岛上走了一天，晚上我没再做什么噩梦。

只记得无穷无尽的海面在眼前延伸，似乎永远看不到终点。

醒来之后，我并没有立刻从床上爬起来。

而是盯着面前的天花板发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我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本来我是为了收拾仓库而来的。

可镜子阿姨却始终不让我动手。

于是，我只好跟随一种虚无缥缈的失落感，去找寻自己丢失的东西。

结果一无所获。

虽然暑假本身就是用来放松身心的，但要是一直什么都不做，只会让自己意志消沉吧。

比起追寻渺不可及的目标，还是从身边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做起比较好。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不知从哪来的精神，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去厨房吃了一点东西，就直奔仓库。

「镜子阿姨」

「嗯？羽依里？」

看着我急匆匆的步伐，仓库里的镜子阿姨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她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

「从今天开始，就让我来整理仓库吧」

「……啊」

「您想想，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过来的啊」

「不找自己丢失的东西了吗，羽依里？」

镜子阿姨又换上了那副神秘莫测的微笑。

「……我觉得漫无目的地乱找是找不到的」

「再说了，兴许它就在这座仓库里，也不是不可能吧」

「……这里的东西，年纪都比你还要大呢」

「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

她看我的目光非常奇异。

像是穿透了我的双眼，直接审视我的内心。

「那就拜托你了，羽依里」

松了一口气。

好像通过了考验一样。

「所以，我该怎么做啊？」

「嗯……羽依里想怎么整理，就怎么整理吧」

「诶？」

突然感觉这是很难的要求。

「把每件东西都放在你觉得顺眼的地方就好了」

「没有什么特定的规则哦」

「想要事先拟定一个计划，也是可以的」

「而要是顺着直觉走，不也挺好吗？」

「看你自己的喜好了」

「……」

「那我试试看吧」

「加油哦」

说完这句话，镜子阿姨就出去了。

仓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面对着这些堆成山的物品，我该从哪里开始着手呢？

「……先划分一下区域吧」

仓库里有一些物品，体积是相当大的。

诸如木箱，立柜，书桌等等。

这些物件所划分出的立方体当中，堆放着不少零散的小物品。

在尽量不移动大玩意的前提下，我的目标就是把较小的物品归置得更加整齐，最好伸手就能拿到，不需要翻箱倒柜地去寻找。

既然确定了方式，那就直接开干吧。

从离门最近的书柜开始。

正在我一件接着一件，把上面放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取下来的时候。

听到了门口传来模糊的铃声。

……原来仓库里面是能听见门铃的啊。

「来了」

镜子阿姨哒哒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然后是门扉被拉开的声音。

紧接着……

「诶？姬巫女大人？」

识？

我有些吃惊。

她来拜访加藤家做什么？

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试图听清楚玄关处的谈话。

可距离实在有点远，加上墙壁的阻隔，进入我耳畔的只有模糊不清的一些音节。

不过，很快我就听见了朝仓库而来的脚步声。

两道脚步声。

「……好久没有到这里来了啊」

推开仓库大门的是识。

她一脸怀念地环顾四周，发现了正站在门边的我。

「早上好啊，羽依里」

她笑容满面地向我打招呼。

「……你好」

我向她挥了挥手，权当回应了。

然后，镜子阿姨也走进了仓库。

她脸上，不再有那种神秘的微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

一种事情发生在意料之外的神情。

「……那个，羽依里」

「看来你多了一个帮手呢」

「……？」

我不解地看着镜子阿姨。

「意思就是说，我也来帮你整理仓库啦」

「两个人一起干活，效率不就能提高一倍吗？」

识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着。

「可是……」

「羽依里，你或许不知道」

镜子阿姨开口了。

「其实姬巫女大人，曾经跟你外婆的关系很好的」

「还在这里待过一个夏天呢」

「不仅如此哦」

识接过镜子阿姨的话。

「要是没有仓库里的典籍……」

「我或许，就无法成为现在的姬巫女了」

「一个饭团的恩情，当以一石米相报」

「所以，帮加藤奶奶整理仓库也有我的一份责任」

识的语气很坚定。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啦」

能有人给我搭把手，我求之不得。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识。

「……」

镜子阿姨用那种复杂的神情，看着我们两个，又看着这间仓库。

「……那就交给两位年轻人吧」

顷刻间，她又恢复了笑意，冲着我们的方向点了点头。

「不过，姬巫女大人不需要忙神社那边的事情吗？」

「我都安排好了，放心吧」

识向镜子阿姨点着头。

「既然这样，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羽依里，要听姬巫女大人的安排哦」

……怎么识一来就反客为主了啊。

虽然我也不讨厌这样就是了。

「嗯，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的」

「……麻烦你们了」

镜子阿姨再一次消失在了仓库门外。

我出神地看着那里，过了不知多久。

「发什么呆啊，羽依里」

识用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轻轻敲着我的后背。

转过身一看，才发现是一只竹节手杖。

「要开始工作了哦」

「……你这语气怎么像个监工似的啊」

说起来，她知道整理仓库的方法吗？

「识你想怎么整理这个地方啊？」

「嗯……」

她把下巴靠在手杖顶端，眼珠转动着。

「把东西摆放得看着舒服就好了吧？」

……和镜子阿姨所见略同。

「羽依里已经完成的，就是地上这些东西吗？」

识用杖尖指着地上那些物品问我。

「我是打算分区域整理的啦」

「这些是门口那个书柜上的东西」

我大概向她解说了一遍自己的整理思路。

「哦，是这样啊」

「很不错的想法呢」

识相当同意我的思路。

「那就按照羽依里的计划来做吧」

她伸手把手杖摆在了身后的桌子上，开始从门口的书柜上往下搬着东西。

「快来帮忙啊，羽依里」

「……来了」

我连忙跟上她的动作。

「……」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身旁的这个女孩。

比如，她和我的外婆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姬巫女这个受人尊敬的身份，到底从何而来？

已经绝嗣的神山家系，又为什么会再度出现在鸟白岛上？

……可这些话，我一句都没有说出口。

只是不停地从书柜中拿起物品，再慢慢放回地上。

在机械性的重复运动中，我找到了一种安心感。

沉浸于这种安心感，心头的疑虑和不安被冲淡了不少。

我暂时搁置了那些悬而未决的疑问。

只是专心致志地体验着和她一起整理仓库的当下。

而就在这种由欲盖弥彰的假象和心照不宣的沉默开始的关系当中，

这个属于我们两人的夏日，缓缓拉开了它的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