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语者

慰问的越野车刚停稳,一年轻小伙从副驾跳下来,径直走到车后排拉开车门,然后引领领导模样的人慢慢下了车。他于是像完成了第一件事,跟在领导后面,拿着一个笔记本和宽屏手机,跟着领导,在两米距离后。慰问单位,那不远处招摇的银杏,蓝色天过的鸟儿,若隐若现的残余桂香,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的目标他的全部,就定格在一米多前的领导身上。他紧跟着领导,规规矩矩,一言不发,仿佛一种无形的力促使他不得不这样做。而这一切,与他的外形和年龄是极不相符的。 他穿着黑色牛仔裤,灰色衬衫,架着一副眼镜,眼镜下是一双异常冷静的眼神,仿佛被抽离了喜怒哀乐的眼神。他年纪应该不大,二十六七左右,但看不到一点年轻人意气风发、谈笑自若的风采。如果不是那亦步亦趋的脚步和静如古井的眼神,你或许觉得眼前这后生应该是华为人,或者阿里巴巴的,清爽干练,有无数个创新念头,对未来的世界充满想象和期盼。 然而眼前这小哥不是,任凭前面慰问领导和接待人员谈笑风生,换了一套又一套的行话,他置身度外,不过快速地划着手机,或者记录些什么。 接待方安排慰问领导一行进了接待室,他走在最后面,等各种领导就坐后,他拣了本方领导落座沙发的一角坐下,仍旧拿着笔记本,一言不发,一处不看。领导们又是聊个没完,打着哈哈,会议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然而他,冷酷地屏蔽了这快活的空气因子。接待方礼仪人员给他地上一杯热茶,他也只是微微点头,然后静静地听,静静地记。 终于,慰问领导表示要转场了,起身离开,他最后走出接待室,来到越野车,为领导打开车门,手势招待领导上车后,再跳上副驾,然后关上车门,离开了。 王小二都知道他下一场程式化表演,就是跟着、记着、听着、沉默着、麻利地打开车门和跳上车……。 他姓甚名谁,什么身份,整个慰问过程中,没人给介绍,也没人和他交流,除了递茶人员的招呼和他微微的点头。他是这一行最不用表现,又不可或缺的人。至于为何不可或缺?为领导留下“光辉”痕迹,仅此而已。 他是一位孤语者,头戴光环,脚挂镣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