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人
他走了多久？
疲惫的战士停下了脚步,垂下了那颗疲倦不堪但却依旧昂首挺立的头颅,泛着浑浊的白泡的污秽之湖倒映出他的影子,扭曲,臃肿而又污秽
他看到了自己
战火与硝烟在他的面庞下刻下了永远无法消退的痕迹,那张消瘦细长的面庞干瘪异常且如同死去树木的皮肤一般粗糙,浓密的胡须如与狰狞可怖的巨大伤痕如同泛着鲜血的腐烂藤蔓一样在他的脸上肆意生长,有些伤口已经结上了黑色的疤痕,而有一些......肥大的蛆虫在腐烂的发黑烂肉之间翻滚穿梭,苍蝇震动着自己的羽翼在脓肿的血泡之上繁衍栖息,乌黑的血液如同泪痕一般沾满了他一整张脸
自己还活着
战士那颗早已被苦难所吞没的,停止震动的内心因为这个无可否认的事实而再次跳跃
自己还活着
那张狰狞可憎的面庞上的每一根线条都在扭动着,他那顽强的意志试图驱使着自己疲惫不堪的肌肉扭出一个笑容
自己还活着
人皇之子依旧傲立斯世,此等事实让他欢喜异常,对抗大敌的伟大战争早已经落下帷幕,他们输了,毫无一丝争辩余地的惨败,在米登海姆,八风化身的失败宣告着旧世界的灭亡
但他还活着,西格玛之子依旧傲立此世,他竭力的想要自己再露出一个笑容
但最终,肌肉线条的扭动扯动了尚未痊愈,或是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最终浮现在他脸上的表情早已扭曲不堪,任何一个知道笑容为何物的生灵都不会将其视作笑容的一种
“咳....咳....咳!”肿胀的血泡一个个爆裂开来,淡红泛白的血液从他那张腐烂败坏的脸上流出,战士的嘴唇上下翁动,夹着鲜血的诞液从其流出
最终,他跪倒在湖泊之前
“你还能坚持多久？”
战士沉默着注视着湖中自己的残躯,他的盔甲染满血迹,遍布伤痕,从伤口之中再度生长的血肉几乎与盔甲的裂痕融合为一体,他的利剑开裂,,暗红色的铁锈如同野草一般覆盖住了剑身
从散发着腐坏气息的污秽之湖的深处传来了一声叹息,那叹息又湿又重,像是从充满液体的肿胀肺部呼出,又穿过被浓痰堵塞的喉咙,最终被肿胀腐烂的嘴唇活出
整座湖泊开始了沸腾,浑浊的白泡一个接着一个升起而后炸裂,肥大的蛆虫从这些炸裂的囊泡中涌出,泛绿的苍蝇自被浓烟淹没的天空飞舞而来,七具腐烂肿胀的尸体自湖面升起,蛆虫涌上这些死尸,吃掉了四具尸体的脑袋,苍蝇落在剩余的三具尸体的面庞之上,彼此相连,正如同一只三叶之草
“加入我的家庭,可怜的孩子”又一声叹息传来,那声音之中夹带着不可忽略的悲悯与慈爱,“一切的痛苦将离你而去,七条道路将向你敞开,七位兄弟将欢呼你的加入,我将亲自给予你不死的赐福”
战士的嘴中涌出一系列的嘟囔,他跌倒在地面之上,从口中淬出一口浓痰,那浓痰跌入湖中,不见踪影
一声深深的叹息从湖中涌现,而后一切都失却了踪影,从遥远的天空中传来了一声蕴满讽刺的大笑,紫色的水晶线从周围涌现,密密麻麻,沾染着蓝紫色的奥术火焰的丝线将湖水蒸干,将蛆虫和苍蝇尽皆化成了灰烬
一只白色的乌鸦停留在枯萎树木,它张开了自己的嘴,从中溢出了充满神秘意味的话语
战士撇了一眼这只乌鸦
“滚开!”
从远处的山脉之间传来一阵犹如雷霆的嘶吼,那乌鸦彷佛是遇见了什么天敌一般,惊恐的拍打着自己的羽翼,飞一般的逃往他处
战士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血神的猎犬,永远追逐着颅骨和鲜血的黄铜猎犬,它一直跟随着自己的脚步,而现在,似乎自己那漫长的旅途终于到了尽头
战士已经失却了抵抗的能力,他在血神的猎犬面前毫无对抗之力,他平静的闭合了自己的双眼,准备等待着自己必不可免的死亡
“力量来源于内心,遵从你心中的渴望”熟悉的声音从战士的内心涌出,战士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他似乎记得这是谁的声音,两行眼泪从他那被硝烟熏瞎的眼睛流出
“遵从欲望,尊奉我主”那声音时而如同吟唱时而如同耳边的低语,赤裸的欲望掩埋在甜蜜犹如笙歌般的声音背后,“黑暗王子将予你升华,血神的猎犬在祂的伟力面前毫不可怕”
战士再次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声音消失了
而当他再次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的眼睛竟然重见了光明,而双目所见之物更是让他恨不得嚎啕大哭
阿尔道夫,阿尔道夫,阿尔道夫,他竟然再次看到了阿尔道夫,不是那座被瘟疫与死者压垮的废墟,而是阿尔道夫,阿尔道夫,阿尔道夫,帝国的心脏,瑞克河畔的明珠,西格玛的荣光,他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庞,眼泪如同破闸的洪水一般从中涌出,他的双膝跪倒在街道之上,鼻孔贪婪的吸入鲜活的生命气息
喧闹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透过指间的缝隙,他看到了一片旗帜的海洋,瑞克领的狮鹫迎着晨曦的和风骄傲的张开自己的双翼,米登领的白狼警惕的巡视着城堡,奥斯特领的公牛围绕着街道不住的打着响鼻,诺德领的海鹰抓着一面盾牌飞翔而过.......
市民们的欢呼之声犹如海浪一般的此起彼伏,将被人群围绕的街道之上,身着装饰着黄金羽毛的钢盔,身着蓝红着装的黑色盔甲,高举长戟的士兵们在一位高举着黄金骷髅之旗的帝国队长的指引骄傲的走过阿尔道夫的街道,西格玛信徒为他们的前来唱响圣洁之歌,而号兵则吹起号角作为回应
这是瑞克之子,这是胜利的凯歌,这是帝国的无上荣光
一只一只的部队从他的身边略过,尤里克之剑,卡隆堡剑士,白狼骑士团,猎豹骑士团,不朽之光骑士团,他们无不高举着自己的旗帜,向着欢呼的市民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战士一直等到了最后一只部队从他身旁掠过才从地面站起
那是瑞克近卫,帝国皇帝的私人卫队,战士望见了他死去的兄弟一个接着一个的神采奕奕的骑着他们那高大的骏马,高举着头戴皇冠的的头骨之旗从自己的身边经过,此时,遗忘了自己名姓的战士才记忆起自己曾是瑞克近卫的一员,在队伍的末尾,一匹骏马慢慢的向他走来,战士大笑着起身上马,加入到自己兄弟的行列之中
战士睁开了自己的双眼,一只羽毛如同漆黑之夜的渡鸦正停留在自己的身边,安静的打量着自己
死神为死者送来安息
“谢谢”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在被硝烟和鲜血彻底吞没之前,战士最终展露出了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