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异闻录3】赘婿报仇

汉时长安一富户，姓周，无子，唯一女。邻人讥笑之：虽有万贯家财，终究无子可承，富户亦贫也。周某闻之，肝火益动，病数旬，方愈。其妻曰：“已令人说媒，将得赘婿。”

赘婿者，古之贱籍，非不得已而从之。江东顾某，本士家子弟，逢难流离，客居京师。其时不顺，命运多舛，邻人知其贤，故说之曰：“大丈夫能屈能伸，何不屈节一时，以待天时？”顾某从之，周女与之生一子。

周乃富家，其先祖汉初至此，故甚恶江东之人，以之为荆蛮之类。周某数次欲去之，然其女不从。时汉武帝用兵于北，广征士卒，顾某为“七科谪”之“赘婿”，故充军。周某大笑，曰：“今可以去此臃赘也！”

顾某果卒于漠北，周女闻之，悲痛欲绝，悬梁自尽。后十年，一富商见于城中，自谓西域龟兹国之商贾。人见之，貌若汉类，非西域之民。

富商一掷千金，城中哗然。昔日周顾之子，年已将冠，纨绔习气，流于酒肆，见西域来客，心甚羡之。少年见西域客腰间一玉佩，与亡母之佩极类，故心中疑虑，回问祖父母，二老深怪之。

翌日，少年复去酒肆，寻西域客人，与之言，问玉佩之事。客人见之，口不能言，潸然泪下，曰：“汝乃吾子也！”少年惊恐，曰：“吾父出征已死十年。”客人曰：“此玉佩与汝母之玉佩，合二为一，乃呈鸳鸯比翼之形。”少年取佩合之，果然，大哭。

顾某曰：“吾几死于漠北马蹄之下。将死之际，汝母之魂见，方知前吾死讯，乃其父之伪，欲其断绝留念也。汝母曰‘子已无母，可复无父乎！’故吾挣扎于马蹄石首之间，但求一线生机。后一老兵救我，流于西域，后幸娶一龟兹富孀，今得归来，四处寻访，不料父子如此相认。”

顾某与子访周某，周某大惊。顾某曰：“当日离别之庄，今仍如此，而人非昔日。吾今来报仇。”周问：“何报？杀我乎？”顾某曰：“杀汝何益，况汝乃吾妻之父也。汝所患者，无子嗣承家业也，今吾归来，携吾子去西域。其复为顾氏，汝氏绝矣！”言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