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日夜羽-镜中辉光-》动画评述，与LoveLive全系列动画随笔

《幻日夜羽-镜中辉光-》动画，从六月预告，到九月完结，用一个比喻来概括up主的感受：

“up主走进了一家包子店，从装饰风格上推测这家店卖的是开封小笼包，结果包子吃进嘴里发现是无锡小笼包。虽然up主是苏北人，面对苏南的甜食完全吃得惯，无锡小笼包也有一番风味，但是和预期不一样的感觉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PS：吐槽一句，从制作精度来看，这动画的第一话与最后一话绝对是最先制作的……）

在讨论幻日夜羽镜中辉光之前，先聊一聊此前LoveLive的主线动画。很多人在介绍缪斯与水团动画的时候，都会从“九位少女为了拯救即将废校的母校，选择成为学园偶像”这一角度出发作为引子。但缪斯与水团的动画剧情升华，更取决于学校命运落定之后的故事。对于缪斯来说，核心矛盾点是“既然学校已经被拯救，为什么还要参加LoveLive大赛”；对于水团来说，核心矛盾点是“既然学校已经拯救失败，为什么还要参加LoveLive大赛”。

缪斯的出发点，最初在于这是三年生的最后一次LoveLive大赛，为了不让三年生留下遗憾，一二年生共同努力向着看来遥不可及的冠军前进。随着剧情来到全国决赛之前，一二年生决定 "μ's” 这一团体名称仅限于九人的故事，这时参加LoveLive大赛不再是为了三年生，而是为了九人的共同梦想，全国决赛的团队宣传语也定为“大家一起实现梦想的故事”。这与缪斯的音乐创作历程对应，“僕”是贯穿整个企划的关键字，僕live、僕今、僕奇迹、僕光，从1st的第一首歌，到fl的最后一首歌，这是九人的共同故事与奇迹。另外，在网易云音乐的年度听歌报告中，如果你的年度歌手是缪斯，那么一年之中听过最多的歌词，统计结果有九成概率会是“梦想”。动画剧情与音乐创作相互交织，“我们”与“梦想”是企划对“缪斯为何参加LoveLive大赛”这一核心矛盾点的回答。

水团的出发点，剧情安排非常靠后，已经来到第二季第七话，叙述直白易懂，为了学校的全体成员，让浦之星的名字永远留在LoveLive大赛的历史上，将来开启新学校的生活后也不留遗憾。整个剧情的抒情高峰放在了全国决赛之前的闭校祭上，浦之星全体学生合唱ed2，大家对浦之星的感情全都寄托在歌声之中，伴随水团在LoveLive大赛上折桂夺旗。音乐创作与之对应，在网易云音乐的年度听歌报告中，如果你的年度歌手是水团，那么一年之中听过最多的歌词，统计结果有九成概率会是“未来”。水团的企划发展也一直与沼津同步，在沙滩上写下Aqours已成为圣地巡礼的共同操作，一片风景极为日常与普通的海滩，带给大家的是无尽的回味。“浦之星”与“未来”是回答水团为何参加LoveLive大赛这一核心矛盾点的关键词，浦之星已成为学校全体师生的回忆，但一年生与二年生的全新高中生活也从大家共同筹划的演出之中开始，三年生也奔向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无论是出国留学、到东京读大学、还是考取潜水教练资格证，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可以看到，缪斯与水团的核心矛盾点设定，天然需要一位队长，而且是引力极强的队长，以至于被大家称为传销头子，上了训练的天台就别想跑了。千帝呼风（纸飞机奇遇记），果皇唤雨（果皇说要雨停，雨就得停），动画以自然现象的角度进一步强化了队长的精神力量。不过队长的力量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虽然穗乃果拿下了二单和四单的C位，但1st live的感想总结位是声优资历最长的南条，2nd南条不在，总结位是资历第二长的彩姐，直到3rd伴随着动画的开播以及缪斯活动规模的扩大，emi来到了总结位，果皇队长的形象随着企划的发展而逐渐强化的。相比之下，从1st的day1至今，水团的感想顺序都是善鞠露黛丸南梨曜千，杏树自始至终是总结位，但在动画第一季上映之前，生放送的千歌介绍环节，公野樱子在台词设定中采用的是“初次见面，我是姑且算个队长的高海千歌”这一方式，队长这一概念的刻印，强烈依靠动画剧情的塑造，以及后续的live重现，在奇迹波浪的翻跟头之中达到巅峰。

与缪水的动画剧情相比，星团动画依然基于LoveLive大赛的故事主线，但动画第二季对于核心矛盾点的设定并没有展现出强烈的学园偶像特质。九人参加LoveLive大赛的底层逻辑设定，也就是大家为何参加LoveLive大赛、每个人内心的深层欲望、凝聚九人强烈情感的纽带等关键要素，在第二季动画之中并未得到全面阐述。唐可可参加LoveLive大赛，是因为拿不到冠军就得放弃对学园偶像梦想的追逐，回上海老家，这引出了第二季的经典可堇剧情，从叙述上说是完整的。但是对于四位一年生，虽然前半季都有个人回来阐述每个人的成长经历与加入星团的缘由，来到了第九话，一年生四人为了不拖团队的后腿，不是选择加训，而是决定不参加地区复赛？？？就这一条，把星团参加LoveLive大赛的底层逻辑链直接拆散。对于香音的塑造，本应是强引力的队长形象（如前文所述，将LoveLive大赛作为剧情核心矛盾点，天然需要一位强势队长），但是剧情描绘的执行力过于弱势。当年果皇为了自己与小鸟心中的学园偶像梦想，直接到机场拦截即将出国留学的小鸟；水团的地区预赛演出和学校展示演出相隔时间太短，众人提出九人分为两队参加，但千帝选择两个都要，地区预赛演出之后，先是坐蜜柑小火车，然后一路跑下山，九人愣是强行把两边的演出搞定了。而面对星团招新困难、训练不足等问题，剧情描述的香音并未体现出队长应有的强势，训练量被吐槽大，那就降低训练量；一年生选择不参加地区复赛，那就剩下五人上。这些与后面香音收到维也纳音乐学校录取通知形成强烈反差，最终形成了大家对大香老师的调侃。

至于虹学会动画，第一季第三话就明确说明，不参加LoveLive大赛，其基础逻辑为：参加LoveLive大赛需要作为一个完整团体，而一个团体需要有统一的主题、曲风、服装设计，统一的风格就需要让每位成员收敛自己的个性，而收敛个性开展偶像活动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因此为了让每位喜欢学园偶像的成员都能在同好会开展活动并展现个性，就不能参加LoveLive大赛。可以看到，这条逻辑链是完整的，虹学会动画的核心矛盾点也因此变为“为什么要当学园偶像”，以此为基础，12位成员都有各自的欲望出发点，12位成员都有自己的个性。在这之外，高咲侑的出发点是对学园偶像的喜爱，看到学园偶像的演出，内心就会悸动，最终选择作为应援者的身份成为虹学会的一员。比较特殊的是步梦，最初的出发点是为了侑酱，成为学园偶像的目的是让侑酱喜欢，并且想做独属于侑酱的学园偶像，这才有了夹脚的传世经典，可以说步梦的个人逻辑链也是完整的，只不过是以堪比黑洞的重力场形式呈现的。歌曲创作方面，虹学会的核心矛盾点既然是每位成员为什么想当学园偶像，整个创作重心便放在了solo曲上，彰显每一位成员的特点。看虹学会的live，最华丽的部分就是solo十二连，而缪水星的live灵魂是全员团队曲，这就是“核心矛盾点”对不同企划的创作主方向带来的影响。

接下来看看《幻日夜羽-镜中辉光-》。必须强调，水团动画的名称不是幻日夜羽，而是幻日夜羽镜中辉光。镜中辉光这四个字是新动画的出发点，企划脑洞大开地产生了一个奇妙的设想。在水团主线剧情中，津岛善子是沼津的一位普通高中生，加入Aqours成为学园偶像在舞台上歌唱，但在内心深处，她幻想自己是堕天使夜羽，拥有黑魔法的力量，有一众小恶魔作为信徒。如果镜像一下，会产生什么样的剧情呢？在异世界有一位占卜少女夜羽，在努玛兹这座面临异变威胁的小镇，被授予了拯救小镇的任务并以一根魔杖作为象征，并且有一群不同身份的居民作为帮手。而这位少女的内心深处所想是什么呢？她只想唱歌，想在大都市作为偶像，在舞台上唱歌。动画剧情的核心矛盾点，被企划放在了“夜羽喜欢的、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也就是妈妈布置的假期作业），夜羽喜欢唱歌，想要当偶像，但现实要求她必须和不同身份的努玛兹居民接触，和她们一起想方设法解决异变拯救小镇。这导致在剧情设置上，缪水虹星之前的动画如果有自闭环节，那都是自闭半集动画，但到了夜羽这里，直接自闭了半季动画。可以看到，无论是水团主线动画，还是镜中辉光动画，夜羽/善子的对映异构体，始终展现出了一个特质，“想要而不得”，善子想要在地球上获得黑魔法，夜羽想要在异世界当偶像唱歌。镜子并不能帮你实现愿望，它将你的愿望与现实同时交换，最终让你依然处于对愿望的虚无幻想之中。拯救善子/夜羽的，是Aqours的其他八人，原本在初中没有朋友、到了高中连学校都不想去的善子，在Aqours找到了上学的理由与情感的归宿，更有青梅与天降二人，愿意在闭校祭上陪伴自己，搞了一个占卜小屋来短暂地实现一次愿望。而努玛兹的夜羽，在自闭之时，一直有其他八人的陪伴，想方设法地让夜羽脱离自闭状态，一次又一次举办活动。另外，在主线动画以及镜中辉光之中，都有关于狗的设定，主线动画的狗反映的是“真实的存在”，暗示善子心中的种种堕天使设想皆为虚幻，善子与狗的羁绊皆为个人臆想，在这一话的最后善子褪去了一些幻想的印记，收获了梨子的友情。而在镜中辉光的剧情中，会说话的莱拉普斯是“幻想的映射”，原本一只普通的小狗，与妈妈达成了一个契约，一直陪伴夜羽直到夜羽长大，但这里的长大并不是生理上的，而是精神层面上，夜羽找到发自内心喜欢做的事情。莱拉普斯在精神层面的离开，象征着夜羽走向成熟，开始学会与现实打交道，这与主线动画的善子相似。

从动画剧情的核心矛盾点来说，幻日夜羽镜中辉光的逻辑是闭环自洽的，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然而这一选择的本身值得商榷。第一，水团主线动画将善子的描绘框定在角色的个人设计上，核心矛盾点与此无关；而幻日夜羽镜中辉光直接将夜羽的描绘作为核心矛盾点，写出了一整季的动画，这导致需要插入大量的内容以填充全部13话的剧情，包括其他八人的形象描绘以及九人的日常活动，但这些内容安排失当（后面会阐述）。第二，LoveLive主线动画以LoveLive大赛为轴，以上世纪八十、九十年代的体育竞技番为创作架构的模板，塑造了一群为了大赛冠军而训练、拼搏的学园偶像少女形象，尤其是队长的个人魅力；而幻日夜羽镜中辉光所传达的哲学思想，以及夜羽这一形象的塑造（与队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和此前的动画格格不入，这会导致在动画受众这一层面出现问题，来看动画的都是老水水人了，这和大家过往接触的学园偶像所传达的情感差异太大，很多人无法接受这种变化。第三，幻日夜羽后续还有游戏作品，从目前的情报来看，主角是夜羽，其他人都是伙伴，而且是随着游戏进程逐个解锁的，因此游戏角度夜羽毫无疑问是队长的存在，这和动画的剧情描绘完全对不上，动画的夜羽很难想象凭借其能力如何带着伙伴们在深海空间开展探索。第三条是最严重的问题，在同一个IP内部产生难以协调的人设矛盾，这表明要么是原案的人物设定内容太少，给予了各方过多的自主创作空间且没有协调；要么是原案很完备，但不同创作团队设定了自己的主题，没有完全贯彻原案的思想，走向了不同的夜羽人设。无论是哪种情况，反映出的都是创作团队的管理出现了协调上的问题。

接下来再说说非主线内容，这是镜中辉光动画创作问题更大的部分。在动画开播前，预告PV的评论区有一些番剧区新人询问，没看过LoveLive前作，是否能看镜中辉光。大家最初的评论是这一作与原作无关，没有剧情铺垫，可以直接观看。然而在开播后便可发现，还是包含一些水团主线动画的特别设定，而且动画中加入了大量的声优元素，甚至有一些是只有老水水人才能全部看懂的三次元设定。梨子的动物学家设定以及喜欢莱拉普斯，黛雅与露比的姐妹关系，花丸的面包师身份，千歌与黛雅的战斗力（尤其是黛雅红的战斗形态）……凡此种种，表明企划仍将这部动画作品设定为粉丝向，而非面向更广阔的的观众群体。然而设定为粉丝向后，就应在日常剧情中，考虑到粉丝想看什么，结果镜中辉光的九人日常剧情内容在up主看来就是两个字：无聊。尤其是努玛兹夏日祭，整整半话的内容在找丢失的魔杖，无论是丢失的原因、还是寻找的过程、亦或是夜羽心境的描写，均毫无特点，最终找到的时候还放了一段黛雅等人观看记录整个过程影像的情节，属于是没活硬写。回过头来看水团主线动画的九人日常剧情，都在粉丝层面（至少是大陆的水水人层面）留下了深刻印象。第一季九人集齐后的泳装回与曜回，两话打造出了初代挺王渡边曜的形象，挺好萌的历史就此展开；第二季的黛雅回之后，2018年上海fmt回顾动画剧情之时，全场观众高呼“黛雅酱”，满足动画设定中黛雅的心愿；第二季的夜梨回直接暴力塞糖，双人下车，配合BD夜梨正反封面（然而善子穿着印有577的衣服，梨子抱着千歌家的小香菇，官方扭曲最为致命），之后夜梨CP成为了GK小组活动的固定旋律；第二季的三年生友情回，鞠莉的飞天小汽车，配合第二季的ost主旋律，让人留下深刻印象，后来直接塑造了一首鞠莉的solo曲。可以看到，过去的水团动画在日常层面不是随随便便填充内容的，都是要考虑在三次元层面能否有声优的呼应，产生更好的演出效果，是有后续企划创作跟进的。反过来看镜中辉光的九人日常剧情，仅仅是引出每话最后插入曲的功能，看不到未来对三次元演出能产生什么样的推动效果。

从制作角度来说，企划在日常剧情方面采用了保守的路线，不整活，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水团已经是两次登上东蛋的偶像团体。一方面，企划已经不需要靠整活来吸引更多的粉丝了；而另一方面，企划目前最大的发展风险反而是搞事后被粉丝炎上，万一有声优被牵连导致工作受到影响，演出时少人，会给企划带来无可挽回的损失。因此日常剧情并没有什么原创的新活，而是把三次元声优梗搬到了二次元，包括逢田姐拉桌布。这套操作我们是熟悉的，上一个这么干的是春晚，曾经的春晚创造能让大家玩一年的梗，现在的春晚把过去一年的梗收拢起来放进节目，这就是保守化制作路线带来的艺术特征。镜中辉光在主线的核心矛盾点上采用了大胆的设计思路，但非主线内容过于保守，让水水人难以从剧情中发现值得回味的闪光点，这是动画难以获得好评的关键因素。

当然，幻日夜羽镜中辉光仍有值得称赞的地方，那就是动画音乐，从op、ed，到剧中插曲，再到cw曲，风格多样，制作一流（但有几首歌曲采用复杂的电音，如果没有很好的音源与播放设备，噪声会十分嘈杂）。首先值得说的就是《far far away》，这是所有solo曲中最符合爱香特点的一首，第一部分到第二部分属于善子风格，第二部分之后的中间段属于爱香风格，最后一段副歌是夜羽风格，三种声线在一首歌中得到满足。三首三人曲采用了不同的曲风，非常期待在live上的演出。歌曲的评述这里就不再展开，等12月的live之后，观察演出效果如何，再做讨论。从目前的歌曲排布来看，爱香应该得在live上从头唱到尾了。正如万代南梦宫市场报告所述，LoveLive企划的核心驱动力，便是声优们勇于挑战新事物的热情，期待live上九人的艺术表现力。

最后说一句，在漫展上，津岛善子/夜羽的coser所展现出的气质可分为三种风格，像善子，像夜羽，像爱香。可以说这个角色就是具有艺术创作与精神思想上的复杂性，是矛盾的集合体，并不是几个关键词就可以概括的，一定程度上来说是“想要而不得”的典范，在幻想与现实两个层面反复挣扎。善子/夜羽并不是邻家女孩式的日常系动漫角色，更不是热血的战斗系动漫角色，甚至不能简单地用中二来概括，也不是一个典型的偶像，放到现实生活可以说是问题少女了，但她又是一个好孩子。镜子并没有改变这一现象，而是将她的愿望与现实同时翻转，她仍是那个在幻想与现实层面反复挣扎的少女。但从另一角度来说，她是充实的，她能在幻想与现实两个层面穿梭，展现兼容的自我人格，当一个好孩子。

幻日夜羽镜中辉光的动画评述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