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镜2第四十三章
严微将晕过去的狱卒费力的拖到了一边,用铁链拴住之后,看着同样晕厥过去的陆凌霜,她紧急的四下寻找有没有能快速让她清醒的东西,最后目光停留在了水桶上,本来那是用来做水刑的设施,她可顾不上那么多了,提起水桶就劈头朝陆凌霜的脑袋上浇去。
冰凉刺骨的水将昏厥的陆凌霜一下激醒,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一切,严微的身影已经占据了她的视线,一条撕裂的破布被当成毛巾递到她面前。
陆凌霜没说话,她动作有些僵硬的拿着破布擦着脸颊,恐怕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和发生的事情。
严微终究还是看见那个丑陋而肮脏的自己。
“擦完了,就跟我走吧。”严微温暖的声音在陆凌霜的耳畔响起,和煦的微笑那是自己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向来她都不知道笑为何物,更不明白严微的笑为何跟自己的不一样。
如果换作以往,她一定会一脸抗拒的说“我凭什么跟你走?你以为你是谁?”
然而今天,此时她却变了,声音低沉沙哑“去哪儿?”
自己嘴里冒出的这三个字就像穿透了精神迷雾的利箭,让她回想起了那些她不愿意想起,又不愿意放下的记忆。
只有十二岁的严微走在前面,明明比她大一岁的自己,却低着头跟在她的身后。
每个星期的对敌训练中,这一次她又没有完成指标,严微也没完成,但她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所以教官逮住了严微,她背着手低着头被教官训斥着,而原本是问题更本的她却被隔绝在了训练场之外。
她捂着脱臼的肩膀站在训练场的铁栅栏外,一声不吭的看着被当众训斥的严微,有那么一刻,她竟然有些羡慕被惩罚的严微。
一直低着头受着教官训斥的严微好像知道她会在远处看,于是借着教官背过身的机会,对她眨了眨眼睛,还做了一个鬼脸。
她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回避着严微的“示好”。没错每一次严微对她的好,都被她视为示好,是有意识有目的的好。
她决定不再看严微,捂着已经红肿的肩关节,一瘸一拐的往医务室走。
“哟,手下败将,这是准备逃离现场了?你的搭档被你害的要去院子里扎马步,你到悠闲的要去医务室?”一个带着嘲笑盛气凌人的声音从她前方传来,几个身影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在说话,对敌训练里,她被这人缠住始终脱不开身,严微冒着一打二的风险过来帮她解围,可惜她不争气,右臂被对方扯掉,无法招架的被踢下了台。
不想跟他们计较,她决定绕过他们,可惜对方不给她这个机会,几人围过来把她堵在了中间。
“我说你这个怪胎,是不是真的哑巴?”嘲笑的声音围绕着她,她咬着牙没吭声,她刚刚就输给了对方,现在又有这么多党羽,她无论如何也赢不了。
不善于与人交集,又不善于表达的她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把她架起来!”
对方根本不打算放过她,来不及做出正确的反应,她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那人比她高也比她力气大,慌乱之下她用左脚去勾对方的腿,希望通过这样的办法让对方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从而放弃攻击。可是他们都是受过训练的人,所以对这些招式早已经烂熟于心。
对方一个侧身夹住她的一条腿就往旁边摔,她看见了自己身体撞击地面的模样,还有本身已经脱臼的肩关节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嗯.....”她抱着手臂躺在地上闷哼出声,冷汗已经布满了额头,她爬不起来了,五脏六腑好像都因为这样狠狠的撞击而移动了位置一样,胃里翻江倒海,呕了几口酸水出来。
看见狼狈不堪的她,其他围观的都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声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像充斥在她周围的都是这样的笑声,“垃圾,蠢货,怪胎。”
无论她怎么样的努力,总是被这些词汇隔绝在外,她好像得了应急症一样,训练了无数次的动作,每次在考核时都会出错,所以她被教官放弃了,还能继续做严微的陪打,不是因为自己优秀,而是因为严微不同意换,即便教官强行换掉,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严微给弄走,教官爱惜她,所以就将就下来。
只不过每一次出错,教官会训斥的只有严微,她得不到别人任何的指点,就像垃圾桶里的垃圾一样渺小的不被任何人注视。
是不是被这样打死才是她最好的结局呢?她这么想着肩上的疼痛奇迹般的感觉不到了,只要闭上眼睛,就算被拳打脚踢也不会感觉到疼痛了吧。
“喂,你们干什么?”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身前,严微,她是来救她的吗?不,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她想得到什么?
“严微?呵,只是帮你教训一下这个拖油瓶,你分到我们这组的话,也不至于排名垫底吧!被教官罚的滋味可不好。”
“你闭嘴,就你那个臭不可闻的香港脚,谁愿意跟你一组,滚远点”
地上的她眯着眼睛看着严微的背影,那么一刻她开始疯狂的嫉妒她,嫉妒的眼泪从眼眶涌出,她光彩夺目,优秀坚决,而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废物。
不知道她那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听不见周围的叫声,也看不见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她只是很愤怒,很愤怒,又嫉妒又愤怒,捏着愤怒的拳头,她一拳打在了严微的脸上,接着又是一拳,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场景给震住了。
“我不需要你,你别靠近我!”她冲严微吼着,声音嘶哑,就像一只困兽一般,无力的咆哮着,眼泪疯狂的从眼眶涌出,模糊了她所有的视线,她只是干扯着嗓子冲严微叫“去你吗的同伴,去你吗的搭档!”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灵巧的躲避其他人的攻击,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拖着伤臂把严微逼到墙根,她只知道自己很疼,脑袋很疼,心口也很疼。
拳头被抓住,她看清了尽在咫尺满脸汗水的严微的,她脸上有被自己揍过留下的红印,然而她没在严微眼睛中看见她想看见的震惊,愤怒,或者鄙夷,反而她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然后惊讶的说“你知道吗,幺幺,你刚才有多灵巧,把他们都揍翻在地!”
她惊愕的看着自己颤抖的拳头,又看了倒在地上的其他人,不可能,她不可能办到的。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我不傻!”她冷漠的甩给严微这句,捂着已经疼得麻木的右肩往医务室而去。
“我没有骗你,真的是你自己做的”严微站在她的身后冲着她的背影喊着,本以为严微会因为自己不讲道理的疏远而放弃,谁知道严微竟然主动的跑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我陪你去医务室,如果你不信,晚上我们可以做一场复盘演练,你不是不可以,我就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废物!”
她愣住了,严微对着她笑了,脸上有她留下来的伤痕,却盖不住她和煦的微笑。
"跟我走吧!”
“去哪儿?”
“医务室啊!你是不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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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跟你走”陆凌霜忍住了快要掉出眼眶的眼泪,她吸了一下鼻子,哭泣对于她来说那已经像一个陌生词汇了。
“为什么?你还要回去当他们的傀儡吗?”
陆凌霜抬起脑袋,她冷漠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倒影出严微焦急的神情。
“他们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身边所有的人,没有人能逃得过追捕,就算再优秀的人也会有疲惫的时候”陆凌霜很冷静,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瞟了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狱卒,对严微淡淡的说“你可以走”
“我不会走,你不走,我不走!我没有去找过你,只是询问教官你是否还活着,我已经很惭愧了,这一次我必须带你走,你不能在回去了,他们已经把你。。。把你折磨的像头野兽"
"哼"陆凌霜冷哼了一声,"严微,你是不是太过于天真了?你能把我带到哪里去?你以为这是哪里?”
“无论哪里,你不是说过,你的刀术和我的枪术在一起,就不敢有人轻易靠近吗?”
“哈哈哈。。。。"陆凌霜凄凉的笑了,她举起自己的左手,“严微,我废了,不可能在保谁周全了"
"未必!”严微这是铁了心的往前走了几步,试图去拉陆凌霜的手,却被陆凌霜避开了,“我知道你进来的时候就把外面的几个重要的守卫都干掉了,有这样无声无息身手的你,怎么能说是废了?你刚才已经觉察到了,我在这里是为了等你出,我们是可以一起离开这里的。”
陆凌霜沉默了,从进来的时候,发现守卫的稀少,再到看见严微从椅子上起来时,她就明白自己中了严微的计,她故意引自己到这里来的。
“我知道你有办法从这里全身而退”见陆凌霜不做声,严微就猜出了大概,陆凌霜是知道这里的退路,她就算想死也绝不会死在日本人的地盘上。
“可以走下水井”良久陆凌霜才回答。“你想带走的人,可以从那里离开”
“有个前提是吗?”
“必须有人去打开下水井口,那里的位置在总务部的办公大楼侧面”陆凌霜陈述着,她看过的结构图。
“呵,很好,现在外面他们人手不足,你熟悉结构,适合带着其他人离开,我去吸引剩下人的注意”严微满怀信心的点点头。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不会救那些不想干的人”陆凌霜并不接严微给她安排的任务。
“你不救也得救,如果你不救,我现在就出去,死在别人手上的概率很大”
“你!。。。。”陆凌霜转过身眉头皱成了疙瘩,她不善于言辞,这种时候她往往是说不过严微的。
“幺幺,你活着,我很开心,无论你怎么恨我,我知道你不忍心我死”严微认真的双手扶住陆凌霜的肩膀,这一次她带着恳求的意味。
陆凌霜看着尽在咫尺的严微,没有回答好不好,而是冷淡的挡开她的手,然后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匕首递给严微,"挟持我出去,门口的狱卒休息室里有一把枪,出去之后往左边跑,拖住他们的脚步。”
严微听见陆凌霜这么说,便高兴的伸出手要与她击掌,结果陆凌霜看都没看她,把自己残疾的手插回裤袋之后,扭头毫不客气的对严微说“你这样很傻!”
严微瘪了瘪嘴,将匕首攥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