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封神第一部编剧曹升的个人博客，10-15篇，个人汇总为第二期存档。

记录了曹升中途接手第六版剧本后开始打磨和不断创作的历程、作为一本创作者手札，诞生于封神三部曲的科学管理体系中，包含曹升本人，导演及许多工作人员进行创作和调整的细节。

上一期（1-9篇）存档见此

20180908

 

今天没去拍摄现场，据说工头摔进大象粪的镜头拍得不太顺利，主要是妆的问题，每拍一条，都要重新再化一遍。

写完西山森林台词。

 

20180909

 

上午到拍摄现场，继续在拍祭天台的戏。

 

按拍摄日程，第一个镜头应是一个俯拍，三仙从车里走出。但今天的阳光特别强烈，人的影子极其碍眼，没法解决，直接确定不拍了，等到以后用下午的时间再来补拍。场工们一早布置好的现场，只能废掉。

 

看来，剧本中朝歌城乌云蔽日的设定，确实给制作人员添了不少麻烦。

 

整天拍下来，也就拍了三四个镜头，时长加起来不到一分钟。也只有电影能这么干，电视剧如果这么拍，早死了。

 

黄渤果然戏好，每一条都能给出不同的感觉。

 

黄渤说自己的妆从来没画这么满过，光是手就化了半个小时。

 

哪吒抓鞭子的戏，设计了一个镜头运动，从鞭子这头摇到鞭子那头。如此拍摄，就涉及到一个对焦在鞭子上和随时保持鞭子在画面中央的问题。好几条拍失败的，都是因为焦点虚或镜头没找准鞭子位置。

 

光快没了的时候，疯狂抢完工头的台词戏。工头是动作组演员，似乎是山东人，带着口音，台词一直记不住，不是多说就是少说，慌乱之下，还会自己编词，人间仙境说成人间天堂，来对地方说成那可巧了。【补注：此处吐槽，绝无恶意，尚希不至影响此君的演艺生涯为祈。】

 

凡有复杂镜头运动的，都是单机拍摄。没有复杂运动的，则三机拍摄，尽量多地捕捉信息。

 

在现场，曾鸣就是我的百度，经常要面对我这个小白提出的各种外行问题。好在曾鸣特别宽容，总是耐性十足，不吝赐教。

 

一个镜头拍完，各部门都往上涌，化妆也趁机给演员疯狂补妆。我问曾鸣有必要吗？曾鸣说，每一条的妆都得和第一条一样，防止不接戏。

 

我问拍参考是什么意思，曾鸣答，因为要加后期视效，要确定环境参数，所以有透明球和不透明球，以及一个色板，这样就能知道光的折射和光对颜色的改变。

 

有问必有答，曾鸣不愧是李安的学妹，纽约大学导演系没有白念。

 

拍摄间歇，和乌确定了西山森林这场姜子牙和殷郊的台词。给姜子牙加了一句台词：我不是不想给，我是不能给啊。也是体现出了姜子牙的无奈感及两难处境。

 

昨晚王昱老师灵感大爆发，改了好几场的台词，其中有一个角度乌觉得不错，苏全孝说他离家八年了，父亲不认识他了，落在父子关系上。乌建议从这个角度也写一个版本出来。

 

每个镜头基本上拍十条左右。我坐在监视器后面，一条条地看，边看边琢磨，如果是我，这一条是给过还是不给过？

 

在现场完整地经历了一天的拍摄。看着光线的变化，体会着时间的流逝，一天遂弹指而过。

 

20180910

上午去现场，继续拍祭天台工地。

 

看监视器，总感觉姜子牙没戏可演，生说快救人，没什么意思。找黄渤聊，我说也许可以让姜子牙忘了自己已经没了法术，他先试图自己救人，然后很尴尬地失败了，这才再命令哪吒杨戬救人。黄渤说ok，乌也觉得可行，于是就照这么拍了，出来的效果也还不错。

 

拍摄间歇，和黄渤聊剧本。我问黄渤对目前剧本中的姜子牙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黄渤说，没有满，也就无所谓不满了。

 

女娲庙那场戏，黄渤觉得姜子牙没什么可演的。我说，可以继续放大姜子牙的尴尬，让四伯侯怀疑他的神仙身份。黄渤有些兴趣，顺着往下发挥，说，四伯侯就要拿刀戳姜子牙，反正你是神仙，又有仙丹，肯定戳不死。姜子牙就到处乱跑，以免真被戳死。我说可以，这样有意思。

 

下午抢完姜子牙的戏，这样黄渤明天就可以休息，毕竟每次化妆都需要四个小时，非常恐怖。

 

晚上，蹭了一场本地饭局。

 

第一次亲身感受了传说中的山东酒桌文化，主人居中坐，客人在两边，主人右手为第一客。主人对面，是副主人。每个位置坐谁，讲究得很。阿乌姐说，到了山东酒桌，都不敢随便乱坐。开席时，主人先领三杯。终席时，再由主客敬所有人，是为收杯。

 

返程，在车上和乌闲聊。

 

乌言，拍电影和做艺术家完全不同，电影需要接触方方面面，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都变了。

 

我说，现代价值观有一点特别好，即提倡人人平等。但中国的儒家文化，包括今晚的酒席，却时刻都在强调，人是不平等的，随时都要分个高下尊卑。

 

我问乌封一年底能否拍完，乌很敏锐，问我，你是在考虑时间问题？我说，是。乌说，改完封一剧本，马上开始弄封二和封三。

 

乌给我看了天华画的封三概念设计图，很壮观。乌说自己在美学上很自信，但剧作是最大的问题。我说，剧作是全世界的难题，最不可控。

 

20180911

 

今天，乌在现场拍摄，无法抽身，让我和黄渤先就剧本聊起来。

 

和黄渤在万达茂晚饭。大明星也确实不容易，完全没自由可言，一路都得警惕，全副武装，包裹严实，尽量躲着人走。饶是如此，离开时，还是有好几拨人认出了黄渤，上前要求合影签名，被助理提前拦下。

 

在酒店中庭坐了会，喝啤酒，聊剧本。助理在不远处站着，有人试图接近便劝阻之。然而还是防不胜防，有个女孩不知怎么就过来了，很激动地尖叫着，吓了黄渤一跳。女孩想要签名合影，黄渤婉拒，说，对不起，在工作。

 

晚八点半，乌收工加入。

 

今天主要顺了一遍西山森林两场戏的台词，又回头改了一下龙德殿献宝，让纣王的面目暴露得更为明显，给纣王加了一句台词，看来，天谴也未必是坏事嘛。

 

黄渤一直强调，要让姜子牙有正的地方，人气和仙气都得有，他必须先得有这些，那再有喜剧也就可以让人接受了，否则就是乱头苍蝇，没正形。姜子牙和殷郊在西山森林的那场对手戏，在危险的情景下，说激烈的台词，比较搭配。

 

乌问黄渤，你接到一个人物，创作方法是怎样的？黄渤说，形、神、采。

 

乌言表演，好演员并非体验最深的人，而是表达最好、能让人共情的人。

 

20180913

 

假想有一种生物，必须以孤独为养料，然后方能茁壮。

 

20180914

 

连续两天，闭门写女娲庙四伯侯密谋，不得要领。

 

这场戏之难写，一在全是对话，没有冲突，或者说，都是一些思想上的冲突。二是群戏，每个人都要面目清晰。三是事件密集，不太好处理节奏问题。

 

当然，思想上的冲突，也可以写得身临其境，揭示出每个人不同的立场和担心，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悲剧以及他们各自的命运。嗯，这个方向似乎可行。

 

看朋友圈，剧组已经连续拍摄了两个大夜。

 

晚十一点，写完女娲庙密谋，交稿。

 

站在窗前，眺望园区夜空下如白昼般的灯光，看来又是一场大夜。

 

忽然觉得寂寞之极。

 

20180915

 

乌觉得女娲庙密谋这两场改得有进步，但希望姜子牙能一直在场。王昱也觉得不错，也是同样意见，又说，扣住封神榜，忽然转到父子关系上，有点拐偏了。

 

晚上去拍摄现场，看殷郊遇狐妖的拍摄。

 

宫女尸体乃是倒模自塔娜的一个朋友，由四季制作。四季每天开车载着宫女的尸体跑来跑去，尸体上得蒙一块布，以免吓到别人。

 

乌在现场随时给导演组的小孩们出考题，譬如，看出来了吗，这场戏的光是怎么打的？

 

王昱在监视器前，遥控指挥每一场戏的打光、加板。现在的灯，可以打出不同颜色，各种小灯布在一个平面上，包围光什么的，我也听不太明白。拍摄时光要尽量提亮，给后期留下空间，亮转暗容易，暗转亮费劲。

 

乌问时诺，你怎么还在片场看书，当然是要看现场，多好的学习机会啊，譬如，新西兰动作组吊威亚，一个人吊一个人，国内还是七八个人吊一个人，人家的力学设计就更合理高效。

 

乌和我说，蓝幕平整，可拆卸，都是国内最先进的硬件，现在的考验就在故事和表演上了。

 

这几天要和费翔谈纣王的角色，每天两小时，乌希望我也一起参与。

 

降温了，虽然穿了套衫，还是直哆嗦。

 

拍摄中间下雨，全体歇息，等雨停。天气之变幻莫测，也算是剧组日常了。

 

四季手下的两个小姑娘，气质颇佳，安静地坐于墙根之下，守护着一颗狐狸头和一只没毛的狐狸，与身旁的远古建筑群保持着共同的沉默。实在是一幅奇妙的场景。

 

看了女娲庙的平面布局图，脑海中有了一个具体的环境，对写作有帮助。

 

凌晨两点多，蹭恩和的车回酒店，倒头就睡。

 

20180916

 

今天收工早，主要是补拍昨天的追逐戏。孙晔说，现场是按剧组的收工顺序先后撤离——服装，化妆，导演组，摄影，灯光。

 

夜宵，海鲜一哥，导演组齐聚。雪松读过我的书，很好奇我是怎么能写出文言来的，我说，主要是语感。有了文言的语感，自然就能写出来。如果没有文言的语感，那就不叫写，叫硬凑。

 

散场后，又约宝音和恩和在房间继续喝了会，凌晨四点散。

 

宝音说，芦苇对现在的封一剧本评价很高。

20180917

 

下午四点，和费翔讨论封一剧本，按场次顺序，一场场戏过。

 

见到费翔真人，有一种时空错乱之感。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是那个用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震撼了神州大地的翩翩少年。

 

费翔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应是特意打听过，非常有心。

 

费翔对剧本的意见，以表演方面为主。一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不合理，他不知道怎么去处理。二是有些地方他还不知道怎么去演，人物还没想明白。

 

费翔在剧本上做了很多英文笔记。台词中一些汉字的读音，他说自己还吃不准。

 

费翔说，我的戏太多了，少点，再少点，要精练。这话实在是让人肃然起敬，在费翔身上，真能感受到演员这个职业的荣誉感和力量感。对角色而言，绝非戏越多越好，最重要的还是戏的质量。诉诸俗语，则为烂桃一筐，不如鲜桃一个。雅言之，则如《齐史》孙搴答邢词云：我精骑三千，足敌君羸卒数万。

 

聊到殷郊追白狐进鹿台这场，乌说，这场戏别轻易放过，是一个很关键的点。乌这种态度值得学习，别说有枣，就算没枣，也得先打上三杆子再说。

 

蒙马眼那句台词，我说是为了和后面姬昌的台词对应起来。乌说，这个已经和费翔说过了。

 

晚饭，在U形楼三楼宣传组蹭了麦当劳。雪松在挑选照片，准备发给导演看。我说，肯定是带剧情的好。雪松说，导演的意见也是剧照优于定妆照。

 

饭后，去看质子战舞排练。

 

再到拍摄现场，在拍姜子牙救殷郊。先拍全景，再一个个镜头地补特写。

 

拍电影实在是一个无比需要耐心的活，一遍遍地重复拍，且都是完全一样的内容，目的只有一个，寻找到一个最为正确的答案。

 

天华也在现场，稍聊。他这边封二和封三还没画完，乌没时间，也顾不上他这边。天华有意自己当导演，但也忍不住感叹，拍戏太累了，像这样熬夜，身体真吃不消。

 

和泡泡聊天，她提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说，音乐高于其他感官，有更高的优先权，直接抵达古脑。

 

我年轻时读叔本华的论噪音一文，只以为是叔本华的感官发达程度异于常人，所以对噪音特别深恶痛绝。泡泡的观点，让我忽然理解了叔本华的痛苦，视觉可以闭眼，触觉可以袖手，嗅觉可以麻木，久而不觉其臭，唯独听觉不能关闭，噪音从耳朵一路灌入古脑，让人根本无处可逃。

 

十二点多，返回酒店，太冷了，没能陪大家战斗到底，惭愧。

 

20180918

 

下午四点，继续和费翔聊剧本，六点结束，剧本顺到殷郊刺纣王。

 

调整了妲己的出场顺序，层次感出来了。

 

乌言，你那段眼睛看见和耳朵听见的台词写得很好。我说，啊，已经删了。于是又想辙把这段台词重新拿了回来。

 

乌言，龙德殿献宝这场，纣王还是要操控一切，人物不能丢了，所以申公豹、姬发、殷郊三人的行动，都得来自于纣王。

 

姜子牙跳崖那场，我说，要不要故技重施，让姜子牙跳到一半，来上一句，啊，又忘了没法术了。

 

乌问我都在拍摄现场看些什么，我说，两个字，标准。

 

以后就用飞页，不再出整本的剧本。

 

晚，改封一剧本，写到凌晨三点，改至龙德殿献宝这场。

 

又查道教手印、步罡踏斗等资料。

 

20180919

 

中午吃饭，碰见礼仪指导吉老师，向其请教蓍草问题。吉给我解释了一下，有个棍计数，算出来，列出六排，是为一卦，再看落在什么位置，大致如此。正好封一有一段姬昌解释卦象的台词，写来很是犯难，便拜托吉老师帮着想想。吉爽快应下，不久便发了一段过来，写得很准确，直接可用。

 

下午，继续和费翔聊剧本。

 

费翔说自己是老派演员，按剧本和排练走，不习惯即兴。

 

纣王对待姬昌的方式，费翔不太理解，很想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乌解释，二人代表着不同的政治观念，所以要如此。我补充说，纣王就是不相信有美好，姬昌有一个完美的家庭，他于是便要摧毁之。

 

费翔提到一个现象，国内拍的激情戏，观众往往容易笑场，他很不能理解，而国外拍的激情戏，观众接受起来就完全没有问题。我问，是因为国内拍得不好的关系吗？费翔说，画皮二的激情戏就还好。乌言，这是因为有感情，你能感受到他们之间不是肉欲。

 

乌希望最后纣王和姬发激烈地争吵起来，我不甚赞同，留待下次再聊。

 

再去拍摄现场，在拍哪吒杨戬在雨中飞。雨下得极大，中间为了安全，一度把电源全都关了。

 

孙晔问大白的意见，能拍吗？接不接戏？

 

20180922

 

晚上去拍摄现场，和乌聊了会封一剧本，改动两处，城头和龙德殿的纣王台词。我希望拿到封二的修改意见再回，于是又和乌稍微聊了一下封二的修改。

 

20180923

 

改了两场戏，感觉和演员一样，一遍遍地重写台词，每一遍给出不同的状态。

 

在房间折返跑，50个来回，勉强算是锻炼了身体。

 

20180924

 

今日中秋，磨墨，写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之句。书法甚恶，猥琐之极，不堪入目，全无面貌，更遑论风骨乎。

 

嗯，字未必真如其人。

 

晚上，全剧组食堂聚餐，楼下放了烟花，极灿烂。

 

曾鸣和谭影都作了精心打扮，盛装出席。毕竟是女孩，毕竟正年轻。

 

我坐在费翔旁边。费翔说他准备了几种表演风格，有一种类似johnny depp在加勒比海盗中的表演，但导演想要的是另外一种。我说是powerful，费翔说是。又问我是否全程跟组，我说我这边年底应该就会结束，现在要赶紧把封二和封三的剧本弄完。

 

主桌上坐了几位年长的演员，都很面生，应该是来演大臣的。乌介绍我是编剧，老先生们也都客气得很，说剧本写得不错。

 

20180925

晚上无事，去万达茂，准备吃个烤肉，看场电影。正吃着，苗哥和崇应彪进来，再过一会，孔琳来，后面四季也来，于是众人同吃，聊到十点多，万达茂要打烊了，乃各自散去。

 

四季进组已有两年半的时间，说，各种改稿，各种被废，好多设计都没了，他能撑这么久，就一句话鼓舞着自己，相信导演。

 

关于宫女被掏心的尸体，乌要求，不能直接从胸腔进去，不科学，因为有胸骨在，得从腹部进入，再往上掏心。

 

关于苏护的头颅，四季本来已经做好了一个，乌给否了，说，得是放了一个月之后的头颅。所以又要调整，得先想象出头颅放一个月之后的效果，然后再去实现之。

 

关于头颅被砍下时的切面问题，也和乌来回拉扯了很多次，四季最后被迫写了一篇论文，专门讨论怎么割头，共分几个步骤，刀口又会是怎样的形状。

 

四季本来是做手办的，现在也要各种现学，比如雷震子的机械操作，六个遥控器，最多只能拍15秒，排练也需要很久。

 

四季每次办展，基本都能卖空，很多人就是专门买来收藏。每款也不多做，就200-300个左右，定价也不是特别贵。

 

四季笑言，道具以后得像演员学习，也要争取抢戏。上次的宫女尸体，并没有拍得特别清楚，很多辛辛苦苦做的东西，其实最后在镜头里都没有机会表现。

 

四季还没有拿到封二和封三的剧本，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工作量。我给他算了算，他接下来的工作量小不了。

 

崇应彪已经进入角色，今天的龙德殿排练，他就对自己做了一个设计，特意跪得比别人都慢一点，表现出一种不情愿来。

 

崇应彪一身肌肉难自弃，总想在片子里面找机会展示一下，问我他在哪场戏脱比较合适。我说，篝火那场就可以，你是北方人，不怕冷。

 

20180927

 

中午去现场，看龙德殿庆功宴的拍摄。

 

现场布置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帝乙是许还山老爷子，上镜的质感很不一样，电影咖就是电影咖。

 

今天的戏，是剧本中的重头戏。现场人巨多，群众演员就有几十人，让大家翘首以盼的宫女也都悉数登场。

 

其中一位宫女给自己的人设是她一直暗恋着纣王，乌开玩笑说，所以你后来被妲己杀了，变成了尸体。

 

一位群演和同伴说，我演的肯定是武官，看，我的帽子是支棱开的，有两根翅。

 

看着一群古代装束的人在棚外抽烟聊天，吞云吐雾，超有魔幻感。

 

傍晚，打了场篮球，两个多月没打了，还享受了一把灯光球场的待遇。

 

晚上，再进龙德殿，继续看拍摄。

 

收工之后，我坐在王座之上，让萌萌帮我拍了几张照片。

 

回到酒店，乌特意过来，和我聊了下封一剧本，又聊了封二的修改方向。

20180928

 

午饭，剧组食堂二楼，见作曲Gordy。

 

乌对音乐的要求：强烈的，情感充沛的。工作方式上，先把音乐的主题写出来，等定剪之后，再进行配乐。

 

下午和晚上，看龙德殿拍摄。姬发和殷郊的表现都很不错，少年感出来了，超乎我的预期。

 

晚饭时，乌谈到封神这种商业大片的难点，在于理性和感性的平衡，技术细节和表演情感的拿捏。

 

龙德殿的景总想多拍点，但也实在加不了戏。

 

龙德殿庆功宴两天拍完。乌说时间给得太紧了，很多镜头来不及拍，只能甩了。这场戏基本都是三台机器同时拍，以求最大限度地捕捉信息和表演。

 

坚持熬到大家收工，意在完整地体验一次拍摄，顺便测试自己的体力。

 

质子们足足拍了24小时，这就是新人的好处，换成明星恐无可能。

 

许还山老爷子非常敬业，吊威亚也是亲自上阵。

 

乌问我封二什么时候能改完，我说不好说，要看改的情况。

 

深夜，吃食堂棚提供的夜宵，问一个群演戏服穿起来感觉如何，群演很神气，说很轻很舒服，比其他戏的戏服都好，然后很自豪地给我报了一堆他拍过的戏，很可惜我都没怎么听过。

 

回到酒店，躺倒便睡，太累了。

 

20180929

 

中午蹭泡泡的车去朝歌城外景地，看献俘仪式的排练。

 

一群质子骑马结阵，直奔午门广场而来，很是壮观。路面略滑，一个质子从马上摔了下来，所幸无甚大碍。

 

群演有几百号人，很多都是本地的大学生。

 

有人偷拍，被保安抓个正着。

 

和时诺在片场日常互怼，最后我一言止纷，令伊惭而退。我说：我不和你怼，等你自己悟。

 

因为是日戏，所以拍摄时间十分有限，阳光一没，就得撤。

 

返程，继续蹭泡泡的车。外景地非常偏僻荒凉，一度迷路，不知身在何处，最后朝着城市的灯火一通猛开，总算逃出生天。

 

20180930

 

夜宵，海鲜一哥。

 

和乌提了昨天我看彩排时的困惑，感觉没有讲清楚帅旗是献给殷启的，光靠眼神交流恐怕不够。于是加了两句纣王的台词，苏护首级，献父王。冀州帅旗，献王兄。如此便清楚多了。

 

乌言龙德殿庆功宴之遗憾，很多镜头都没来得及拍，比如文武官员的反应，尤其是苏护骷髅头金杯，得有特写。孙晔说，可择日补拍，但须想好所有需要补拍的镜头，然后一次性拍掉。

 

20181113

 

在杭州写完封二剧本第八稿，今日重返青岛。

 

到酒店刚放下行李，直接开封一剧本会。

 

聊姜子牙入朝歌城和雷震子降世两场。

 

20181114

 

上午，看朝歌城拍摄现场。

 

拍摄内容：群演镜头，斩首殷郊，姜子牙状态。

 

黄渤演得确实好，他在看到哪吒杨戬带着殷郊的尸体腾空而去之后，现加了一句台词，啊，都走了。非常棒，既有喜剧色彩，同时也很好地解释了人物处境。

 

阳光下颇为温暖。日暮，气温骤降，得加毛衣。

 

晚饭，剧组食堂，和吴老师闲聊。

 

吴说，自寻龙诀始，剧组才开始在帐篷内吃饭，可以坐着吃，又能遮风挡雨，此后渐渐成为国内剧组标配。寻龙诀的班底，如今也都渐成气候，在行业内的地位都有提升。

 

回酒店，约恩和小酌，萌萌后来也加入。点烧烤外卖，喝泡泡送的威士忌。

 

看了苏全孝那场戏的拍摄花絮，所有人都沉浸在情绪中，非常动人。

 

这场戏没白写。

 

20181115

 

上午十点，园区剪辑室，为我单独放了目前为止所有已剪好的拍摄素材，时长八十分钟左右。

 

虽然是自己写的，但仿佛是初看一般，很强悍，有提升，拍得非常有压迫感。听着自己写的台词被说出，有时不免鸡皮疙瘩因之而起。

 

王昱老师状态上佳，很多镜头非常棒，龙德殿姬发的主观长镜头，最后决斗的一镜到底，都相当有力。

 

去外景地午饭。乌问我看完剪辑有何感想，我说，大家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乌说，别老说好的，说点不好的。我说，某场戏比较水。乌说，那是你剧本写得水。我说，是。

 

下午看打斗戏拍摄。我像RPG游戏中的人物，在现场一路逛去，碰见熟人就停下，聊上那么几句，交换一些信息。

 

天光很快黯淡，光圈打到最大也没法拍了，收工。

 

回酒店，到苗哥处蹭饭。崇应彪也在，我夸奖他演得不错。

 

崇应彪谈自己的表演心得和人物理解。他在现场号称是一条过，很引以为豪壮。

 

20181116

 

今日气温骤降。早上下楼买咖啡，寒风如刀，将人越割越薄。

 

上午看朝歌城拍摄，姜子牙穿行于打斗人群之中，一个长镜头到底，喜剧的打斗设计，效果非常好。

 

午饭时和乌聊剧本，将姬昌捡雷震子的台词定了下来，从雷震子引到天谴，结束于朝歌去不得。

 

下午拍摄群演场面，一度出现险情，一个群演横穿马路被人群阻挡，慌乱之中，险些和摄影车相撞，幸好及时改变线路，安全返回。然而也是意外收获，这一条反而最佳，因为其慌乱和恐惧表现得最为真实。

 

又抢拍了两个镜头，姬发拉姜子牙上马，姜子牙在马上回头。拍完已无天光，收工。

 

动作组tim提报纣王和姬发的打斗设计，真打，动作都不收，使尽全力之感。一个高大老外，是纣王替身，手长腿长，动作极潇洒舒展。

 

很多组定做了自己的组服，动作组做了自己的帽子，tim很nice，还委托王宇送了我一顶。

 

回园区看龙德殿四伯侯惨案的剪辑。乌看得极仔细，迈的是左脚还是右脚，父子关系是否一一对应，台词方面，说的到底是王不王位的，还是王位不王位的。

 

剪辑仿佛是交响乐作曲的对位法，自有严密的逻辑在内。但要说剪辑能拯救一部烂片，我未之信也。

 

我说，按剧本的设想，纣王本应是先示弱，再反击，费翔则是一个状态到底。费翔演出了不一样的纣王，一个自恋的纣王。乌言，自恋且自怜，还多出了一份狡诈。

 

我说，如果是我拍，我希望有一个纣王从高台望去，只见尸横遍地的镜头。结果还真拍了这个镜头，乌放给我看，拍得很棒，一片静穆的死亡。乌说，这镜头用不了，暂时不知道该怎么用上。

 

剪辑室极暖和，中间直接睡过去一小会，王昱老师最后也呼呼了起来。

 

乌言，曾鸣现在很少发言，变成一个纯记录了，是不是为这个项目工作了太长时间，热情丧失了？我说，激情这东西，很难持久。乌言，得找到意义。

 

20181117

 

张镕很贴心地借给我一件棉袄，果然暖和多了。

 

中午楼下吃肉夹馍，老板看到我，说，长远未见。据闻因淡季缘故，很多店家都直接歇业了，继续营业下去，都保不住水电费和人工费。

 

改完姜子牙进朝歌城的三场戏，交稿无事，问恩和何在，答，在市区，在看学员们和本地的业余球员打篮球。业余球员的女朋友们在场下观战，集体倒戈，反过来给学员们加油叫好。本地球员不服，说，明明是我们赢了啊。女朋友们说，赢有什么用，帅就行了。

 

晚上，被恩和拉至大场面导演闫导的房间喝酒。

 

闫导也是在业内摸爬滚打多年，参与过不少大片，此次被临时叫过来，拍摄朝歌城的戏。其有自己的团队，人数还颇不少。

 

谈到影视圈之不易，闫导说，熬了多年，才能在现场熬到了一把椅子。

 

20181118

 

下午去万米棚，看姬昌捡雷震子的拍摄。这场戏拍完，雪健老师年前的拍摄任务便结束了。在监视器上看，这场戏确实还有可提升的空间，如今这般面貌，责任在我。

 

和曾鸣稍聊。曾鸣说导演已经和她谈过了，关于她最近的状态问题，以及对未来的思考。

 

聊到三星堆，我说，主要是美学上的震撼，但不能过度夸大，如果真有那么强，就不会偏安于一隅了。如此穷尽民力之政权，鲜有不灭亡者。其来历尚有歧说，消亡却有迹可循。

 

去看动作组排练。在桑林的热情鼓动下，尝试了一把吊威亚，第一次腾空而起时，吓一猛跳，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控制地大声惊叫。吊过几次之后，很快也就习惯，并且乐在其中。飞翔的感觉，着实美妙，无怪乎被称为人类的三大终极梦想之一。

 

披发一日，反响一般。乌言，实在受不了你这个造型。

 

20181119

 

上午，改罢姜子牙进城和跟踪姬发两场。

 

下午，去拍摄现场，和乌将这两场敲定下来。

 

今天拍摄的是一些零碎镜头，姬昌骑马、姬发和姜子牙骑马之类。

 

和曾鸣稍聊，她最近确有些困惑。

 

曾鸣说，在美国，剧组人员分为两种，一种是线上人员，导演、编剧、制片人；一种是线下人员，即各技术工种，摄影、美术等也都算在线下。从线下跃升到线上很难，所以，要一直尽量呆在线上，stay on the line，不能往线下转。副导演再做下去，累积的也只是当副导演的经验。

 

我说，主要得看你还能不能继续学到东西。

 

曾鸣也认识到，在封神这里积累的人脉，其实作为一个新导演，是应用不上的，等级差异太大了。

曾鸣说，她很早就以导演为志向，并不断去接近这个目标。所以，封神剧组招聘时，三个要求，美国电影名校，双语，工作经验，几乎就是在为她量身定制。

 

去四季的工作室转了转，在园区一隅，二层小楼，颇有自成一统、割据偏安之意。

 

晚饭，剧组食堂。

 

乌言，09年拍刀见笑，在河北易县，大雪压塌外景，因为没钱，内景都要在外景拍。群演穿着光膀子戏服，巨冷，佳佳用红酒熬牛肉，供群演取暖，整个易县的红酒为之一空。

 

【补注：以下时间，封一的剧本工作基本告一段落，开始主攻封二和封三的剧本。此后日志之中，凡有封一拍摄现场事，以及封一剧本相关事，酌情摘出，录于下，故时间线上会有所跳跃。谨白。】

 

20181121

 

下午看现场拍摄，拍摄内容：姬发带姜子牙逃出城门。

 

于适在候场时，独自呆着，挺身而立，朗声背诵康熙大帝中的长篇台词，很是用心。如何利用自己的闲暇时间，很能看出一个人来，此子可期。

 

去园区剪辑室，看姬昌捡雷震子的初剪。

 

黄烁说，此前一位外国大姐来看剪辑，给看哭了，大姐评价的原话是，can not breath。

 

晚饭火锅，喝了点即墨老酒，米酒之一种，初尝药味十足，极苦。

 

谈到封神项目启动后的两次采风考察，乌和叶锦添分别带队，不同的领队，决定了不同的伙食风格，一队大鱼大肉，一队佛系喝茶。

 

谈到我都来一年半了，乌表示难以置信。我说，我也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久，以前两个剧本都写得挺快的。乌说，以前都是大纲写好给你的。我说，哪有？琴操只有古人百来字的一则笔记，龙之战也只有一个项目策划书。乌言，这次是直接从剧本开始了。我说，这次最终也还是调头往回，重新从事件开始整理起。

 

回到酒店房间，地热还是没修好，瑟瑟发抖。

 

20181122

 

十二点半，到拍摄现场。

 

城门电闸坏了，计划打乱，临时调演员过来，提前拍明天的戏。

 

下午，拍崇应彪的追逐戏，基本都是动作场面。

 

乌的思考模式，怎么拍，好不好看，直接进入实际操作层面。

 

王昱老师讲的段子：夜渡白桥。谐音梗，夜都白瞧。

 

乌问我，你这么快就对拍摄现场失去了兴趣？我说，动作戏没什么好看的，主要靠动作指导和调度，技术性特别强。乌言，动作场面也有情感，也应该拍出情感，所以他的戏没法分AB组，都得事必躬亲。

 

20181123

 

下午在监视器前看拍摄，先拍姬发等人冲出城门，最后是关城门的镜头。城门一关，屏幕一片黑暗，意象颇佳。

 

每日之拍摄，如同一块块拼图，日积月累，渐渐呈现出影片全貌。

 

和曾鸣稍聊，她说自己做了决定，还是想去外面闯一闯，做自己的项目，走创投之路，向成为导演迈进。梦想还是值得追逐的。

 

晚上和宝音喝酒。宝音说，他最高音曾唱到过Hi-d，秘诀是用白酒放松嗓子。

 

20181124

 

中午，恩和带我去吃一家淮南牛肉汤，饼还挺好吃。

 

恩和讲其高中往事，和两个同学试图围殴一个体育老师，体育老师很淡定，说你们先等一下，把自行车停好，包放好，然后一转身，瞬间将他们三人放倒在地，又把三人拉起来，说，以后想打的话，要找打得过的人，否则打输了多丢人。事情就发生在学校对面，一百多人围观。后来才知道，此体育老师曾获得过全国空手道冠军，想想真是要感谢其不杀之恩。

 

20181202

 

上午写了午门广场宣读殷郊罪状的台词。

 

下午看现场排练，细雨纷纷。

 

先是大臣们排练，熟悉剧情，各自反应。一大群老先生，按文武分开两边，各站四排，如果换上戏里的朝服，应该还挺壮观。

 

再是姬发和纣王的打戏排练，台词大量删减，剩下没有几句。乌的意思是，真打起来没时间说太多话，干就完了。这大概是排练时才会产生的感觉吧，和在纸面上去感受剧本还是有所不同。

 

狗蛋试图采访我，我说不两句，忽然语塞，然后整段垮掉。一有镜头怼着，思绪立时杂乱起来，也是怪哉。

 

20181214

 

下午，去阿乌姐处喝茶稍坐，大海隔窗在望。

 

青岛来半年，看海不两回。

 

乌每天在微信上给演员们发各种学习资料。我问，你哪儿来那么多时间？乌言，我是24-7啊。

 

乌言，龙德殿台词写得好，女蜗庙那场姜子牙的开场台词，也不错。

 

雪松酿酒三百瓶，号称古法矩鬯，戏言献予纣王。

 

20181215

 

下午开始重读封三剧本以往诸稿，以及事件整理和各种相关会议记录。

 

接到片场发来的紧急任务，殷郊通缉令的台词要加长到现在的三倍以上，现场马上等着要用。于是顺手写来，不到半小时完工，质量居然也还行，颇有古代翰林待诏、倚马立成之感。其文姑录于下：

 

天谴将至，人祸肆虐，此大商危亡之时。欲消天谴，先弭人祸，乃大王恤民之意。东西南北四大伯侯，不感国恩，聚众谋反，旋即事败，或诛或囚。王后姜氏，不谨妇道，狂言无状，醒而知羞，投水自绝。太子殷郊，悖乱纲常，夜潜入宫，弑父杀君，未遂逃窜。着全境缉拿，凡擒获殷郊者，毋论生死，赏千金，封万户。

 

通缉令的台词增至三倍，则现场之拍法可以想见也。

 

晚，练习石鼓文。

 

20181216

 

晚，剧组食堂二楼，封一剧本会，聊昆仑。

 

大意：开篇须展现奇观，仙家日常，人所未见。

 

乌对我说，你这通缉令写得不错，写得还快，一会就写完了。

 

聊到超能力，乌对我说，以后你只要一念力，剧本就写好了。

 

细思之，只要AI将我模拟得足够逼真，数据库采集足够翔实，未尝不能实现之。

 

散会，昆仑悬而未决。

 

20181218

 

午饭，万达茂拉面。实在不想再吃楼下的肉夹馍，再吃下去，容易轻生。

 

下午，改罢昆仑两场。

 

晚饭，火锅，恩和、萌萌。

 

恩和说，在牧区，羊倌公用，一个人可以管四家，羊身上用毛笔做记号以区分。羊倌瞄上一眼，就知道羊有没有少。

 

牧民养狗，不吃狗，狗死后，剪尾而葬，冀其来世成人。

 

恩和说他有一个牧民同学，有最好的草场，可以养很多很多羊，但离最近的镇子，也要一百多公里。

 

想到马援、尔朱荣诸公，其养羊的计量单位，不是只，而是坑、谷。

 

20181219

 

今日无事，试写新书。一气写到晚上十点，实足六个小时，写完第一章老人和少女，约得四千字。写完人整个是懵的，写得也是粗糙得很，还得大改特改才行。照这个速度，我是注定写不了网文的。

 

20190104

 

重返青岛。杭州阴雨，青岛大雾。

 

此次来青岛，乃是被临时召回，因詹叔要来青岛，所以得过来一趟，当面听取其意见。

 

入住1702。隔壁不知何许人也，一直在搓麻将，极吵闹。

 

送书给苗哥，苗哥回赠电影日历。

 

约恩和夜宵，海鲜一哥。恩和说，曾鸣看样子是要走了。

 

20190105

 

啥事没干，听了一天德沃夏克。

 

20190106

 

一觉醒来，顿感不妙，彻底感冒，浑身发冷，嗓子干涩，说话都困难。

 

中午，剧组食堂午饭，初见詹叔。

 

下午，先陪詹叔看封一剪辑，两个小时左右。再至乌办公室，听詹叔看完剪辑之后的意见。

 

浑身害冷发抖，坐在椅子上，感觉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在地。

 

晚餐，为詹叔接风，王昱、费翔、娜然、那茜皆在。

 

娜然、那茜很关心我的病情，各自拿了药给我，很温暖。

 

一回酒店房间，立即躺倒，强迫自己入睡。

 

20190107

 

睡到中午十二点，发了好几身汗，出门吃了个拉面，回到房间，还是浑身不对付，再次躺倒，睡到下午三点，总算稍微恢复了一些，于是起床开会。

 

乌办公室，继续听詹叔对封一的意见。本来还要聊封二，故那茜也加入，但时间来不及，一直在聊封一。

 

詹叔之意见，应有会议记录。实在疲乏，不能详记。

 

晚饭，导演组全体聚餐。

 

孙晔说，青岛这边拍摄结束后，我也得一道杀回北京，继续开封二剧本会。

 

乌言，他特地让曾鸣总结了一下我的工作量，和先期团队做一对比。乌对我说，你也称得上是百折不挠了。

 

返回酒店，恩和买了一堆我的书，让我签名，分送孔琳、阿邱等人。

 

回到房间，立即上床，强迫入睡。恢复身体为第一要务，余事不问。

 

20190108

 

病终于略好了些。

 

坚决换房，换至1818，终于清静下来，没人再打麻将了。

 

下午，乌办公室，和詹叔开封二剧本会，又听了那茜对邓婵玉的想法。

 

20190109

 

上午，读盐铁论。又读李贺之浩歌，其妙在省略，各种跳跃和不言尽。

 

回顾了一遍来青岛之后的封一剧本写作过程，计算工作时长。

 

来青岛之后，封一剧本又从第九稿写到第十六稿，耗时70天以上，细思极恐。照这个弄法，三部曲剧本要想全部完成，恐怕得到明年年底了。

 

和谭影确认我的日程安排。谭影正值工作交接，很多事也懵得很，黄昏时回复说，明天给我消息。

 

据闻青岛又开始下雪了。窗前视之，夜色下并不能看得分明。

 

20190110

 

晚饭，袁老四火锅，恩和、萌萌、四季。

 

凌晨一时许，谭影发来微信，说，你可以回家了。

 

20190111

 

曾鸣已办好离职手续，约我午饭，以为告别。

 

曾鸣向我表示佩服，又谈到封一剧本的风格跳移问题，原剧本的很多痕迹还在，和我写的显得不是很搭。我说，封二和封三的剧本会好很多，毕竟几近推倒重来，剧本成于一人之手，是我的统一风格。封一原剧本的结构还好，没必要全部推翻，事实上，诸多因素决定了，也不可能全部推翻。

 

曾鸣提到剧本创作的一个方法问题，剧本会太多。我问，我来之前是怎样的工作模式？答，一样，每天剧本会，开完会去写，催促，交稿，接着再开剧本会，如此往复。

 

我说，我前两部和乌合作的剧本，就是邮件沟通，一直到写完，大家都不用见面。只有写龙之战时，到北京呆了两个星期，集中做最后的攻坚。封神这次是个例外，一开始就是倒计时写作，我接手之后，时间就更加紧迫了。

 

我说，封神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其实不算特别难，强戏剧性的故事，反而好写得很。难的是写琴操那次，都是静态的戏，太难了。

 

曾鸣谈其未来，三个项目在同时准备，都是大女主，两个悬疑类，一个荒诞类，准备走创投之路。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曾鸣是一个女导演，以及其天然的女性视角。

 

曾鸣谈在封神剧组四年之收获。她很清醒，说，对一个新导演而言，这里的人脉其实并用不上。导演每个项目都得从零开始，也是最终承担，重要的是要拍起来，电影、网剧都行。总之，Stay at the line，保持在线上。

 

我问她现在是否一身轻松，答，还没体会到，有各种杂事需要处理。

20190117

 

今日抵帝都。

 

继续入住锦江之星，工作人员都还记得我，和我打招呼，说，你是好久没来了呢。

 

读詹叔对剪辑的文字版意见，很是佩服，细致周全，操作性强，不愧是世界顶尖的业内人物。尤为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以詹叔的地位和成就，却能始终保持着一个普通观众的视角，很了不起，换而言之，他从未脱离群众。

 

剪辑这块我从未接触过，也并未当作一项技术去有意训练，虽然原理都是相通的，但剪辑需要换一个视角，保持一个清醒客观的头脑。

 

故地重游，百感交集。

 

心中空落落的，不惊，不喜，一些模糊的忧伤。

 

20190118

 

上午十点，封一剧本会。

 

今天主要针对詹叔对封一的意见逐条进行讨论，进而深入攻坚。

 

关于开场，詹叔的建议是把昆仑拿掉，直接从冀州之战开始。大家各抒己见，我坚持还是得用昆仑开场，这个世界观（气、封神榜、天下共主等几个重要概念）的帽子必须先给戴上，强行把观众带入另外一个世界，否则，直接从冀州之战开始，观众都不知道看什么。乌比较摇摆，王昱、孙晔、谭影都支持詹叔的意见，时诺同意我的看法。

 

最后，乌决定还是先试试王昱的意见，直接把冀州之战作为一个长序幕，等战争结束，二十五分钟过去了，这才开始出片名。倘如此，则素材其实还是与原来相同，只是一个剪辑的顺序调整问题。所以，感觉仍是未定之局，也许在最后，昆仑还是有机会放在开场。

 

关于殷郊，我说我很欣赏詹叔关于殷郊应该有脆弱一面的看法，建议殷郊做出反差来，脾气不要像现在这么冲，敢和纣王随时顶着干，他其实是一个在父亲面前极度顺从的孩子，只有在姬发面前，才会说些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如此一来，则殷郊最后的爆发，才会有反差和力度，否则，会感觉这小子就是成天憋着要弑父，一切都是他的性格的自然延续。乌觉得如此可行。

 

关于雷震子，最终决定保留，做一些精简。在我看来，封一已经太过写实，奇幻元素已然不多，再把雷震子拿掉，调性容易出现问题，和观众的期待严重违背。

 

詹叔对姬昌收雷震子为儿子表示困惑和费解。我说，能否把雷震子想象成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动物，他会把自己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当作自己的父亲，类似于对着姬昌叫爸爸之类。乌觉得这个想法还行，让雷震子主动，进而激发姬昌的怜爱之情。

 

关于温泉纣王欲杀妲己，詹叔表示没必要。乌谈了这场戏的作用，看得出来，乌很喜欢这场戏。我也同意，这场戏不必改动，是很好的戏。最终决定，保留原貌不变。

 

关于宗庙比干掏心，姜子牙是否应该在场？我说最好在场，大家也都持同一看法，只是想不好该如何让姜子牙最终逃脱。

 

关于纣王和姬发的对谈，我说，纣王那些谈论自己政治理想的长篇大论可以删除，直接对姬发下达任务即可。乌认可。我感叹，这段删掉的台词可把我给写累趴了，而且前后写了好几个版本。大家报以同情的笑。

 

晚饭时，乌言，最大的问题还是剧本问题。剧本不搞好，就没有什么接下来了。

 

渐渐闲聊开去。

 

乌言，写剧本和跟剪辑，是导演的基本功课。导演组的这些小孩，还是有点浮在表面，工作不够主动。

 

四季团队得到了乌的表扬。珍妮等人已经是国内同业中顶尖的了，依然愿意在现场干一些举东西的杂活，她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跌份的，她们很知道自己要什么，而且不计报酬。导演组的小孩们，往往觉得自己是导演组的，反而容易拿着架子。

 

乌言，封神剧组的条件是国内顶尖的，导演组这些小孩都是学校一毕业就进了这个组，他们并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幸运，等他们以后剧组呆多了，才会懂得珍惜。像年松这些人，呆过很多剧组，有过比较，工作热情就完全不一样。

 

20190119

 

上午十点，封二剧本会。

 

乌希望我明天能把封一剧本再整理一稿出来。我提到目前封一还有几个未确定的地方，于是稍微又聊了一下封一。

 

孙晔问我，整理一下应该不用花太多时间吧。我说，那还是要花不少时间的。大家笑。

 

晚饭，火锅。

 

谈到封神剧本创作，乌再次感叹，怎么就没有灵感啊？我说，你有啊，姬发刺死纣王就是。乌说，不记得了。我说，我还记得，这个改动对故事有很大提升。乌说质子设定也是他的主意，进而又讲到封神中途夭折的第一版故事，主打爱情，殷郊是一个很次要的人物，妲己是姬发的妻子，却被纣王给抢走了。经过调研，大家都觉得这个不可行，不是史诗的格局，然后决定壮士断腕，另起炉灶。

 

聊到台词，觉得国外的台词写得好，国内的台词，念起来总感觉不太对劲，一讲道理就容易假大空，对演员的要求特别高，必须得特别有说服力才行。我说，这是普通话写作的问题。普通话是一种拼接出来的新语言，并没有一个深厚的语言基础，相反，很多用方言写出来的东西，说服力就强，如果我用我的方言来写，自信也能写得很好。乌怼我，你这都是借口。

 

乌问我，你怎么老跟恩和混在一起？我说，剧组大家都忙，也就恩和有空。乌言，那你不抓紧时间好好写剧本？我说，我剧本都写完了，所以闲着，就是在等你啊。乌言，你这么说，我压力很大啊。

 

我问乌，你的剧本有没有写得比较顺利的时候？乌说没有，他的几部片子，每部都是没接触过的类型，要在摸索中前行，跟搞科研差不多。

 

谈到魔戒，王昱说，其摄影风格很统一，并没有让人特别惊艳的镜头，然而也并不需要，随意打开一帧画面来看，你并不能分辨出是三部中的哪一部。

 

20190120

 

下午四点半，改完封一剧本，命名为第18稿，提交。

 

看绝艺与世界冠军元晟溱和范廷钰下让二子棋，皆中盘速胜。人和机器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此一趋势，已是完全不可逆。

 

20190121

 

上午，读汉书西域传。

 

下午三点，剧本会。

 

继续调整封一，依然是剪辑顺序的问题，昆仑还是决定放在前面，以字幕的形式。我说，史诗最好还是得从源头讲起，这才是一个史诗范。

 

如我所预期，战前众少年的戏还是决定删除。乌言，太轻，撑不住。

 

昆仑又省略掉两场，姜子牙直接在结界现场摸榜。

 

删除乌云血月。以前是为了引出昆仑，昆仑的位置调整之后，这场戏便意义不大了。

 

殷郊和姬发在摘星阁的对白，颇费了些时间讨论，感觉还是不太行。

 

姬昌游街，再合并一场，省下一场。

 

片尾彩蛋，纣王和妲己的位置关系问题，以及马车是停在原地还是从午门驶出。驶出来就比较麻烦，要多好多镜头。

 

真是一场场地磨啊。

 

和谭影聊天。谭影说，你又闲下来了啊。我说，是啊，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仿佛一切都没有意义。谭影说，一旦你接受了自己是个废物的人设，人生就会变得快乐很多。

 

我有点想接受这种人设了。

 

晚饭后，转战讨论封二。

 

拍出来的妲己肤色非常白，王昱说，大帐内，妲己和纣王打的是不同的光，妲己是冷光。

 

回到酒店，搜了一下狐妖苏妲己，是个网大，看了几分钟片段。在故事中，苏妲己是伯邑考的未婚妻，被纣王夺走，和最早一版的封神在构思上颇为类似，还好早早就改了。

 

明天整理封一，封二有几场需要调整的戏，也得先写个样子出来。

 

非常不想写。

 

20190122

 

下午改完封一，发出。以昆仑开篇，用字幕的形式，感觉内容特别长，需要大幅度精简。

 

晚饭，苗哥约吃涮羊肉，四季、天华、侯哥在。

 

吃罢，又去边上的咖啡馆稍坐。前年九月，封一剧本第八稿写完，乌为我践行，正是在这同一位置。那时的我，还以为和封神的关系已经就此结束，可以开始专心写自己的书了。

 

聊到大家共同的饱经折磨，四季说，如果是给别的导演干活，基本就是一稿过，导演也没法提意见，因为水平不够。而且，如果是一般的戏，能请动他们就已经不错了。

 

20190123

 

上午，改罢昆仑序篇字幕，疯狂删节，乌也加入修改，最后缩减到仅72字。回想起来，光是这个序幕，前后写了不下数十稿，伏尸千里，血流漂杵。

 

下午，先看了会剪辑，补看了篝火那场和妲己在纣王大帐。妲己这场戏全是长镜头，十分惊艳。

 

王昱说，投影放出来偏绿，还没校好。

 

三点左右，剧本会，对封一剧本做最后之确认。

 

开篇字幕，乌也觉得足够简练了。

 

决定删除姬发和殷郊在摘星阁的台词，过场戏，意义不大。这段台词，可是写得我百转千回、心魔丛生啊。

 

孙晔提了一个非常精彩的建议，比干掏心之后，走出宗庙，大叫大商亡也，然后倒地，直直地死在姜子牙面前。

 

十二金仙的对话需要修改，丰富信息。

 

龙德殿献宝，姜子牙的骗局不作两次反复，就靠步伐蒙蔽。

 

散会前，问乌我这边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乌很惊愕，以为是问全部的剧本工作。我补充说，是年前的工作，得赶紧买票了。

 

晚上，修改封一剧本。十二金仙这段，有点棘手。

 

虽是万般不想写，还是强迫自己改完了封一。众生皆苦，痛何如哉。

 

20190124

 

上午，读芦苇老师写的花案回忆，震撼，充满力量。芦苇虽是编剧，真写起文章来，许多小说名家也不及。

 

下午开剧本会，我本以为是继续等通知，却原来是说好了两点，所以迟到了20多分钟。不过也难怪，长久以来，Stand by已经成了我的习惯认知。

 

乌希望还是把姬发殷郊在摘星阁对话的戏再给加回来。

 

晚饭，苗哥约吃京朋串屋，望京小腰之一种，孔琳也在。

20190912

 

今日中秋，晚上剧组食堂聚餐。

 

餐前放了一个视频，把我还给剪进去了。一问，是萌萌加进去的。

 

六时许，下楼看放烟花。

 

人渐次撤离，最后只剩下乌这一桌。

 

王昱老师用一个词形容演员和摄影机的关系——共舞。

 

乌谈黄渤，既有真挚的情感，又有高超的技术。

 

乌教演员片场生存之道，说，尊重场工，最终还是为了你自己好，为了戏好。你得让身边的工作人员喜欢你，愿意为你做本职工作之外的事情，愿意用更高的标准去要求自己。

 

乌谈到我，在古风上有独到之处。又继续向我约稿春秋战国，说可以春秋八季，战国八季，共十六季，十六年。

 

乌说我这次主动申请来青岛再改一稿剧本，还是挺让他感动的，也是一种力量支持。以前的编剧，基本就是交活走人，除非导演要求，否则不可能主动要来再改一遍剧本。

 

我说，还是来对了，新的定稿剧本，还是又有进步。又说，我的编剧生涯大概率是结束了，以后也不会再有封神这样的项目了。

 

我说，看那茜的表演，给了我创作上的启发。乌说，这是一种良性互动，编剧、摄影给演员以帮助，反过来，演员也给编剧、摄影创作上的灵感。

 

于适很希望在影片中来上一段类似freedom的演讲，平时也有各种练习，还即席背诵了牧誓，看来的确是下了苦功。又说他演的姬发老是被揍，希望什么时候能够揍回去，威风凛凛一回。

 

乌言，雪健老师彩排时只来一个大概，力气不用尽，留待现场。封一最后握姬发的手那一下，于适说自己当时直接鸡皮疙瘩起来了。雪健老师告诉他，眼泪不可流下，在眼眶更有力量。我也言，在雪健老师漫长的表演生涯中，姬昌这个角色，也堪称其巅峰之作。

 

此沙说，他最接近放弃之时，是刚从鄂顺转到杨戬，一直找不到感觉，一个月掉了20斤，直到和雪健老师演捡雷震子那场，才开始自信起来。

 

表演的实用技巧，镜头感。黄渤会先找镜头，然后每个镜头都给到。拍摄现场，黄渤教于适，你这样不行，你表演再用力，摄影机也只能拍到你的后脑勺。

 

想到刚介入这个项目时，看完封一原剧本，我说缺少一种商代青铜器的狰狞气质。大抵一个故事，首要在于建立一个世界、一种语境，只有这个建立起来了，然后活动在其中的人物，才有了土壤，才变得可信。

 

我问王昱老师，拍封神时，你有没有一个整体的在摄影上的追求，毕竟这是你以前从来没有拍摄过的项目。王昱说，这个问题他也和乌讨论过很多次，还是服务于故事，并不追求新奇或者炫酷的镜头。像指环王，你看完之后，并不会觉得哪个镜头特别牛，然而都服务于整体，带来沉浸式的感受。

 

凌晨一点多，各自散去。

 

……

 

20200917

 

下午到首都国际机场，恩和萌萌来接。此次来北京，乃是受乌之邀，看封一成片，提剪辑意见，缩短片子时长。

 

继续入住锦江之星，快三年没来了，服务人员都换了，已经没人认识我了。

 

到园区看封一目前的剪辑版本，净时长145分钟，不含片尾字幕。出主创字幕时，看到自己的名字单独占据一屏，整屏只有四个字：编剧 曹升，也是气血翻涌，感慨良多。

 

乌在录电影配乐，云监控，维也纳乐团演奏，作曲家在另一个国家同时监督。

 

和孙晔、吴老师晚饭，交流对封一剪辑的感受。

 

聊到配乐，吴老师说，维也纳乐团只给演奏两次的机会。又对我说，以后你写剧本也只写两稿。

 

回办公室，乌在接受采访，旁听了一会。

 

乌言，如今环境优越，更应珍惜和出好作品。

 

20200918

 

下午两点，看现代启示录。

 

晚饭火锅。席间，谈了我对剪辑的一些看法。

 

20200919

 

下午，恩和邀请去他家吃烤肉，驱车四十多分钟，过机场，到顺义。

 

晚饭极丰盛，血肠、肉肠、羊肉，好吃到词穷。

 

20200921

 

和乌晚饭。乌说，你来北京，主要办三件事，一是封一需要取一个名字，作为副标题。二是封一片尾归乡主题曲的歌词。三是看剪辑。我说，是否找一个时间，我们一起把片子整体过一遍？乌说，周三黄烁上班，就定周三。

 

饭后，去赵楠处看声音设计。

 

看前，乌言，你们准备好接受批评了吗？杨答，不是批评，是探讨。

 

看完冀州城之战的前半部分，到苏全孝自杀为止。乌叫停，影厅灯亮起。

 

乌言，上次沟通的要点，这次都没有体现。

 

声音的风格，要和戏密切相关。苏全孝这段，要用苏全孝的主观，脚踩在雪上的声音，要更紧张，雪要感觉更厚。

 

箭射来的声音，得更急切，须如蜘蛛巢城那般。

 

旗帜飘扬的声音，也要有劲风烈烈的感觉。

 

声音的空间感要体现出来。千军万马的寂静，峡谷的空旷。

 

声音的风格，就是在于选择。

 

现在就是声音能听清楚，位置摆了一下，而且声音也都作得不准。

 

乌言，你们商量一下，给我一个具体时间，让我下次来有东西可以听。

 

听乌一席话，仿似上了一堂现场课，顿悟何为声音设计，此前皆懵懂不晓也。

 

20200922

 

下午，酒店写歌词，找不到感觉。另一首片尾曲少年赋的歌词，只花了我一个小时不到，一稿过。归乡这首歌词，已经写过四五版，都不太行。

 

20200923

 

晨，被暴雨惊醒。

 

起床，继续写歌词，无甚进展。

 

中午到园区，和黄烁一起，再过了一遍剪辑。两人仿佛在录评论音轨，边看边回忆拍摄时的各种趣事，剪辑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我说，王昱老师都是长镜头。黄烁说，是，所以导致有时候就剪不断。

 

问黄烁剪辑的情况，答，基本就是他和导演在剪。

 

看了黄烁的剪辑板，按本来分，每本若干时长，胶片时代之残余印记，同时也是为了方便，时长太长电脑也承受不了。黄烁澳洲留学，英文很好，每场戏还特地用英语写了剧情简介，所用软件也是全英文。

 

看完剪辑，黄烁又给我看了曾鸣最近拍的一个五分钟短片，说是片子反响很好，很多人找曾鸣要完整剧本，搞得她压力很大。预算只有5万不到，三天拍完，很不容易，转场全在郊区，而且景还特别分散。人工全靠刷脸，摄影是李优，剪辑是黄烁，都是免费帮忙。

 

晚饭后，和乌一起，再次看了一遍剪辑。

 

关于闪回，因为做了一个很贵的超炫镜头，所以我感觉大概率不能改。

 

建议剪短姜子牙跟踪姬发的戏。

 

觉得妲己睡觉的姿势很奇异，问乌是否是特意设计，答，是，乃是一个法术动作，娜然演的时候都抽筋了。

 

乌希望保持现有的剪辑风格，沉稳，不能碎。

 

乌说，照他真实的想法，最好什么都不用剪。

 

乌甚至一度想把一百八十分钟的版本拿出来再看一次。

 

看完剪辑，又稍聊了一会，十点半左右散。我本以为不用再介入剪辑了，该说的意见已经说了，乌却说，明天十二点半继续看片，还得再聊聊。

 

乌问歌词事，我说还在写，乌说，倒也不用急。

 

20200924

 

中午，到园区继续看剪辑，边看黄烁边改。

 

雷震子吃丹的特效镜头，本来删了，舍不得，又加了回来，效果还不错。

 

姜子牙雨夜追踪姬发，直接接宗庙，很是删了一些情节，效果也还不错。

 

金鳌岛整体删除。

 

黄渤的那句台词，哦，都走了啊。在我的提议之下，加了回来。幸运的是，这个镜头居然不用补特效，完美地避开了蓝幕。

 

女娲庙做了一些微调。

 

飞廉的戏全给删了，虽然对演员有些残酷，但也是无奈之举。

 

乌言，要重点关注一下杨戬，好几场戏，他都没有动作。

 

姬发和殷郊的戏，有几个镜头需要再补特效。

 

伯邑考篪的特写，来自剪辑杜媛的建议。

 

最后计算时长，139分钟，算是初步完成任务。

 

姜子牙见雷震子处，几个镜头的衔接。乌对我说，看见剪辑的神奇了吧。

 

乌谈教父对他的两点重要启发。一是剪辑，派拉蒙希望剪得更花哨，适合当时的流行，但科波拉坚持要有史诗气质，要沉稳，甚至到了朴素的程度，没有技巧，反而更加永恒。二是避免过度煽情，煽情会破坏整个片子气质上的平衡。过于离奇或惊悚，反而干扰了故事的真实和客观。

 

乌四点钟离开，我在剪辑室又泡了一会。

 

黄烁把篝火的戏加了一点回来，一分钟左右。

 

20200925

 

下午写歌词，写到五点多，硬凑出两个版本，发给乌。

 

乌说，女娲视角的版本稍好。

 

六点，和孙晔、吴老师晚饭。

 

回到园区，和乌确认了我的时间，可以回杭州了。

 

 

补注：至此，我在封神剧组的工作正式结束。下一次和剧组同仁们重逢，则是三年之后了——2023年7月10日，封神第一部北京首映礼，幕后英雄专场。

 

和我一起坐在影院里面的，都是当年的剧组同事，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见完整的成片。

 

影片放映结束，影院灯光亮起，我环顾四周，有的人红了眼睛，有的人则已是热泪盈眶。这真是一个动情的时刻，潮水般的回忆，化为一抹抹的泪滴，滑过脸庞，落入衣襟或大地。

 

对这些幕后工作人员而言，他们不仅在看银幕上的故事，更是在看自己的故事，影片中不仅有纣王与妲己、质子和神仙，更有着他们逝去的一段生命，数百个日夜的血汗和努力。

 

将近万人的片尾字幕，已经有几位剧组同仁的名字加了黑框，他们没能等到自己的电影上映。命运无常，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

 

我这篇小小的编剧日志，不过是剧本写作和影片拍摄时随手记录的流水账，有幸博得大家的错爱，心中难免惶恐。我想，真正打动大家的并不是我，而是日志中的人，他们身上有那么一股下苦功、打硬仗、较死劲的精气神。他们多少显得有些理想主义，埋头种树，不问花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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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曹升老师个人博客，正式日记到这里应该是结束了。

另有番外日记，台词篇更新中，不确定会更新多少次，等曹升老师的番外台词篇更新结束再单独汇总存档为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