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二)
阳光和煦,从实验室中的窗户中投过来。
打在那份写着英语字迹的封面上,倾斜地打在熟睡的侧脸上,一个一头赤红色头发的女孩递过来一件大衣,轻轻地盖在少年的身上。
“嗯?我睡了多久了?东西还没有做完。”
少年抬起头,那是戴着一双熊猫眼的邵鹤年,刚刚从他的书堆中钻出头来,稍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时钟。
“你好好休息下,都熬了好几天的夜了,别太勉强自己,剩下的,我帮你去处理。”
少女的双瞳呈现着金色,似乎并不是人类的双眼。
“不用,我手里的资料还没有处理完,把东西处理完,就在车上睡一觉就是了,你的魔方体系还需要我去好好地研究研究,才能够保证好你的稳定。”
少女轻轻地理了理邵鹤年的头发,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你自己的身体要紧,我的问题还早呢,现在能够稳定地运行出来,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事情了。”
少女递过一杯温开水,递给少年,在这简陋的研究室中,似乎多了几分明亮的色彩。
“我说啊,老邵,凭啥我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啊,你捣鼓几下,就可以造出个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我这边啊,连把功率大点的枪都捣鼓不出来啊?”
一位和邵鹤年年龄相仿的少年提这个半成品从隔间里走了出来,然后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昨天好不容易才把金属材料替换掉,今天早上又炸膛了,你说是吧,星原妹子?我昨天晚上那个动静可不小啊?”
少女叫做“星原”,或者说,她是由魔方创造出来的舰娘,她可以说是邵鹤年一手创造出来的“奇迹”,拿着一堆奇奇怪怪的单篇纸张和书本,竟然让他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面,造出来了一个真正的,被称之为真正意义上的舰娘。
邵鹤年其实都已经记不得,那是个怎么样的一个情形,在一堆魔方的边角料中,在堆积如山的快速建造的工具中,创造出来的,称之为“人”的杰作。
他记不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也已经忘记了当时他自己的辛苦。
只感觉那个温暖的触觉从指间传来,纤细如玉的指尖和他接触的一瞬间,那种,神圣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在那一刻,他似乎如同上帝一样,创造了亚当?还是像是女娲一样,捏出了第一个人?
他只知道,当时的她似乎很脆弱,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一般,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而现在,这个少女轻轻地站在他的旁边,用着稍稍有些笨拙的手法,在给他揉着肩膀。
少年的话逗乐了少女,少女笑了笑,并没有说话,邵鹤年也开始笑了笑,然后打了个哈欠说道。
“玄刑啊,早说了,你那个数据有很大问题的,要重新算一遍的,你看,这不就炸膛了吗?”
“我就不信邪了,还搞不出来东西?你那么捣鼓几下,都可以搞出个姑娘出来,凭啥我就连个大炮仗都搞不成。”
玄刑似乎还想要钻进自己的隔间想要进去研究,但是却被邵鹤年叫住了。
“你今天就不要急着去把炮仗研究透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玄刑回头回答道:“当然知道,不是说是去哪个什么庆功宴吗?下午的船,去白鹰那边,反正我西装都准备好了。你呢?还有星原丫头呢?”
“星原的身子骨还比较弱,需要在实验里面养养伤,我想留着照顾她,要去你和残阳去吧。”
邵鹤年笑了笑,轻轻地握着那双纤细的手,感受着来自少女温润的触感和温暖,然而星原只是笑了笑,然后轻轻地亲了亲邵鹤年的额头。
“你还是要去,作为海军部的代表,肯定是不能缺席的,我在实验室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和他放心去吧。”
“但是,你的数据还有些不稳定,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甩在这里的。”
邵鹤年轻轻的捏住星原的手腕,非常小心地把少女揽入自己的怀中,似乎很害怕这座美丽的艺术品被自己不小心地损伤。
“不用担心我,这个毕竟是世界性的见面会了,总不可能我们东煌也要缺席啊?”
星原耸了耸肩,然后乖巧的坐在椅子的空位上。
“还有,我现在肯定是不可能出现在大众视野的,肯定和你跟不上的。你就好好的和玄邢去吧,别让残阳等急了。”
星原的劝说下,邵鹤年才有些半推半就地被玄邢拉出去换装。当窗外的鸣笛声渐行渐远之后,星原把这座实验室的所有的窗户和窗帘拉上,所有的门彻底反锁起来。
“邵鹤年,你个呆瓜。”
星原小小嘟囔了一句,把邵鹤年桌子上的资料拿出来整理了一番,在一本《心智魔方系统的稳定性研究中》 掉出了一页小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颗硕大的紫黑色心智魔方,和那淡蓝色的魔方有着相当大的不同,似乎在那个紫黑色的心智魔方中,储存着更多庞大的信息和资料。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啊。”
“唉,老邵,听说这次,那个姓高的也要来,作为东煌的舰娘代表,还要带着朱妍同志来参加这次的宴会。”
游船上,早就已经等候多时的残阳斜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拿着手中的报纸,瞄了一眼旁边邵鹤年。
邵鹤年微微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个家伙啊。也是个留学生来着,原来是在白鹰留得学,学的是金融还是什么来着?”
“据说家里早就跑到国外住去了,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些,沾了点洋人的东西,就感觉高人一等,他以为他谁啊,那个在北联的,不是也是去留学吗,当年的北联和白鹰一样,那叫一个威风,他回来时候不是还一个一个同志的叫,哪里像他?高高在上,真就白鹰的空气都是香甜的嘛?”
“北联那位,好像是叫做,骁云墨来着。”
残阳把手中的报纸放下,然后看着邵鹤年一脸疲倦的样子,递过来一瓶饮料。
“又在忙星原丫头的事情?看你这么累,不好好休息一下吗?”
邵鹤年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然后看着下一个船舱中,那个油光满面的高官,身着一声正装,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到这个邮轮中,最为豪华的房间之中,而后面,跟着几位舰娘部的代表,似乎表情相当的凝重,似乎脸上都挂着相当不情愿的表情。
邵鹤年微微地皱了皱眉,然后叹了叹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白鹰的舰娘,还是我们比不了的科技啊,差距,那几个小可爱,真的无法和他们抗衡。”
玄刑叹气,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然后拿着手中的酒瓶子,喝了两口,却难以抑制他心中的怒火,手里的瓶子捏的“咔咔”响。
“数典忘祖的东西罢了,只是阵营和人民没有办法动他,要是能够动他的话,那么我们也不会这么狼狈了,拿着阵营的资金,玩着分裂阵营团结的勾当,啐。”
残阳只是轻轻地拍了拍玄刑的后背,然后玄刑酒意上头,开始继续大骂道。
“白鹰之心,路人皆知,此等卖‘阵’求荣的勾当,在古代,早就应该被杀头的!”
邵鹤年微微地叹了叹气,看着那更随着的,最后的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一直沉默着,就像是从高长官的办公室中走出来的一样,沉默不语,手上捏紧着拳头,那种回力乏天的感觉,像是他们在面对那个诡秘莫测的塞壬一般,绝望而无助。
但是,她的眼中,却丝毫没有退缩和妥协,反而是在等待着什么。
然而,那种眼神,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就已经被隐藏起来,她低着头,缓缓地走到了自己的房间。
游轮抵达,已经是黄昏,抵达庆功宴的现场,人们开始在载歌载舞,庆祝一场大战之后的彻彻底底的释放,那是一场无比空前的浩劫,几乎让整个人类都陷入了危险之中,但是有着舰娘们和士兵们的英勇作战,他们击退了强敌。
“强敌?”邵鹤年自己嘀咕了一声,然后颇带有几分无奈的表情看着台上的演出,纵使,歌声再嘹亮,舞姿再优美,也似乎让他感受收获不到任何的愉悦,反而,在他眼中看来,这哪里是什么褒奖?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讽刺。活着说,这种行为,这种行为,相当的愚蠢和无知。
他瞄了一眼自己阵营的方向,高某人还在和自己的“同学”和“同僚们”叙叙旧,似乎谈论的不亦乐乎,似乎还在谈论着什么大事。
他的注意力可没有在那两个人身上,他只是瞄了一眼,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女子。
她身着着蓝色的礼服,双手合十,靠在自己的额头上,似乎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不过,她似乎一只看着卫生间的方向,也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下面,有请各方阵营代表,请各位发表下,有关于我们舰娘部,世界性的非政府组织,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们的时刻,还请各位代表发言。”
首先,肯定是万众瞩目的白鹰代表,他们的是这一次的最大功臣,毕竟他们的实力也是各个阵营最为强大的,曾经的最大对手力量已经被瓦解削弱,难以和他争夺第一梯队的实力,他们自然掌握着最大的主动权和话语权。
在台下,高得意地瞥了一眼那个女子的方向,然后继续地和他的同僚们激烈的讨论。似乎这些话,和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一般。
但是这个时候,一个东煌模样的女子从卫生室中走了出来,然后和那个女子耳语了几句,那个女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地抱了抱那位女子,然后耳边轻语了几句。随后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那个卫生间。
“哎,我说,老邵,你一直盯着那个同志看什么,不会是有了星原,还想要脚踏多只船吧?”
玄刑看着邵鹤年一脸凝重的样子,想要开开玩笑调节调节气氛,但是,残阳,也似乎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轻轻地拍了拍他。
“要准备些什么?老邵?”
“看着那个肥猪,我去给那个同志解解围。”
邵鹤年看着后台的方向,在那个方向,似乎能够看到一个东煌模样的人,他是代表进行上台演讲的人,但是他似乎也是很紧张地瞄了瞄那个方向。但是随后又开始吞了一口唾沫。
“那么接下来,有请,东煌代表上前发表。”
主持人的宣布,似乎像是计时器上的启动器,似乎是一种发号施令,让一切都似乎朝着一个令人惊讶的地方发展。
“慢着。”
那个熟悉的女中音从卫生间中走了出来,现在见不太到的洛可可风黑色礼服,黑色网纱挡住了她的半张脸,只见得高挺鼻梁下紧抿的红唇,仿佛是被血染红的,女子泪滴妆泪“红阑干”,手上还捧着一个黑白色的遗像,放在自己的跟前。
“那不是凉殇同志的遗像吗?”玄刑现在开始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子似乎要玩着大的动作,这个时候,似乎有白鹰的工作人员察觉不对,想要出面制止,但是其他几个东煌的同志开始有意地去拦截他们的路子。
一位皇家的高官走到这位女子面前,表情十分复杂,还在维持着表面上的“优雅”和“绅士”。
“请这位美丽的小姐,不要穿着这样子的服装来到这里,这对于我们的文化来说,是一种冒犯,这是一件相当隆重的丧服,而不是一件礼服。”
“让开!”
坚定的声音十分洪亮,这个时候却让整个大厅的人都已经听到,这个时候,高尧公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想要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一个人却打断了他。
“哎?高先生,紧张什么,让这位同志说着东煌的故事,我倒很想洗耳恭听的。”
一位北联的高官笑了笑,在他的背后,似乎早就已经站好了一位东煌面孔的男人,此时正似乎视高尧公杲若无物一般,正在优雅地喝着红酒。
“骁云墨!这是个人恩怨,你何必在这种公共场合与我针锋相对?”高尧公杲有些急了,他此时间似乎想要去拦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正在一步一步地登上那个阶梯,但是,恰好,残阳,正好巧不巧地,堵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只留下一个相当狭小的空间。
这个空间,他挤不过去。
“我说一句公道话,既然这位女士有着相当充足的准备,我们似乎更应该看看,这一位女士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对吧?”
一位皮肤苍白到妖艳的指挥官,正好和残阳一起,挤在了那个空隙之中,带着几分笑意,看着他。
“梅长官,这,这不和适宜啊,是我的管理不当,我马上让她下来,马上。”
但是那双似乎有些像是吸血鬼一般的脸,让高尧公杲瞬间怂了下来,看着台上的那个人,开始讲述着,那一位功名赫赫的,那一位最终死于白鹰特工刺杀的人。
“她叫什么名字?”
梅带着微笑问道。
“她叫,朱妍。”
“凉殇同志,东煌海军部指挥官,带领各路舰娘走南闯北,击退塞壬的侵扰,在多次和塞壬的作战中,重创塞壬的正面舰队多次,几乎在正面战场,经常以少打多的局面,获得在战场上的优势。即使是有着海牛之称的‘哈尔西’,以勇猛无敌的‘上校’都曾经对着她有着极高的荣誉和赞赏。”
“但是就是这么一位值得舰娘敬佩的指挥官,值得各位前辈欣赏的指挥官,却遭到了不公的待遇和报复,有很多的恶人觊觎她的功绩,在胜利的前夕,将她刺杀于战场之上,在牺牲之后,无法找到尸骨,只能够立下衣冠冢,即使如此,这座衣冠冢,却没有任何人前去吊唁和打扫。这,就是我们对于英雄的作为吗?这就是我们对于功臣的行为吗?她在阵营前杀敌,指挥作战,引领者多少胜仗,难道,这就是我们对她,就应该如此吗?”
朱妍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泪水从自己的眼角处无声地流淌下来,她这一刻,早已经做好了一切可能的最坏的打算,也知道,这一次,自己多数有去无回,自己或许会遭到无法想象的迫害。
但是那又怎么样?如果自己不为她发声,自己不去为她讨回她的公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知道这个表面坚韧的少女,实际上她的背后,到底还有多少潜藏起来的伤疤?
借用《哈姆雷特》中的一句话,“你倘若爱我,就请留在这世间,跟人们讲讲我的故事吧。”
“我只是希望,各位,在我们在前行之际,不要忘记,我们还有这样,可爱和可敬的战友,他们的故事,不应该从历史书上被抹去。”
凉殇这番话说完,朝着后面那位等待着的那个代表鞠了鞠躬。
“谢谢。替我承担这个无比疯狂的决定,如果有什么后果的话,我自己承担即可。”
朱妍从容地站在台上,她看到了那个高某人的嘴脸,此时间已经开始扭曲起来,手中的拳头也已经捏紧了,他的“同学”似乎像是再看着笑话一般,看着高尧公杲,然后高似乎都要生气到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大手一挥,剩下的几个东煌的工作人员,似乎要把朱妍从演讲台上直接押下来,让她丧失颜面。
但是比这些人还要快的,似乎是哪位叫做邵鹤年的小同志。
“感谢朱妍前辈的发言,我等很受鼓舞,我们也应当知道,烈士为了我们的未来而献上了自己的生命,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他们对于我们来说,是我们值得铭记的人们,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开展这次庆功宴的原因,我们不仅仅是展望未来,更加需要记住过去,这难道不符合我们的宗旨吗?但是朱妍同志有些冒犯了,她想要给我们一个深刻的印象,于是才有了这一次没有彩排的演讲,这里,是我们东煌的工作不到位,这里,还请我们向各方道歉了。”
这是一个几乎完美的救场,在场似乎想起了相当激烈的掌声,邵鹤年转过头,然后笑了笑。
“朱妍同志,我们应该回列了,对于日后的安排,还需要您的帮助。”
邵鹤年一个小小的眨眼,让朱妍瞬间心领神会,然后拉着朱妍走下了台,一路拉着走到了宴会外。
“高长官,我替邵鹤年带个话,他说他来处理这件事情。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玄刑的一句话,暂时让高尧公杲安定了下来,继续地恢复原来那一副“风情云淡”的表情,似乎一切都没发生。
而在会场外,邵鹤年只是说了一句话。
“朱妍,终有一日,我们会夺回我们自己的尊严,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