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我和一条龙做了朋友》
•来源于自己的一场梦,有情节补充
我和一条龙做了朋友。
他是一条有着水蓝色鳞片的暗色的龙,之所以说他暗色——我见过他化成人型的模样,像正常人晒黑了似的,作为水生生物他实在不合群。
他管我山下那条河。
山上修道的人只有我一个,诺大的山上,半山腰那间庙不是庙观不是观的小院就是我一个人的道场。小院里一正一厢两房,厢房是我的居室,正厅房是我做功课的地方,正厅房右侧生长着一棵我亲手种下的树,正当间一块空地。
成仙的名册上每一茬都会有新名字出现,大家各凭本事成仙得道,进行最后的“考试”也要好好地自我发挥,竞争力很强,就算有和自己亲近的道友在同期仙籍名录上该卷还卷。
卷就完事了。
我正闭目跏趺坐在正厅房面对空神龛下方的位置,被一声脆铃唤回心魄,凝神睁眼,面前的神龛里“卧”着一条龙,不,跟本不是卧,那么长那么大的身躯塞不进神龛里面去,这家伙把自己的龙首和两只前爪放在神龛里,另一大半龙身丢在外面神台上,左后爪抓着个三清铃使劲摇啊摇。
见到我睁眼,他水蓝光一闪变回人身,毫无形象地爬下神龛,把三清铃放回法器桌子上,靠坐在桌边问。
“你快到日子了吧?”
“嗯,五天后。”
我原地起身,用近乎淡然的语气回复他,接着从香盒里取出香支,用长明烛点燃,插入香炉中。
“那,那那那那,”他震惊了一下,磕巴起来:“那,那上边来人,来没来人告诉你地方啊?”
“按照规矩,前第十天来下文书,前第三天来最后的通知。”
我扭头看着他:“你咋来了,河里不管了?”
“一切平安啊,我闲得慌所以来找你玩。”
“你一条龙想怎么玩?要不要帮我扫灰啊?”
我一撇嘴,把浮尘拿起来欲递给他。
他用最欢脱的语气朝我咆哮:
“开什么玩笑!掐一个诀的事儿你让小爷我动手扫灰?”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提衣服上了神龛台,坐在了中央蒲团上。
他隔着香的烟气儿痴呆一般看了好一会儿,点头又是鼓掌道:“还别说,你坐在那儿还真就像内回事儿了。”
我飞身下来,正好到踩他面前的地砖。
“你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当初修这个地方就是给我自己用的。”
他哈哈大笑:
“狂,真狂,还是这么狂,但我喜欢。”
我抬腿把他踹出门去。
“欸,有一说一,我是觉得你可能有竞争对手。”
我俩躺在房顶,上面有树遮阳。
半晌,听我没做声他突然翻身想起什么看着我,又说道:
“我前几天进城,发现不少你这挂的在城里活动,法力很高,身上多少带着些功德的。”
啊,这里忘了说,他管的河下游绕了座城才进另一条江,河道成了天然的护城河。我嘛,虽然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采买还是要在城里进行。就算辟谷许久,城里的人烟火气儿还是要接触接触的。
“那又如何。”我正被日头晒得舒舒服服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反正我是名单上有名的了。”
“你咋就这么没有上进心呐?!”
他悲鸣一声,树上的鸟被吓得呼呼啦啦全飞起来了。
“难不成我还杀进城去把你说的那些人一个一个拎出来全部干掉?嗯?卷着很有意思吗?”
没声了。
扭头正看到他气呼呼地翻身过去变成背对我的姿势,我叹了一口气伸手给他顺龙鳞。
“害,你说我要是真进城去调查了,谁陪你晒太阳啊对不对?谢谢你啊,放心吧啊,我心里有数的,给,你自己看。”
我手一翻凭空让一抹金色落在手心,朝他伸过去。
“地仙?”
他总算不背对着我了,眼睛瞪得比三清铃还大,从我手里抢过金帛。
“你怎么不是天上的?”
“【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我不知道上边怎么算的,但是几天前来的那个使者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是地仙。”
我伸手一指,从树上飘飘然下落两片叶子到了指尖,我把树叶盖在他眼睛上。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啊我的龙王爷,没那么差也不用那么紧张,两天后还会来人呢。”
两天后他陪我进了城,在最大的观里,使者下界了。他不想进去,于是在观外等候。
来了大概二十人,我都不认识。
我站在最后一排观看使者发卷轴给他们,有两个被叫上前的,也有三个一起被叫上前的,我总觉得被连带着和别人一起叫上前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无意识的忐忑中,使者叫了我的名字,马上又叫了另一个人。
啊呀,完蛋。
我上前时偷偷打量和我一起的这位,魁梧的高个子,背后一把宝剑,一身浅陶色常服,两眼如寒芒,处处透着强者的气场,看走路姿势,这位莫不是武仙双修。
使者单捧着一卷轴送到我们面前说道:
“这是你二人共同的升仙之地,时辰注于卷轴背面,卷轴仅此一份,愿你二人把握机会,三天后一登而成。”
共同伸手接下卷轴并道谢使者,我对着那人一点头,那人也明白我的意思,互相做了请的手势,我们来到空旷地方,一人一边打开了刚才抓住就没放的卷轴。
是一张地图,地图中间有个闪亮亮放光的地方,我猜那就是飞升之地。
“欸?”
这个地方不是那条河吗?我家龙王爷的河?河里?
“道友是认得此地?”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正是。”
我这位同修兼竞争者便要与我同行,说什么也要踩踩点去看一下。
于是,我出了山门就被龙王爷截住了。
他很是震惊的表示:啥情况?
我给他们用最简单的话语互相介绍了一下,一个是和我在同一个地点飞升的道友,一个是我的朋友,当然我并没有明说我这个朋友是什么身份,有慧眼的修道人都能看出来他“不对劲”。
我告诉他在河里,他提出想看看卷轴,同修犹豫了一下向我投来几许拒绝的目光,因为出了观门我就极为大方地将卷轴让同修拿着了。他看着同修的眼神作势要打人,我赶紧拦下了。
“罢了罢了,道友就是听我说知道地方,想一起去看看的,”我想把他往后拉,毕竟真要是他发起火来,除了神仙,我们这种还没飞升的捆一块也打不过他。
“那也是小爷的地盘,凭什么不让看啊?”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误伤和气。”
那同修见状不好,我们尽管还站在城里,头顶肉眼可见飘来黑压压的云,知道他真不好惹,各退一步。
他没好气地拿过来就看,看了没有五六眼就把东西还了回去。
“跟小爷走就是!”
那地方果然在河道里,我带着同修出城下了河,闭气之术了了而已,跟着前面游得飞快的龙王爷,在河水最深的漩涡里看到了一处发着金光的地方。
“道友,三天之后,愿你我得偿心愿!”
我让同修拿走了卷轴,上面给的消息只有时间地点,不管我们怎么折腾卷轴,输送法力或者摧毁,都没显露别的东西,所以,我下了定义,卷轴没用,还是要看自己发挥了。
他知道我没留卷轴大发雷霆,这次实打实有点生气,河岸两边下了一天一的雨。
好在两岸的百姓们对这场雨极为满意。
成事之前该干点啥呢。
想起与这龙王爷结识如此久,他除了住在水里就是住在水里,岸上没个地方待,我动手拆了自己房子的一半,盖了个龙王庙给他,落到进城路边让人能看到的地方了。
有空也能接点香火功德哈。
我自己的院子只剩下一棵树,树下的原来的正厅房,和小了一半的院子。
有空我下河去看那个地方,亮光处散发着能量,像是地下的脉涌,伸手触摸却隔了一层屏障。不知道那个同修在怎么搞,那天分别时他说他住在城里。
第三天很快来到了。
尽管一向不修边幅,我还是换了衣裳,今天的日子该正式一些。
掐着时辰下山到了河边,我看到有人比我早早就在了。
同修与我互相见礼。
“道友今日一见,气质与上次大为不同。”
我一乐:“哈哈,大概因为穿了正式一些。”
“道友好生幽默,话说怎么没见道友的好朋友?”
啊这。
我只好说:“他有事,就没来。”
“噢噢,”不知道这么拙劣的借口同修听懂了没有,“道友有没有注意出城道路上新盖了一座龙王庙?”
我一怔,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
笑话,那毕竟是我盖的,怎可能不知道。
时辰真的不早了。
我想应该是等不到那家伙出现,也许他在水下等着,但按照这三天都没露面的样子,估计他是不想见我。
同修在前,我紧随其后跳进水中。
发光之处更亮了,隐隐有冲破地层之感,但是在水下,一层屏障隔开,触不到就是触不到。
同修向其中输送法力,却被反弹开来,在水中稳住心神,转身再来。看着对方努力的模样,我也是火从心头来,连着甩了好几道法印法诀出去,同修翻掌发咒的速度比我更甚之。
地脉在我们的攻击下毫无波动,一层屏障隔着,实在是没有道理!
法力总有耗尽的时候,但时辰真的不等人。
同修突然说话了,此人竟然在水中可以发声。
“我已入天仙名籍,这一期不进,便只能等下次。”
“三十年为此,我实在不愿放弃!”
同修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法术轰炸。
我有了些感慨,这位道友的功德法力绝对在我之上,这番又怎么说不是考验。每个人的努力都不同,但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天时地利人和,若不能占到一处,也就是代表这三十年头只是无用功。
同修周身法力突然暴涨,整个人被金光所包围,在波动的水中析出金丝。
然后撞向地脉。
“道友!”
我刚喊了一声,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在水中打了七、八个跟头之后才堪堪稳住自己,抬头一看,我已经在水面上。
而同修……对方已经从水里掀到岸上去了。
对方落在岸上便一动不动,我有心去看是死是活,刚要动,腰部却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我的腰上盘着一截龙尾。
离我好几步远的水面哗一声探出一只龙头,我不想评价是不是很帅,因为我被一下子拉到他面前,直视着两只龙眼。
“你还有心去看别人?”他怒。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答。
“没有我你这次就栽了!”
他没化成人身,换成前爪抓着我的腰,把我拽进水里。
我被放在地脉旁边,注意到其中的金光正在暗淡,我意识到时辰已过不由得叹气。他用巨大的龙眼瞪我,一龙尾糊在我脸上,紧接着我就可以水下呼吸了。
“你还在生气?”
他不理我,以地脉为中心转起来,这是河里最深的地方,水下暗流涌动,但在主管河运的水主龙王面前,这里就是他的世界。
他转出了柱型的水墙,我所在的身后就是高高升起的河水,龙身盘按在水墙,龙头向下看着我。
我好奇地摸着水墙,河里的生灵也隔着水好奇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一边子去!”
鱼儿们被吓跑了。
“听着,”他制止住想说话的我,“你带着你的武器吧?没带也行,用最大的法力攻击那里,将其中的物质打出来。”
“打出来?”
我有些懵,法术攻击?
“就那个意思!快做!”
他冲着我吼。
我只好照做,我没有武器,想了想将自己的法力凝成一条金棍,照着地脉进行暴击。
原本暗淡的金光一下子又亮起来,而且,那一层屏障没有了,我是在实打实地攻击那里!我心下欢喜,加紧了动作,金光随着我的节奏流出越来越多。
我耗费体力的同时也在耗费法力,灌注法力在金棍,对着地脉最后一击,这一下直接击碎了棍子,化成点点金光注进地脉。
一道金色光柱由地脉腾空而起!直冲九霄!
同时我也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将周围的水墙向回吸,试图将这光柱逼回去。
“撞进去撞进去!别说别的了,快点!”
他用自己的力量抗着自己管理的水。
跳?
我伸手摸上金色光柱,刚一摸上身体就叫嚣着灼痛感,但,我猜这就是最终考核了,我不能放手。
我将自己的身体拍上光柱,一下子腾空而起,双脚离开了地面。
痛,好痛,只有痛,太踏马的痛了。
我应该在尖叫,也许在嚎啕,四肢百骸都是痛感,如火烧,如焰灼,身体里的液体也蒸腾着。我还有知觉,痛觉让我渴望远离,但我调动不了任何法力甚至人的力量踏出去。
再这么痛下去,我可能会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没知觉了。
再睁眼时,我发现我躺在河底,躺在有水的河底,我的不远处卧着一条暗水蓝色的龙。看到我起身,他兴奋地游过来。
“你感觉怎么样?”
我抬起手看了看,轻轻催动法力,一股浓厚的力量从周身环绕,这不是一副“人”的身体,我好像超脱了原有的物质,到达了另一个境界。
“我成了。”
我右手握拳,举起来。
他嗷嗷大叫,拿龙爪和我碰拳,围着我乱转,我哈哈笑着扣他龙鳞。
他转了几圈突然停下来,别过他的龙头拿他的大尾巴对着我。
“咋了你?”我拽着他的龙尾问他。
“你,你没穿衣服。”他瓮声瓮气地说道。
“草。”
我这才发现我赤身裸体,飞升竟然把自己衣服飞升没了。
草。
“带我回我的小庙吧,我估计可以改名成土地庙了。”
我给自己幻化出一身衣服,跳在他背上,抓着他的龙角。
“哟,土地公公,有这么年轻的土地公公?”
他嘴上损我,身体却还是带着我在水中行驶。
“我去……”
就知道他不会生我气。
出水那一刻,三足金乌对着遥远的西边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