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峻霖］十八岁儿童节
许淮死了，死在六月一号，老班告诉贺峻霖的
他手里想送给许淮的八音盒摔在地上，残缺的发条走了两下就停了
毫无征兆得，他拼也拼不起来
右手侧一隅桌椅对着许淮的书，风吹过书页，沙沙的声音，好像许淮在他身边翻书
许淮和贺峻霖今年高三，今天六月一号，离高考只有一周了
许淮说不喜欢妈妈，阿姨撕了许淮的《人间词话》，丢进壁炉里，一把火烧得只剩灰
木柴噼里啪啦得欢呼着，当着许淮的面将所有书页卷入腹中，火光烧着她的脸，冰冷而又热烈，像今天早上许淮爸爸赶着回家在楼下发现许淮时，她的脸一样
许淮妈妈说，现在书没了，你总可以去学习了吧
许淮只能木然地点头、起身、走回房间，机械得拿起笔，翻开辅导书，这题选B
妈妈在门口看着我，妈妈笑了，妈妈夸我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我是许淮，许淮不喜欢文学，许淮只能做妈妈想让许淮做的事，这道压轴题我会做
袖口摩擦着书页往下移，贺峻霖看到过伤疤伏在许淮的手臂上，像屈曲盘旋的虬枝，他扯着许淮问是怎么回事
许淮一挣，伤口裂开了，像把老师改作业用的红墨水倒在手上，冰凉冰凉得，像贺峻霖颤着用碘酒给她上药的手
“自己划得？”
“嗯”
“以后不要这样了，很痛的”
许淮问他，如果有两份痛苦，一份痛苦是几乎无法呼吸，一份痛苦是划几刀、上碘酒、然后结疤，你会怎么选择
贺峻霖问她为什么要选择痛苦，酒精在皮肤表面蒸发，凉丝丝得
许淮说这道题不是五分一道的多选题，没有那么多选择，她选后者
“是不是十八岁，就不能过儿童节了？”
贺峻霖收起碘酒，盐水滴在伤口上，很疼
”十八岁的许淮，当然可以过儿童节“
许淮说，十八岁的她想变成一朵云，周游全世界
贺峻霖笑着说，那别忘了走之前跟我打声招呼
许淮说好啊，在明天的待办事项里写下”跟贺峻霖打招呼“
十点钟他们出校回家，在灯火通明的街角分别，他在灯光里看许淮站在另一盏路灯下，举手跟他打招呼
”你好，贺峻霖“
他笑着挥手说再见，让许淮赶紧回家，外面危险
许淮跟妈妈说了晚安，坐在阳台的栏杆上等日出，吃偷偷带进房间的提拉米苏
妈妈说马上要高考了，没有给我过生日的心思，笑容木在脸上，不过很快苏醒，许淮笑着说我也这么觉得
想起来老师发消息问她大学意向的专业是什么，妈妈抢过去回了金融或计算机，又塞还给她
她坐在沙发里，看老师发过来一个大拇指，说专业选的很好
许淮妈妈笑了，很得意，许淮也笑了，也很得意
爸爸出差回来知道许淮选的专业，复杂得看她一眼，叫她到书房问许淮喜不喜欢
许淮笑得灿烂，说喜欢
许淮爸爸愣了一下，抽屉里的《莎士比亚戏剧选》被许淮自己撕得粉碎
她说，爸，我真的想选这两个专业
莎士比亚落在地上，妈妈把他扫掉了，拖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这是最后一口提拉米苏，天亮了
奶油化在舌尖，许淮从阳台跳下去，风包裹着她，带着初阳的暖意
她说，许淮十八岁生日快乐
还有，爸爸，我爱你
大楼的身后新生出一朵要去周游世界的云
教室的窗外有一朵云，只有贺峻霖知道，那是十八岁的许淮
他说，儿童节快乐，许淮同学，世界那么大，别再等了，去看看吧
*这篇很沉重，叁拾希望面前的你能认真对待
*谨以此文献给泥沼中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