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水仙】《旧梦长酩》冲言 第八章
翌日，朦胧的天光才刚透进窗内，言冰云便悄悄起身了，披衣坐在桌前，用手托着下巴发呆。
昨夜的酒香和那人身上的气息已经消散了，但他总觉得还残留了一丝在他心头盘桓，不自觉又想起了昨夜那个吻，想起那人无比珍视的态度，如若不是滚烫的鼻息，竟轻如鸿毛，然而落在他心上却是重于泰山。
阿峣也喜欢他，这句话在心里头反复转了几个来回，品出了丝丝缕缕的甜意，他脸上又开始发烫，不知是什么滋味，但总归是欢喜更多一些。
李炬峣明日清晨便要出发了，他踌躇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就这么空手去送人，他想起母亲曾说过青云寺的平安符最是灵验，便唤来了下人备车前往。
青云寺人烟鼎沸，香火旺盛，虽立于幽寂的深山中，人群却是络绎不绝，大殿中央的佛像无声地俯瞰众生，承载着滚滚红尘的求不得与放不下。
言冰云穿过寺中缭绕的香烟和一个个虔诚祈祷的信徒，于清脆的木鱼声和和尚们低沉的念经声中寻到了青云寺的方丈。
言母为了言冰云的身体没少来青云寺捐赠香火钱，方丈自然也认识言家的小公子，起身双手合一行了个礼。
待言冰云说明来意后，方丈欣然答应，当即铺开纸墨画好符咒后叠整齐放进平安符内交予他。
“不知小公子舟车劳顿是为何人所求？”
言冰云犹豫了一瞬，回道：“一个......朋友”
言冰云合掌回礼后抬眸看向方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慈悲包容的眼神，似乎早已看透了他的心事，却带着温和的笑意，没有点破。
他心中骤然涌上一股勇气，又补充道：“是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纤长的手指攥住衣袍，顿了顿，眼神中带上了一丝柔情：“其实，是我喜欢的人。”
方丈了然颔首，并未继续询问。
一阵山风吹荡过来，掀起两人的衣袂猎猎，幽静的禅院被青山幽谷包围，鸟鸣声阵阵，让人的心境也变得开阔起来，之前难以启齿的话好像也能说出口了。
言冰云把这件藏在心底的事说出口后，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微微俯身接过平安符，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考虑以后，但求这崇山峻岭替他保管好这份心事。
“多谢方丈。”言冰云郑重道谢后转身离去。
良久，直至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方丈才摇头轻叹：“唉，痴儿，痴儿。”
只是既然身处红尘中，又如何能堪破情爱，执念若能这般轻易放下，便也不叫执念了。
李炬峣这天在家中陪了父母整整一日，絮絮叨叨的话也听了一天，李家世代都是读书人，到了这一辈出了李炬峣这么个混世魔王，偏偏力气还大得很，就喜欢舞枪弄棒，从小就跟着言将军习武，他们虽然乐意看到孩子习武，但并不乐意李炬峣去打仗。
“峣儿，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倔，做什么非得去参军？”
李炬峣笑了笑，并未回答，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其实他心中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虽说下了这个决定是出于一些难言的缘由，但临近出发，他倒也看开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跟着言将军习武时，他总能看到言冰云在一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的父亲，拊掌欢呼：“爹爹好厉害！”
他也想让言冰云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可是无论他的剑舞得多么虎虎生威，阿云总是恹恹的样子。
有一日他问言冰云：“阿云，你长大后最想做什么？”
“当然是像我爹一样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啦！”
言冰云脱口而出，然而很快眼中晶亮的希冀便消失了，不开心地抿起唇，转过头不再搭理他。
那个时候他好像懂了言冰云的难过和无能为力，他看着言冰云垂眸的侧脸，也觉得难过极了，想安慰对方，却不知道说什么，又着急又伤心。
憋了半天只抓着言冰云的手发誓道：“阿云，以后我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的，到时我就天天给你写信，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言冰云被李炬峣这幅比他还伤心的模样逗乐了：“行啊，那我就等着你当上大将军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依然记得言冰云笑意盈盈的样子，笑弯的眼眸像一泓粼粼泛光的泉。
他一直记得。
他想替阿云去当这个大将军，和言将军一起守好这万里江山，护住黎民百姓也护住阿云。
等到入夜后，他又按捺不住翻墙进了言府，还自言自语道：“我就看最后一眼，不过分吧？”
只是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言冰云还未入睡，他就立在高墙上看着暖黄的灯火在窗上映出剪影，把人影燎出了细绒绒的毛边。
都这么晚了，也不知怎么言冰云还在练字，写了一会不甚满意，揉成了团丢在一边继续写，倒是很少见阿云这么毛躁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奶猫似的。
李炬峣望着不禁笑了，眼睛都不舍得眨，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直至灯火熄灭，唯一的亮光也没了，整个言府沉寂了下来，只有幽静的长街陪着他，他深深看了一眼后才跳下墙离开。
次日清晨，寒露深重，李府门口立着几个人影于凛冽的寒风中送别。
李炬峣告别父母后便上了马车往城外驶去，快到城门口时却被拦住了车驾，马夫吁的一声勒停了马车。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李炬峣撩开车帘，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披狐毛大氅挟了一身水汽立于微明的曦光中。
“阿云！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
李炬峣三步并两步地跳下马车快步走了过去，看着言冰云被冻得泛红的鼻头，又惊喜又心疼，他是真没想到临走前还能见到言冰云，方才还在想着阿云这会兴许还在被窝中酣睡。
一时之间竟也忘却了先前给自己定下的规矩，顾不得避嫌了，双手自然地将言冰云揽入怀中遮挡寒风。
言冰云被他这么突然地一搂，不像以前那样自在，心思变了，就连一个拥抱都让他有些羞赧。
“我来给你送个东西，你......先放开我。”
李炬峣听言冰云的语气，似嗔怪似撒娇，还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他慌忙松开了手，耳根莫名燥热。
言冰云从怀中取出澄黄的平安符递给李炬峣：“你要去参军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便去求了个平安符给你。”
李炬峣神色难掩欢喜，郑重地接过：“我一定会好好收着的。”
言冰云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心中发烫：“战场上刀剑无眼，只望你平安就好。”
李炬峣眉飞色舞地晃了晃手中的平安符：“我有阿云给我求的平安符，自然会一切顺利。”
长街四下无人，只有马夫候在不远处，李炬峣也大了胆子，向前一步又张开双臂紧紧地搂住言冰云，将头埋在厚实柔软的狐毛中：“阿云，再让我抱会。”
他怕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更出格的话，便只是静静抱着，言冰云也乖顺地任由他搂着。
两个人都憋了满腔的爱意说不出口，胸膛滚烫，心跳如雷，于呼啸的长风中作最后的告别。
那日，言冰云站在城楼上望着李炬峣的马车在初升的朝阳中渐行渐远，最后什么也看不见了，还伫立在原地许久未动，怅然若失。
直至天色敞亮，长街渐闹，他才转身上了马车，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