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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先生的王国

2023-01-28 23:35 作者:蓬生的小店  | 我要投稿

“快电肘哇。”一个响亮聒噪的嗓门喊着奇怪的语言把我从周末无梦的沉睡中唤醒。

“这家伙又开始了。”不用想也能知道的是谁的抱怨和愤怒从墙外袭来。我只得起床带门外那个没脑子的离开这里。

“蓝虫起穿拉。”让人想揍她一顿的语调和稀碎的口音。

 

这个和我租住同一间公寓的女孩,来自一个我读不出来奇怪名字的地方。她打开手机地图缩放到最小,用手画了一个比地球还大圈算是和我作了介绍。起初她不开口说话,我一度以为她有语言障碍,后来听她说自己的名字是“洛挽”,才知道她真的有语言障碍。那之后我一直管她叫“小宛”,她则用像柴郡猫一样笑容回应我。

该说不说,她当真像只会消失的猫一般。她和我同一专业,那些一起上的课,每次点完名,就再见不到柴郡猫的笑容。和所有大学同学一样,我起初也仅是知道班上存在这么个人。和她相识是在十月中旬我收拾好前夜的泪水来到中介中心那天。

她看起来极不耐烦地和柜台里的女孩闹着别扭,看到我拎着行李走近,突然两眼发光跑来。我脑中闪过那些勇敢对付歹徒的女孩,把行李箱往前一甩绊住她。不料她侧过身子越过障碍的同时一把抱住了我。“蟹蟹你圆意和我一起猪。”

当超出我理解的事情发生时,我往往会化身鸵鸟兼职救世主,一边一动不动试图理解眼前陌生的世界,一边幻想自己融入其中主导一切。柜台女孩靠过来用看救世主的眼神看着鸵鸟,“太好了!把行李给我吧,我这就去帮你们办手续。”

“欢柠来岛我的旺郭!”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王国,不同的王国有着不同的语言,有着不同的习俗节庆,有着不同的边界不同的法规。但是国家之间免不了交流,大家有一套约定俗成的规则和语言,人们扮成和善友好的使者用着共通的语言和别的国家交流。人们不知道对方用什么词汇称呼邻邦,但却彼此用着约定的语言大谈友谊,这样下去不是很不妙吗?如果有的人学不好语言,或者难以理解那些弯弯绕绕的约定俗成,那他该如何理解这个世界?他还能被邀请到别的国家里吃那些从没吃过的好吃吗?

小宛流着口水说到这,我只好把手里的炸鸡推向她那边。

我和她竟意外地合拍。正如小宛所说,和别的国家打通隔阂的方法有且只有理解他们的语言。小宛特立独行,行踪难测,不过她的语言只要稍花心思便能懂,因为她一直在说“我们”的语言——用她自己的方式。

小说灵感来源(部分)


“胃!里又门听偶缩话!”

我的意识顺着小宛的怒意从北冰洋游回,永夜不化的冰把我撞得脑袋生疼。

“不好意思,你接着说吧。”我俩足够了解彼此的语言,小宛虽然怒意未消但还是拉着我往本次出行的目的地走。我讨厌没有意义的移动,如果有想去的地方我一定会用最快的方式赶往那里,每当有时间被旅途浪费我都会莫名地焦虑和愤怒。但小宛每次都会在半路闲逛,而我则会把这部分没有意义的时间用来沉入自己的思考,来赋予移动以意义。我和小宛出门常常因此产生分歧,考虑到她的心情我一般会顺从她的想法。

“你的作业完成了吗?”我试图缓解尴尬顺带想打探点她作业的情报。

“勒个塔吗?嗯,完成哩。”说完略一点头后罕见地陷入沉默。她对自己的作品总是寡言少语,现在看来我也难以打探更多消息。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她对自己的作品十分认真,这次的作品肯定也能让所有人点头称赞。不过,除了她自己。

每次完成作品后,小宛都会失落好几天,不出门也不怎么吃饭,不上课也不再露出柴郡猫的微笑。她会纠结于作品中细小的失误以及与内心想法不符的结果,郁郁寡欢中从悔恨之海中挣脱。“后悔是世上最没意义、最愚不可及的事。我从来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那没有意义。”

“真好啊。”她仰头漂浮海面。

 

阳光从晶莹的塔尖穿过,给建筑戴上华美的王冠。小宛安静地拉着我往前,虽说是我愿望,但小宛似乎比我更看重这件事,沉默而庄重。

罗兰的随心所欲。我有时会这么称呼这个有着绚丽塔尖的教堂。自从一百多年前屹立于此,不知牵动过多少心灵,不知扰乱过多少平静。这种感觉很难表述,我时常会觉得要是它不存在世界一定会平静许多。一百多年里,它始终存在,始终如创世般美丽。

“It's a miracle.”小宛凑到我耳边克制着冲动悄声说,随即又恢复沉默。

“不错。”神都是随心所欲。

 

我们沉浸于无可辩驳的美丽空间直到太阳拒绝给游客提供光照。买了吃的回到公寓,小宛一路上依旧沉默,回房间前说了句:“我还在那个地方。”我也草草收拾了床铺睡下,沉入无边深邃的旧梦。

“……用合适的材料达成这个构建就能把理论中最美好的视界带到现实……”“……所有东西都可以毁掉,但它是真正的艺术品……”“……用这块标准的材料!”“……把你的东西扔了!……”

我惊叫着猛挺起身,窗帘被拉开了一半,月光洒落银白的沙倾泻到床脚。短发少女正坐床尾,周身的一半被银沙渲染。回首露出的眼瞳珠玉闪烁,像是着水的蒲公英。

“怎么了?又跑我房间里来?”

“陪我说说话好吗?我也做噩梦了。”

她用着新闻主持人的腔调平静地和我说话,却倍显怜弱若。我安静地等待她的下一句话,脑海中浮现出短发的她背对着我泡在海里的画面。

“有一个叫阿纳斯塔西亚的欣欣向荣的城市,大量玛瑙、石华、玉髓;香桃木烤熟的野鸡;花园水池嬉戏的女人……没有愿望会在这座城市落空,她欣赏你不欣赏的全部,你满足于追逐一切,你满足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成了我俩的习惯。在难以安眠的夜晚,我听她用清晰的话语讲述那些她途经的国度。夜里的她多愁伤感,像舔舐伤口的玉兔,遥望月宫。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看起来和白天完全不像同一个人,将乐天和豁达扔到火星,用着不知哪里学来的标准口音,安静讲述那些我不知道的人的生活。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王国!”

我当时觉得她可能有梦游呓语的习惯,一直倾听她的故事直到不知不觉忘记噩梦,重回无意识的睡眠。第二天她又恢复那个口齿不清但活泼可人的女孩,我们都没提到昨晚的事,但她看我的眼神多了些许月光的皎白。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珍诺比亚想象幸福的模样一如他们现在居住的建在干燥地区的高脚桩柱的国度。没人会说王国的不幸,因为它们往往消失于不存在幻想的未来。王国的本源对现今的居民只是美好的神话谈资,人们随心所欲建造妄想……”

“奥塔维亚是个蛛网之国,在高耸的两座山峰之间拉起绳索、铁链和吊桥,在山峰之间的悬崖上建立起了王国。夜里月亮升起,所有的人们沉浸在银色的梦中。月亮赐予王国轻盈生长的力量,但居民知道,轻盈的秘诀在于明白蛛网只能支撑这么多……”

……

不知听她讲述了多少城市而我依然毫无睡意,短发的女孩沉入海底一动不动,我入神地想象海底和那些独特的城市,胸中一点点涌起说话的欲望,渐渐失去控制。

“这些国度就像斯芬克斯一样。”

小宛停下讲述,稍稍直一直腰,将脑袋浮出水面。看着泡澡的小黄鸭,我开动双脚向海底走去。

“你说的这些王国由希望和畏惧组成。欲望包含荒谬,逻辑隐含透视。每一块砖瓦下隐藏着另一块,厚重的城墙难以由机缘和心思维系,没有一个王国认为自己满是欲望和畏惧。但国度吸引人的地方也并非奇景,而是它向你提出的问题、它逼迫你做出的回答。如同斯芬克斯之于底比斯。”

一口气说完这些,我尽力压住粗重的呼吸,一动不动盯着邮差手里的回信。

“你以慈悲侧耳倾听我描述的是一个世界,贩夫走卒间流传的是一个世界,我与漂流的徕卡狗讲述的又是另一个世界。掌控故事的不是声音,而是耳朵。

“地图册上林立的国度,仔细看能发现汉尼拔征途的痕迹,有的人会注意到北方的不冻港,不同的人赋予伊斯坦布尔不同的名字,交织分布的河流吸引着独特的人。不断有人寻觅着王国的异样形式,而当形式的清单终结那天,便是王国的末日。不再有新的故事书写,人们只会说‘那个像威尼斯一样的地方’。”

小宛依旧背对着我,月光微微偏移了角度,时间流逝的速度被黑夜影响,昏昏沉沉奔向奇妙的角落。

“你不喜欢这些国度吧,你和我提到的所有这些。”

“莱奥尼亚每天都在更新自己。肥皂盒、针织帽、收音机和牛肉罐头、典藏图书和各色灯泡。居民们每天丢弃用过的浴巾和餐具,更换崭新包装的杯子和咖啡豆。常有人好奇,他们热衷的到底是崭新的物品还是丢弃旧日。清洁工每天都去到离城市很远的地方倾泄被抛弃的物品。他们任劳任怨维护王国的安宁,直到某天某个化妆镜打翻了罐头堆,隔壁国度的垃圾堆和罐头连成一片。所有居民被他们力图摆脱的过往包围。”

我似乎能看到带着自己手织的粉色帽子走在明月高照的山间的女孩,乌鸦在树枝休憩,远处有零星灯火,女孩向着自己的家走去。睁开眼,月光把被子的一个角涂成银色,我将腿尽量往两边伸去,手撑在银沙不及之处,整个人向前倾去。我想一把抱住眼前的女孩,但还有话要说。

“我想听你讲一个国度,一个你从没跟我提过的王国——你的故乡。”

“我一直在讲。讲述每一个国度时,我都会讲到故乡,故事离不开旅行的开始。咒骂他人的同时也在咒骂自己,怜悯他人的同时也在怜悯自己。或许我不愿提及故乡,记忆如果被语言固定,就失去飘忽的魅力。我不愿失去故乡,但我已在一点点失去她。”

小宛纵身一跃离开沉默的海底,转过身用海埂大坝上的游客看向海鸥的眼神看向我。

“这样的机会难得,时间和缘分不等人,我们来谈一谈我的家乡吧。”小宛把头向上一扬。“不过说是谈论我的家乡,但问题在于我也不知道我的家乡是什么样。”她正视着我爽朗一笑。“我不记起我在家乡生活的事,偶尔会有零星的碎片浮出雾霭,周日清晨的除草机的响声、人们打开窗户的声影、叫卖罐装空气的小贩。我只记得我在各个国度旅行,各式各样的国度。我理解别人的生活的时候,开始理解我自己;我踏上旅途的时候,开始寻找故乡。我问过很多人知不知道我的故乡,但王国的居民只思考疆域和尘土。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记不住家乡,说不来外语,没有王国的光芒又不具备融入的能力。”

她似乎愈发落寞,像是街角泄了气的足球。我正准备开口,却突然发觉自己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提问者手足无措之时她又当回了提问者。

“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像是‘似曾相识的老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相互不必提及蹩脚的话语也能传达想法,就像现在这样。真的是极其美好的体验,像是吃到依你味蕾打造的蛋糕。我那天见到你的时候,有一种列车到站响起广播时的安心、满足。”她靠在窗户上,双手抱在胸前,开始了她的提问。“你知道为什么吗?我们为什么会遇见、王国为什么会被吞没、旅途因何开始而又因何结束?我去过周围许多地方,见过很多标志,但我没看见答案。你能不能告诉我,和风会把我们吹向哪片乐土?”

“糖果先生的王国。”我知道她很伤心,但我能做的,只有尊重她然后将辩驳的话语伪装,把悲伤忧虑藏进鸵鸟脑袋,把抹茶糖果藏进蒲公英种子。“还记得这个名字吗?那个全是由糖果、巧克力和甜点制成的国度,每个人的话语都像牛奶一样甜美,蜂蜜色的阳光照映在马卡龙石砖上,坐在面包座椅上享受午后,棒棒糖路标告知人们应去之地。你还记得吗?我带你去到那里之后,你在那里结交了新朋友,经历了奇妙的冒险,还参加了甜点大赛,品尝了无数美味的甜点。”小宛的脸上依旧没有出现笑容,忧郁和悲痛爬上了她的嘴角,眼里闪烁的微光把我的心打碎在地。“你知道的吧,你就是我,糖果王国就是你的故乡。我创造了糖果王国,也创造了你,我就是你。”

糖果先生的王国


沉默。如同混沌黑暗中降临的无意识睡眠般的沉默。一如我无力打破噩梦,我亦无力打破沉默。我开始在心里默默数数,为了避免胡思乱想、也为了防止发出声音,我开始在心里默默数数,一如往常。

“为了来到这见到你,我去过了很多很多国度,很多很多国度。我开始渐渐无法想象故乡的样子,以前的我总是会想象故乡的炊烟、橱窗的灯光、清晨的鸦鸣,所有美好和温暖的。”数到三十四的时候,小宛开口了。“但是王国并不是为了星辰或是美好而建,他们自己也不知为何建成、扩张、毁灭。我开始往故乡里加入午夜的争吵、月光的蝉鸣和不能当飞行员的猫,无意识的梦开始被佩林奇亚侵占。每经过一个地方,看到人们因疾病、饥饿、暴力、傲慢而变得不幸,我便将想象中的故乡里加入与之相反的东西。我再没好好睡过觉。我开始不愿想起故乡,它时而被糖果和甜点淹没,时而被乌云和线团蒙蔽。我在那些关乎幸福和人生的命题间疲于奔命,直到我不再相信我的想象,不再寻找我的故乡。我决定找一个地方去遗忘梦境,遗忘旅途。”

佩林奇亚


我微微张口,喉咙瞬间被沉重的黑暗填满。我难以开口发出不和谐的声音,尤其在看到流泪抽泣的女孩后。一,二,三,四……

……四十七……

……九十五……

……一百六十八……

“你!”小宛突然地开口把我和她都吓了一跳,面面相间,我看到干涸的泪光背后,异样刺眼闪耀着的某种炙热的东西。从床头的位置已经能够看到月亮,整个房间都被月光填满,只有被子上小宛的影子和天花板还是一如既往地黑。我刚刚数到哪来着?

“你在害怕吧!

“你知道的,我就是你,所以你不必和我再遮掩。我过够这样的生活了!”

我试图做点什么来让自己看起来在绞尽脑汁思考问题,但我的身体不再受我控制。像是被狼群包围的人停止逃跑而想着如何能不那么痛。

小宛的手里有金属光泽闪烁,月光将瘆人的力量投射到我的眼膜。车祸在我眼前发生的时候、地震在楼底摇晃的时候、从二楼往下跳的时候……我从不觉得自己会死,因为我如果死了,世界就结束了,对吧。用书上的话说就是,彻头彻尾的唯心主义。我绝对不会死,只要我把自己藏起来,把脸背过去,那么就仅仅是一个酒后故事,一段奇妙旅行,一切会在梦醒时结束。

特隆


但是那凌冽的银光像是在宣告:“这次是来真的,绝对见血掉肉。”没有地方能躲,这里就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的被子,对面就是我请进来的朋友。

我的心跳越来越重,一点点掩盖住了小宛的声息,一点点连自己的呼吸也掩盖住。心跳声像是教堂的鼓点,死刑犯回忆中的祷告,青蛙跃入溪流的扑通,血液滴落地板。血液!我抬头发现小宛的左手上的光芒透出暗红色的恶寒。

“我一直在想,要是没有这一切就好了。”小宛的语调轻松写意、闻者雀跃。“要是没去那么多地方旅行,要是一直待在糖果先生的王国,要是没被抛弃,要是没被你创造出来。这么一想就开始没完没了起来,所以我决定抛弃这些抛弃了我的。把悲伤喜悦抛弃,把热爱痛恨抛弃,把猫当作理想,把云化成温床。所谓专注眼前,遗忘过去,存在即意义,‘Time is money’。但我还是遇见了你,或许我可以用柴郡猫的微笑了结,或许我可以和你一样把头埋在地下。如同你难以想象别人的心情,我难以遗忘别人的声响。我不可抑制地奔向你。时间如狼群捕猎,我没有余地地被拖入无可挽回的境地。你接受了我,在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在我横冲直撞的时候。呼啸而过后,废墟上又起新城,没抓住的都在风里,没人倾听的都在风里,而我垂垂老矣。但是正因如此,正因如此我想知道,如此之多的人生存的世界何所以如此,我想知道。所以我决定化身斯芬克斯,诘问,从另一个自身开始;诘问,从白发苍苍开始。”

“在莱萨,生活并不幸福。街上的人搓着手咒骂一切、银行账目上一塌糊涂的数字、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下一场噩梦又接踵而至、童年的球鞋脏兮兮被遗忘在床底、短暂的夏天只留下匆匆的回忆。一切糟糕透了。不过格雷——格雷福斯——这个生活在这个国度的小男孩,记得他离开家乡的褐色眼睛的朋友,他们一起寻找流传在校园的精灵;他记得他再见不到的弟弟汤姆,他们一起偷走了游乐园里被遗弃的塔罗牌女巫;他记得看完电影穿过小巷的恐惧,有个孤独的人噤若寒蝉——那个之后他在报纸上看到的罪犯。既是在悲伤的莱萨,也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把一个生命和另一个生命短暂地连接在一起,瞬间后又松开,然后又将两个移动着的点拉紧,迅速勾画出新的图案,这样,这个不幸的国度时刻包含着一个快乐的国度,而她自己并未察觉到自身存在。”

我回想起以前,我离开小宛、离开糖果先生的王国之前,是我一直在给他讲各个国度的故事。说完这一大段突然冒出来的话我感觉身上轻松了不少,正确的话语往往难以讲出,不合时宜的故事却总能不经意冒出。我移动仿佛分别多年的手臂掀开被子,我来到小宛身边拿过了她的刀。她一动不动,不反抗也不畏惧,如同被狼群咬伤下定决心凛然赴死。水果刀大小的匕首,异常精细的雕花,用来在伪造成自杀的凶案现场被侦探马洛发现再合适不过。

我用左手推动匕首,尽力将右手划得不成样子,但似乎不得要领。我突然想起来小宛是左撇子,仔细一看她手上也有许多不得要领的伤口。血液缓缓从我的手掌滴落血泊,小宛已不再说话。

“你是斯芬克斯,但同时也是俄狄浦斯。诘问从你开始于我而亡,亦从我开始于你而亡。没有人需要死去,我是我,你也是我。远离地狱城的方法有两个,顺应糖果先生的王国;或是在莱萨以痛苦和不幸为桨,搜寻那些不属于地狱城的东西。我们只是需要时间和手织围巾——那些珍贵无比的东西。”

地狱域


我紧紧抱住小宛,眼泪滑过我的脸颊,侧耳倾听,两颗泪珠滴落时间。我不觉中睡去。

 

一觉醒来,还是深沉的黑夜。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赤身裸体,房门紧闭,窗帘开向两侧,衣服和被子散落在床的两侧。时间像是没有流逝,但月光蜷缩在窗边的角落,如同林间洒下的纤细光线,一只蚂蚁便能将它踩灭。我赶紧爬到窗边,地上漆黑不可视,我背向窗户后仰起头紧紧贴上玻璃。

月亮微微翘起的眉毛落进我的瞳孔。

我伸手触摸不得要领的伤口,它们愈合成了商店里的油画。

“夜宛还横长。”




 

“你看到那个了吗?”

“到底是谁做的?一直没人来认。”

“做到真好,就是有点奇怪。”

……

奇怪的塔


 

一切一如往常,只在小径分岔的那端,存在繁茂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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