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子琦，我与你的差距不在容颜何时衰老，而是一生的尺度。絮萝琳如果有君主，世上便没有絮萝琳。

 十六年前   「若只如初见」

姐姐，你就是余母后带来的佳丽？这么说以后会成为我的姨娘？

         精灵女子掩面轻笑，戳了戳宁王殿下的脸。“阿姐没告诉你啊，我是你未来的妻子。” 

          年少的宁王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姐姐，转而无言，有点羞涩又傲娇地推诿着。

       “连你也取笑我，母后早就给我选好了皇子妃，她叫端木琼心，我可没想像父皇那样要那么多妃嫔。”

       絮萝琳听了越发感觉有趣，不禁笑出声来。“你小小年纪还挺有考虑的嘛。不过，说不定你长大以后会找一堆女孩生一堆孩子呢。”      

         陈子琦虽然嘴上反驳，自己却也和絮萝琳一起笑了。偌大华元宫，陈子琦的童年的快乐却如凤毛麟角。絮萝琳是一道照入深宫的光，打开了这个孩子被帝王权术过早禁锢的内心。

         阿姐让我自己决定，如果愿意，十年后便可以进宫做宁王的王妃，地位仅次于端木小姐。华夏人总喜欢把这东西分个三六九等，明明都是妻子却一定要分妻妾。我自然不会在意这个，我在意的是这个叫陈子琦的男孩内心的想法。

六年前    「无法改变的记忆」

     嘉成45年，华真宗在世的最后一年。 皇后建议宁王继位，华真宗陈崇焕没有立刻同意。此时的大华帝国仍能称得上潞洲大陆霸主，但较之先代盛世有所不及。

       大华现在需要守成之君，而不是一个贪心不足的野心家。

        陈子琦与陈崇焕政见不同，真宗决定在人生最后时期要选择能继承自己理想的储君。

       但在现实中，陈子瑰空有父皇青睐，但其势力党羽远不及宁王强大。

        从中央到地方，军阀名门支持宁王者，十有七八。洛阳有宇文三杰，位居文武多个要职。地方上陈子琦游历神州，藩国藩王，诸地总督都很认可陈子琦的能力。

         与皇兄相比，陈子瑰的优势，是一些类似怜悯的夸奖-——“仁德”“谦逊”“礼贤下士”云云。

         “吾弟之才，为王能福泽一方百姓，然为天下之主必有愧于神器之重。”陈子琦对陈子瑰的批评毫不掩饰，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就像永麟三年（陈子瑰的年号）的那一场政变，没有任何矫饰。先皇过世的第三年，华元宫刚迎来新一天的晨曦，四面八方被围地水泄不通。

           史称“永麟兵变”。

        永麟帝昨日已出逃华元宫，大量保皇派文武叛离出京。这个消息似乎没有给陈子琦多大触动，他径直走向曦合殿的龙椅，观望着膜拜的众臣。

       早有人建议陈子琦封锁洛阳与京畿全境，不过他给没有那么做。

         得知逼宫的消息，无视一路的羽林军，絮罗琳飞向第二宫区（华元宫面积庞大为三十多宫区，前五宫区有大量行政军事机关）。含元殿，曦合殿，光武殿……

        空中俯瞰蜂拥的军队开始分成两列，新皇派的重臣走过金水桥。大殿之上，普天之下，仿佛一时之间就做好了准备。

       随着大鼎内圣火燃起，司仪宣示“神器更易，建元延昭元年！”

        立于亿万众生之上的陈子琦暗暗揣度，若陈子瑰能东山再起，未来的战争会向世人证明谁更有资格成为大华天子。

三年前      「君可愿」

         飞车报信，一纸公文传遍洛都，皇宫内朝野一片欢腾。前线发来战报，由宇文均，呼延长岳，贺磬等大将军率领的联军屡克齐王（陈子琦登基后中央对陈子瑰的称谓），建邺决战大获全胜，齐王与流党一路南逃如狼奔豕突。

「设定补充：信网是枢密院秘密系统，用度和公开程度严格限制，不作为公众信息传递工具。这个世界有独立的宇宙模型，因此没有类似于卫星的超远距离通信手段。远距离通信一般使用短距离迭加，或复杂术式构建实时交互，信网属于后者。」

        持续了两年多的皇朝战争大局已定，华夏国土已无陈子瑰立足之地，保皇派最终将一路流亡，至异国他乡的神启。

         如果神启拒绝接纳齐王，或齐王在出海前被中央抓获，陈子琦已给出处置结果。「可就地处决，事后将尸体运回洛阳」。没有一点做作，陈子琦从来没有考虑去制造一种虚伪的“孝亲友悌”的形象。

         絮罗琳静静地候在曦合殿与光武殿间的虹道上（联通两建筑的空中廊道），倚着栏杆触碰着微凉的红檀木。天还未大亮，前宫陆续走出的众臣已经开始庆祝，想必早朝应该已经结束了。

         现在的我在等什么呢？就算碰见了子琦又能如何？根本不可能劝得动吧。我面朝西，隐约感觉周围微明的光线在遮挡下黯淡了几分，不用猜是谁，他确确实实地站在我身后。

          “子琦，恭喜你赢了。不过……（语塞）我要去一趟神启。”

          他平淡地嗯了一声，没听出什么感情。这场胜利对他来说应该是理所当然。

          “那大婚呢。”依然是稳若泰山的语气，我很感激这个人们眼中薄情的君王，曾答应我在平定天下后，给我与皇后同样规格的婚礼。可能是我无福消受吧。“反正你也没向臣民们宣布，就当没事发生，我，不在乎了。”

          不在乎……陈子琦转过身去不依不饶地追击道“我说不在乎，你或许会信。你说不在乎，你以为我会信吗？”絮萝琳听着不禁点头，苦笑笑着自己拙劣的掩饰。泪水迷住了双眼。

           “真狡猾，在最不想被看透的时候暴露得如此彻底。子琦，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心情。你不爱听的话我现在说明白，你和子瑰在我心里的价值都不可替代，你可以不把他当弟弟，但我还是把阿姐托付给我的两个皇子当弟弟看…………”

           精灵本应该遵循自己生命的尺度，但我还是，把一声“姐姐”看得太重了。我怎么可能一辈子做人类的姐姐，但如今我面临的是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

         我要为了一个最重要的人舍弃另一个重要之人。我能做到的并不多，但至少要以最好的方式和子瑰告别，你不会连这一点都不同意吧。

        陈子琦木木地回头看了一眼絮萝琳，喃喃道“你以为当年逼宫前，是谁放出的消息？”无言凝视，未等絮萝琳反应过来，大华的天子便默默擦身而过。

        晨曦的光照亮了絮萝琳与陈子琦之间的回廊，他唤来高毅若无其事地一步步走远。絮萝琳掩面抽泣，细小的泪珠划过微笑的嘴角。连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那红檀木的凉意已被阳光驱散，絮萝琳重新拾起了曾经的笑颜。

         华夏人说话怎么都这么喜欢隐晦？一场戏演了这么多年。说来也是，按你的作风，要真想置人于死地，子瑰怎么可能逃过一次又一次。

         阿姐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一个比我小百来岁的人类男孩时，我早已作出决定。

誓言

         所有来宾都惊艳于那场天子的大婚，但我在意的只有三样东西。

       第一件：从神启寄来的礼物，子瑰纵使与哥哥再势同水火，为了祝我幸福他没有丝毫吝啬。

       一套兼具神启与华夏风格的婚纱，绯英彩鳞羽凤袍。绯英即红蔷薇是陈氏的皇族图腾。初代天子为了与拂菻皇帝尼禄避讳（仅是避免重名没有尊卑之分），将红蔷薇更名为绯英。除了婚纱还有孩子的春秋衣数十件，尺寸包揽了婴儿从出生至成年。

         换平常，要是子瑰送给子琦的东西，大概只有当着文武的面销毁的份。这次子琦只是瞟了一眼说什么“你爱留着就留着罢了”。

        第二件：子琦在婚礼气氛最高涨时牵起我的手，贴着我耳朵悄悄承诺“你要是厌倦了，想离开就离开，去精灵乡去哪里不用经过朕同意。想回来随时回来。”

      第三件：阿姐出席婚礼，自先皇过世后再没来过华夏的阿姐那天来了。我，阿姐，子琦同框拍了一张照。

       仪式过后，宴会开始，子琦毫不意外地把我晾在一边开始了帝王的应酬。陪我到最后的还是阿姐，她语重心长的话语完全不像是精灵的言辞，更像是一个汉人母亲的嘱托。

       “我担心的倒不是琦儿和瑰儿，是小琳你啊。子琦虽然多半血统不是人类，但却是一个标准的皇汉。他可能会冷落你过于关注琼心（端木琼心），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精灵的寿命。你愿意几十年中陪一个倔强的老头？”

          阿姐真是好笑，仿佛忘了她也是作为精灵贵小姐嫁给了先帝。

         我早在数年前与你初见时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御花园的蜂鸟与云雀都是我们的见证人，花仙与地灵倾听着我们互相倾诉的情愫。

          子琦，我愿意。

         我愿意在你得不到父母宠溺时做你的母亲，当然你称我为姨娘也不介意；我愿意在你疲于应酬时做你的女友；我愿意数年后回到华夏，在你与端木妹妹成婚后做你的妃嫔；还有更久以后…………不变的容颜终将会随你的衰老而越发违和，我到时候可以称你为子琦哥哥；人类只有百年的光景，要是你老了我就做你的女儿吧，为你打点生活；我还愿意像祖皇后（大华开国皇帝之后）在你百年之后，做你的守灵人。“永远”对你来说很简单，百年嘛没多久就过去了，对我来说也不难，就是将寝宫换成陵寝，你的尸体在精灵的秘法下不会腐败，我仍能与你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