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旅第一卷(四)
第一卷 第八章 旅程途中:两个争风吃醋的男人的故事
阳光洒落雨后的森林,使林中的花草闪耀出光辉。在林中延伸至彼方的唯一一条路上,一个楚楚可怜的少女乘著扫帚飞行。
她的胸口上别著象徵星辰的胸针、为了不让风吹走用手扶著三角帽、身上穿著黑色的长袍。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魔女的少女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我。
从前几天滞留东西文化一分为二的国家出来后,我乘著扫帚朝最近的国家前进。听说,那个国家是个没有什么特色,十分稀松平常的国家,只有国民的平均体型稍微有点倾向布满肌肉,十分稀松平常。这到底哪里平常了?
不过,上次遇到连脑袋里都长满肌肉的先生应该会开开心心地定居在那里——换作是我,应该会只住一晚就离开吧。
我眺望著流逝的风景,这么思考。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十分无聊。因此就连寂静的森林中传来的细微杂音都能清楚确实地传进耳中。
「那么就再确认一次规则吧。我们从这里开始沿著森林中的步道跑一圈,先回来的人就能当她的男朋友。这样没错吧?」
「嗯…嗯,这样就好,嗯。」
「……少给我作弊喔。」
「那、那当然,我、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我哪知道啊。」
是精神饱满的男人的声音,跟畏畏缩缩的男人的声音,看来他们正要赛跑。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这次传来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咦?所以说人家要一个人在这里等的意思吗?讨厌,我不要。」
娇滴滴的女声意外地响亮,让我吃了一惊。
接著,我把意识从脑中移向外头,又吃了一惊。我跟她,跟那个女孩子四目交接。
一头黑发、面容可爱的她嘀咕了一声:「啊,真幸运。」
……啊啊。
○
都对上眼了,就这样经过感觉很尴尬,所以我放慢了速度。
可惜的是,这明显就是我的判断错误。
跑向我的黑发女孩硬是把我从扫帚上扯了下来。
「呀!好可爱!啊,那个胸针是只有魔女才有的对不对!好厉害喔!也就是说大姊姊你是魔女啊~~」
「啊,是……」
「好厉害!明明这么可爱居然是魔女,太厉害了!」
「啊,哪里……」
「你会用魔法吗?话说,刚刚你坐在扫帚上面飞对不对!好厉害!」
「还好啦,是……」
「话说你现在有时间吗?」
「不是,那个……」
「你们两个!我要跟这个大姊姊一起等!」
「那个……」
稍微听我说话啦,真是的。
结果,被接连呼喊「好可爱」、「好厉害」的她带走的我,让她把我拉到了两个男人的面前。
两人盯著我瞧。
「跟魔女大人一起吗,这样的话就不用担心你被熊攻击了。哎呀,太好了。」面容姣好的男人爽朗地说。
「嗯、嗯啊,这样就安心了,呼。」身材微胖的男人喘著气说。
…………
我对站在身旁的女孩耳语。
「等一下,请问这是什么状况?」
「什么是什么意思?」
她摆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后,这么跟我解释:「对不起,还没跟你解释呢。那个啊,这两个人在为了我争风吃醋喔。」
不是,这我知道。我边飞就边听到了。
我想问的不是这么琐碎的问题。
「这两个人在抢你吗?」
我为了不让其他两人听到,用极为小声的音量说。
「对呀。」
她的答案听起来像是在说,那当然。
我的胸中抱著难以形容的复杂感情,再次看向那两个男人。
爽朗的男人闪耀著洁白的皓齿,面露微笑。好刺眼。
然后站在清爽的他身旁,身材微胖的男子擦了擦汗。好像很臭,感觉很不卫生。
无论怎么看,两人的外表明明有著天壤之别,她却让他们两个为自己竞争。她是笨蛋吗?我无法理解她的思考脉络。
可是,说不定身材微胖的男人隐藏著什么特殊能力?又或者是飒爽的他个性十分恶劣?
…………
可惜的是我稍微有一点感兴趣。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那么我就接下守护她的任务吧。」
结果,我顺著当场的气氛同意了。
「好,预备起。」
我一拍手,两人就同时向前跑。
「唔喔喔喔喔喔!她的心是我的!」清爽先生热情地冲刺。
「唔、呼……哈啊、哈啊……」不卫生先生刚起跑就已经累坏了。
奇怪?真奇怪,我原本预期不卫生先生会发挥可怕的身体能力,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说。
在完全见不到两人身影之后,我问她:
「为什么你要让两人赛跑呢?」
悠悠哉哉喝著水的她「嗯?」地嘟哝了一声,指向装著水的瓶子。
「你觉得这瓶水是谁准备的?」
「难道不是你自己准备的吗?」
她摇头回答;
「这个呢,是阿肥帮我准备的。他虽然外表很邋遢,可是这种小细节很贴心呢。」
「阿肥是指……」
大概是指不卫生先生吧。
这个绰号还真直白。不,完全就是这样没错。
「啊,顺带一提还有你的份喔?」
「……为什么还有我的份?」
我有点迷惘。
毕竟我只是偶然间路过而已。
「刚才他在比赛开始前拿给我的,好像还有多预备,所以就给你吧。」
她一推把水塞进我手中。我并没有特别口渴,不过,就收下好了。
瓶中的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可是,原来如此。他的确非常贴心,居然会连我的份一起准备。
「我迷上了胖胖的他的内心,跟爽朗的他的外表,这个烦恼还真奢侈呢。」
我完全不觉得羡慕。
接著她乾笑了两声。
「可是,我并不是喜欢阿肥喔?」
乾脆地这么说。
……嗯嗯?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这是因为无法做下决定而举行的比赛。
她喝光瓶中的水,「噗哈~」一声摆出恍惚的表情。
「我只是因为无聊,所以在玩他而已。」
她这么说道。
「…………」
「可是阿肥还真是没用呢。这么少怎么够帮我止渴呢?」她把空瓶丢进森林里。
在我独白说完他很不卫生怎样怎样之后,说这种话简直就是自打耳光。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我此时打从心底这么想,这么期望——
——给这个女的一点天谴吧。
○
不过呢。
天谴真的来了呢。
那是在她把瓶子丢进森林里的几分钟后发生的事。她突然打了一个大哈欠,就这样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地倒了。
幸好茂密的树丛形成了软垫,才让她没有一头撞上地面。
我偷偷在内心咋了声舌。
原本以为突然倒下的她是不是死掉了慌了一下,不过并不是这样。跑近的我耳中传来她的鼾声。
所以说现在,我在阴影处让她躺在我的腿上休息。
「唔嘿嘿嘿……肌肉,好多肌肉喔……」
思想很过分,不过就连梦话都这么过分。满满都是肌肉究竟是什么样的阿鼻地狱啊。
就在我听著她恶心的梦话,看著她流满口水的脸,度过了十几分钟无所事事的时间后,从远方出现一个朝这里靠近的人影。
究竟会是谁呢?不,连想都不用想,回来的是——
「……咦?」
我眨了眨眼,看著奔跑的人影。但是无论确认几次,靠近的都是他。
是不卫生先生。
是阿肥。
……为什么?
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满身油光抵达终点的他表情充满了成就感。
「吁、吁……成功了,我、我赢了……呼……」
啊啊,稍早同情他的我实在是太愚昧了。环顾四周,看到清爽先生还没回来的他表情恶心得一蹋糊涂。
就生理上难以接受。这句话在我脑中游走。嗯,就生理上难以接受。
可是,应该要压倒性胜过不卫生先生的他现在在哪?
问题的答案就在沿著不卫生先生的汗水看去时出现。有个非常快速朝这里靠近的人影。
是清爽先生。
看到不卫生先生的笑容,清爽先生哭了出来。边跑边哭的型男。如果他本身抵达终点线时有个美少女在等待,或许会是一幕好画面,不过他的前方就只有个胖男人,使得这副光景穷极超脱现实。
随后他抵达终点。
清爽先生同时悲叹道:
「可、可恶……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跑到一半会睡著啊!」
你睡著了啊。
也太蠢了吧。
我的脑中突然闪过缓慢乌龟跟矫健兔子赛跑的童话。那个童话的结局好像是轻敌的兔子在中途睡著,由一直脚踏实地的乌龟获得了胜利,让读者感受到「呜哇!乌龟好可疑!」如此厌恶感,令人感动的故事。
难不成,他也是?
「你轻敌了吗?」
接著清爽先生擦了擦莫名耀眼的汗水。
「没有……我跑到一半突然想睡,回过神来就发现我睡著了。」
他垂下肩膀说。
……原来。
我心想难不成……
似乎跟我沿著相同思考脉络想的清爽先生指著不卫生先生大喊:
「你这家伙,在刚刚的水里面下了让人想睡觉的药吧!」
对呀对呀。
实际上,喝了他给的水的另一人就刚好睡在我的腿上。
不卫生先生像是在挑衅清爽先生一般夸张地耸了耸肩。
「唔、唔嘿……难道你有什么证据吗?」不知为何,事到如今变得异常绕舌让我觉得无比厌恶。
不过这句话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我小心不吵醒睡梦中的她,慢慢地把头轻轻搬下我的腿,站起身来。
「证据就在这里——」
我说到一半回过神。
我高高举起的是已经空空如也的瓶子……理所当然,这什么证据都当不成。
这么说来,我因为觉得恶心,所以把内容物倒光了。
这是何等的失算。
看到这么难堪的我,不卫生先生的心情越来越好。「你看!什么证据都没有!太棒啦,她是我的啦!嘻嘻丨」
「……唔!」
「……唔!」
可惜的是,我没有揭发他作弊的有力证——啊,不对。不是还有一个吗。
我把瓶子放下,抱起还没醒来的她。
「请等一下,这就是证据。」
「唔嘻……因为累了才睡著是常识吧。」
「不,她是喝了你的水才睡著的。」
「证据呢?你有证据吗?你说啊?你说啊?」
「…………」
气、气死人了……!
这样玩弄不卫生先生的她非常恶劣,不过他是就连这也能凌驾的真正恶劣。乾脆直接用魔法把他打飞算了。
……啊,这样好像不错。
虽然可能有失冷静,但是挑衅我的不卫生先生就是这么无可奈何,令人生气。
我满腔怒火。
我拿出魔杖——
「等一下!」
就在此时,从正上方传来一个声音。
那是个似熟非熟的声音。
抬头一看,不知不觉间眼前伫立著一个壮汉,在他旁站著只有衣服颜色不同的两人。
喔喔,居然。
这次我真的觉得他是救世主。
○
「你们好。」
我跟跳下来的三人点头,他脸上的肌肉一歪……也就是他笑了的意思。「好久不见了,魔女小姐。」
「好久不见,肌肉人。」
他是我数天前遇到拥有美妙肌肉的男人,肌肉人。本名不详,不过我觉得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由于他是会对肌肉这个单字评然心动的怪人,因此挺著胸说:「哼哼,没错。我就是肌肉人。」看来他的脑袋里还是一如往常,满满都是肌肉呢。
「两位也好久不见了呢。」
我也对站在筋肉人两侧的两人点头。
「好久不见啊。」「是啊,好久不见。」
我隐约觉得两人的肌肉变多了。虽然他们是想骗我的坏人,但是看到现在被操得满身肌肉的样子,还是不免感到有些可怜。
「大哥,你的皮肤是不是有点变成小麦色啊?」「这么说来你也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更正。
看来他们过著充实的肌肉生活。
我无视聊著无谓话题的两人,悄声跟肌肉人详细解释了状况。
如此这般。
肌肉怒了。
「喔喔?还真是个烂到骨子里的死胖子啊,啊啊?」
「不、不是!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是靠实力赢的!」
「少骗人了!」肌肉人揪住他的胸口。
呜一声,不卫生先生发出类似尖叫的呻吟。
「我、我没骗人!」
「那么就问到你承认吧。」
「不、不要啊!你们几个太卑鄙了!你们一定在心里偷笑,反正我这种人绝对爱不到她对吧!可是,我是靠自己努力赢的!这是事实!好好承认啊!」
他边喷口水边说。我没有错过肌肉人摆出的厌恶表情。
这样下去,不卫生先生说不定会招来公开凌迟。
反正对我来说无所谓。
「…………嗯。」
就在我呆望著不卫生先生被肌肉人吊起来的时候,背后传来某个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被不卫生先生吵醒,还是已经睡饱了,她在这个绝妙的时机醒来。
「……好吵喔。」
她拨了拨稍微有些乱掉的黑发,睡眼惺忪地爬起身。
接著,环顾四周后说了句:
「啊,胜负决定了吗?」
过了一阵沉默却没有人要发言,所以由我跟她说了结果。
「啊,是吗。阿肥赢了啊。」
她的反应十分冷淡。
接著,仰望天空后,用一句「可是我不跟阿肥交往」后,乾脆地把他甩了。
不只冷淡还很残忍。
令全场结冻的一语让不卫生先生如死鱼一般动也不动、清爽先生惊慌失措、兄弟依旧热烈讨论著肌肉。此时,只有一个男人,对她说了话。
是肌肉人。
「我说你,在这种地方干嘛啊。」
……嗯嗯?
「啊,哥哥。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哥哥?
「你不是被一群壮汉带走了吗?」
「啊啊,那是当时跟我交往的男朋友们啊。」
「们」是什么啊,那个「们」是什么啊。
「原来如此,那么现在呢?」
「正在找新的男朋友。」
「找到了吗?」
「找不到,都是群没什么肌肉的男人。」
她瞥了清爽先生一眼说。
我把手放在脸色越来越惨白的清爽先生的肩上,他又哭出声来。
「那个,难不成你的妹妹……」
为了慎重起见,我这么问。肌肉人点头。
「是啊,就是她。」
「…………」
什么跟什么啊。
○
就像这样,找到妹妹的肌肉人三人一起回到故乡,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咦?还有一个人是谁?是清爽先生啦。
「请、请等一下!我会努力让你的哥哥承认的,能拜托你们带我一起走吗?」
这么说著踏出一步,他的英姿果然十分爽朗,真是个无论做什么都美得像是幅画的人。
肌肉兄妹互看了一眼。
「嗯,你想锻炼肌肉吗,原来如此。」
肌肉人像是承认似地点了点头。而说到妹妹的反应如何,她则是无所谓地只打了个哈欠。
这个人究竟哪里好了。
不过,常言道爱情是盲目的,一定哪一天醒来时也会跟著心寒吧。只是那个时候可能已经全身都是肌肉了。
我对渐行渐远的三人挥手时,背后传来奇妙的呻吟声。啊,我把这个人给忘了。
回过身,我看到不卫生先生凄惨地趴在地上。
由于我连安慰他都不想,就别理他吧。
「咱说啊大哥,你觉得那只猪怎样?」「肌肉不够啊——啊,喂等一下。肌肉大哥不见了耶。」「真的,肌肉大哥不见了。」「不会是丢下本大爷俩自己走了吧。」「伤脑筋。」「对啊。」
终于聊完肌肉的把戏兄弟,看来还搞不清楚周围的状况。
所以我就亲切地跟他们解释了一番。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居然!那么肌肉大哥不旅行了吗?」「怎么会这样,这下事情大条了。」
「不过,的确是这样呢。最终目的竟然这么偶然地达成了。」
回到故乡,三人一定过著满是肌肉的生活吧。
可是,这样有什么不好呢?
「既然都从肌肉人身边解放了,接下来就继续身为把戏师活动如何呢?」
我这么一提案,两人就露出无比微妙的表情。
「把戏师?」「把戏师?」
不会吧。
「不是,你们跟我相遇的时候,的确是把戏师吧。连骗人家钱的事情都忘了吗?」
「……啊。」「……啊。」「对耶……本大爷以前是把戏师啊……」「唔……都怪过著满满肌肉的生活,居然给忘了……」
肌肉好可怕。
不过,就像这样。
他们两人回想起自己原本的职业,三人一同组成把戏团展开了活动。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
没错,如您所想,第三人当然是不卫生先生。
「我说你啊,要不要跟咱们一起来啊?」「对啊,你跟本大爷的八字很合,一定能成为厉害的把戏师。」
把手放在低著头的不卫生先生肩上,两人的提案十分随便。
说到不卫生先生,他只是满脸鼻水呻吟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模样相当难看,不过两人似乎听懂了。
「啊啊,是啊——不要紧,关于这点不用担心。本大爷俩会亲自教你的。」「咱们打从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有才华了,跟咱们一起来吧!」
终于,不卫生先生点头同意。
三人把戏团就这样展开了旅程。以「我们与木桶」的名称开始活动,顺利解决团名问题的他们最后好像成长为踏遍世界的大马戏团,但我并不知道是真是假。
而那当然也是跟我没有关系的故事。
第一卷 第九章 魔女见习生伊蕾娜
故事的开端,一定是从这段对话开始的。
「恭喜你通过魔术测验,伊蕾娜。」
「最年轻当上魔女见习生太厉害了,你是我们的骄傲喔。」
两人迎接胸口别著桔梗胸花回到家的我,尽情替我开心,不过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那时难以言喻的微妙心境。
那时的我确实叹了口气。
「可是,感觉没有什么成就感呢。」
我说出了这句话。
这句话不是出于害羞,而是我绝无虚假的真心。感觉像是没有获胜的感觉,又像是感觉不到实感。
也就是说我并不怎么高兴。
「?怎么了吗?」
爸爸这么一问,我就回答:
「周围的人都太弱了,害我有点泄气。这么一来,当上魔女说不定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呢。」
「…………喔?」
「哎呀哎呀…………」
两人都摆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与其说一定是这段对话的错,不如说,这件事情绝对是当时我的乐观与失言所招致的结果。
为此我留下了一段颇为不快的回忆。
但时至今日,这也只是回忆中的往事而已。
○
距离现在大约四年前。
我跟现在身穿黑色三角帽与长袍不同,是还穿著白色上衣与黑色短裙的时候——十四岁时的故事。
当时,一次就通过魔术测验的我,立刻决定要拜魔女为师。
但是由于各种因素,我并没有委托住在我的故乡和平国罗贝塔的魔女——不如说,就算委托也被拒绝了。
在此我用了一点小手段……不,说是小手段,也不过是听到了一点风声而已。
传说——
「罗贝塔附近的森林里好像住著名叫星尘魔女的怪女人。」
这个传闻。
听到这话后,我立刻乘上扫帚。我想,只要不是住在罗贝塔的魔女,说不定就会收我为徒。
根据传言,星尘魔女大人好像是擅自在森林深处的树上废屋住下来的游民。
是否真的存在这号人物让我半信半疑。
正因为如此,当我在森林里看到魔女的时候大吃一惊。
「嗯呵呵……啊哈哈……」
「…………」
发色如黑夜般阴暗、身穿和发色相榇的暗色长袍与三角帽,胸口上是象徵星辰的胸针。
穿著明显就是魔女、年龄不明的女性在森林深处树上的独栋建筑——前方的草丛跟蝴蝶嬉戏。
回家吧,我认真地这么想。
但是,当时我能仰赖的魔女,就只剩下眼前不可思议的她了。
……那个,不好意思。」
因此我犹豫到最后,向她搭话。
查觉到我的她不改笑容,把头倒向一旁。
「唔呵呵……哎呀?哎呀呀?难不成你就是……伊蕾娜吗?」
吓我一跳,谁叫不认识的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您认识我吗?」
对方如此,害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遗憾的是,我的预感正中红心。
「是呀,你很有名啊。你是那个明明只有十四岁,却压倒性地胜过其他魔法师的嚣张小鬼头对不对?」
「…………」
「这当然不是我的意见。让你不高兴的话对不起喔。」
「……不会,我习惯了。」
毕竟魔术测验是一次只有一人能够通过的窄门,以最年轻之姿通过的我十分突出。
当然,是就不好的意义上。
轻松胜过比我年长的魔法师,我的模样在住在故乡的魔女们眼中看来很不是滋味,她们也因此一齐拒绝了我的申请。
也因为如此,我才会指望住在森林里身分不明的魔女。
不过既然传闻都传到这里来了,我觉得一定不行,已经放弃了一半。
「那么,有事吗?」
「……没有。」
我觉得已经毫无指望了,正要离开。
但是她却这么说:
「难不成是来试探拜师的吗?如果是的话,可以喔。反正我很闲。」
「咦?」
我吃了一惊。
一瞬间无法理解她究竟说了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吃惊呢?啊,难道是别的请求吗?」
「不是,我确实是为了请求拜师才来的……」
「哎呀哎呀,那么就决定了呢。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学徒了。」
「不,可是……那个,咦咦?」
我的脑袋还跟不上这奇妙的进展。
我还以为,她既然知道我的事情,就应该会跟罗贝塔里的魔女们一样拒绝我才对。
「?表情有点微妙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喔。可是请安心,我跟住在你国家里脆弱的魔女们不同,就算对方是个神气的小鬼也没有关系喔。」
她直接了断地这么与她们切割。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此时我稍微感受到的感动。啊啊,我终于遇到能认同我实力的人了。
「那么,你要当我的弟子吗?还是要回到故乡,向脆弱的魔女们低头呢?」
我对她低下了头。
「…………我——不能回去故乡。请让我当您的弟子。」
这就是我与星尘魔女——芙兰老师的相遇。
接著,自从修行开始过了几天。
一般来说,魔女见习生的修练主要是跟老师学习魔法,使魔法技能更加精进。当然,我也以为会是这样。
但是芙兰老师与我的关系却稍有不同。
……不,是相当不同。
说到当时我的一天,通常是这种感觉。
「早安,伊蕾娜。我肚子饿了,帮我做点东西吃吧。」
「……老师想吃什么?」帮芙兰老师做饭变成了我每天的例行公事。
「这个呢……我现在想吃牛排。」
「一大早不会负担太重吗?」
「那么那边的杂草就好了。」
「会不会妥协过头了。」
结果,那天我们做出了吃昨天烤好的面包这个结论。
接著,到中午之前是我自主练习魔法的时间。说到老师,她则是做些奇怪的研究、去森林里采野菜等,过的十分随意。
「老师,我希望您能教我魔法……」
「哎呀,对不起,现在我忙不过来呢,能待会再说吗?」
就算我这么拜托她,大概也会被这样岔开,就连一次也没有教过我魔法。
不只如此——
「伊蕾娜,太努力的话会累喔。偶而也来跟我一起玩吧?」
她还说出这种话。
魔女见习生能否成为魔女的条件是被老师认同——话虽如此,我却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她也不跟我说。
成为弟子的魔女见习生能做的事情就只有尽量努力。努力做什么?一定是不管做什么都要努力。
我以为不愿意教我魔法是在培养我的自主性,因此我从那之后就算有不了解的事情,也不问了。
但是芙兰老师的要求却只有越来越恶化。
「伊蕾娜,食材用完了,请你去买吧。」
「伊蕾娜,请你去森林里抓五只壁虎,我的研究要用。」
「伊蕾娜,晚饭还没好吗?」
「伊蕾娜,浴室里有蜘蛛,请你把它赶走,我会怕。」
「伊蕾娜,帮我槌背。」
我说服自己说,这也是成为魔女必要的过程,跟奴隶一样日复一日默默听从芙兰老师无聊的指示。
现在的我觉得当时的我实在很能忍耐。
我也曾经怀疑过她是不是在利用我。不过就算怀疑,我也不能就这样逃跑。毕竟就算回到了故乡,也没有人愿意做我的老师。
忍耐、再忍耐。
我只能一股脑地继续努力与练习。
我曾经在某晚睡前委婉地问过芙兰老师:
「为什么您不愿意教我魔法呢?」
接著芙兰老师打了一个呵欠。
「因为我没必要教你啊。」
她乾脆地这么回答。
那时的我果然还是不了解她的意思。
我过著忍耐的每一天,不知不觉,自从拜师以来已经过了一个月。
那是在我和平常一样,做著用风魔法不停将树木砍成木柴后用炎魔法燃烧,最后再用水魔法灭火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的时候。
「哎呀哎呀,还真粗鲁呢。」
芙兰老师站在我身后。
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我练习魔法的时候出现。
我停下手,跑到芙兰老师面前。我以为她终于想教我魔法了。
然而——
「?怎么了吗?我没有东西要教你喔?」
我淡薄的期待在一瞬间粉碎。
结果,她好像真的没有教我魔法的意思,只是就这样在后方看著我练习。
这一定有什么意义——我在心中宛如咒语般复诵,一昧地进行毫无意义的练习。
「时候差不多了呢……」
那时的我,好像听到这一声低语。
隔天,中午。
她拍拍我的肩膀。
「从现在开始进行测验。」
她这么对我说。
突如其来的提案让我慌了手脚,害我认真思考这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我却更加感到高兴。
因为我想——只要测验合格,她就一定会教我魔法了。
芙兰老师带著我来到一片草原,眼界所及,鲜艳的绿草在风的吹拂下摇曳。
和我对峙的她握著魔杖,不改以往的笑容对我说:
「现在开始,你要跟我战斗。」
我感到为难。
她明显就是我无法战胜的对手,这种事情不用试也知道。「……这是开玩笑吗?」
「哎呀哎呀,我哪有可能在这么严肃的场面说笑呢?」
明明没教过我魔法,就要突然战斗?太荒唐了。
「芙兰老师,可是再怎么说也……」
「好,开始了。」
我薄弱的反抗被乾脆地否决。
以拍手声为信号,她一口气缩短了与我的距离,接著在极近距离使出了魔法。
我心焦如焚、慌了手脚。
突如其来得知的测验内容、芙兰老师故意接近攻击。现在想起来,那一定是为了打乱我的步调才这么做的。
这是非常简单的手段。
「……唔!」
但是被这简单手段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正是当时的我。
明显以杀我为目的释放而来的魔法一一袭来。魔弹、热线、风刃,岩雨、雷枪。
战况当然是我处于劣势,只能单方面防守。
时而在草地上翻滚,时而反弹魔法,我只能一心等待反击的机会到来。
「怎么了?在魔术测验压倒性取胜的你只有这点程度吗?也不怎么样嘛。」
毫不减缓攻势、语气沉稳这么说的芙兰老师,脸上挂著一如往常的微笑,感觉非常、非常诡异。
——简直就像是玩弄我为乐一样。
我当时如此想著。
结果,这个人跟故乡的魔女们一样。
也就是说,她是不是为了击溃我,才收我作为徒的。什么也不教我,也是为了排挤我。
我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一直、一直在心底某处怀疑她,但却始终没有直视这份怀疑。
只有这个人不一样。我可以相信她。我这么对自己说,不停忍耐。
但是……
「…………呃!」
我感觉到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呆然而立。
芙兰老师停下攻击,「哎呀哎呀,已经结束了吗?」如此嘲笑我。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我压抑不住至今为止累积在我心中的各种感情,开始失控。
对被所相信之人背叛的绝望。就算对手是魔女,也毫无反击余地的不甘。我明明相当努力,却因为年轻而遭受排挤、回避、不被认同的悲伤。
各式各样的感情不停流出,抹去了我的理性。
我忍不住了。
「呜嗯……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哭了。当场跪坐在地,大哭了一场。
从灼热的双眼中流出的泪水溢满而出到令人厌烦,无论我怎么擦,就是不肯停下。
既然如此,我咬住嘴唇试著让丢脸的声音停下,却不知道该如何施力才好。
我只是不停地在草原正中央哭泣。
真是太难看了。
「咦?奇怪?那个……」
看到我的模样,芙兰老师瞪大眼睛看著我,而且还一副非常困惑的样子。
她带著行迹可疑的脚步跑到我身边。
「对、对对对对不起!没想到把你弄哭了……」
她边说,边不知所措地挥舞双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啊哇哇哇哇哇哇娃娃……」
我不想让她看到哭脸,用手盖住脸,但眼泪却还是没有停下。这次我下巴用力想咬住嘴唇,却只是不停颤抖白费功夫。我无法自拔地不断哭泣。
接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寻找各种让我停止流泪的方法。
「对、对了……!来,伊蕾娜你看。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蝴蝶喔丨」
芙兰老师将魔法做出的冰削成了蝴蝶的形状。喜欢蝴蝶的明明就不是我。
我继续大哭。
「奇怪……?失败了……?那么这个如何呢?用杂草做的皇冠!」
芙兰老师用风魔法砍下附近长的杂草,做成王冠的样子。由于她伸手想放到我的三角帽上,所以我全力扭身避开。
「不、不行吗……?那么这个呢?你看,是火球喔!」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没办法……我要做鬼脸!你看喔,你看!你看!」
我无视她。
「那个,那么……既然这样……啊,对了。」
试了各式各样的方法,最后她把我搂进怀里。
这好像是查觉到束手无策的她选择的苦肉计,但却立刻有了效果。我不停失控的感情与泪水一口气收了回去。
「呜嗯嗯嗯嗯……」
我立刻全力拒绝她。
「好了好了,冷静下来吧,伊蕾娜。」
「不要这样……!你、你想做什么啦……!」
她一定是以为我会难为情吧。猜错了,我只是真的不喜欢这样才拒绝她的。
但是她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用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肩膀不放。
「对不起,真的有点做过头了呢。」
「……不要开玩笑了!你明明就喜欢欺负我,现在又对我这么好,明明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要让我当上魔女的意思!」
「喜欢欺负你,怎么会……」
「放开我……!已经够了,我最讨厌大家了!我讨厌罗贝塔的魔女,也讨厌你!结果根本都一样!我明明相信你会跟罗贝塔的魔女不一样的说!」
「…………」
「明明不知道我有多努力!只会看结果轻蔑我!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好好看我!我只是,我只是……想被承认而已——」
抱著我的手更紧了。
「真的很对不起,伊蕾娜。我了解你的真心了。」接著她摸了摸我的头发。「忍耐了这么久,辛苦你了。」
「我不是说不要这样了吗……!你又想这样骗我吗?」我的声音不停颤抖。
「——不,我不骗你了。全部跟你说吧。」
我自己也已经到极限了——她把双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说,直盯盯地看著我。一如往常的笑容看似带著一抹悲伤。
「我呢,是受你父母的委托才这么做的。」
○
回到森林里的独栋房子,芙兰老师把一切都跟我说了。
「大约在一个月前吧,我遇到你的父母时,他们带著一大笔钱来请求我:
『请给我们的女儿最艰难的试炼。』
那个时候我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我一听他们说,才知道伊蕾娜的父母非常担心你的未来。担心你再继续不知道失败的滋味,总有一天走偏的时候会就此无法挽回。
我为了你父母的名誉可以这么说,他们绝对不是为了欺负你才这么提案的,请你体谅他们喔。
特地来访如此提案也有所理由。你的故乡——好像是和平国罗贝塔对吧?那个国家的魔女都畏惧你的实力。好像还口耳相传,说「教不起这种小孩」。不过,那个国家正如其名,太和平了,几乎没有能说是具有实力的魔女呢……
你的父母就是预料到国内的魔女会拒绝你,才特地来拜托我的。
也就是说,这是个因为你太神气了,所以想趁早给你点颜色瞧瞧的提案。
我勉强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然后,你就来了。
从父母的话听来,我印象中的你只是个嚣张的死小孩,所以一开始想用无比艰难的试炼彻底打击你的心。
但是实际跟你相处过后,你却是个和印象完全不同的人。
你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任何努力,是个优秀又有企图的人。不只如此,你还拥有相榇的实力。
甚至能现在让你当上魔女。
我在跟你生活的时候,放弃了「让只会成功、志得意满的伊蕾娜学会失败」的目的。你的父母一定是想让你了解「不可能不遇到挫折」,但我发现这是多余的。
毕竟硬是让你失败时,我就已经看到结果了。你一定不会放弃,再次挑战。你一定能忍受失败,你的心也一定不可能会被我击碎。
接著,这里就是身为老师的我所看到的问题点。
伊蕾娜,你太会忍耐了。
正因为知道自已年轻并具有实力,你才能多少忍受蛮横无理。
我不管多不认真,对你做多无聊的要求,你也丝毫没有怨言对吧?为什么呢?是因为以为除了我以外,你没有人能依靠了吗?
你被罗贝塔的魔女们拒绝时想了什么?是不是想著「没办法」就这样自我了结了呢?你有跟魔女们反驳过吗?
我一直在等待你忍耐的极限到来。然后就在昨天,我看到你的魔法,觉得那个时候应该快到了。
今天的试验就是这个的最后一笔。
顺带一提,我所预想的发展是,我就这样赢得测验,如果你还是没对我抱怨的话,就直接对你说教。因为我这样做根本一点道理也没有。
不能一直忍耐,隐藏自己的心情。因为如此一来,你总有一天会崩溃。
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哭了……
我的行为真的那么严苛呢。都怪你这么成熟,害我都忘了你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生了。
真的很对不起。」
然后,芙兰老师最后这么说道:
「不能一直忍耐喔。要是有什么不满就要反抗,要是不喜欢就好好说出来。用适度的放松好好保护自己吧。」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是用什么心情接受老师的这一番话了。
但是,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话。
不要忍耐。
会有现在的我,就是多亏有了这一席话——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我还是难免偶而累积一点压力。
○
我在芙兰老师身边修行的时间是一年。
最刚开始的一个月在叮咛我不要太会忍耐,真正的修行才终于开始。
「早安,伊蕾娜。我肚子饿了,帮我做点东西吃吧。」
「请用,这是杂草。」
「……那个,这是欺负我吗?」
「因为老师您跟我说不要忍耐,所以我直接表现了『帮老师做早餐麻烦死了』的心情。」
「…………」
「开玩笑的。」
结果,我们做出了吃昨天做好的面包这个结论。
芙兰老师虽然还是一直把我当成奴隶,不过只要把这当做她有好好教我魔法的代价,就一点也不辛苦。
哎呀,这可不是忍耐喔?这是在付学费。
芙兰老师说:
「你有技术,也有才华。要说压倒性不足的,就只有经验了呢。」
所以我跟芙兰老师交手了好几次累积经验。
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
这种生活跟最刚开始宛如地狱的第一个月相比,感觉甚至相当短暂。每天都进行魔法特训,回到森林中的房子学习魔法知识,真的非常快乐。
在芙兰老师教导我的修行中,某件事情令我特别印象深刻。
那是一如往常,在森林的房子中进行魔法训练时发生的事。
「伊蕾娜。」
芙兰老师突然说:「那边有个瓶子对不对?看得到吗?」
的确,在芙兰老师指的方向伫立著两支酒瓶。
「是的,我看得到——可是那怎么了吗?」
「用风魔法打中其中一支看看。」
「……」
我和酒瓶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一棵树那么远。
老实说十分简单,简单到我想她是不是在小看我。
「嘿!」
我一挥魔杖,送出强风。
——咻地一声,直线前进的风块命中我所瞄准的其中一支酒瓶。一圈一圈向后翻转的瓶子就这样飞进草丛中。
「我成功啰。」
但是芙兰老师却一副伤脑筋的模样耸了耸肩。
「谁说要把瓶子打飞了呢?」
「……咦咦,可是你不是说要打中了吗?」
「听好了喔?想当上魔女见习生,只要推倒那个瓶子就算合格,可是魔女却需要再更上一层,确实而正确的技术。」
「……是喔。」
「如果是魔女的话,就不是把瓶子推倒,而是能让瓶子不至于翻倒喔。简单来说,就是这种感觉——」
芙兰老师挥动魔杖。
魔杖吹出的微风直直吹向剩下的另一支酒瓶,接著直接命中。但是酒瓶没有倒下,发出声响晃动了一阵之后,又回到了直立的状态。
芙兰老师脸上浮现微笑。
「啊,太好了,成功了……反正,就是这种感觉,魔女要好好控制自己的魔法才行,所以不能把瓶子吹倒。」
「…………」
我了解她想说的话,她的话也非常有道理。
不过有必要特地让我第一次失败吗……
在拜芙兰老师为师一年后,我就大致能跟芙兰老师势均力敌了。
接著,只有一次,我赢过了她。
那天成为了我修行的最后一天。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你了。」她挂著一如往常的笑容这么说,「你变强了,变得很强了呢。」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当时的我是怎么赢的。或许只是偶然。
芙兰老师从我的胸口取下桔梗胸花,取而代之别上了魔女的证明。
是象徵星辰的胸针。
「恭喜你,伊蕾娜。星尘魔女承认你成为正式的魔女——话说回来,你的魔女名就叫做灰之魔女如何呢?」
「……太随便了吧?」
一定是看我的发色决定的吧?
「咦咦——?我觉得很帅气的说……」
「这么说来,为什么芙兰老师要自称星尘魔女呢?」
「当然是因为很帅气啊?」
「…………」
「所以说,灰之魔女,你觉得如何呢?」
「可以喔,就这样吧。」我并没有特别在意。
「那么就决定了。你就是灰之魔女伊蕾娜。接下来请继续加油喔。」
她一拍我的肩膀。
我深吸一口气,回答了:「是。」
我们边聊著至今为止的过往,边回到森林中的房屋后,芙兰老师立刻收拾了行李。我第一次听说,她只是自称游民而已,其实是某个国家位高权重的魔女。
也因此她笑著说,因为已经离开国家一年,说不定会比想像得还要辛苦。这不该笑才对吧……?不过都是因为我就是了。
不如说,我试著问她为什么要来和平国罗贝塔,但她只愿意回答「因为我有个非得见到的人」而已。
「虽然我很想慢慢来,可是我得走了。国内还有很多人在等我。」
所以,就在这里道别吧——她在一年前追逐蝴蝶的地方回过头说。
「再见,老师。」
离别的话语宛如冷风般让我的身体顿失温暖。
「再见了,伊蕾娜。我还会来玩,要好好期待喔。」
「……是!」
接著,老师乘上扫帚,飞向天空。
我不停挥著手。
对著慢慢变小的身影,不停挥手、不停挥手。
直到她消失在蓝天之中为止。
那时的我,没有忍住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