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启隆与未来

正当我以很容易令人引起误会的方式安慰蕾琳雅时,身后的房门有节奏地敲响了。
“咚咚咚。”
蕾琳雅马上推开了我,抹了抹眼睛:“是谁?”
“来交报告的。”门外传来病恹恹的声音。
门开了,我们见到的是一位陌生男子。
他的眼睛是黄色的,蛇皮帽下的头发发质很不好,像刚做过一半离子烫。明明是夏天,却里三层外三层裹着衣服,就像是——埃及人。
“呦~”轻浮而老练的他不像是教堂相关工作者,“先让我进去吧。”
蕾琳雅欠欠身,招呼他进来了。谁知他一进来就扶好椅子,自顾自坐了上去,帽子没摘,外套也没脱,第一句话就吓到了我:
“‘达克英’人想让我来谈判。”
‘达克英’?他怎么会知道‘达克英’?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接着说:“只要你们去找降灵师来记下他们的研究成果,并保证不再追杀幸存者,他们就不会发起下一步攻击。”
“那,你就是,他们的代表人喽?”蕾琳雅冷静地说,眼神中透露出杀气。
“不,”他说,“原谅我,不能做自我介绍。虽然我确实在帮他们,但我是中立的,我也希望他们安稳下来。”
眼看蕾琳雅就要掏出黑键,我赶忙拉住了她,问道:“为什么找到我们?这事直接跟政府说去啊。”
“政府不知道‘达克英’,说了他们也不相信,”他无奈地摇摇头,“也许死去的人会以各种形态在世界其他地方继续活下去吧。”
“所以,我……”
“是啊,他们发现你在了解他们了。”
我稍一疏忽,蕾琳雅就拔出黑键冲了上去,那人将身一扭,躲过黑键,把椅子踢了出去。我把蕾琳雅往外一拉,椅子腿几乎贴着我的脸砸到了对面的墙上。
好快!
隐约听到了“再见”,回过头来,他已经走了。
晚上,我们又去找了教父,向他转告了那个人的种种行为、言语,教父悉数记了下来。蕾琳雅在旁边一言不发,一看就知道在想事,眼睛都不怎么眨。
第二天,那些科学家就都被撤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来自英国的研究院,他们在森林里搭了几间平房。后来才知道,这一研究,就是两年。等森林再次开放,教堂已经修好了,很多当地人都去凑热闹,新鲜感一过,此事就渐渐被淡忘了。
就这么简单地平息了。
后来,我和蕾琳雅聊了很多。才知道,这位神甫助理了解了那么多真相。
以下,是我的、消失了很多期的总结:
‘达克英’,可以说是一个组织,也可以说是一个国家。它的居民原本是东亚的一群魔法师,后来因战火被迫西迁,这群人一边钻研魔法,一边四海漂泊——印度、叙利亚、希腊……每到一个地方,这群人就学习一个地方的魔法。 最后,他们到了意大利,因为意大利国王很喜欢他们,就让他们的领袖当了一片临海附属国的国王,这种世袭持续了很多年,每代统治者和魔法师都不能有子嗣,因为他们的刻印会平分给全部‘达克英’人。于是这个国家成了人类史上最神秘的国家之一。
再后来,一战爆发,在世界已步入工业时代时,‘达克英’人还在用魔法。最后,这里被敌军占领,幸存的人们带着祖先的珍贵遗产,依照神谕渡过巴拿马运河,来到美国西部,却被当地土著以白人为由,赶到了北部的丛林里。再后来,这个民族因水土不服,灭绝了。珍贵的书籍、工艺品,在长途跋涉中早已破损、腐朽。
但那从历代精英中流传下来的刻印,却在已经消失的、量子化的鬼魂中复活了,不,是失控了。祖先的意志镶嵌在了他们熟悉的教堂里。它召唤了无数的冤魂,从亚洲到欧洲,从欧洲到北美洲,一个民族的怨念在这里生根。
别人以冷眼相接、棍棒相待,但这些可怜的人,只是找到信使,托出最后的愿望:
“找几个会通灵的人来,我们不想让这么珍贵的知识消失在岁月长河里……”
我听完,沉默了,简短的几句话,陈述了一段民族往事。
“其实这也只是英国那边的单方面陈述。”蕾琳雅说。
我又沉默了一会,问:“英国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这儿的事?”
“我们国家比较特殊,”她倚在墙壁上,抬头看着玻璃彩绘,“科技的发达造成了魔术的萧条,所以,有一些教会为英国魔术协会服务。”
“魔术教会是?”
“这个,不太好解释啊。”
“别瞒着我了,姐姐。”我也靠了墙。
“简单来说,就是管理灵异事件的国际协会。”
“哦,”突然,我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那,他们本来应该管‘达克英’的事吗?”
蕾琳雅拢了拢头发,说:“也许吧,但是,这很乱,毕竟整个世界都没有相关的法律。”
“这样啊……”我想起了很多事,尤其想起了……
“如果有个先驱者制定了这样的法律呢?”我愤慨地说,“如果有人发明了管理世界的制度,是不是就不会有无辜的人死亡了呢!”
蕾琳雅看着我,笑了,和几天前我们重逢时一样,美丽、灿烂:“你想去英国吗?”
“如果可以的话。”
“呼,”她把手并在背后,轻盈地转了几圈,“再等一年吧,起码上一年大学。一年后再回来这里,我们一块商量商量。”
我很激动,激动得热泪盈眶。
“到时候,我们都把自己的能力都教给你——修士们啊,跟我一起修道的人们啊,还有好多人。诶呀,这么一想,我们也终于有继承人了啊,明明信了神……”
我想起了一部电影里的情节。于是我提了个终身难忘的要求:
“我能吻一下您的手吗?”
“哎?”
“就当做一个证明,证明我的宏图大志。”
那天,一个未来会成为佐治亚州魔术协会代理人的青年,吻了他视如姐妹的修女的手。
再说说最后的最后吧。那时我已经回到家过了很长时间了,当我再一次打开手机玩Java游戏时,发现手机里存着一张照片——是另一个世界教堂柱子上灵魂刻出的文字。仔细一看,像是两个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