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冰封玫瑰』02
小孩子开口说话的声音有点小，呜咽着说：“没有妈妈……没有爸爸……”
他语句不通，说的话断断续续的，但仔细听大概也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父母在前两年的战争中去世了，他被邻居交给了住在雪域湖的姑姑。他姑姑并不富裕，家里本来就揭不开锅，所以一家人一直在计划着把他丢掉——勉强将就着养他到现在，终于在一个星期前把他扔到这了。
于冰皱了皱眉：“所以……你一个星期没有吃东西？”
小孩坐在石头上，看着于冰的目光里带着试探和讨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伸出两根手指：“三天……我姑姑走的时候，给了我一袋面包。”
于冰捧起他的脸。
小孩的下巴尖尖的，小脸灰扑扑的，捏起来一点赘肉都没有，甚至有点往里凹陷的意思。他整个人十分消瘦，看着何止像几天没吃饱饭了，估计整个人一直都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
他说的是A国的语言。
他是她的子民。
于冰看向小孩的眼睛，心里带了几分隐隐的愧疚——他说的导致父母去世的前两年的战争，是她刚上任时发动的，和C国之间的战争。
C国领导人百般挑衅，她年轻气盛，又觉得忍无可忍，最终发动了军队。
这场战争的最后赢家是A国，C国的土地归A国所有，可是战争中的败者不只是C国，还有A国的百姓，在战争中牺牲的士兵，士兵们从此破碎的家庭。
于冰沉默了片刻，让阿月拿出了她随身携带的所有食物和钱币，又从乌发上取下一枚镶嵌着珍珠和钻石的蝴蝶样式发卡，一并装在了一个棕色袋子里。
她朝他说：“伸手。”
他很听话地伸手。
“张开，掌心朝上。”
他照做。
于冰把袋子放在了小孩的手心，半蹲下身子告诉他：“食物可以吃掉，钱币可以买衣服和食物，蝴蝶发卡可以换钱币——大概能换五百个金币，不要被别人骗了，他要是给的比五百个金币少，你就不要跟他换，听懂了没？”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看了看小孩单薄的衣衫，问道：“你冷吗？”
小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打了个喷嚏。
她解下自己的披肩，放到了小孩的肩膀上，又帮他系好了系带。于冰指了指一个方向，叮嘱道：“你往那里走，就能走出树林。那边会有小镇，在镇上就可以用钱币了。你可以问问哪里有愿意收留你的地方，靠力气养活自己。”
她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树林，迈出脚步却发现被小孩扯住了衣角。
她转过身来看向他。
这是小孩第一次和她对视。刚才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很胆怯地低着头，敛着眼帘。
小孩比于冰矮了半个脑袋。他扯着于冰的衣角，就这样站在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恳切的眼神里夹杂了几分期待：
“不要丢下我，好么？”
于冰没想到，小孩的眼睛会这么漂亮。
小孩的衣服沾染上了污泥，看不清原来的颜色，脸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
可他的一双眼睛却偏偏澄澈分明得不像话，和他这一身狼狈不堪的打扮格格不入。
于冰想起附近雪域湖的碧澄明净，看着小孩干净明亮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失神。
没有得到于冰的回应，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可怜兮兮地小声乞求道：“不要丢下我……”
于冰叹了口气，再次矮下身子，跟他说：“张嘴。”
他很乖地张开嘴巴。
没有獠牙。
是人类。
“跟着我们一起走吧。”于冰跟小孩说完后使了个眼色，司机先生立马会意，把小孩抱到了车上。
于冰想了想小孩那两排整齐的牙齿，问他：“几岁了？”
“十二岁。”
她坐在车上，又问起小孩的姓名：“有名字吗？”
他抿着嘴巴，点点头。
“叫什么？”
他紧张地看了她一眼，攥了攥自己的衣角：“周深。”
于冰点了点头：“挺好听的。”
她看着对面小孩立马松了口气的表情，哑然失笑。
“我以后叫你深深吧。”
他立马点头：“嗯嗯。”
周深本来还以为，于冰在车上会和他聊很久的天，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于冰说完这句话，就靠在坐垫上，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于冰睡着了，其实于冰只是在假寐。
不过她确实是在想周深的事情。
十二岁。
是个好年纪。
不知道她刚才吩咐留下来的那个随从现在有没有查到周深的底细。
她是A国的女皇，说话做事都要小心，如履薄冰，调查身边的人身份这种事，早就已经成为习惯了。
于冰又回忆起刚才和周深对视的那个瞬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液。
如果这样的眼睛都会骗人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才好了。
但愿查到的信息都能和他之前说的对得上号。
刚到之前安排好的住所，于冰就让身边的佣人去给周深买了两身衣服回来，顺便带回来了套洗漱用品。
拿到东西，于冰把他推进了新安置好的房间，自己坐在阳台上打开书本，准备靠着阅读消磨时间——B国国王之前就说好了，第一天舟车劳顿，在她抵达B国的第二天才正式会面。
说是看书，其实于冰的心思又不在摊开的书页上了。
雪域湖其实自古以来就是A国的领土，也有各种史料可据考证。她本来想的是，如果说不通道理，A国的实力也并不是不允许两国之间通过战争这种方式一决高下。
只是……
于冰思及周深的父母——固然A国可以战胜B国，也许从很多方面上来看，战争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可是战争给百姓带来的影响并不是好的。
如果A国B国之间发动战争，不知道还有多少的子民会受到战争的影响，也难以预估有多少人妻离子散。
她应该尽力争取靠谈判和平解决问题才是。
还有她带回来的周深。
于冰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己当时同意让他待在自己身边，究竟是想怎么养的？
她想起当时自己下意识查看周深的牙齿，判断他是人类还是吸血鬼的动作。
是想让他……当自己的血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