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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风子》「飒卷/壳卷」(2)

2023-06-22 19:56 作者:我佛糍粑粑  | 我要投稿

  飒卷、壳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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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蒙蒙亮,一向爱赖床的小风子就起了个大早,在卷儿房门前晃悠,昨晚确实是他砸了院子里的那盆紫兰花,当时他在那昏暗的门窗前站了很久,听到壳对卷儿说着混账话,他握紧了拳,恨不得冲进去好好教训一顿壳,可是怎么一回事,卷儿竟然也喜欢着壳,他们可都是男人啊,怎么会有这种叫他无法接受的事?小风子心中愤怒无比,一场怒火无法扑灭,果断地朝影壁前走去,举起那盆宝贵的紫兰花就往地上砸,翠绿的瓷盆砸了个粉碎,在这宁静的夜里尤为刺耳,他怕被发现,赶紧跑回了房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看见卷儿来敲他门质问他,卷儿只穿着一件小背心,一想到刚刚在那房里和壳做见不得人的事儿,他就觉得浑身恶心,可他偏装作没事人一样,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关上门那一刹那,他知道心里隐忍着天大的怨火。

  卷儿起床后开了门,看见小风子在他房前站着,脸色黑得一扭,看也不看小风子,朝来这院子的李妈说:“李妈,昨晚上我房里有些东西摔了,等会儿你帮我打扫一下。”

  李妈应着,去卷儿房间里收拾换下来的衣服,她看见桌上堆的碎盘子,惊了一声:“呦,这怎么摔碎了?”

  卷儿不好意思,红着脸说:“不小心弄的。”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的小风子,脸上的腼腆顿时换作怨气:“小风子,你以后要是再破坏我的东西,可别怪我不客气。”

  卷儿冷冷地冲小风子甩了个眼刀子,小风子心里不服气,拉着卷儿就走到一旁问:“你和那男的昨晚在房里干什么了?”

  卷儿静了片刻,盯着小风子的脸瞧,他在猜测小风子是不是知道他和壳的事了,又觉得自己多心,转过身子说:“关你什么事?”

  卷儿对小风子的态度越来越不好,这也怪不得卷儿,小风子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虽然名义上只是府里的佣人,老爷却待小风子不薄,工钱照发之外,每年的衣裳鞋子,吃的喝的,向来不缺新的,可小风子不思进取,沾染了外头的市井恶习,李妈说得不错,就是一讨人嫌的流氓混混。

  小风子心里也不痛快,卷儿对他成见越来越大,他脾气更是变幻无常,朋友们喊他喝酒去,他也不去喝,自己在那学校门口等,等卷儿放学出来,果然,他瞧见了卷儿和壳又待在一起,两人同进同出的说笑模样,真是叫他气红了眼。

  卷儿和壳约着一起去看电影,看完后已经是晚上,他们出来时,有个人从门口的黄包车上下来了,卷儿看着那人,紧张又惊讶地喊了声“爸爸”。

  卷儿父亲一副怒容,对壳的问候更是不领情,他没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和男人在交往,说出去他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卷儿跟着他父亲回了家,并且被要求和壳断绝来往,卷儿自然不依,要解释一番,可归根结底,他喜欢壳这件事,无法作假,他撒不了谎欺骗自己的父亲,他父亲痛批他有违人伦,他委屈地一声不吭。

  卷儿父亲岁数不小了,经常往医院跑,卷儿也不想让他的父亲操心这些事,只能嘴上勉强地答应父亲,他安抚好父亲,出了屋子关上门,看见小风子一脸得意地靠在墙上,冲他贱兮兮地笑。

  卷儿顿时明白了什么,过去问道:“是你告诉我爸爸的?”

  小风子哼了一声,那眼里满是嫌弃:“谁让你和那臭学生乱搞的?”

  “你!”卷儿气儿不打一处来,牙齿都快要磨碎了,“小风子,我讨厌你!”

  卷儿悲怒难忍地快步离开了这里,小风子一听,恼火地追过去在卷儿后头说:“你讨厌我?我还讨厌你呢,你干的都叫什么事儿?简直伤风败俗!”

  卷儿走到院子里,拿起那大扫帚就朝小风子脚下打:“小风子,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就打你!”

  卷儿扔了扫帚回了屋子里,那两扇门被关得咣当响,小风子在门口的台阶上走来走去,掐着腰往里头还在骂:“你爸爸说得对,你有违人伦!看你把老爷的身子气成了什么样?我告诉你,要是我再发现你和那臭不要脸的在一起,我就把你那破事往你学校里嚷嚷,看你丢脸不丢脸!”

  房里传出卷儿吼破嗓子的声音,压着阵阵哭腔:“小风子!你给我走!别在我门前!”

  小风子住了嘴,事情发展成这样子,他也算宽了点心,卷儿这下肯定被制得老老实实,不敢再跟那臭学生来往,他完事似的,虎虎生威般,心里极为畅快地离开了这里。

  小风子去找了老爷,给老爷添了主意,说卷儿性子不乖,肯定还要和壳私底下偷偷来往的,不能再让卷儿出去了。

  卷儿父亲坐在床边靠着,琢磨着小风子的话,他的孩子他自己清楚,小风子说得不全对,卷儿虽然偶尔犟,但却不会做出格的事。

  小风子见卷儿父亲沉思着,又贴心道:“老爷,我给你看着他呀,要是卷儿再做不检点的事,我就把他给你压来!”

  卷儿父亲皱着眉说:“小风子,我可不许你伤害卷儿,我清楚卷儿,他犯过的错,自我一训后,他就不会再做,不过你留意一点也好,我怕那什么同学带坏卷儿。”

  卷儿父亲当这是他孩子犯的一件错,会改过自新,可是在卷儿心里,这和错怎么会有关系,他明明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小风子离开老爷的房门后,暗暗不满:“不会再做?他要是敢再做这档破事,我就把他拴家里!”

  卷儿再去学校后,遇上了壳,壳担心不已,问卷儿有没有事,卷儿忧心忡忡,闷闷不乐地说:“我爸爸让我以后和你断绝来往,我答应了我爸爸。”他说完小心地抬头去看壳,怕壳伤心之外,自己也是不舍。

  壳虽然难过了些,可强颜欢笑着:“那你现在怎么还和我说话?”

  卷儿别扭地低下头:“这不是要和你来说一声吗?”

  壳苦中作乐,打趣着卷儿:“原来是同我告别来了。”

  卷儿默着,忽然轻轻地叹着,走着:“哪里算得上告别,我们仍旧在天天见面。”

  壳看着卷儿离去的背影,很久都没说话,他和卷儿的事,实在难以找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他知道卷儿的父亲身体不太好,不敢以一个被排斥的角色去登门拜访,可是如果这样一直逃避,事情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他和卷儿,最终会分散在这封建糟粕的乱世之中。

  壳追了两步过去说:“晚上我买些点心,去你家见见你爸爸,丑媳妇儿也得见公婆,女婿也得上门让老丈人验验,看合不合他老人家的心。”

  卷儿停住步子,眼睛呆呆地看着壳,壳转过脸来冲卷儿一笑:“你陪着我,要是我被你爸爸打了骂了,你可得替我做主。”

  卷儿虽然忍不住乐,可还是担心地说:“这样合适吗?我怕我爸爸更生气。”

  壳安慰笑道:“放心,我会知难而退的,但这个退绝不是放弃我们,而是尊重你爸爸的意愿,我喜欢你,不会放手,也绝不会做令你爸爸心寒的任何事情。”

  卷儿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要不是大街上,他一定会孩子似地抱住壳,他深吸了口呼吸,将泪水憋在眼里,高高地扬起下巴:“我会陪着你做任何事的。”

  两人一放学,就张罗着买了好多东西往卷儿家去,刚进大门就碰上了手里拿着个狗尾巴草的小风子。

  小风子见这俩人堂而皇之地就这么出现在这里,当即就炸了起来:“好啊,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又来祸害我们家的卷儿!”

  卷儿眉头紧皱,深受礼仪规训的他就算平常总能听到大街小巷的叫骂声,也从来不学嘴不跟风,他深深地记着,小时候因为跟街上的小熊子骂了一句脏话,被他正好回家的爸爸听见了,非常生气地训了他几句,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说脏话。

  他听着小风子对壳的辱骂,也不由火气一上,挺起胸来挡在壳跟前:“小风子,你说谁不要脸?你再骂一句,我就打你的嘴!”

  小风子把自己的脸往卷儿跟前凑:“你打啊,你敢打吗?”

  卷儿见小风子这般小人得志的态度,气结地说不出话,拳头握了又握,就是没往那张讨人嫌的脸上打去,几度抬起手,最后被壳拦着拉到了旁边,壳也知道像小风子这类人的性格,除了蛮不讲理就是嚣张跋扈,他不愿意多掰扯什么,只是还是问了句:“小风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就算是陌生人,你也用不着对我如此仇视吧。”

  小风子说得咬牙切齿:“无冤无仇?我说你这个人,教坏我们家的卷儿,还敢说无冤无仇?你好大的脸啊!”

  卷儿拉了拉壳的袖子,口气不好道:“别跟小风子说了,他不可理喻,就跟疯了似的成天咬人。”

  卷儿带着壳进了院门,小风子急不可耐,在后头跳脚地骂:“我疯了?你们才疯了!男人和男人睡一张床,丢人不丢人!”

  最后一句话被路过的李妈听见了,她虽然惊讶于卷儿的事,可她只是个下人,无权说道什么,倒是看不惯小风子这气焰嚣张的态度,她挎着菜篮子出门时斜了一眼小风子:“你一个给人家办事的下人,还教训起给钱的主子了,真是狗胆包天。”

  小风子朝李妈冷骂一句:“关你什么事!”又赶紧往卷儿父亲那院跑,他倒要看看,今天这俩人想做点什么。

  卷儿父亲的屋门是敞开的,卷儿敲了敲门,往里探着头:“爸爸?”

  卷儿父亲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里养身体,学校里的职务也卸得七七八八,本该享清福,可是在这满是烧杀抢掠的环境中,谁又能真的享清福,临到头,卷儿和壳的事又让他添上一层忧愁。

  “进来吧。”卷儿父亲的声音充满了轻叹。

  卷儿紧张地看了一眼壳,有临阵退缩之意,他从小到大都很怕父亲生气,可是看见壳对他笑笑的脸,他便又有了动力。

  卷儿踏进门槛说:“爸爸,我带了同学来看你。”

  壳跟着进来,把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卷儿父亲从里屋出来,披着一件褂子,在卷儿身后看见了壳。

  卷儿心里忐忑不安着,正想说些什么,壳走近两步对他爸爸行了个鞠躬礼,姿态诚恳又不失卑微:“叔叔好。”

  卷儿父亲无言地看向卷儿,眼神之中充满悲怆,卷儿被这眼神伤得心里滴血,颇受折磨,几乎是求着过去拉起他爸爸的手说:“爸爸,壳是个很好的人,你试着和他多接触一下,多了解一下好吗?壳他学习好,知礼数,又勤奋努力……”

  卷儿扶着他爸爸刚坐下,外头就传来那尖锐刺耳的嘲讽声:“可他是个男的。”

  小风子走来在门口说道,义愤填膺地瞪着壳。

  卷儿气道:“我又不和你在一起,你管我是和男人在一起还是和女人在一起?”

  小风子咬着牙,双目喷火似的,他的心里充满了许多对卷儿不一样的情绪,厌恶、痛恨,还有更令他想不透的占有,卷儿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凭什么长大了,他的朋友就要和别人过日子去了。

  卷儿父亲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房间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几个人都看着他,他沉着声音对卷儿说:“卷儿,你是想爸爸死吗?”

  卷儿这下彻底心灰意冷了,两汪泪直直地往外冒,堵不上的泉眼似的,淌着满脸湿润,壳开着玩笑跟他说过,要是被打了骂了,他可得做点儿主,可是如今他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又如何替别人做主。

  壳那么多的话,都没说出口,他看着哭了一脸泪的卷儿,不敢再有任何的言语,他知道,他和卷儿之间,有一道以死亡也冲不破的铁链。

  夜深下后,卷儿接了李妈备好的汤药给他父亲送去,他敲着门,喊声“爸爸”,进去后把药放在桌上,他爸爸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些书,油灯照着这间不大的书室,他就坐在了凳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有那流不尽的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卷儿父亲等药凉了,慢慢喝着,让卷儿早点去休息,明早还得上课。

  卷儿抹了把泪说:“爸爸,你还记得小时候,冬天,有一回我浑身淌着水回来的吗?”

  卷儿父亲说:“记得,你说你跟同学去河边贪玩,在那里玩打水仗,我气得想打你,可又看见我孩子冷得哆嗦,只剩心疼了。”

  卷儿看向他父亲,露出了个淡到快化去的笑说:“爸爸,我骗了你,我不是打水仗弄得浑身湿,而是掉进了河里,我怕回来后挨你的打,所以骗了你。那天我和同学们在结了冰的河上玩儿,我玩得高兴,跑远了,那冰那么薄,一下子就把我漏了进去,同学们见我掉进了河里,他们都哭着叫着跑了。”

  卷儿看着他爸爸惊愕的双眼继续说:“那时候我好害怕,在水里想喊你救我,因为在我眼里,你是无所不能的,你会像神仙那样救下我,可我喊不出来声啊,水都跑我嘴里了。”

  卷儿笑了一下,大概被自己小时候的幼稚逗乐了,又说:“可是爸爸你知道吗?我被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救回来了,他叫壳。”他抓着他父亲的手说:“所有孩子都吓跑了,唯独壳跳下了水救我,他为的什么?”

  他小时候年幼,根本不懂壳救他是因为什么,可那小小的心灵却知晓了一件事,他要对壳很好很好。

  卷儿哽咽道:“壳他才跟我一般大,却奋不顾身去救我,爸爸,你说,我喜欢他有错吗?”

  卷儿父亲沉默着,望着那油灯里的灯芯说:“兄弟之间也会有如此重情重义的关系。”

  卷儿顿了顿,松开了他爸爸的手,低头说:“是,兄弟也可以为彼此舍命相救。”

  卷儿起来让他父亲好好休息,他父亲喊住卷儿说:“壳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再多的,我不允许。”

  卷儿抠了抠门框:“谢谢爸爸。”

  卷儿回去房间后,久久地无法入睡,他安慰着自己,和壳仍旧是朋友,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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