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信号灯在毫无意义地切换

街上空荡荡的,夏夜。
月亮无法抹去太阳的痕迹,即使有微风,也裹挟着白昼的温热气息。
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有正当工作,也没有朋友,除了兼职的快餐店老板的吼叫和客人的喧哗外,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安静。
这天午睡睡过头,我揉着惺忪的睡眼在街上闲逛着。
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往常繁华的商店现在悄无声息,所有的房子都空空如也。
我漫步到下一条街,也是如此。
这条本应每天都人声鼎沸的小吃街,今天所有的饭店都杳无人迹。
世界上所有人都消失了吗?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我抬头,看到远处一架飞机轻飘飘的滑翔着。很明显,它在自由的坠落。
一种强烈的心悸的感觉,贯穿全身。孤独的向前走着,期盼能听到一点点声音。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真的吗?怎么可能?想着我的过去,未来,似乎都失去了意义。找不到答案,我继续奔跑着,又向前跑了几百米,忽然听到远处有淡淡的唱歌的女声。
我喜出望外,那歌声一定能给我解释。人们去了哪儿?为什么只剩下我们还留存在这个世界上?太多太多的疑问几乎要把我压垮,那歌声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她让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活着。而活着需要答案。
循着声音奔跑着,一阵恐惧又袭上心头。慢下脚步,因为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法国电影《黑夜吞噬白昼》,一场疯狂的派对后,只剩下男主自己活着,他因为极度的孤独而幻想出一个女孩陪着自己,让他有勇气和信心寻找其他的幸存者,找到末世活着的价值和意义。直到最后清醒过来,却发现笑声犹在耳边的女孩,尸体竟然已经腐烂了很久很久,现实中,没有活人和自己说过话。
我是否会像他一样,为了把自己的世界合理化,而用幻觉欺骗自己,甚至忘记自己对自己的谎言呢?还是说,我已经存在于我的谎言之中?
随着歌声越来越近,我听到歌声的内容:
“我只能选择沉默 不该嘶吼
当盲目的黑夜 清晰过白昼”
走近后看到,本应神气十足的一辆豪华SUV,如今垂头丧气的撞在路边的石墙上,前窗和前门的玻璃几乎完全撞碎了,车内显示屏上几个字来回滚动:
“孙燕姿—飘着”。
心悸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没有人,没有人告诉我答案。歌声打破了寂静似乎多了点安全感,而这歌声的空灵又让我更加绝望,我想起大学毕业的时候,因为一些手续没有办完,我最后走,玩LOL打出了一把MVP,摘下耳机转身想要向室友炫耀,却发现他们再也不在这里了,而我也要离开了。
无力的我毫不顾忌的躺在马路中间,夕阳那血一般的暗红被最后一抹夜色吞噬,黑暗饥肠辘辘的将我包围。听着这空寂的《飘着》,毕业时的孤独感似乎被放大了万倍。
我忍不住,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却又想到,争气和不争气,又还有什么意义?还有谁能见证呢?
物理学中,观察任何物体的运动,都建立在一个相对静止的参照物上。此刻,人类只剩下我一个,观察就无法完成,没有观察,我的灵魂、我的心、我的眼泪和生死,都成了不可知的状态。
当只剩下一个人,存在便成了无解之谜。在此之前,存在的答案,或者说让我们感觉到存在感的,可以是喜欢的人,更好的工作,更大的权力,对美好的渴望,对讨厌的人的憎恨…..答案唾手可得,如同呼吸一般简单,即使是对生活失去希望的抑郁症患者,依然可以在一种病态的平衡中保持着自己的存在。但是这些答案,都建立在他人身上。
原来存在一旦无解,答案才终于浮出水面。
即使不愿承认。我,从未存在。
真正存在过的,只是我们罢了。
也许任何一个人都未曾存在过,我们的所谓的存在,也许只是全人类互相给予的施舍,自我意识不过是口口相传的幻象。
是否应该怀疑?是否值得怀疑?是否应该对世界的常理保持完全服从?
无所谓了。
我关掉了音乐。下一瞬间,寂静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浩淼的孤独蚕食着渺小的我。
胡思乱想一通,脑子很累,肚子也饿了。
也许我只是在做梦吧。饿到极限,就会醒了。
废柴的侥幸心理此时笼罩了我的身体,也许就算我没有向喜欢的人告白,她也会感觉到我的感情吧。也许我只复习了一天,刚好可以考试时考到60分吧。也许我笔试没有考好,工作面试刚好能高分吧。真希望下一秒睁开眼睛,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探出窗户,小吃街上喧哗声此起彼伏,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孤僻臃肿的我被被熙攘的人流推挤着,任凭额头渗出汗水,继续如蝼蚁般存在着吧。
我睁开眼睛,SUV的警示灯闪烁着,从光滑的车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这光芒悄无声息的将我染成红色。
爬起身子,必须吃点东西了。接受了现实,我好像踏实多了。
快步走到一家超市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吃,一片薯片掉在地上,我捡起来,吃掉了。
反正无所谓吧,肮脏的我,罄竹难书,抑或优雅的我,光明磊落。
一种诡异的念头突然跳进我的脑中,因为想起了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
在电影中,楚门从出生就被囚禁在一个巨大的摄影棚里,这个小镇,到处都是隐藏的摄像机,而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整个世界的焦点。对外面世界的人来说,就是一场永不结束的真人秀。
楚门打开冰箱,对着冰箱做鬼脸。
我捡起脏了的薯片,吃的津津有味。
我又想起几年前看过日本的某些整人综艺节目,他们为了更好的节目效果,可以把一条街清空,或者在毫无戒备的地方设下陷阱。一群人努力搭建舞台,可能就为了一个表情,一个惊恐的动作,从而获得更高的收视率。
一切变得毛骨悚然,但是心里却迫切的希望自己是被玩弄的傻子。
让我回到正常的世界吧,就算正常的世界只能拥有虚荣的自我,我也不想再赤裸的虚无中失去自我。当我体验过虚无,才明白如果没有真实和虚假,一切如光线,如烟尘没有意义。在正常的世界里,就算我有时痛恨它让人绝望,仿佛在虚伪的泥潭中跋涉,可是正因为黑暗存在,才有光明;有虚伪,才有真诚;有过囹圄深陷,才印证自由的存在。不必追问这一切是否真实,因为所有内心的感情都是真实的。
我走出超市找到一辆可以开的车,在安静的大街飞驰。
一整夜过去了,不知道丢下了几辆车,我已经距离租的房子几百公里远了吧。
我看到更多的车祸,坠毁的飞机,火灾,听到各种各样的音乐。
天明了,我依然快速前行着。
我想起电影《失眠症》里那个永昼的阿拉斯加小镇,时间仿佛停滞,无尽的天明,没有黑暗参照。
思考着,怀疑着,前行着。
我想走出这片虚无。
我的思考像是沉默的嘶吼,只剩一盏盏信号灯在无意义的切换。





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是醒过来却什么都想不起了
手机掉在地上,单曲循环着孙燕姿的飘着
枕边的书看了一半,道尾秀介的《球体之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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