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我们的天空》#5 我将和同志们在地狱中会师
“可怜的斯崔克，愿主与你同在”苏珊娜偏过头，好把视线从那恐怖的伤口上挪开
“你应该替他感到高兴才对，苏珊娜，他总算是解脱了”鲍里斯也不忍再看，转身去爬门缝观察情况
显然，在他们上一次越狱计划失败后，付出代价的不止他们两个本身，还有案板上的斯崔克。他的另外一条腿被那两头老食人魔自膝盖处齐根截断，而这一次那两个老混蛋甚至没有进行简易的包扎，而是用火将伤口草草烧焦了事，权当是止血了。
黑褐色的结痂在碗口大的创面上凝结出千沟万壑的地貌，星星点点的小血珠不断从那些烧黑的山谷中渗出，散发着脓血的腥臭和肉皮烧焦的硫磺味。这不由得让苏珊娜联想到黄石公园的巨大火山口，就像黑色的玄武岩所困住暗红色的的岩浆，不时喷射出的熔岩在地表上留下斑斑驳驳的黑曜石碎片——牧师们常说那便是地狱之门。
即便是在物资匮乏的战争年代，这也远远称不上是得体的处置方法，更何况是把伤口暴露在满是灰尘和老鼠的破旧仓房里？这一次斯崔克永远的睡去了，在两次粗暴的肢解手术中，没有人知道斯崔克是否曾经因为剧痛而醒来，抑或是因过度麻木而休克，苏珊娜唯一确定的一点是，斯崔克的灵魂一定去到了比这个世界好的多的地方，因为就算是地狱，也要比这个核冬天温暖的多。
得救的真信徒在得救的时候灵魂已经复活
所以死后灵魂就升到天上与基督在一起
我如今把一件奥秘的`事告诉你们
我们不是都要睡觉，乃是都要改变
就在一霎时，眨眼之间，号筒末次吹响的时候
因号筒要响，死人要复活成为不朽坏的，我们也要改变
这必朽坏的，总要变成不朽坏的
“阿门“悼词诵念完毕，苏珊娜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斯崔克苍白的脸上。或许是无处不在的辐射的缘故，永远停止了新陈代谢的斯崔克，身体上已经开始出现了斑点状的溃烂，粉红色的真皮星星点点的爬上他惨白的脸颊。作为战友，苏珊娜但愿他从未见过战友的这样一幅遗容，斯崔克本应该被安葬在美利坚的国家公墓里，在被教皇祝福过的圣洁的土地上，而不是在芬兰蛮荒的森林中被两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当作盘中餐蚕食，连遗骸都四分五裂。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门口望风的鲍里斯也靠了过来，静静的站在双手合十跪地祷告的苏珊娜背后。唯独这一次他不打算破坏苏珊娜的仪式，因为这冗长且晦涩的祷文为苏珊娜用波兰语颂出，似有韵律一般，在这逼仄的仓房中回荡，虽然他一句也听不懂，但是房间中的灰尘似乎随着这温柔且坚定的诵读震动，连偶尔在角落里吱吱叫唤的杂毛耗子也默不作声，仿佛在聆听这低吟浅唱。恍惚间，鲍里斯看到雪原上的荧光透过已经被修补好的门板上的裂缝，竟在对面的墙上映照出一副歪歪扭扭的，幽绿色的十字架。
鲍里斯想起了小时候集体农场后山的废弃教堂，尽管一直打理那个木制小教堂的天主教牧师早就被公审并送去西伯利亚挖土豆了，但当地的居民还是拦住了想要一把火把教堂也烧掉的小年轻们。他小的时候曾经偷偷翻窗户进去探险过，即便已经很久没有人去做礼拜了，弥撒时焚烧松香的味道还是依稀可闻，或许那味道早已腌透了教堂的每一块木头。嵌在木制十字架上的弹孔诉说着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但硕果仅存的几扇琉璃画窗依然记载着村里的老奶奶偶尔念叨的圣经上的故事，阳光透过花花绿绿的琉璃画照到咯吱咯吱响的木地板上，整个小教堂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万花筒，置身其中的小鲍里斯曾短暂的感受过风吹过教堂窗户的呜呜声在自己的脑壳里发起的奇妙震动，就像今天他为斯崔克的悼词所动容时的，下意识的战栗。
“一个契丹的诗人曾经说过，如果你活着，你迟早会死；如果你死了，那你将永远活着“鲍里斯扶起跪倒在地的苏珊娜，沉声道，”振作点苏珊娜，斯崔克他如果还活着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们要为斯崔克报仇！“苏珊娜突然恨恨地抓住鲍里斯的肩膀，大力的摇动，”我们一定要为斯崔克报仇！“
“是的苏珊娜，我们有一大笔账要和那两个老混蛋算“鲍里斯试着挣脱苏珊娜的手，但暴起的青筋并不答应。
“上次逃跑失败你也有责任，你也要为斯崔克的死负责！“
“够了！“鲍里斯一记上勾拳把苏珊娜打翻在地，接着拎起他的衣领，像是抓小鸡仔一样把苏珊娜举在空中，”瞧瞧你，哭的像个娘们，斯崔克等下非叫你气活了不可！他的腿是我切的吗？是那两个吃人肉的老食尸鬼！我跟你是一边的，苏珊娜，你在讲什么屁话？“
苏珊娜此刻泣不成声，脸上满是悔恨的泪水——如果上次不是自己拖后腿，越狱成功的他们此刻他们或许已经把那两个老食人魔千刀万剐，带着斯崔克在林海中向撤离点进发了。以现在的医疗科技，斯崔克新安装的军用假肢说不定比他自己的血肉之躯还要灵活，不久后准能和他再度翱翔蓝天，可是现在…
眼见苏珊娜哭成这样，鲍里斯也慌了神，努力在土豆脑袋里面翻找老政委的经典语录，“你不是要复仇吗？你不是要复仇吗？告诉我苏珊娜同志，你要怎么复仇，用眼泪和鼻涕能淹死那两个老混蛋不成？“鲍里斯晃动着哭到脱力的苏珊娜，”振作点伙计，我们得去亲手宰了那两个吃人的老混蛋，没有哪个战士是哭着作战的，你连眼睛都睁不开可怎么瞄准？“
鲍里斯一松手，苏珊娜就像一根被抽走了腔管的鱿鱼，重重的瘫倒在了地上。“你不是要报仇吗？我倒是有个好办法，那个胶囊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你要那个胶囊做什么？“苏珊娜抽噎着
“那两个老食人族不是爱吃人肉吗？我们这回就吃死他们！“
“你要亵渎尸体？你要亵渎斯崔克的尸体！！！“苏珊娜幡然悟出了鲍里斯的哑谜，挣扎着爬了起来，又要发难
“就算我不做，再过几个小时，那两个老混蛋也会准时来这里做晚餐！“
“那只能说明你们都是亵渎尸体的混蛋！你们都等着下地狱吧！混账东西！“
“醒醒吧傻瓜，我们现在待的地方能比地狱好到哪里去？“鲍里斯一把掀起苏珊娜盖在遗体上的外套，从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胶囊，”这是我们逃出生天唯一的希望！苏珊娜，你还不明白吗？赤手空拳是斗不过敌人的！那叫盲动主义！“
“要是你胆敢亵渎斯崔克的尸体，鲍里斯，你的灵魂一定会在地狱的业火中被永世焚烧！你的灵魂一定会在会在地狱的最深层被恶魔当作最下流的玩具！我向上帝发誓，鲍里斯！你一定会下地狱！永世不得超脱！“
“那又何妨？“鲍里斯全然不顾抱着他的大腿猛咬的苏珊娜，把胶囊怼进了斯崔克小腿的创口里，指甲刺穿了脆弱的结痂，脓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鲍里斯的整个手臂，顺着袖管滴到了苏珊娜狰狞的脸上。
“我将在地狱的最深处和我的同志们会师，苏珊娜”，鲍里斯把手掌搭在了苏珊娜的脑瓜顶上，“你就去你的天堂里找斯崔克吧，顺便替我谢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