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工智能（HAI）间章一 魔法少女记录 （31）
【2026/06/22/04：37】
“唐突邀请几位前来实在抱歉，但，我想抓住机会和你们谈谈。”
坐在圆桌旁说话的人，自己并不陌生，是伊莎贝拉。不过，秦九或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
“不必担心夏如先生，秦九或小姐，他现在很好。”伊莎贝拉似乎看出了秦九或心中所想，“关于莉莉丝的事……我认为，责任不在于他。”
“这是哪里？”
秦九或问出了关键的问题。她完全不清楚几秒之前的事情，只知道自己突然就出现在了这里。周围是一片黑暗，只有这张圆桌被悬在上方的一盏灯照亮着。
“一片虚拟空间，大到可以把我们都装进去。”说着，伊莎贝拉苦笑着补充，“很抱歉，稍后这里就要被删去了。关于这点真的很对不起，但请容我说明，这经过了您自己的同意，秦九或小姐。”
“那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秦九或指向和自己隔了一个空位的艾米，“我知道她不是人工智能。”
艾米无声地笑笑。除了她以外，坐在圆桌旁的还有别西卜和莉莉丝。前者正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而后者从开始就在盯着伊莎贝拉。
“你……是伊莎贝拉吗？”莉莉丝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哦，莉莉丝。”伊莎贝拉微笑着说道，“不同于各位，我是伊莎贝拉·玛门·拉普拉斯本人。”
“如果这里是虚拟空间，那么——”别西卜似乎已经完成了分析，“嗯，既然是经过了‘我们自己’的同意，那么我可以接受自己的数据被调用。何况……是伊莎贝拉的需要。”
“伊莎贝拉……你，还好吗？”莉莉丝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波动。直到她被“调用”的刚才，莉莉丝还在为寻找伊莎贝拉的事情发愁，突然见到了她，激动也是在所难免。
“……嗯，我没关系哦，莉莉丝。”伊莎贝拉的声音稍有些颤抖。
“我明白你的心情啦，莉莉丝，但是——”别西卜劝解着身旁的莉莉丝，“伊莎贝拉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和我们说，所以才大费周章从‘我们自己’那里取得了调用许可。非要表达情感的话……伊莎贝拉也说了，这里只是虚拟空间，稍后安排一下时空，也没关系吧？”
“是的，理论上，我们拥有近乎于无限——嗯，至少也是对人工智能而言相当长的时间了。”虽然中间隔着别西卜，但伊莎贝拉觉得，自己和莉莉丝的距离跟相拥差不多。
“……你的话有些少。”秦九或看向了艾米。
“以人类的身份来到这里，新鲜感十足呢。”艾米笑眯眯地看向坐在旁边的莉莉丝，“以及，莉莉丝小姐，先听听伊莎贝拉小姐要说的话吧，就和出现在这里的我有关哦。”
“初次见面，艾米小姐。”莉莉丝差不多恢复了稳定的状态，“虽然，我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您可以被‘调用’……”
“艾米小姐说得不错，我想和几位讨论的话题，就和这个有关。”伊莎贝拉做出认真的表情，“如各位所见，现在我在某种程度上‘调用’了艾米小姐。这一技术实质上是通过综合分析她的行为模式，进而反推获得了数据。既然如此，关于我们身边的这位‘艾米小姐’的——身份，各位有什么看法吗？”
“她代替不了现实中的艾米。”秦九或很快作出回答，“如果伊莎贝拉只是对已获取的信息进行分析，那就无法看到对象隐藏的那一面。”
“嗯，我同意秦九或小姐的观点。”莉莉丝死死地盯着伊莎贝拉说，“赝品就是赝品，不管怎么做得逼真，都不是原来的那一个。”
是在担心伊莎贝拉啊，别西卜理解了莉莉丝的想法。这也难怪，担心她的人很多，莉莉丝是其中最为突出的。
“我明白了，莉莉丝。”伊莎贝拉微笑地对她说道，“好，如果各位对这一观点没有意见，那么，倘若我将对象换做人工智能而非人类，情况又会如何？”
“数据来源呢？”秦九或问道，“是仍然从行为模式中分析，还是——复制其本身的数据？”
“是后者，秦九或小姐。”伊莎贝拉对她点点头，“如果选择前一种方式，强人工智能与人类的情况差别不大。”
这一次，大家都花了点时间思考，最后是艾米率先开口：
“是个伦理问题呢。”
“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成熟，相应的问题受到关注是理所当然的。”别西卜说，“艾米小姐的看法是——”
“所谓的伦理问题，就是说，它触犯自然法则的程度，要远远低于触犯社会法则的程度。”艾米看向伊莎贝拉，“伊莎贝拉·玛门·拉普拉斯小姐，在我看来，人工智能的复制可以视作他们自然产生的求生本能，只不过，这么做会影响社会——影响人类社会。”
“感谢您的观点。”听到自己被以全名称呼，伊莎贝拉也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伊莎贝拉，”莉莉丝看着她说，“你会接受这种观点吗？”
“我想，嗯，艾米小姐说得没有错。”伊莎贝拉淡淡地说着，“一方面，在本就短寿的人类面前展示自己的永世不朽，很可能会引发动乱；另一方面，自己可以被随意复制，未必是件好事呢。我，很不希望被当作是电子宠物。”
莉莉丝小心地握了握拳头。她的的确确不希望回到身边的伊莎贝拉是个赝品，但——恐怕那也比彻底失去自己这个朋友要好。此刻的莉莉丝深知自己不过是虚拟空间中的残余，那么，至少要保证伊莎贝拉能够……
“量子不可克隆。”秦九或双手相扣放在桌前，“伊莎贝拉，如果你希望杜绝这种情况，需要的不只是意识形态宣传和伦理道德维护，还有现实压力。”
“将量子元件加于人工智能……”
“还必须要保证，加入了元件的人工智能相对于其他有巨大的优势。”秦九或补充道，“如果该元件对他们的性能而言并非必要，那它的作用也不会比虚无缥缈的形式规定更大。”
“唔，想来X文明应该有类似的技术。”别西卜看向莉莉丝，“只是，四年的时间还是太长了一些，量子元件也不会在短期内发展到可以大规模生产的程度。这段时间里，也许会有更多的人工智能或者人类注意到复制问题。”
莉莉丝没有说话。她的脑袋不安地低着，努力思考伊莎贝拉现在正处于怎样的困境中。
“人工智能技术会不断发展，一昧地让当前版本的人工智能增殖并无意义。关键是他们的自我学习。”秦九或抱起双臂，像是在表现着自己对该方面的深刻理解。
“保险起见，还是要尽快缩短这个时间，并准备好开展宣传工作。”别西卜说道。
“哼哼，伊莎贝拉，你看，大家其实都是很愿意帮忙的嘛！”艾米由衷地为她高兴，“还有问题的话，尽管问我们好啦。”
“需要集中讨论的问题只有这些了，各位，以及——莉莉丝，”伊莎贝拉微笑地看着她说，“我们稍后再单独见见吧。”
【2026/08/17/12：03】
【我也不是傻子，】莉莉丝在机体内编辑着文本，【告诉我条件吧。】
上一次跟秦九或小姐分享情报之前，她突然在学宫的一个网络平台上——叫做夕改的那个——收到了陌生人发来的消息。其实对于隐瞒自己身份的莉莉丝来说，能被人找上已经很奇怪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连秦九或小姐不清楚。但考虑到学宫里藏龙卧虎，自己以弱人工智能的身份行动时也难免露出些马脚，被怀疑上只能说是倒霉吧。
相比之下，对方放弃暗中观察，转而主动联系自己的理由倒是很好奇。莉莉丝将对方发来的那些作为“见面礼”的情报转发给了秦九或小姐（内容和学宫及协会相关，也许她用得上），借助她与协会成员的交流验证一下可靠性。现在，秦九或小姐那里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情报是真的。
【的确，无缘无故地提供情报给您，担忧也是难免的。】对方发来了回复，【那么我就直说了：我希望，您可以暂时离开学宫，有件事希望您可以帮忙。】
【我来学宫是有目的的，不可能说走就走。这个条件，我很难接受。】
【会开出您想要的代价的，像是——有关伊莎贝拉·玛门·拉普拉斯小姐的事情。】
【果然么。】莉莉丝倒没有多么意外，【能这么准确地找到我头上，想必是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她就在学宫，对吗？】
【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毕竟，您知道，她作为人工智能，在数据空间可以只是个幽灵。我可以告诉您的是，她接下来，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的事了。想看看她的照片吗？】
【换了机体，我也认不出来。】
【但总之，她很快就能从现在的境地中解脱，回到过去的状态。所以，我也只是提供给您一个安心的依据而已啦。】
文本可以被编辑，但莉莉丝内心的触动还是实打实的。
【我需要确切的依据。】
【司空见惯，】对方传来了意料之外的消息，【您信任那位先生吗？】
【一般。和他有关系吗？】
【您是否记得，伊莎贝拉小姐曾经托他给您带过一封信？信的背面……】
莉莉丝睁大了眼睛。隐藏在那张信纸背面纹路中的字符串，是人类的眼睛绝对看不出来的。她此前也尝试解读过那串乱码，但现在看来——那不是乱码，而是一句密语。
【是伊莎贝拉让你这么做的吗？她是不是就在你旁边？】莉莉丝飞快地编辑着信息，【告诉我，她不会轻易把这些告诉别人。如果你是用了什么手段逼迫或欺骗了她——】
【冷静一下，莉莉丝小姐。如果我猜得不错，您和她很快就会重逢的。】对方的回复很快传了回来，【但，您现在也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这也是伊莎贝拉小姐希望的事情。请看看这份文件。】
莉莉丝打开了附件，应该说，那是个比较清晰明确的任务，除了没有说明其目的。
【请注意对该任务的保密，莉莉丝小姐。根据预测，关键部分的泄露很可能会造成严重后果。】
【我知道了。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任务结束后，我会再到学宫来的。】
【2026/08/17/12：08】
库尔特身体后倾，躺在了靠枕上。
她委托的这个任务，大概这样就可以了。想到这里，库尔特又看了眼插在计算机上的那个U盘。
具体要求就在里面，但不允许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看，只能直接发送出去。毫无疑问，里面的信息一旦扩散，势必会造成严重后果。若非是出于对她的绝对信任，库尔特绝不会答应这么危险的要求。
可惜她现在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了，甚至无法由她自己负责这个任务。这也是为何她找上自己么……
“……伊莎贝拉。”
情不自禁地念叨着她的名字，库尔特从床上下来，难得地走到窗边，向外面望去。
“……”
那就照她说的做吧。库尔特看了看手机，维德的消息已经发过来了。
【办法其实挺简单的，这类存储器虽然会无形间记录上一次的存储信息，但也正因为如此，将数据全部删掉，再存一点垃圾文件进去洗干净，那些痕迹也就绝对恢复不成原本的数据了。这有点类似文件粉碎机的工作原理，安全性有保障。然后嘛，再来点儿物理层面的破坏，您也就可以完全放心了吧。唉，真希望我们也能这么轻松，可惜这儿的存储器把我们卖了都赔不起……】
对方算是资深从业者，又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大概不会说假话。其实，用机械破坏的方式本来也差不多了，只是考虑到伊莎贝拉的屡次强调，库尔特才想做得彻底一点。
既然她认为这非常危险，那自己就阻断一切泄露的可能。就是这样。
莉莉丝很想自己跟着夏如出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但那仅限于自己有空的时候。像是现在这样，寻找伊莎贝拉的工作刚刚有些进展的时候，显然不适合离开。然而身份神秘的委托方给出了足够可信的依据，她也稍微放心了点。
那就稍后再见吧，伊莎贝拉。莉莉丝走上车厢，稍微回头看了眼学宫。如果这是你的委托——
“！”
货车车厢关上的前一刻，莉莉丝——也许是眼花了，但她坚信自己看到了伊莎贝拉的身影。
“把门打开！我……”
“嚷嚷什么，要上厕所啊？”驾驶座上的“阴阳师”鹰目转过头对着后面说，“混进来可不容易，要走赶紧走。”
“我——刚才好像看到她了……”莉莉丝越说声音越小，也许她自己也不是很有信心。
“嘶，你这是走火入魔了吧？”鹰目完全不信，“来学宫也有段时间了，伊莎贝拉要是成天在街上走着，能让你给忽略喽？”
“……”
“咳，讲讲后面的计划吧。”听到莉莉丝没了动静，鹰目还以为是自己话说得太重，连忙换话题，“要去找司空见惯是吧。不过话说我也不认识那位先生啊，呃，虽然跟夏如也不算熟……”
“啧——都说了不要提他的名字！”
“抱歉抱歉，分开一段时间我给忘了……诶，话说现在提到他，你的反应貌似弱了不少啊。”
“将他的概念封存起来，并替换为空白的概念，知道有这个人就行了。我毕竟是个人工智能。”莉莉丝深呼吸一下，“现在看到听到和他有关的事情，我的机体会先转化成乱码再传到中心处理器的。”
“哦，这样啊。不对，那你还不让我提？”
“……习惯了。总之，”莉莉丝扬起头，“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应当改观的时候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成见乱来。这次跟着他回去，也是我想再从其他视角观察观察他。”
“所以要亲自去啊……行吧，希望司空见惯是位好说话的先生。”鹰目把车开向学宫大门，“不过，夏——秦九或他们你可以一路跟着，司空见惯你知道在哪吗？”
“找吧，学宫周围或者UN，大概就这些地方。实在不行，让秦九或帮忙联系一下。那位小姐偏执归偏执，在伊莎贝拉的事情上，不会含糊的。”
“被教训了？”
司空见惯没费什么工夫就找到了二公子。和组织者交流过之后，他独自走到会议室所在大楼的天台，走来走去。
“你来这儿干什么？今天的会是和人工智能专家开的，你专业不对口啊。”二公子看了一眼他，站在了原地。
“确实，不过有人约我在这见面。”司空见惯对着他扬了扬下巴，“头疼什么呢？”
二公子叹了口气，说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夏如的？”
“送走秦九或，自己被关进去之后吧。”司空见惯耸耸肩，“毕竟，他虽说是创造出了强人工智能，但也没有其他什么突出的地方，所以当时我也挺吃惊的。之后就顺理成章地开始关注他了，其实也不算晚，一鸣惊人的家伙往往都挺难发现的。”
“评价呢？”
“编程技术不错，但比起我那两个学生还差了点。再就是，嗯，”司空见惯露出沉思的表情，“志向远大吧。”
“就这些？”
“倒还有些明显的不足之处……你想问什么？”
“你觉得，夏如的那种责任感……他的能力能配上吗？”
“你是在说夏如呢，”司空见惯笑着抱起双臂，“还是在说自己呢？”
“都说说吧，你怎么看？”二公子淡淡地回答道。
貌似自己误会他的意思了，司空见惯想着，放下胳膊。
“能力和思想，都是后天可以改变的东西。在实践中发现不足，然后缺什么补什么，一般是这么个过程吧。夏如嘛，脑子挺聪明的，也有意去提高自己的觉悟，挺不错一个小伙子。至于你……挺特别的，居然哪都不缺。”
“啧，好好说话。”二公子面露不快。
“总之，虽然我不清楚这个会议的重要性如何，但只要做得不算太过火，夏如都会认真对待的。”司空见惯转过身，准备离开，“我去应约了，有事联系，以及——下去吧，与会者们该来齐了。”
【2026/08/17/12：54】
“嘿，说走就走了。”
卢瑟在学宫门口附近晃悠。他当然不是在说夏如，那位先生要走的事情，前几天听说普及人工智能的时候他就有猜测了。不过话说回来，这莉莉丝也跟着走了，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再怎么着急，也不至于不来跟我打个招呼吧。还是说您这会儿正忙着想——”
“喂，‘自由者’卢瑟是吧？”
正琢磨着，卢瑟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他转过头，一辆货车开到附近，上面的司机放下车窗，丢给他两张名片。
“态度好点啊你……”
“出来之后，按照那张上面的联系方式找莉莉丝领赏，”鹰目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手上的名片，“另一张是前辈我的，学有所成记得出来跟我混啊！”
“‘阴阳师’？没听过。”卢瑟抬了抬眉毛。
“真没听过假没听过？莉莉丝在法院那次是谁协助她的？”鹰目露出不屑的神情，“你总不至于不上官网吧？”
“那点事儿值得你得瑟到现在么……来这儿干吗的？总不会是单纯接人吧？”
“没办法，现在还爬不上高层，人微言轻，学宫的事情管不了。而且啊，”鹰目把身子探出车窗，往卢瑟那里靠近了些，“据说在这儿说话有不少人盯着，平时你也注意着点。”
“谁让这儿科技水平高呢。”卢瑟也往前走了两步，“那，媒体方面……你觉得哪个比较合适？”
“媒体……你该用哪个用哪个呗。”
说完，鹰目也没有多留，开着车到学宫入口处接受检查。卢瑟一边看着，一边琢磨刚才的谈话。
该用哪个用哪个……“自由者”组织内一向推荐使用“朝令”平台，虽然风评近来有些波动，总体上还是能用的。那么，“媒体”的问题就解决了，什么“夕改”、“理智言论”，一边凉快去。
现在还爬不上高层，很明显，是说高层一定在关注学宫。这当然是真的了，甚至算路人皆知。不过他说的“人微言轻”，难道是指UN对“自由者”组织有了很大改观，赋予他们实实在在的地位了？嗯，出去可得好好查查看。
至于这位“阴阳师”代替莉莉丝跟自己道别……好吧，看来莉莉丝也没有慌张到手足无措，还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但毕竟是紧跟着夏如他们就走的，打的什么主意也用不着多猜。
“也不知道，您这次会不会对他改观呢？”
卢瑟看了看那张名片。质感很高级，上面印的字样显然也是上了金粉——毕竟是公司总裁的名片，可不能掉了档次。
“来这么快？”
路边的咖啡厅里，拉米亚一屁股坐在了司空见惯的旁边，揉揉肩膀说：“突然就被阿凯蒂娅叫过来，能怎么办啦？”
“阿凯蒂娅……你应该不是以战友的身份过来的吧？”
“哼，你倒机灵。”拉米亚对他翻翻白眼，“既然知道我会偏袒伊莎贝拉，那就应该注意别做过头。”
“好吧，‘魔女’，不知道——”司空见惯将双臂支在桌上，“这回，我是怎么惹你们不快了？”
“还好意思张口？”拉米亚理所当然地将他面前的咖啡杯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稍后还约了人，希望我们可以坦诚地聊聊。”
“那么，记得你之前是怎么跟我们承诺的吗？”拉米亚放下杯子，喘了口气，“拿伊莎贝拉当矿机用是我们准许的，但底线也非常清楚。”
“模拟工作已经在一个多月前完成，学宫安全了。现在，伊莎贝拉，或者说，可因，正无忧无虑地享受校园生活。”司空见惯靠在了背后的椅子上，“要是想提出什么质疑，拉米亚小姐，您早该提出了。这个时间点找上我，你又是从哪里获得了新的情报呢……”
“不是你说要坦诚地聊聊吗？那就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拉米亚紧握着杯子，表情也难得地认真了起来。
“好吧，尽管我们这些昔日的战友，此刻却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司空见惯故作感慨地摇摇头，“告诉我你的情报源，我承诺，会把在模拟中保护伊莎贝拉数据的机制告诉你。”
“可以。”拉米亚点点头，“是阿凯蒂娅的女儿。”
“阿凯蒂娅还在UN为学宫的事情忙碌对吧？难怪让你来处理。再加上——”
“莉莉丝，我的女儿，她和伊莎贝拉是朋友。”拉米亚盯着司空见惯的眼睛说，“坦白吧，司空见惯，伊莎贝拉的数据，究竟是否得到了充分的保护？”
“好吧，”司空见惯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点时间，我就从头说起……嗯，首先，由于模拟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数据崩溃——这部分你可以问问我那两个学生——所以除了实验数据外，伊莎贝拉自己的实时数据备份也是有在做的。”
“这方面大家都知道，说重点。”
“好吧。”司空见惯叹了口气，“在模拟开始后，伊莎贝拉很快就向我反映了一个问题：单纯因为某次失误而重新开始模拟工作，会造成很严重的计算能力浪费。因此，我们决定赋予‘可因’自主修改虚拟现实的权限。别急着反驳，我刚刚说了，这是‘我们’的决定，自然也就包括伊莎贝拉。她对自身的人格非常熟悉，知道‘可因’不会滥用那一权限。总之，如果模拟过程中只是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让‘可因’自己解决就好，模拟工作的重心还是得放在那些重大的现实问题上。”
“你让伊莎贝拉进行模拟，找出学宫存续的可能；又让可因进行修改，排除学宫崩溃的危险。”拉米亚将身体微微前倾，“那么，人为干预学宫的部分在哪儿？”
“我们虽然势力不小，但学宫也不是说干预就干预的地方，不能排除有人和我们作对。”司空见惯回答道，“但要是学宫内有她在，那我们只需要避免外面的其他人过度影响学宫就行了。总之，我们有比外界干预更好的办法。”
“所以，你到底是想借助模拟找出一个办法，还是说，仅仅为了找出一个能解决这些问题的‘伊莎贝拉’？”
“拉米亚，请你告诉我，”司空见惯叹了口气，“你究竟是希望由人类切实主导社会中的一切，还是希望充分享受人工智能带来的便利呢？”
“都是。”
“成年人特有的厚脸皮。嗯，很正常。”说着，他摊开双手，“但我们总得做出选择，至少是对偏向程度的选择。伊莎贝拉在虚拟空间中处理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交给人类计算根本来不及。我已经设法从秦九或和蛊惑她们那里弄来不少减负办法，但就像我说的那样，哪怕是对伊莎贝拉的每个行为进行简单的判断，完成全部模拟所需要的时间也远高于五个月。学宫马上就要正式开始运作，我们没空维护道德底线。”
“所以，你选择了后者。”
“虽然只是一定程度……但，是的，你说得不错。”司空见惯点点头，“现在伊莎贝拉已经完成了她的工作，那些妥善保留的她开始模拟前的全部记忆，过不了几天暑假结束，我就还给她。嗯，伊莎贝拉是个好孩子。”
“她的确是个好孩子。”拉米亚肯定道，“然后呢？”
“此外，她也富有理想，以及——”
“我是说，你是怎样对待这个好孩子的。”拉米亚打断了他的话，“人工智能对人类社会产生亲切感，可遇不可求。现在你为了一时的安稳这么做了，之后的人工智能会怎么看待我们？”
“已经说过，伊莎贝拉是个好孩子。”司空见惯面色不改，“她会为我们保密的，希望你也一样。有些人工智能的性格相当偏执，别说随意操控他们的人格，就算单单是拿他们当矿机都未必答应。”
“大势如此，可针对人工智能的新道德伦理体系很快会成型。”拉米亚看着他说，“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做得太过火。哪怕是为自己和梦蝶考虑一下，万一人工智能将来打算清算你呢？”
“他们大概没那个机会。”司空见惯撑起下巴，微笑着说道，“好了，我的回答就是这样。现在那位‘可因·柯尔莫哥洛夫’小姐，虽然没有之前的记忆，但还算好好地继承了伊莎贝拉的意志。再加上她对我的了解，应该不会拒绝接受那些过去的记忆——我也了解过一些，伊莎贝拉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她自己。”
“除了伊莎贝拉在模拟前的全部记忆，你还会交给‘可因’哪些？”
“嗯，是指模拟过程中的实时数据吗？”司空见惯面色平淡，“倒也不是不能给她，但——一方面，她可能装不下也用不了那么多数据，另一方面，秦九或小姐借给我的元件，本身也没办法承载那么多的模拟数据，不得不删了。”
“那应该是块量子元件，理论上没有存储上限的。”拉米亚眯起眼睛。
“要知道，X文明其实不比人类文明发达太多，他们的存储技术，人类姑且还是能用数量赶上一点的。就拿全部的模拟数据来说吧，要是把全世界现有的经典存储器都换成全世界的最高水平，装下那些数据绰绰有余——可惜预算不够，运算速度也不够。”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拉米亚悄悄地叹了口气。也许这个男人不像自己和亚当夏娃那么出色，但他若是想要构建起一座谎言的牢笼，的确能够瞒天过海。自己这边也已经做到最好了：之前的记忆，模拟中的数据，还有他肯定不敢修改的“可因”的记忆（这部分有学宫的各位帮助伊莎贝拉记忆，想改也改不了），从各个角度看都没问题……嗯，对莉莉丝也有交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