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虫灵
第一章——虫灵
这是一处已经被废弃的街道，落叶遍地，颇有年份的樟树几乎遮蔽天空。各种汽车残骸瘫痪在路面上，侧翻的、两两相撞的、一头栽进路两旁房子中的比比皆是。燃烧早已结束，只留下焦黑的地面和遍布灼痕的汽车外壳，一只碳化的人类手臂笔直朝向天空，像是一块残缺的墓碑。
无序、残破、人迹尽散，一切都在无声的诉说着那一天降临而来的毁灭。
杜小辰的瞳孔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次参加行动吧？”后面有人拍了拍杜小辰的肩。
杜小辰马上回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程途？不，队......队长？”
“都是朋友，没必要这样拘谨。”程途摇摇头，也随着杜小辰的目光看向眼前荒废的街道，开口道，“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像我们的学校那样，可以在两次虫潮中幸存，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外面的世界......要习惯。”
“程队长。”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一名衣冠楚楚男生忽然出现在程途后方三米处，“队伍已经休整完毕，现在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条是沿着主干道南丰大道走，路程较长，另一条是走公园路，路程较短，大概两小时以内就能返回学校。我们王队长希望能参考你的意见。”
“先说你们王队长。”
“我们队长认为走公园路更为合适，根据收集到的情报，公园路堵塞较少，路况安全，视野开阔......”
“南丰大道作为主干道，视野更加开阔，从未出没中型以上虫群，且四队就在前方两公里处修整，你们三队虽然平时跟他们有些过节，但在回运粮食这件大事上四队不敢不帮忙，所以为什么不走南丰大道？”程途眉头微皱。
“程队长，你们六队此次任务为辅助我们三队回运粮食，并无实际指挥权。”男生礼貌而冷漠地微微俯身，“不过程队长的意见我会详尽反馈给王队长的。”
闻言，程途瞬间转身，直视着男生的双眼：“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
“打扰程队长了，告辞。”男生后退一步，随即转身，向着装满生活用品和食物的运输车队走去。
虽然没有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话中的不对劲杜小辰还是听得出来的，刚开口问道：“队长......”
“归队，通知所有队员保持警惕。”
程途拍了拍杜小辰的肩膀，看着他跑远的身影，程途右手握紧，片刻后才松开：
“疯子。”
……
“人数清点完毕，三队28人，六队7人编外1人共8人，全员到齐。”
“那就走吧。”一名戴着黑色棒球帽的高壮男生开口，苍白的天光下，他的双眼深陷入阴影之中，无法看清。
“是，王队。”
那名队员点点头，随后转身，高声道：
“全体队员，向公园路，前进！”
随着命令的传达，整个车队开始动了起来，三队负责操控和保护运输车，六队则在车队前打头阵。
虽然虫潮后人类数量锐减，他们并不缺少可驾驶的机动车，但实际上，有相当一部分机动车在混乱中损毁在了马路上，撞车又被撞，形成一大片几乎无法清理的汽车废墟。除了主干道还可以勉强进行短程通车，想在其他道路运输物资，就只能使用最原始的人力——板车运输，唯一做出的优化也只是在板车下加装了可拆卸的轻型电动引擎。
“队长，为什么三队坚持要走这条路？”队伍最前方，杜小辰低声向程途问道，“既然他们硬要要走这条路，为什么还假惺惺的来征求意见？”
“第一个问题等会你就知道了。”程途轻叹道，“至于第二个问题，他们并不是来征求我的意见，而是告诉所有人‘六队已经知道运输队要走公园路’的事情。那么我们作为护卫队，根据任务，必须护卫他们。更何况三队有着最高指挥权，所以我无论如何反对，都无法阻止他们的一意孤行。”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杜小辰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坏了吧？”
“想必他们已经预谋许久。”程途又叹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程途轻轻摇头，“既然他想赌，那我们就奉陪到底。”
又向前走了一阵，队伍停了下来，前方的路段上密密麻麻都是汽车的残骸，很明显是一起连环追尾事故。
“分开运。”三队队长下令。
只见三队的人来到运输车前，随着几根铁质固定条被抽出，运输车一分为六，正好可以通过汽车之间的缝隙。即便有些地方仍然无法通过，但只需要两个人合力，就可以将物资抬起，从上面运过去。
“队长……”杜小辰用手悄悄指了指几个正在运送物资的三队队员，那几个人正趁着废墟的遮掩，手脚不老实地在物资中摸了好几把大米。
“这就是为什么三队队长执意要走这条路。”程途冷哼一声，“三队作为运输大队，以公谋私早已是人尽皆知，只不过这次为了照顾他手下的队员，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主动犯险。”
“那为什么不检举揭发他？”杜小辰疑惑道，“他这么干，学校里好多人都会因为他饿肚子！”
“哪有队长不照顾自己的队员呢？”程途说，“这就是他的选择，也是他在这场赌局里下的注。”
很快，运输队穿过了废墟，分散成小块的运输车再次合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运送回来的物资少了一部分，特别是粮食类，甚至瘦了一圈。
一行人走在路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在程途右耳的耳机中响起：“老大，这边有情况。”
程途眉头微皱：“我去一下，说真的，我并不希望赢下这个赌局。”说完，他遵循着耳机中女声提示的方位，小跑了过去。
穿过一扇双开大铁门，一座由三栋居民楼围成的老式小区映入眼帘：外墙的白瓷小方砖大多泛黄，老式的铁质防盗网遍布锈迹，窗口黑洞洞的，缺少人的打理而积满尘灰。
程途继续向前走去，绕过中央花坛的景观树，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停在了花坛被踩出来的土路前。微俯身，程途捡起地上的一根烟头，双眼微眯。
这根烟头十分饱满，除了烟嘴上的咬痕，接装纸与卷烟纸都十分崭新，并无积灰痕迹。很明显，这根烟是个粗心大意的家伙不久前抽的。
思索至此，程途加快了脚步，随着沿途的脚印和被踩倒的植物越来越多，痕迹越来越新，他的左手习惯性轻按刀柄，来到了一个车库前。
“什么情况？”
“是人，死人。”车库的卷帘门被一只手推了上去，淡淡的血腥气拂过，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女缓步走了出来。
从下到上是一双棕色短靴，一条修身的牛仔裤，一件短款的女式白T，披着一件与下身是同款的牛仔外套。一套衣服将少女如春天山脊般的曲线被勾画的淋漓尽致，以及……说话间小腹上隐约显现的八块腹肌。
她名叫柒九月，是六队的狙击兼侦查手。
“死者性别男，年龄在16到20之间，无身份或阵营证明物，无尸斑，面部特别是眼肌出现尸僵，全身多处贯穿伤、撕裂伤，尸体体温接近常人，预计死亡时间在1到3小时以内。”柒九月语气平淡，“除此以外，还发现了这个。”
一截荧蓝色的晶状植物根须被丢在地上，上面还残留着血迹与肉块，看起来触目惊心。
“看来是被异虫猎杀了。”程途选了个上风口，单膝跪地，随便找了根木棍，开始从下往上查看尸体，“被深度植入了异生植物，尸体干瘪，血液都被抽干了，看来异虫把他当做了可口的食物。”
忽然，木棍停在了尸体头部，程途眉头紧锁，低声道：“他是李泽。”
“李泽？那个背叛者？”柒九月挑挑眉。
“只是意见不同罢了，他当初带着三十多人，打着平等的口号离开了一中。想追求自我独立，那他就得担负起与之相应的代价。”程途摇摇头，合上了尸体死不瞑目的双眼，“一，把尸体处理掉，不要让异生植物蔓延；二，加大侦查范围，异虫很可能还在附近游荡，一定要掌握它们的动向。”
就在这时，程途的耳机响起，是三队队长的声音：“程途，你那边什么情况？”
“我们在这边发现了一具尸体......”
“死因是不是异虫？”
“你......”程途猛地站起。
“没关系，只是正好撞到一小队异虫而已，全部杀掉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三队队长说道，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虫子的嘶鸣和沉重的金属击打声。
“异虫已经与大队相遇了，我必须马上赶回去。”程途的表情严肃，“九月，你负责观察虫群整体动向，以及预警其他方向是否还有其他虫群接近。”
柒九月开口：“直接通知我们的人撤回来，让他们自己解决自己弄出来的问题不是更好？”
“我和王鹰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其他人。”
说完，程途迅速向着运输队的位置赶去。
……
近百只异虫从一处房屋废墟下涌出，它们齐人小腿高，除了腹部，这些异虫全身覆盖着乌黑油亮的甲壳，有着近半米的体宽和一米半的体长，虫身面积相当于将三个课桌呈“目”状拼在一起。
至于它们为何被称为异虫？是因为在这些虫子关节与甲壳接缝处，都蔓生着一种荧蓝色的须状植物。这种植物仿佛生长在微重力环境中，随着异虫的奔行而律动，诡异与美丽交杂。
“都是一阶段的甲壳虫，立盾，长柄锤手准备，短锤手预备！”三队队长王鹰冷冷地看着眼前近百只异虫，抽出一根钢制棒球棍，喊道，“且战且退，耗死它们！”
在王鹰的命令下，所有的三队队员立即行动起来，不到十秒，一面面门板制成的盾牌被立起，盾牌间严丝合缝，整齐划一，气势非凡。而盾手后是已经蓄势待发的长柄锤手，只要盾手扛住异虫的第一次冲击，他们就会对那些怪物发起迎头痛击。短锤手则由三队中的精锐担当，他们有着最大的胆子，最好身手，在前方的一轮防御与攻击过后，他们将左手持盾右手挥锤，收割残血的异虫并为后退的盾手重新立盾争取时间。
“如此循环，只要体力跟得上，节奏不乱，就算再来一百只，他们也不难应对。”高楼之上，一道模糊的人影笑道，“别轻敌，不论性格作风，七校联盟的队长级人物都不是等闲之辈。交易已经完成，祝你们好运。”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咔嚓！
铁锤砸破异虫的甲壳，露出大片的蓝色血肉组织以及纠缠在其中、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神经线，随后短锤手怒吼着顶盾上前，撞退后面爬来的异虫，一锤砸进了先前异虫甲壳下毫无保护的血肉，蓝血溅射。
而且这些长柄锤手训练有素，每一锤大多都能落在异虫的头部，即便无法一锤毙命，后续短锤手的补刀也能轻松造成致死伤害。
“那个，我们不需要帮忙吗？”队伍的后方，杜小辰看着前方作战英勇的三队，神色有些震惊。
“一些跳都跳不起来的爬虫而已，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六队的副队长扬了扬下巴，“你看，这不就来活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三轮攻击下去，异虫死伤近半，但三队队员们的体力也开始有些疲态，一个不小心，一名长柄锤手收锤慢了一拍，趁着盾墙未完全合闭，一只异虫闯进了半个身体。
“嘶！”
异虫的钳状口器一开一合，眼看就要咬在一名队员的胳膊上，下一刻，凄厉的刀光闪过，一柄长刀重挑在异虫的下颚上，救下了那名队员的同时二段推进，从异虫口部直贯大脑，随后狠狠一搅，异虫当场毙命。
“调整呼吸，撑住。”程途话音刚落，人已经冲了出去，踩着异虫的躯体，迅速向前冲刺。
在虫流的后方，一只体型是其他异虫三倍的二阶段异虫爬了起来，复眼中尽是冷漠与残忍。
“一阶段异虫无法远程接收母体的意志，所以这片虫潮中， 必然有一只统领者，负责作为信号中转站，操控下位异虫。”副队长迅速奔跑的同时对杜小辰说道。
二阶异虫前方六米处，程途右手轻抚刀脊，开口道：
“六队听令，宰了它。”
PS：偷偷更一章，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