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消失的桃源
身旁无人时,我就爱瞎想。想想周围的人际关系,或是以后的路,没有多少能想清的,这种迷茫压迫着我必须不停的思考。
最近发生的事不少,但好事不多。大家的关注点似乎都在我们被贬的事上。我与鲁直兄一直很悲痛,只是搞不明白那群人为什么要针对我们。先生倒是不在意,他向来是乐观的。但我们知道,先生只是不会让情绪影响到自身罢了,悲情终究是消不掉的。
前几日先生还被人带去了牢里,那些人希望先生把泼到他身上的那些脏水一口一口舔舐干净,可先生那样的人怎么会同意呢?于是那群人给先生上了刑。先生最后还是认了,我不知道他怎么熬过来的,也不会知道。
事已至此,先生还叫我们不要悲观,到哪里都会有一条活路,他还说:只要你想开心,你就是开心的。我思考着先生话里的含义,又想着他是如何在受了酷刑后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心里不禁加深了几分敬意。
后来,我坐上了去郴州的马车。我的行李不多,只有文房四宝,几本书和一些生活物品。行程不短,从汴梁到郴州,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还好,总算听不到御史台的那些乌鸦叫了。
唉!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一次家乡的咸鸭蛋了。
坐了几天马车,颠得我骨头都要碎了。到了郴州,找了一家旅舍住下。这里的很多人都认识我,旅舍老板说很喜欢我写的词,让我帮他写一首,我废了不小的力气给他填了一首,他当即就挂在墙上,然后就与他人聊天去了。
我大概能猜到他们聊天的内容,无非是贬谪之事,我学着先生的法子将这些心事一一剔出去,是很有用的。
我每天就只在城里转转,或在房间里看书。郴州风景不错,旅社前的郴江更是一绝,浪卷斜阳,鱼鸟作乐,有落花如水,或沉江消去,或凭水漂流,当是一绝胜。
就这么住了几天,我收到了一些信,都是朋友们寄来的,也有先生寄来的,我很感激他们。
我有无数的话想当面倾诉,可问题是——不现实。
下午我哪也没去,就这么躺在床上想些有的没的。周身好像有刺骨的寒意在袭击我,我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好像更冷了。正值春暮,我想这或许是那些将调之花最后的呼喊,闯进我的心里,又化作寒意涌出来。
我盼着地上的斜阳快点走到我的身上,可天意不由人。门外枝头有杜鹃一声声的啼叫,那好似绝鸣的“不如归去”被清风送到我的耳际,看着阳光一步步的走到桌上的几寸布帛,我的心思好像空白了一下。我这一生都没有像今天一样怀恋过那群乌鸦,起码在那些鸦叫下,我还有师友相伴。
我关上窗户,把头埋进被子里,希望那只杜鹃可以快点飞走,就这么熬到了日落。终于安静了。我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郴江,已经是另一番景色了。
江上起了雾,渡口也被藏了进去。或许月亮还在寻找他的影子,但应该是找不到的。我看着那雾后隐隐约约的灯火,想看清那儿到底有什么。是什么东西值得这样的雾废这么大的力气。
像平时一样想不清楚,也无能为力。
我极力想把眼睛里的泪水擦干,可此情此景,可此心此行,我如何能成功呢?
郴江啊!郴江!你就好好围着你的郴山转得了,干嘛要流到潇湘去呢?
秦观啊!秦观!你就好好的在京城待在得了,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或许有些问题就算秦观至死也想不出来,就像那盆被苏轼背了半辈子的脏水,丢不掉,洗不净。
或许秦观有一天能想明白让他来到郴州的是因为党争,那江雾后面藏着的是他的桃源,可这只会换来更深层次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