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风暴 第十八章 选择
现实与非现实都在雷霆中崩塌。灵能漩涡在其中消散。恶魔和天使在震动中分离。他们双双跌落在甲板上。 引擎室如同液态般扭曲变形。巨大的穹顶开始转动。其中的颅骨、金属、石雕。雷声在相互挤压。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挣扎都在雷霆中破碎。 钢铁真理号在颤抖。它自身的存在都在解体的边缘徘徊。巨大的引擎室外壳像风干的肉皮一样开裂剥落。血和脓液淹没了甲板。长廊在倒塌。恶魔在坠落中翻滚。他们张开下颚发出无声的尖叫。此刻只有雷霆。
圣吉列斯跌落在传送门的边缘。它现在已经很不稳定，咆哮的能量在其中喷涌，而恶魔的身躯上出现了大量锯齿状的伤口，同时它的身体也陷入了不稳定的变化形态中。
圣吉列斯撑起身子。玛戴尔的权杖从他的胸口掉下，随即鲜血从伤口中涌出。但他此刻流下的泪水却是因为灵魂中的伤口，在他意识到自己将给自己的儿子们带来怎样的诅咒后，他的身躯都在惊恐中颤抖。此刻任何动作哪怕呼吸都感觉是带有谴责，但当他看到敌人倒在他面前，他找到了继续战斗的力量。玛戴尔陷入了抽搐，因为漆红之刃和泰莱斯托之矛刺入了它的躯干。
雷声正在消逝，在如同山崩地裂的轰隆鸣中离去。 钢铁真理号的墙壁重新稳定下来。船体深受伤害，但依然存活。随着雷声的弱化，咆哮声再度响起。它来自前方很远的距离，沿着船身一路振动。那是一头野兽在渴求复仇的咆哮，它将施加反击。
雷霆的消散也是圣吉列斯行动的时机。他紧握武器的手柄冲向恶魔。他将它们深深地刺入恶魔，然后将被刺穿的恶魔拉向了他。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传送门。物质界与至高天在交战。灵魂之海正在翻涌，等待再次吞噬他。玛戴尔试图站起。圣吉列斯紧紧抓住武器。他现在的怒火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他脑海中渴求毁灭的风暴威胁着要推翻他的理智。绝望将他的愤怒推向了黑暗的边缘。悲伤淹没了他。他所有的选择皆是厄运。如果他接受自己的命运，他将毁灭他的儿子甚至帝国，可如果他向玛戴尔投降，他将成为帝国的毁灭者。再无希望。在这绝望中，他几乎无法再思考下一秒的行动。他只能尽可能的在盲目中履行自己的责任，不过即使这样的做法他也不知道还能再撑多久。于是他把武器拉向自己，他那悲伤的愤怒仍然足以让泰勒斯托之让恶魔燃烧。
在半俯卧的姿势下，玛戴尔扔下了自己的权杖靠近了他。它巨大的爪子抓住了天使的翅膀。 “汝将侍奉！”玛戴尔吼道，空气像玻璃一样在碎裂。圣吉列斯双翼上的恶魔之手如钢铁一般。它仍然向前。圣吉列斯向后翻倒。 而躬身前行的玛戴尔也被他一同带动。
他们一起跌进了传送门。
巨大的分离产生了震动，两个现实在此刻被强行结合，然而至高天也在同时将其切割。圣吉列斯穿过了暴动的传送门。他跌落在地，他的上半身回到了德尔福斯的地板上。而他的腿却还留在钢铁真理号头骨搭垒的甲板上。恶魔仍抓着他的翅膀，而他也还握着他的武器。他们被夹在现实之间，亚空间穿过他们的存在中心。他们在其中翻滚。泰莱斯托之矛的尖端仍旧嵌在身处传送门中恶魔的胸膛里。它将玛戴尔钉住，使其动弹不得。
圣吉列斯也同样被制住，不光是被恶魔。他被可悲的命运困住。他看到他的兄弟们从震动的瓦砾中向他走来。阿兹凯隆和圣血卫队紧随其后。他们击杀了所有挡在他们之间的恶魔，来到了他的身边。
可他们看上去却是那么遥远。
基里曼用统御之手捏碎了玛戴尔的手腕。恶魔的爪子因痛苦而张开。怪物挣扎着，可无法摆脱复仇之子的力量。莱昂将狼刃压在恶魔被钉住的手臂上，锯穿了它的甲胄。基里曼再次挥下统御之手，恶魔的爪子彻底无力下来。在它受伤的肢体上出现了舔舐的火焰。恶魔松开了圣吉列斯的翅膀，向其他原体挥舞过去。它的爪子在他们的盔甲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但依然无法让他们停下攻击。莱昂的剑撕咬着恶魔的血肉。怪物尖叫起来。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如同软骨蠕动的声音，莱昂切断了它的手臂。大量的脓液随之涌入神殿。
玛戴尔在尖叫，它的头颅之眼让神殿充满了火焰。墙壁在变化，在石头和血肉之间来回转化。大厅在燃烧并流出鲜血，破碎的穹顶进一步塌陷。爆炸将圣血卫队击退并席卷了暗黑天使和极限战士。这恶魔释放了压倒性的力量。它的火焰穿过军团士兵的盔甲，燃烧着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阿兹凯隆发出痛苦而坚定地呐喊。他前倾身体，仿佛在抵御飓风，他踉踉跄跄地穿过火海走向他的原体，每走一步都是一场战斗。
仍屹立在烈火中心的基里曼和莱昂越发用力攻击玛戴尔。圣吉列斯几乎看不清他们。邪恶的火光将他们映为了剪影。玛戴尔的攻击虽然放慢了他们，但无法阻止他们。他只能看到锯齿状的轮廓在施加不间断的攻击，用巨大的力量击碎了恶魔的身躯。他们是还未显露真身的战争泰坦，他们是神话，是力量和勇气的化身，对可怕的牧师进行审判。
然而，玛戴尔动了。它的颅骨之眼还在不断地喷出烈焰，它的残躯在升起。圣吉列斯用力将他的长矛和剑更深地刺进它的胸膛，将恶魔压在了地上。但它的身躯却开始发生越发强烈的颤动。它正在吸收亚空间的能量。。虽暂时被困在现实的帷幕之间。可它正在脱离。绝不能让它逃离。绝不能让它逃入另一个空间。只要传送门还在，这恶魔就还有机会。
在传送门和神殿的夹缝中，圣吉列斯明白了他必须要做的事。就是在此刻时间流走向不同。战帅于此堕落。天使于此受到诱惑。整个银河都取决于此。
阿兹凯隆终于走到了传送门前。他在烈火中弓着身子，被痛苦折磨着，但依旧身怀可比肩基里曼和莱昂的决心。
“去救你的原体！”基里曼喊道。
阿兹凯将手伸向亚空间和现实的漩涡中。他的盔甲在风暴中剥落。 “大人，”他对圣吉列斯呼喊道，“快把手给我！”
“不，”圣吉列斯说道。 “我必须留在这里。”
阿兹凯隆愣住了，圣吉列斯话语带来的恐惧让他陷入了僵硬。
“罗保特，”圣吉列斯嘶哑地说道。吐出每一个字都很困难。在传送门不稳定性的打击下，他变得越来越虚弱。当那细如银丝的希望划过时，他拼劲全力的抓住了最后这几秒。 ‘快走。现在离开达文。我会尽可能地控制这恶魔。”然后看向莱昂。 '现在是时候了。毁灭这个世界。”传送门此刻连接了达文和钢铁真理号。这颗星球虽早已死去，但此刻它正充斥着力量而颤抖。
圣吉列斯痛苦地扭动着。他不敢确定自己能否坚持到所有人撤离完成。他不敢去想能坚持多少小时。只能思考下一秒。一秒接着一秒。他会坚守眼下一秒。然后再为下一秒而战。
玛戴尔徒劳地试图挣脱泰莱斯托之矛。“此非汝命！”它怒不可遏。“沉沦或统治！汝决不可死于此！”
圣吉列斯无视了恶魔。他必须如此。能得到一场难得有意义的死亡已经足够。 “快走吧，”他恳求着基里曼。他将目光看向阿兹凯隆。我不会让我的结局带给我的儿子们那样的命运，他想着。 “快走啊！”他吼道。
阿兹凯隆后退了一步。他的脸中带着和圣吉列斯一样的痛苦。他不能违抗他的原体，但这道命令却意味着让他行使不可想象之事。
黑色狂怒已经钻入了圣吉列斯的颅骨，在其中盘绕，等待着将它的遗毒传承千年。它不会放过他的军团。他的死将注定带来无尽疯狂的创伤。无论是死于荷鲁斯之手还是在达文，他的子嗣们见证他死亡的后果都是一样的。厄运早已经由他的血液传至军团。
科兹是对的。他和圣血天使的命运无法改变。
科兹也可能错了。也许圣吉列斯无法拯救他的儿子，可他或许还能保全帝国。他仍然可以让他的死有所意义。他的军团的牺牲也可能有所意义。就在此时此地，在他现在的行动中，他能确定自己不会白白死去。
从来没有过选择。科兹在这一点上也说对了，只不过也许并不是他认为的那种理由。 玛戴尔和达文都必须被摧毁。圣吉列斯必须留下。眼下是对他责任的考验，而他选择坚守。
这一切思绪都在阿兹凯隆后退一步的时间里闪过圣吉列斯的脑海。
其余的圣血卫队，以及他们之外的极限战士和暗黑天使汇集在一起，挡住了通往传送门的通道。再无恶魔从中走出。事实上，那些还在大厅里的恶魔试图返回，试图接近他们倒下的牧师。圣殿在震动。大厅在两个现实交锋的风暴撕裂。传送门在毁灭的边缘肆虐。而在更远处的战争则塑造了一道由巫术火焰、爆弹和点燃的钷素搭建的帷幕。军团和恶魔在互相摧毁。
“快走，”圣吉列斯恳求道。
一个新的身披铠甲身影跪在他面前。那是他的传令官。他完全没注意到他何时到来。他是与圣血卫队一起进入的德尔福斯？圣吉列斯想不起来了。可他现在就在这里，就像他当初在红泪号上阻止天使一样。事实上，他早已在马库拉格上完成了自己的职责。他高举自己的剑锋，他向天使伸出了手。无需多言。他的行动说明了一切。
让我来代替您。让我来承受这一负担。
圣吉列斯抬头看向他无名子嗣的头盔。他现在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他的职责不能在此结束。他无法保护他的儿子们免受厄运。他必须战斗下去，直到注定的结局。他们也将继续战斗下去，并背负着饥渴和狂怒的双重负担，直到拯救或遗忘降临。
他没有犹豫。他再无疑惑。此亦为天命。可在痛苦的深处，他体验到了凄凉的希望和苦涩的喜悦。他一直都站在时间线的岔道口，总是有变数，总是有别的可能，但他注定要抵达一个固定的终点，而现在他从另一名圣血天使身上见证了同样的选择。在这之中，有太多的对称，太多的回响，赋予了这一刻非同一般的意义。
就在不久前，在西格纳斯主星上，一个儿子代替了父亲。梅罗斯牺牲了自己。他成为了红天使。他化身为饥渴，化身为圣血天使最邪恶的本能。
而在红泪号上，传令官驱散了圣吉列斯的疯狂。他用自己的美好直面原体。
而这美好现在就在这里。他会承受天使的苦难。他将成为命运的完美祭品。
“从来没有过选择，”圣吉列斯嘶哑地说道。真相带来的痛苦与将他的肉体从传送门上脱离的痛苦一样强大。
圣吉列斯离开了将至的毁灭。他点了点头。传令官走上前来，举起剑，双手握住剑柄，剑身向下刺去。
“救救您的仆人，”玛戴尔喊道，“四神啊，这是您的信徒啊！”它抓向传令官。当它巨大的爪子握紧时，空气都在它们的周围燃烧。疯狂中撕裂了现实的结构。在被白骨笼罩的星系中，一股足以撕裂世界的力量，向命运之门猛扑过去。
但命运已经闭环。
它抓住了传令官，但传令官已经向前倾身，将剑插入了传送门。借由玛戴尔之手，圣血天使来到了命运之地，剑刃击中了恶魔被传送门一分为二的位置，刺入了由泰莱斯托之矛所制造的伤口，传令官将剑刺进最深处，彻底钉死了恶魔。
玛戴尔发出了上千个不同声音混合的尖叫。尖叫彻底撕裂了穹顶。成吨的瓦砾坍塌到大厅的中央，同时粉碎了恶魔大军，这可憎之物在尖叫中还试图撤离，在绝望的呻吟中。外界的空气突然从消失的穹顶中涌入。恶魔的躯干竖起。它睁大了所有的眼睛凝视着，可它们都像头骨上的眼球一样虚白。
玛戴尔已经瞎了。
恶魔一次又一次地尖叫。
当玛戴尔痛苦地弓起背时，圣吉列斯已经站了起来。他从恶魔的肩膀上拔下漆红之刃。再将泰莱斯托之矛从怪物身上拔出。武器在他手中燃烧，矛头发出了白色的光芒。他踉踉跄跄地从传送门边后退。传令官就站在传送门的中央，既不在神殿内，也不在钢铁真理号内。他跨越了现实，被亚空间风暴所笼罩，他很快就将消失。事实上他本该在进入传送门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可他的身影还是如此清晰，他俯身在恶魔的身体上，他的剑刺穿了全一者。他身影轮廓的边缘在颤抖，仿佛非物质界在试图吞噬他的存在。他坚守在扭动的恶魔边。他如雕塑般静止，仿若不再是凡躯的战士而是一种象征。他将坚守于此，直至责任完成。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圣吉列斯对他的兄弟们说道。 “当我的儿子在这个岔路口坚守命运时，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我们必须尊重他的牺牲。” 将他的视线从传令官和传送门中那剪影的奇迹上移开感觉就像是一种罪恶，就像一种背叛。在最后一刻，他见证了更伟大的奇迹。他看到传令官的肩膀上出现了翅膀的轮廓。
一个新的天使诞生了。
“吾血之子！”圣吉列斯喊道。 “吾希望之子！”而新的天使闪耀着金光。
圣吉列斯强迫自己转身看向大厅。战斗已经结束了。靠近传送门的地方遍布圣血天使、极限战士和暗黑天使的尸体，有的被恶魔爪牙和巫术猥亵地肢解，有的被倒下的石头压碎。尽管损失惨重，但队形依然完好无损。陶钢装甲化身城墙围绕着原体。这里的恶魔已经解决。残存的地板被它们被烧毁、破碎的残骸所覆盖。烟雾从液化的物质中升起，如同在尖叫的形体在烟雾中半成形，随着在空气中蔓延而消失。
大厅已是一堆瓦砾。墙壁正在弯曲。柱子倒塌大半，还耸立的柱子尽已开裂，石屑从裂缝中掉下。不过，还是有办法穿过这片废墟。在被坍塌堵住的大门，墙壁上的缺口打开了新的通道。震动仍在继续。 就像德尔福思正在摇晃自身。它在最后一项任务中失败了，而这失败正在让它自毁。
“应该说没有时间了，”莱昂纠正道。“我们又和舰队联系上了。”他透过破损的屋顶往上瞥了一眼。圣吉列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夜色比他们进入神殿时还要灰暗。虚空在闪动。星辰在闪耀中死亡。虚空中正在发生战争，碎裂的苍穹本身似乎越来越近，它在逼近这个世界。 “钢铁真理号破坏了我们的舰队，”莱昂说道。 “它挨了旋风鱼雷都没事。”
“不是完全没事，”圣吉列斯说道。他想到了船内的雷霆。
“无论如何，它都还活着。而恶魔杀死的每艘船都被腐化为它们的一员。”
圣吉列斯向前走去。他感到双腿的无力。他的胸膛就像已经碎裂。他一部分身体和精神的碎片都已飘散，在空气中像碎骨片一样相互磨擦。如果他现在去直视自己已然承受的苦难，这将会压垮他。 “达文才是目标，”他又说道。 “缺了主人的船会很脆弱，而现在我们抓住了它的主人。”
“那么我们必须在我们还有舰队可用的时候将地面部队撤走，”基里曼说道。
当他们离开传送门时，玛戴尔呼喊着圣吉列斯。 “狂怒将至！” 然后恶魔就不再多说了，只是对着传令官发出无助的怒吼。恶魔最后的呼喊在天使的胸膛里点燃了悲伤的火焰。他瞥了一眼阿兹凯隆。我该警告你们军团将遭受的诅咒吗？
我做不到。我不能告诉你们将是什么引发的诅咒。
他无法告诉阿兹凯隆，阿兹凯隆刚刚面临的绝望终将到来。他不能在战争中摧毁圣血天使的希望。
原体和他们的守卫在东墙打出了一条通道。圣吉列斯在门槛处停了下来。他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神殿外传来雷鸣和战吼。三个军团的军队已经在与魔潮交战。而虚空中，丑陋的火花标志着更多船只在死去。虚空充满了灰色的雾气，骸骨外壳几乎收缩完毕，将达文包裹在它最后的坟墓中。真的没有时间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传送门。它在扭曲中变形。一波又一波的异端火焰从内部咆哮而出。一场暴风已经来临，并以其毁灭的力量猛烈袭来。在漩涡的中心，传令官依然低头屹立，他的剑插在地上。他散发出属于自己的光芒。金光笼罩着他的身影。终于，就在他转身之前，圣吉列斯确信自己再次看到了传令官肩上展开的翅膀。
红泪号摆脱了曾经是黑貂号的等离子气体。这艘巡洋舰经历了第二次死亡，但还是对昔日的兄弟战舰造成了伤害。恶魔之火造成的溃烂伤疤遍布船身。 卡米努斯下令红泪号停止逃离钢铁真理号。巨大的憎恶之船已经从萨莫色雷斯号造成的伤口中恢复过来。它再次加速。并进行几乎无差别齐射。它现在是一个发狂的掠食者，它攻击的方式就好像它要仅凭一己之力摧毁整个舰队。 卡米努斯却感觉它可能真的办得到这种事。联合舰队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船只。他们也对恶魔舰队造成了大致相同的伤害，但这根本算不上平局。只能说是稍微延迟了自己的失败。尸骨星的碎片造成了太多的破坏，它们破坏了战场，击毁了船体，切断了炮台，撞穿了船尾并摧毁了引擎。可当它们击中恶魔飞船时，它们却只是颤抖地粘在船体上，为其增添着怪诞和力量。
卡米努斯将红泪号引至钢铁真理号平行相对。他发誓要让飞船和船员的生命在光荣中牺牲。即使他们无法杀死它，他们也会再次打伤这怪物。萨莫色雷斯号点燃了火种，并死得其所。它已化为虚空中的灰烬，不会在亵渎中归来。红泪号不会是唯一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牺牲者。舰队阵型已经崩溃。达文附近的虚空尽是已成为各自为战的战场。三支舰队的指挥官都明白终局将至，其他明白这点的舰船也都汇集在了钢铁真理号周围。而它张开了大嘴欢迎他们的牺牲。
然后通讯来了。圣吉列斯归来。地面部队正在进行紧急撤退。三位原体都下达了命令。返回达文并摧毁它。
红泪号立刻改变了方向。它从钢铁真理号边转身离开。卡米努斯的希望随着战舰船头逐渐转向而迅速升起。不过他的希望可能过于美好，美好到在探求他们所剩无几的时间。随着骸骨碎片一次又一次砸向船体，虚空盾也一次又一次地闪光。
“钢铁真理号正在改变航向，”毛图斯警告道。 “它正在接近我们。”
“敌人定是感觉到了它要完了，”卡米努斯说道。 “这是它的绝望之举。”
不过可能还是比我们要强些，他想着。他能感觉到魔船的影子已经几乎压在他的肩膀上。
很快，达文的身影出现了。很快，他看到了运输机和炮艇从大气中升起，朝着留守的船只驶去。可地面部队的撤离没法完成的够快。卡米努斯真想用自己的意志和希望推动炮艇来加快。
“猩红号已逝，”毛图斯说道。
在转向前，这艘巡洋舰就与红泪号相隔不远。而钢铁真理号已经将它切成了两半。
卡米努斯诅咒着时间的背叛。“将旋风鱼雷对准神殿山谷，”他说道。然后他等待着原体的信号，或是死亡之船的吞噬。
维西尼号是最后一批离开腐化世界的炮艇之一。圣吉列斯命令它在德尔福斯上空飞行，直到撤离完成。建筑的外墙终于全部倒塌，露出了其中的传送门。圣吉列斯盯着肆虐现实的伤口，知道传令官仍然屹立在其中将玛戴尔钉在原地。如果传令官已经倒下，恶魔势必已经在远处的大地上指挥着成群较小的可憎之物。
在达文和钢铁真理号之间，玛戴尔成为了飞船和星球之间的联系。当原体来到神殿时，达文还处于惰性状态。而现在的它，这曾经改变过一次银河命运的地方再次充满着狂暴的活性。现在，现实和亚空间处在不稳定的融合中，命运再次悬而未决。
最终，黑爪号从被数以万计狂暴可憎之物占据的坑谷中升起。 维西尼号也转身离开了达文。在上方，钢铁真理号的轮廓已经在红泪号后隐约可见。因为它庞大的体型，导致它似乎比实际位置更加接近。它和天使的旗舰之间还有些其他船只。不过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圣吉列斯已经见过这怪物的内部。而现在他看到了恐怖的另一种外观。这艘船的邪恶已经超越了玛戴尔的意志。它并不需要一个主人。它将永远蹂躏银河系。它现在将要在帝国船只摧毁达文之前摧毁它们。它要完成它的主人无法完成之事。它要彻底吞噬帝国剩余的希望。
“兄弟们，”他对基里曼和莱昂说道。“必须动手了。” 他们乘坐的炮艇刚刚与黑爪号 一同攀登。
几步开外的阿兹凯隆说道：“大人，我们还未完全脱离达文的重力井。”
“我们必须冒这个险。”
“我同意，”基里曼说道。“时不我待。”
圣吉列斯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未来。他看到了红泪号的死亡和转化。他看到了红泪号转向加入了敌军，舰队被幽灵的瘟疫迅速覆盖。
这就是你的感受吗，康拉德？他想到。去被迫预视一切，预知一切，知晓一切将要发生之事和必然之事？
一切都聚焦在了达文上。密集的冲突将星球附近变成了坟场。 钢铁真理号连续发射巨大的炮弹。在其左舷、右舷和船首的船只接连死亡。巨大的骸骨碎片开始坠落在达文上，在激烈的碰撞中摧毁了部分运输机和炮艇。
“发射鱼雷，卡米努斯，”圣吉列斯喊道。“立刻执行！”
红泪号发射了它的旋风鱼雷。 不屈真理号也是如此，荣誉护手号、终极世界号、无恕号和戮杀者号也是如此。达文的大气层开始死亡。三个军团带着最后的希望与愤怒袭击了这个世界。他们愤怒地攻击，只望看到荷鲁斯叛乱诅咒的起源被消灭，永远从人类视线中抹去。
他们按照写好的命运发动了攻击，不然则是三个舰队将在此灭亡，然后帝国也将沦陷。
旋风鱼雷击中了神殿的废墟。德尔福斯和它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第一波爆炸将这个地区变成了尘土。然后是更可怕的伤口，一个接一个出现。这颗行星的整个表面都变成了熔岩。地核被重叠的冲击波所覆盖，产生的破坏力比毁灭埃皮西莫斯三号星球的破坏大上数倍。达文爆炸了。帝皇之梦的梦魇发出了垂死的呐喊。爆炸的冲击波和地壳的燃烧碎片猛烈地向四周的虚空飞溅。那些还未完成与未撤退的船只对接的炮艇，在慌乱中规避。有些在运气亦或命运中与这个星球一同死去。爆炸彻底耗尽了大型舰船的虚空盾。暗黑天使的大巡洋舰卡尔弗林号早在之前就已经被钢铁真理号的大炮击中而严重损坏，现在彻底爆炸了。爆炸的火光从船头开始蔓延，最后解体，化作一团火焰。整个联合舰队都乘着毁灭的浪潮，在风暴中航行。他们在他们释放出的狂暴之力的海洋中翻腾。一部分沉没其中。但大多数都幸存了下来。
鱼雷齐射引起了两场爆炸。达文的毁灭不过是其中较弱的一场。更大的爆炸没有触及帝国的船只。可船上的灵魂都感受到了它的爆发，他们见证了它的发生。当毁灭的波涛穿过维西尼号时，圣吉列斯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就像与某种庞大的存在彻底分割。时间的碎片，现在和未来，流血和死亡，他感觉到无数的可能性正在消失。巨大的破坏和最终单一的未来正在同时发生。
二者相互重叠着同时诞生。 德尔福思消失了，钢铁真理号也开始消亡。船头张开的巨大嘴巴发出了最后一声可怕的尖叫。在维西尼号上，圣血天使们陷入了晃动。圣吉列斯都震颤了一下。他坚定地抵抗着脑海里的声音。他又听到了玛戴尔的声音，以及恶魔创造的怪物的声音。 在钢铁真理号上复活腐化的机魂在自身末日中哀嚎。在无休的哀嚎中，钢铁真理号的船体开始膨胀。它的外壳在膨胀中开裂，船体内点燃的火焰冲破了撕裂的外壳。不自然的紫光刺破虚空。 钢铁真理号解体了。嘴巴、眼睛和骨头的残骸在依旧扩张还未彻底成型的亚空间能量体前飞驰而过，而尖叫声还在继续。
在爆炸的中心，虚空被撕裂，非物质界在重新夺回它的所有物。一场内爆开始了。亚空间能量球开始收缩，瞬间化为了一个奇点。它开始吸收飞船所有的碎片。在它绝对的暴力中，内爆在以太上释放了第二次冲击波。它与第一波爆炸相撞。在他们的交汇中，所有恶魔舰队和尸骨星都化为灰烬。
尖叫声随着亡魂船再度死去而消退。他们不再拥有活性，他们的纽带被打破，他们失去了实体。化为残破的幻影，在灰色的虚空中漂动。然后又变为阴影。再之后只余回声。最终，他们存在的唯一证据就是曾经目睹过他们的人脑海中的记忆。
达文及其造物的毁灭之力从星系中冲出，越发深入虚空的身处，承载着亚空间的苦难之力，以远超光速的速度改变着物质界。
圣吉列斯透过维斯尼号的观察窗向外看去，在听到呐喊之前，他先是看到了伤口。随着尸骨星的消失，毁灭风暴又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不过它现在正处于痛苦之中。疯狂的极光依旧在银河中盘旋，但其中出现了一道缝隙。一道未受污染的虚空裂口打破了风暴，就好像风暴被炸开了一道裂口。或是一个巨兽被长矛刺穿。圣吉列斯握紧了手中的泰莱斯托之矛，感受着他那一击的肌肉记忆。他在皮洛罕上打出的那一击，他以为在那里切断了命运之结，可那如今看来不过是一个谎言。可他对钢铁真理号的伤害是真实的。而那一击超越了虚空。
达文死了，而与之相关的试图阻拦他和帝国之间道路的力量也随之消亡。力量与命运的震荡打破了毁灭风暴的屏障。
星光从缝隙中渗出。圣吉列斯再次得以看到银河的面貌。而星辰之中最亮的光。他虽无法看到，但他感觉到它的回归，就像洪水过后突然出现的黎明的温暖。正是它的光芒引来了新的呐喊，那是从通讯器上传来的。呐喊声首先由每艘幸存舰船的领航员发出，然后传到了每一位船员和每一位军团士兵身上。
“是泰拉！”伴随着星炬的光芒，传来了呐喊。“是泰拉！是泰拉！是泰拉！”这是真正的呐喊而不是尖叫。是胜利的合唱。
“泰拉！泰拉！泰拉！”
圣吉列斯闭上了眼睛。呐喊声像香膏一样冲刷着他。他终于得以享受片刻没有尖叫的安静。他以未来的尖叫为代价换来了眼前的胜利。他听着儿子们的吼声。他试图忘记当命运来收取赎金时，这吼声又会变成什么，还有那即将握紧的黑怒之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