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崎日奈IF线同人】【蔚蓝档案】追寻少女心的四日谈
在开始阅读文章前,有一些观前须知:
首先,我不是日奈厨,真的不是。我的游戏里没有日奈,泳装限定也并没有抽,甚至相关的剧情都是为了写文章恶补的。只是我在看伊甸条约的剧情时,忽然觉得,好想给这孩子写篇文章啊!于是就写了。
警告:本文中出现的要素包括但不限于:人物设定与官方固有设定较大偏离(俗称ooc)、文笔奇奇怪怪又啰嗦的意识流行文、电波系的对话、因为老眼昏花所以好几遍都没有检出来的笔误和错别字、学生可能出现的过界行为与对其可能令人不适的描写手法。
本文是以蔚蓝档案主线剧情第三章伊甸条约篇第三部分剧情第十九话部分中日奈出场部分为基本改编灵感的IF线,具体来讲,就是从“如果老师那个时候抱了抱日奈会发生什么”这样一个基本的想法诞生的文章,全文约2.6万字,大抵算中篇,阅读时间20~30分钟。
祝阅读愉快!

另外,大叔好难写。
以下为正文:
格黑娜有一间总在深夜长明的房间。
房间里总有一位娇小的女孩子,坐在宽大厚重的办公桌后,处理审批如山高的文件,在纸与墨的气味中入眠。
首先除开风纪委,格黑娜有哪怕一位正常的学生,她定会如此赞颂:啊,伟大的格黑娜风纪委员长,伟大的空崎日奈!你工作如日升月落,你如此不辞辛劳!
可惜,这样的学生大抵是没有的。格黑娜的学生啊,只要不给风纪委员会增加工作量,都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好学生了。
是的,是的,问题儿童遍地的格黑娜,不仅是象征意义上的“魔王城”,也完全可以是现实意义上的……而为了维持学院的正常运转,日奈委员长总会大量加班。身处顶点、肩负重任的她,自然不会有时间思考很多寻常少女会思考的问题。倒不如说,思考工作以外的事情,对她而言已经是一种奢侈。
时尚、娱乐、美食、出游,亦或者种种“少女事情”,她似乎都漠不关心,就连饮品都点咖啡——甚至不加糖!也不加奶!开什么玩笑,她才142cm,甚至还没有她用来耍帅的委员长宝座高!
不过,即便如此种种,日奈委员长依然是一位17岁的少女,这是客观事实。
而少女总有秘密。
秘密是,这四个月的每个星期五,总会有一份礼物,在深夜如约而至,将自己带往名为“夏莱”的云端。
秘密是,少女早在两个月前,就领先了其他的那么多少女,不再是“少女”。
秘密是,少女会向那位“秘密”展露自己的一切“秘密”。
秘密就藏在夏莱,带着诱人的果香和粘稠的湿气。
每个星期的这个日子,最令她期待,以至于她总以为星期五才是一周的结束。在这一天里,她有做任何事情的权力:埋怨、哭闹亦或者更少女一点的事情。
但她习惯于,索一个额头上的亲吻,抓住那只温柔的大手在头上轻轻揉搓,那偶尔会碰到自己漆黑的角,带来一阵别样的刺激——然后两人的物理关系就会“更进一步”,将夜晚染上一些梦幻的颜色。两个人的味道连带着身体绵在一起,就连意识也跟着融化掉了,就像巧克力慢慢化在温牛奶里——或者温牛奶缓缓注入到了黑咖啡中?
也就只有在这种迷迷糊糊的时候,平日里那位冷漠、坚韧、可靠的日奈委员长,才会问出这样一个,蠢得十分少女的问题:
“老师,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她总这么说着,纤细的手却像藤蔓,把那条胳膊捆得更紧。
而她得到的回答总是千奇百怪,而又千篇一律:
“任性的日奈酱超可爱!”
“我觉得没有哦。”
“日奈酱,很累了吧?任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哦?”
“我觉得能看到不一样的日奈酱更让我兴奋!”
……虽然有些变态——十分变态。她常被这样的回答呛得满脸羞红,只觉得这些不知所云的话语如此令人羞耻。但她亦能够领会到,包裹在层层轻浮外皮之下,埋藏了近乎无限的宽容。
是的,宽容,一份无法从任何地方得到的礼物,唯有这位“大人”才能拿出的礼物。令她饮之如腐骨之鸩,耽之如醉心之饴。
令她放松,亦有些,令她不安。泡在这股宽容里,委员长总会忘记自己还是委员长,在这个夜里的某一个瞬间,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轻松地在月光下呼吸,而无需思考第二日的工作流程。原本她为此感到负罪,但毕竟有人会宽容她的。只要在星期六回到格黑娜之前,整理好自己的衣装、恢复好自己的表情,将昨夜的绵密悉数藏在心里,把这当作下一周燃烧自己的燃料,一切就不会有什么不同。
“第一日”:橘子还是洋葱?
对话人:天雨亚子。
坦然地说,日奈委员长很害怕把秘密公之于众,不仅考虑到自己与老师的身份都极其特殊,会为格黑娜带来可怕的舆论影响……也出于一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少女心。
然而好笑的是,正因为心中存有了别样的感情,一切就是不同了。
翻书页时微微翘起的小指,处理文件时忽然的轻笑,绕过椅子时不经意的转圈,还有那双原本凌厉而如今柔软了不少的眼睛……
这一切的变化,不熟悉日奈委员长的人,只会以为那是长久以来就有的习惯,把这些理所应当地当作魔王的又一个特征。然而风纪委员会中,恰有一位比任何人都熟悉日奈的——呃,现在应该是仅次于一人熟悉日奈的行政官。
天雨亚子。
通常,亚子为委员长分类好文件,“重要”的拿去给日奈亲自审批,“垃圾”则留给自己一一驳回。两人的默契长久磨合,亚子相当熟悉委员长的工作节奏,也知道每过去一会,委员长就会离开约莫四十分钟,亲自处理伊织她们搞不定的大家伙——美食研、温泉开发部、便利屋68又或者其他。在这四十分钟的空暇里,她致力于做到完美,尽可能减少委员长回来之后的工作量。
但今天,她将工作提前处理,然后装出一副努力工作的样子,等待委员长离开的时机。
她将用自己人生中最宝贵的四十分钟,挖掘委员长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因?那可太简单了!
“委员长压力一定是太大了!”她如此对同事们说。“她在审批文件的时候,居然会时不时傻笑出来!那可是万魔殿交上来的‘关于未来十年火山活动和学生发型的关系调研申请’啊!怎么可能看着这东西笑出来?!”
“……好像是有点可怕,委员长居然会对着文件发笑……”银发的突击队长如是说。这世上可没有多少能让她害怕的东西。
“亚子,上次你说委员长夸你咖啡好喝的时候,你也是这反应。”相对的,千夏会冷静不少。“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是关心委员长,但有时候太过杯弓蛇影,也不好哦?”千夏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上次被亚子坑去海边,为委员长谋取休息时间的计划,她依然印象深刻。那地狱般的两小时连战和三十六小时的训练,光是回忆就让人发怵。
“这次,这次绝对是!委员长最近眼神都软了,动作也轻飘飘的,整个人看上去像风一样,虽然气势并没有弱多少但肯定还是弱了!只是看她那副样子,我都觉得心脏在绞痛……如果她累到了,格黑娜,不,整个基沃托斯——!”
“我觉得还是你的压力比较大。”伊织不识趣地说。
“就我所知,委员长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被打垮,肯定有什么,有什么额外的压力让她心力憔悴,一定是!我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一定能查出来压力的源头是什么!”
“你不会又要去麻烦老师了吧?夏莱的事务可是很忙的。我和伊织去值日的时候,都得帮老师处理不少工作——亚子你也去过吧?”
话语至此,亚子竟是露出了一个骇人的笑:
“身为优秀的情报员,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也正是这个机会,让我得知了重要的事实:压力的来源一定和老师有关!”
一阵沉默。见无人回应,亚子开始滔滔不绝:
“我已经调查过夏莱门口的监控。每个星期五,委员长都会被老师带去夏莱一整晚,早上回来的时候也总是疲惫的样子。那个家伙,肯定是用什么肮脏的手段,或者夏莱的权限什么的,胁迫委员长替他加班!甚至更糟糕的是,委员长还要忍受他那些糟糕的话语和变态的想法……”
然而这些话说出来,三个女孩脑子里浮现出了不一样的场景,各自脸红了起来。
“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也会有其他的可能性存在,但至少。我会先从老师开始入手。”
“总之!”行政官深吸一口气,拍拍脸颊,“我会查清楚的!那个人和日奈委员长之间的关系,还有埋藏的秘密,我都会一一弄明白,然后把委员长从压力中解救出来!”
她是如此坚定,仿佛面对的不是委员长的压力,而是格黑娜的未来——虽然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故而,她需要选定一个绝佳的时间,偷偷靠近委员长的办公桌,从抽屉里翻找一些有可能的线索,比如日奈和夏莱的绝密契约之类的东西,一些具有约束力的条文,一些迫使委员长必须去夏莱的文书……
而这个时间,就在……就在?
呵呵,还没到。
今天的格黑娜,静得有些吓人。
温泉开发部似乎还在筹备;美食研昨天刚刚被捕,还在禁闭中;各地街头小巷里的不良和钢盔也都不成气候,伊织都能很好地解决。平日里这么安宁的话,亚子都要开始谢天谢地了。
可偏偏是今天!她做好了觉悟、做好了一切准备的今天!
难道计划不得不推后?难道当真是造化弄人,天怨格黑娜?!
难道……
“亚子。”
“是的委员长您有什么吩咐?”
“太激动啦,冷静一下。是今天太和平了,所以绷得格外紧吗?”
“不是的,或许我只是有点,累了。”
“那把你的工作交给我吧,我手头的这批处理完了。在下一批到来之前,我应该能为你争取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娇小的白发女孩坐在她的宝座上,仿佛一位德高望重的王。她身后仿佛有圣光,在亚子眼中如此耀眼——啊,日奈委员长,你不辞辛劳!她都想如此赞颂了!
可最后从嘴里冒出来的只有尴尬的词句:
“呃,不,其实我也处理好了,也许我不是累了,而是闲的。”
“也就是说,现在我们都有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了?真难得啊。”
那位平均每天只休息五分钟的委员长,今天竟有了浪费时间的奢侈权力。行政官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计划不得施行的小小愤懑,似乎也消解了不少。
毕竟一切为了日奈。
“亚子,你有什么要做的事情吗?”
“呃,目前是没有的,您有什么吩咐?”
“没有的话,陪我聊聊天吧,我有些……问题,找不到答案。”
亚子的瞳孔在地震。
那位不严苟笑、雷厉风行的委员长,居然有心情聊天!?!?她一定是累得不轻啊……还是说,有什么真正重要的问题,困扰着她让她日夜不得安眠吗?!是在担忧自己卸任后格黑娜的未来吗?!不,一定是更远大的东西,是要构筑比伊甸条约更大的和平条约吗?!
“亚子,你说,人更像橘子,还是洋葱?”
欸?
橘子?
洋葱?
这都是什么?
今天的食堂菜单吗?
“委员长,我没明白您的意思……橘子和洋葱,是什么?”
“抱歉,是我太想当然了,我会解释的。”日奈的眼角耷拉下来,眉眼舒展,似乎有些羞于启齿,“这都是比喻,洋葱是说,人的心被一层层的性格包裹起来,每一层的性格都不一样,越贴近内部的性格越是‘本性’,而外面的性格则只是‘伪装。’”
“这是个很经典的比喻啊……那橘子又是什么呢?”
“橘子的话,‘橘子有很多瓣,每一瓣都是真实且独一无二的自我,没有所谓的本性和伪装之分。只不过,有些瓣是甜的,有些则是酸的。橘子自始至终都是完整的,所以也不存在所谓的“卸下伪装”这一说。有些人只能看见其中的几瓣,也不喜欢其中酸的那几瓣,便擅自认为是橘子欺骗了自己……’”
“这些,不像是委员长会说的话呢。”
日奈似乎更加羞涩,但还是维持着委员长应有的“威严”,正襟危坐:
“这些是老师在三一学院,商讨伊甸条约后续事宜的时候说过的,有关于‘信任’的延伸。我在场,觉得很有道理,就记了下来。”
“为什么他在三一能谈那么高深的话题,什么‘古则之五’什么‘信任’,在格黑娜就像个变态啊……吵着要看学生的泳装,玩一些禁断play什么的……”
“不知道呢。也许这就是他所说的‘橘子’吧,哪一种都是他,但都是真实的他。”
“为什么偏偏要在格黑娜展现变态的那部分自我啊……而且说到底,人是什么也没有定论,‘橘子’这种说法也不一定正确吧?”
“‘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选择,选择才决定我们会成为什么’,老师是这么说的。所以他问的其实是,我‘想’成为什么,又想把他人‘看作’什么,是相信‘本性’还是拥抱‘完全’……之类的。”
说到底,这些问题很重要吗?天雨亚子不明白。她相信,在平常工作堆积如山的时候,委员长定不会探讨这样的问题,可即便闲下来了,她依然不敢相信,这样无趣的问题居然萦绕在委员长心头,变成了宝贵闲聊时间的谈资。
不不不不对,既然是委员长提出来的,那肯定还有更重要的意义!比如,这些问题可能会决定委员长接下来和圣三一学院谈判的态度之类的?!好像真的是这样啊!都聊到“信任”啊“人是什么”这样的话题了,不正是和三一那些神棍的作风一样吗!
那可不得不慎重思考啊!要是选择错了,两大学院的和平就又要……
“呃,我……”闭着眼睛、苦苦挣扎的亚子,似乎得不出什么很好的答案。
“没事的,说吧亚子,说你的直觉。”
“我……”想到生活中的种种,想到自己那些处理不完的麻烦事,无处不在的问题学生……啊,还有那个变态。如此想着,亚子睁开眼睛,说得格外精神:
“我选洋葱!”
仿佛在决定晚餐的伴菜。
“无论怎么想,有些人啊,总不会有好的本性!那些彬彬有礼的样子都是伪装,心里想的却全是污龊的事情!算计别人,玩弄别人,侮辱别人,这些要和好的品质并列为‘人的一部分’?我不接受!这些才是那些人的本性吧!”
亚子总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若有若无的指向性,但无所谓了,反正她说爽了。说得爽才是聊天的目的,不是么?毕竟会听自己唠叨这些话的,全天下可能就两个人了。
而日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做出什么回应。说实话,这就是她平日里的风格,但总让亚子觉得心里痒痒——她当然想要知道委员长的看法!毕竟自己都把观点豁出去了,总还是想要交换一点真心回来的。
或者只是单纯的好奇?
“委员长,我斗胆问一问,您的观点……其实和我不一样吧?”
“我的?嗯,是不一样。但这不是说你是错的,我也并不总是正确。”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想听听您的观点,毕竟人不能总持着一样的观点不变地活下去,那样只会变成在死水里窒息的鱼不是吗?接受您的批判与点评,也是我的义务之一呢。”
“是啊……你是这样的。”日奈不自觉间放松了姿态,一手撑着脸颊,更像个小孩子。“我觉得……或者说,我想成为橘子。”
“想成为?难道这种事情很困难吗?您恐怕是格黑娜最有资格决定自己是谁的人了。”
“亚子,你很累的时候,用什么方法坚持工作?”
“咖啡,咖啡,咖啡,找某人抱怨,和……想委员长。您是我的标杆。”
任谁都会说,这是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却唯独出乎了日奈自己的意料。她马上意识到了,为什么亚子会选择“洋葱”来毫不犹豫地诋毁那些不洁的人,因为她一定认为自己的洋葱里,不含有那些肮脏的本性。
更不用提“懒惰”和“任性”这样可笑的所谓“本性”了。
又一阵愧疚从日奈的胸膛中升起,一直涨到了她的脸上,挂在了低垂的眉梢。一句抱歉近乎要脱口而出,又被她的犹豫给堵了回去,变成不像样的哽咽。
“是啊……你是这样的。”
“委员长,这是在,表扬我吗?”
“是的,表扬哦。努力为我分担的样子,这就是亚子最好的一面了。”
日奈明显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亚子的耳朵和鼻子里飞了出来,大概是喜悦在她脑子里爆炸了,把脑子炸成了一团糨糊。很快,行政官便冷静了下来:
“为了对得起您的称赞,我会拿出千百倍的努力。”
“亚子,鼻血擦一下。”
“不用在意那个,只是……我总觉得,您最近真的有些不一样了。以前您只会说‘做的好’之类简单的话,今天忽然就有如此沉重的表扬……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行政官捏着手帕,别过脸去:“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吧,时间似乎还有不少。”
“那……亚子觉得,我的‘本性’是什么样的?在洋葱外衣下面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话题骤然转移到了无法回答的地方。
而如山的压力,骤然转移到了天雨亚子的头顶。
行政官的大脑运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困难的事情并非找到一个好词来描述委员长,而是找到一个最精确的好词来描绘委员长的本性。责任心?正义感?不不不,都太具体了,不够!日奈委员长的美好本性,一定是从太古之初就存在的某种概念,某种美好而纯粹的东西,某种能够毁灭世界后拯救世界的高贵品质!
那就是……
“呃。”
那就是……?
“嗯……”
就是——
“好了亚子,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我——欸?我还没有想到——”
“你的答案,都写在脸上了。”
“有吗?”亚子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确实有抑制不住的笑意和莫名滚烫的温度。
“虽然不具体,但我看到了你的态度,你的心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委员长看起来不像是被称赞了,更像是接手了工作,一副操劳过度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的意味。
小翅膀都垂下去了……
她真的领会到了吗?
行政官刚刚想到,那个词应该叫做“崇高”,但已经没有说出口的机会了。不知为何,两人间的气氛就此僵住,连亚子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个,委员长,老师是也是‘橘子’派吗?”她只能提这样无意义的疑问,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话题。
“老师说,都一样。”
“哈?”
“无论是橘子还是洋葱,他都会包容的。重要的是,我选择什么。”
“……也是啊,这种问题根本不能问他嘛,反正对他来说,都是宝贵的学生嘛。”
“是啊,所以才不能问他……”
所以才不能问他?“所以”?这微不足道的承接词,刺激了天雨亚子饱经摧残的大脑,让她再一次开始飞速思考,得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由于这个结论过于“惊世骇俗”,她甚至不敢直接说出来。
她需要试探:
“委员长,您……想在老师面前变成什么样呢?”
日奈埋着头:“……至少不应该是一副任性又无趣的样子。如果能为他分担些工作就是最好的,可我却还要让老师来帮我缓解压力,我——”
话到一般,这娇小的委员长忽然惊觉,自己似乎在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脸一红,清清嗓:“咳,没什么。”
至此,亚子终于明白了——这场谈话无关乎于伊甸条约和两院之间的和平,无关乎格黑娜的未来与政治,甚至一定程度上无关乎于自己。
至此,亚子终于明白了,选择橘子的含义,并非是“认可不好的部分”,而是“接纳不好的自己”。对于老师来说,这些都是成长,没有区别。可对委员长而言,“不好”的自己,究竟是部分还是本性,恐怕是个极重要的问题。
那如日升月落般稳固不变的工作习惯,那无比可靠伟岸的身影,究竟对日奈委员长来说,是哪一部分?而剩下的所谓“任性又无趣”的样子,又是哪一部分?
那是怎样的委员长?不知道,反正不会和平日里伟岸的一样。对于她来说,洋葱肯定不是一个好答案吧……
而“所以”二字,恰恰暴露了日奈最纯粹的想法:她一定是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老师吧,但却总是不得不让老师包容自己坏的一面。以委员长的性格,她怎会接受总由别人来包容自己呢?
她连自己都不会包容呢。
每周五夜晚的前往,便也说得通了。
哦,难怪是,“想成为橘子”啊……
忽地,行政官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可吓到了日奈。
“亚子?!”
“委员长,橘子和洋葱根本就是不知所谓的命题!您不需要为此纠结,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一切都是我还不够努力,从今往后,我就不是千百倍,而将是千万倍的努力了!”
“亚子?!突然说什么?”
“为您‘分担’……真是个不负责任而又气量狭小的说法。直到我成长到能够令您安心放手的地步为止,我将赌上我天雨亚子的荣耀、生命和一切!”
“亚子?!虽然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但你没事吧?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就当是为了您能够不纠结于橘子和洋葱而努力吧!”
行政官如此坚定,眼里有火,光环发亮。
“……都什么啊……”
随后,在亚子以生命为前提的要挟下,日奈转手了今天余下的所有文书工作。加上今日里格黑娜并无意外,委员长获得了难得的半天清闲。
然而,亚子没有考虑到的问题是,日奈闲下来之后,又该干什么呢?
忙惯了的人,总会心有不安。
而亚子,似乎早就忘掉了自己的本来目的是什么。
“第二日”:成长的代价是?
对话人:砂狼白子。
以前,日奈但凡有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确认更长远的工作、做好突发状况的防护,若是这些都安排妥当了,她或许就会去一趟夏莱,帮老师和当天的值日生处理事物。
而多谢亚子那奇妙的觉悟,日奈又得到了一点宝贵的空闲。
闲下来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日奈无比不习惯没有目的的生活。比起处理手头的事物,漫无目的地消耗时间总会让她倍感焦虑。
这种焦虑总需要某个人在身边才能安抚。他会逐渐唤醒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让自己变成那个爱撒娇又慵懒的样子。是啦是啦,那种感觉是很幸福啦,但是会很让人负罪的!明明第二天就会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自己却在悄悄享受最温暖的臂弯,完全没有一点可靠的样子啊!
可当她把这些告诉老师,老师又只会说:
“哇,这么想来,怎么全都是在想工作?空闲时间是用来放松的啊!该工作就工作,该休息就休息嘛。”
虽然平常工作都会偷懒的老师最没资格这么说,但他的话就是很有说服力。
后来她把这句话记在心里,除了值日以外不再去夏莱帮助处理工作,而是去咖啡厅坐一会。偶尔,老师会拿着一个很无聊的小玩具过来,笑嘻嘻地递给她:
那真是世界上最无聊、最没用的机器了,一个盒子样的东西长着一根小推杆。你一往里推,盒子便会打开,冒出塑料猫来伸爪把推杆推回去。
“谢谢,我会珍藏的。但这个,有什么用呢?”
“看了会心情好。”
“……会吗?”
“会哦。”
日奈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回忆着这些话语,摸出了一个缠满布料的小盒子。她一点点揭开布料,露出来的正是这个无趣的小玩具。
推一下。
“咔啦”——盒子打开,塑料小猫伸出爪子,把操纵杆推了回去。
推一下。
“咔啦”——盒子打开,塑料小猫伸出爪子,把操纵杆推了回去。
推一下。
“咔啦”——盒子打开,塑料小猫伸出爪子,把操纵杆推了回去。
推一下。
“咔啦”——盒子打开,塑料小猫伸出爪子,把操纵杆推了回去。
“噗。”不知为何,日奈笑了出来,像是花苞不起眼地盛绽开。
而后她慌乱地将盒子缠好,还要四下望望有无旁人注意到自己。如此循环往复地将注意力和能量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虽然并不讨厌吧,但有谁会允许呢?至少她自己是不允许的。
手套下,之间末端,一股微妙的刺痛传来。日奈忽然发觉,现在自己的拇指上就有一根倒刺。她褪去手套,用指甲轻轻掐住了那细小肉条的末端,先是缓缓将其外翻,而后指甲如钳子般,进一步夹住倒刺的根,向上——
“嘶——”
随着微痛的吸气,一桩小小心事得以了解。
收起盒子,抬起头,夏莱的高塔如刀般扎入自己的双眼,那是她的又一桩心事,寄存着她今天到此来的目的:必须告诉老师……自己绝不能在这样沉沦下去,哪怕这会损伤自己和他的关系,会看到老师伤心的样子——
然而光是想象那副表情,日奈的心跳便要漏掉一拍。
可就像拔掉倒刺一般,成长总要付出代价。就像自己一直苦手的游泳,不溺水总是学不会。
代价,代价,代价……不知为何,委员长的脑海中总回荡着这个词。似乎是不习惯于心安理得地接受,而不得不思考这样的事情?她是否又认为,自己成为了能够支付代价的人呢?
可惜,我们没办法直到她究竟会想些什么,只能看到她捏着自己的手套忘了戴,看到她一直低着头,看着地砖左转右转,走到了熟悉的大门前。
上楼,敲门,直到得到回应,她都低着头,以至日奈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夏莱办公室的门口,立着另一位稍显陌生的影子。
“……空崎日奈……为什么在这里?”
薄荷冰淇淋一般冰凉又柔软的声音。
委员长惊讶地抬头,看见了一身十分不常见的制服,一头灰白色的长发,一双黑白相异的眼:
“你是,阿比多斯的——?”
“嗯,我是今天的值日生。”
“那,老师在里面吗?”
“好像不在的样子,但,他好像没有锁门。”
狼少女指了指门把手——那压根就不是没锁门。可怜的门锁接受了不可描述的摧残,变成粘在门板上的一团废铁。而门板本身,在穿堂风中嘎吱摇曳着,诉说数分钟前的惨案。
“……?”
“总之,嗯,走吧,先进去。”
纤细修长的指尖触上门把,门把嘶吼着不甘,哐当地掉在地上。
“嗯,没什么,进去吧。”
狼少女的脸颊有劳累的汗渍。
“……??”
日奈能够对现状做出合理的推测,然而推测出来的答案在她看来,好像不大合理。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跟着砂狼白子进了门。
门里是熟悉的一切。
办公桌、咖啡机、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无际的蓝天。今天太阳正好,墙面洁白发亮,是个适合午觉的日子。若能沐浴阳光,躺在什么柔软的东西里入眠,定能做个好梦。
只是那张堆满文书的桌旁,缺少一个令人安心的身影,让这一切看起来都有些……
沮丧。
日奈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你在看什么?”
长发飘飘的砂狼白子凑过来问。
“没什么……所以,你要在这里等老师回来?”
“嗯。”像是为了印证般,她坐在了老师常坐的椅子上。
“Momotalk联系过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忘了。”她的眼神有所闪躲。
这一瞬间的闪躲,被日奈明锐地捕捉到。小巧的委员长坐在沙发上,凝视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同学”。不知为何,一股异样的违和感总是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恶魔般锐利的眼睛在狼少女的身上来回审视,砂狼白子为此不安,耳朵尖不自然地一抖一抖。
良久,日奈道:
“老师和我说过,他在「阿特拉·哈西斯的方舟」上,救了一个很特殊的学生。”
砂狼白子沉默不语。
“当时情况危急,他是用自己求生的希望换来了这位学生的存活……”
砂狼白子低头,捏紧了制服裙边。
“你小鸟游星野口中的‘另一个’砂狼白子。”
“……嗯。”
仿佛她承认自己有罪般的肯首。
“为何要扮成那个白子?”
“……今天是她值日。但她找到我,希望我顶替,不要被老师发现。你能别告诉他吗?”
疑点重重,难以置信。
但那毕竟是阿比多斯……自打听闻在伊甸条约中,阿比多斯假扮成了某个极道犯罪团体来帮助圣三一的好友撑场面后,空崎日奈对这群精英战力的印象再次大幅改观,从“什么都有可能做到”到“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而那个极不安分和喜好犯罪行为的砂狼白子,更是令老师头疼的个中翘楚。
那就姑且当她说得是真的吧。
而原本的白子在哪里?这个得问亚子。数个小时后,风纪委将会收到一份报告,说是格黑娜某处的银行有三方势力发生了火并,一方是穷困潦倒的混混们,一方是似乎找到了地下热源的温泉开发部,还有一方只有一个人,至今未能捕捉到清晰的身影。
据悉,那位独自一人的劫匪对银行附近的路段、监控以及各种基础设施都了如指掌,用伊织的话说,“打巷战灵活得像泥鳅”。
由于三方的交火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导致风纪委的介入似乎十分容易,局面很快就得到了控制。更令人惊喜的是,银行除了基础设施遭到了一定破坏,但金库里的钱却分文未少。虽然没能逮住那个独狼,但亚子依然觉得,这事儿处理得漂亮,不值得打扰日奈委员长宝贵的休息时光。
故而,日奈才能够悠闲地发消息给老师:
“老师,我和砂狼白子同学在夏莱的办公室等您。”
……这消息总感觉很沉重,就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好像确实是很大的事,至少对于日奈确实如此。
“已经联系他了,如果有回复我会说的。”
“嗯,谢谢你。”
日奈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着这位老师愿意用生命去拯救的学生:
相对于原本的白子而言,她看起来似乎更有“大人”的样子。及腰的长发,成熟的眼神,以及——学生制服包裹不住的好身材,令日奈有些无法直视。
她忽想问些什么,却觉得嘴唇发干,哪怕问也只会有枯燥的词句。于是她起身走向办公桌,走向砂狼白子所在的那张椅子旁。
狼少女不自在地后退,而日奈只是熟练地从抽屉中摸出了一罐咖啡豆,随后径直走向咖啡机,自然而然地操作了起来。
“你喝咖啡吗?”
“咖啡?”
“是啊,咖啡。”
咖啡机开始磨豆,唱着单调的歌。日奈站在咖啡机前,沉默地等待着。
一切看起来如此和谐,仿佛她本就是这里的一份子。这种过度的和谐,反倒引起了身后白狼的一丝异样感觉。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受,仿佛羽毛轻轻抚过心尖,带起瘙痒与不适。
感觉驱使白狼发问:
“你经常来这里?”
日奈一愣,点点头:“为什么这么问?”
“你很熟练,嗯……你在这里很放松。”
“……我也是值日生,熟悉夏莱没什么奇怪的。”委员长背对着她。
“不,不止。你来找老师,是因为你信任他。”
委员长提起了自己的手,微微侧头——她下意识把手套丢在了老师的办公桌上,她正用余光盯着那双黑手套。
“任何与老师有过接触的学生都会信任他的,他是可靠的大人。”
“嗯,我想不止呢。”
话至此,砂狼白子的语气终于稍稍轻松了一些,仿佛捏住了什么小小的把柄。不过她语调本就平淡,现在也只是话语的末端有了微妙的上扬罢了。
“我听不懂。”
面对嘴硬的日奈,成长的狼少女只是浅浅露出了不常见的微笑:
“虽然不是自愿的……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似乎终于开始理解老师一点了,关于学生们的可爱之处。”
眼神,白子的眼神对上了日奈的眼神,两人看见彼此的瞳孔之中有不应有的微妙态度。
日奈看见了一丝得意,白子看见的则是……一丝压抑的敌意:少女般任性的敌意,被一种可怕的理智压抑着。
咖啡机咕噜咕噜吐出了咖啡,咖啡杯没有对齐,咖啡撒出来了一点。黑咖啡滴在滤水台,溅到了日奈的手上,轻轻地烫了她一下。
这可真是,一个十足吸引人的话题。
扶正杯子,接好大半杯,日奈端着咖啡回到了沙发上。矫正姿态,调整呼吸,接下来要开始的,肯定是一场漫长的谈话——亦或称之为交锋。
日奈并不出于任何低劣的理由而开始这场谈话,她甚至自认为抱着一种学习的态度——至少是自认为。
“你说,你理解老师了?”
“一点,嗯,只有一点。”
“哪一点呢?”
“哪一点呢……嗯,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我好像理解了。”
“真是个不清不楚的答案啊。”
“很多感觉就是不清不楚的,嗯,老师也经常说,有些事情没必要那么清楚。”
“……他确实总这么说,但他也说过,有些事情必须要分得很清楚才行。”
日奈抿了一小口咖啡,熟悉的味道稍稍令她安心。她接着说:
“就比如说,违纪与犯罪行为,是绝对不能模糊的事情。如果有学生想要触犯那条边界的话,老师会毫不犹豫地教训她的。”
听到这,砂狼白子的眼神暗淡了一些。
“是啊……他以前常常训斥我,在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他总会阻止我的。”随即她抬头:“说回来吧。你想知道我怎么了理解老师?”
“是的,我很想知道。”
“在那之前,嗯,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大家总是说,‘老师就是这样’,但试图从大人的角度理解他的人,总是很少。我想知道,本就日理万机的风纪委员长,为什么会有这份心思。”
日奈沉默着,没有回答。然而她别过脸去犹疑的表情,在狼少女的眼中亦是一种答案。
“我明白了,”砂狼白子又露出了微笑,“我会告诉你的,嗯,关于我知道的他的全部。”
“你知道了?……不,没什么,请说。”
“我可以从阿比多斯的大家开始说吗?”
“为什么?”
没有解释,亦没有回答,砂狼白子开始陈述一些不存在的过去:
“在一切发生之前,我只是平淡地度过每一天而已。和阿比多斯的大家一起想办法复校,和老师值日,骑车,还有勘察银行的地形……”
“等一下,为什么要……不,请继续。”
“请放心,嗯,我没有真正做出过任何违反法律的事情。我唯一一次真正抢银行成功,是和大家一起夺走了黑市银行的账户,查到了凯撒集团的阴谋。其他的,老师都会阻止我的。”
日奈听老师提起过这位白子的故事。
那个世界的阿比多斯不复存在了。强大的小鸟游星野死在了数秘术的实验中,那个秘书一般的奥空凌音似乎生命垂危,而其余两位学生也不见踪影。
余下的白子一人,在绝望中遭遇了「色彩」。
一段连日奈都感到心痛的故事。
然而白子略过了这些。
“后来,我失去了大家以后才意识到,我其实很享受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来到这边以后,我才终于开始思考一件事情——在大人的责任之外,老师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不希望任何一个珍视的人踏向深渊呢?只不过,我珍视的是阿比多斯的大家,而老师珍视着自己的每一个学生,我是这样想的。”
亦像是自己珍视格黑娜那样?想到这里,那股不应有的愧疚再次袭上心头。
“而当我真的开始这样想之后,我才开始慢慢发现,无论是阿比多斯的大家还是其他学园的学生,亦或者便利屋68的那些人,其实都——”
“都?”
“——很可爱啊。”
“……可爱?”
“大家都总有些自己的小缺点,总有些坚持的东西,都一样会为了心中某些追求而拼命地去争取,就像孩子一样。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就有了一种想法——我好像,在变成‘大人’,嗯,像老师一样的‘大人’。”
“可爱……也包括……”
“嗯,是的,包括。”
答案坦然得出乎了日奈的意料。
“所以才会总是包容学生们的缺点,阻止她们做不好的事情,然后再带着她们一点点变得更好——我心里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我试着找到了另一个我,我想帮助‘这边’的阿比多斯。”
“所以你来顶替她了?”
“嗯。也嘱咐过一定不要做给老师添麻烦的事情了,虽然她不一定会听就是了。”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在出问题之前,老师一定会阻止的,嗯,一定。而且,我也是在试着信任老师的管教,信任‘我自己’。”
“既然信任他,就不要给他添麻烦啊……不,请忘了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日奈喝掉了最后一点咖啡。空空的杯子留着黑渍,看着令人遗憾。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嗯,可以帮我倒一杯咖啡吗?加奶的,糖就不要了。”
于是日奈起身走向咖啡机,如主人般再次操作起来。咖啡机有两根管子,可以一次性出两杯。白子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空洞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委员长轻咬着唇,似乎思考了很久才说:
“有一点我觉得不对,砂狼白子。”
“嗯,哪里?”
“老师有时太过于温柔了,以至于学生都不会意识到自己的缺点是多么辄需改正的东西。他也并不总是能够及时让学生改正的,或者说,他真正会认真去阻止的,也只有很严重的过界行为。藏在生活中的那些,细小又致命的缺点,会被他的温柔掩盖过去。”
“是吗?”
“我想是。学生的懒惰与任性,亦或者其他更危险的品质,会被他当作是可爱的一部分。”
日奈一边回答,一边惊讶地发现,咖啡机点了加奶之后没有反应。不怪她,加奶的功能她从未用过,也没见老师操作过,所以没发觉咖啡机根本没装上奶箱这事儿很正常。
心有不甘的她略心虚着问:
“草莓牛奶可以吗?”
“……为什么是草莓牛奶?”
“咖啡机好像坏了,加不了奶,只能手动了。但老师的冰箱里只有草莓牛奶……”
“……嗯。”
于是日奈心安理得地重新选择了两杯黑咖啡。
于是白子也没有追问为什么她知道冰箱里有什么。
“那我想,老师一定是觉得,那并不是什么致命的缺点吧,嗯,是这样的。”
加豆子,机器开始单调地嗡鸣。
“砂狼白子,你说你感到成为大人了,可你是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才明白了如此宝贵的道理,得以从老师的角度看待事情。对于你来说,懒惰、任性这些事情,当然算不上什么致命的缺点。但对于普通的学生来说,这些都是必须割舍掉的东西,是成为大人必须要克服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么想?成长又不是交易,必须舍弃什么才能换来什么。老师自己都经常偷懒呢。”
咖啡机在咕噜咕噜,日奈思索片刻。
“因为……”
因为……因为什么?
不知道。
“成长需要‘代价’……老师是不会认同这种观点的,唯有这点我可以确认。舍弃什么东西,绝不会让自己变得更完整。而我所经历的那些……我更愿意它们没发生过——老师也是。他的宽容,绝对不会是溺爱那样的东西,边界在哪里,他肯定比我、比我们看的都要清楚。毕竟他可是‘大人’啊。”
狼少女端坐在属于老师的椅子上,从未有过如此严肃的言语:
“所以,你的不安,或许真的是多余的呢。而且,既然都得到老师的偏爱了,为什么不接受得更坦然一点呢?”
没有注意到那极其严肃的神态,日奈却是脸上泛红:
“偏爱……这,这个词会不会有点过度了?我——”
“这是‘大人’的眼力呢,空崎日奈同学,虽然只是半吊子的大人。”砂狼白子露出了一个并不得意的微笑,下垂的眉尖和眼角,是一种无奈的温柔,是某种真诚的劝说。
太阳恰在砂狼白子的头顶,一黑一白的瞳孔在阴影中闪烁洁净的光。日奈有些睁不开眼,不得不别过脸去,站起身来,拾了手套戴上。她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停下来,回头道:
“我会将你的话纳入参考的……砂狼白子,但在我找到答案之前,我不会轻易认为你是对的。”
言罢,她带上门,走了,忘掉了咖啡机里倒好的两杯黑咖啡。
或许是羞了罢。
然而门锁坏掉了,穿堂风马上又把门给吹开。空落落的一扇门立在那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寂寞声音。狼少女取了一杯咖啡,抿了小口,坐回椅子上,对着出口,叹了气,低下头:
“……呜。”
两滴眼泪流进嘴里,咸味混着喉咙间苦涩的回忆。
如她所说,她只是个半吊子的大人,没有将自己的悲惨过去轻松化作谈资的能力。装出那一副从容的样子,就是已经全部了。她也曾只是一个心思有问题的少女,只是一个不知道边界在何处的普通学生。而对于她而言,那两个总能将自己从边界拉回的人,早已死在了边界的另一边。
哪怕新的生活稍有起色……这份沉重的过去依然压在她的心头。
所幸,老师说过的:
想哭的时候,就哭吧,流泪本来就不是丢人的事情。可如果……如果让她听见自己的哭声,那也太不像话了。
“呜……呜——”
她轻轻收紧了腿,埋住脸,连哭泣都是小心翼翼的。
————————————
一小时后。
“对不起日奈我来晚了——欸?白子?日奈同学呢?”
“走了哦。”
“走了啊……也是,太阳都快下山了,她很忙的嘛。”
“话说回来老师你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下午不在?”
“我在帮小白子匡扶正义!”
“欸?匡扶正义是……”
“呀,上次逮到她在偷偷勘察格黑娜一家银行的地形了,仔细调查之后发现有好多人都惦记着那里呢。所以我就在想,小白子真么了解那里的话,或许可以做很多好事哦!比如打退劫匪什么的。所以今天下午那些问题生一交火,我就联系白子赶过去了。话说你为什么在这里啊?还穿着小白子的校服。”
“……她希望我顶替她值日来着。”
“……是忘记给你最新情报了呢。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没事哦,我不在意这个。”
“白子,你哭过了吗?”
“没有。”
“泪渍都没干哦。到刚才为止一直都在哭吗?是想到伤心的事情了吗?”
“……嗯。但是眼泪已经流干了,所以不会再哭了。”
狼少女看到,老师的表情变得纠结且悲伤。
狼少女看到,门外站着另一位气喘吁吁的狼少女。
“欸?小白子?为什么在这里?”
“忘记更新消息了,嗯,我来道歉。对不起!”说着,稍显年轻的白子鞠了一躬。“还有,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青涩的狼少女走进房间,给了成熟的狼少女一个大大的拥抱。
“嗯,这是给不哭的好孩子的奖励。”
于是,她的哭声又延续了半个小时,直到老师为二人送行。
“第三日”:竟是少女心吗?
对话人:小鸟游星野。
夕阳尚未开始,天边只才半红。
日奈坐在长椅上,任凭烦躁和不安在她心尖瘙痒。如果此时手头有一件工作,定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手机屏幕上是亚子发来的讯息:
“一切完备,今晚依然是日奈委员长的休息时间!请享用您悠闲的晚餐时间!您要是执意为自己添加负担的话,亚子将以死谢罪!”
……哪里有罪啊,为什么要以死谢罪啊……终于连风纪委也不能免除格黑娜的诅咒,变得精神不正常了?日奈摇摇头,把荒唐的想法摇出脑袋,看了看自己身旁空荡荡的座位。
如果老师就坐在这里的话……
“呃!”
这是日奈敲打自己的脑袋发出来的声音。
不能再依赖老师了!绝对不能!
可那个砂狼白子又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混乱的大脑挤作一团,就像扭紧的抹布,挤出了不尽的压力和自我怀疑。
看着天边红霞,日奈的心中生出了一丝倦意。
是的,自我拉扯也是会累的,更何况还是一个曾经无比坚硬的人,在沉沦和不变当中不断地犹豫徘徊。自然而然地,一个想法产生了:
“或许我应该,不用这么着急做决定?”
然而心里那个严格的小恶魔马上将这个想法涂改,变成了:
“或许我应该找一个有经验的人问问?”
……但是,说到底,什么叫做“有经验”啊?擅长游走于认真工作和随意慵懒之间的经验吗?这种事情听起来怎么说都不合理——
等一下,好像是有这样一个人。
日奈的记忆中,老师说过这么一个人。
“小鸟游星野……在您看来,她是怎样的呢?”
“唔,真难回答啊。日奈的话,一定会说她很‘坚强’吧?”
“是的,这是我的评价,但我想知道,比我了解她更多的老师的评价。前提是,您不能说‘可爱’。这个词您已经用了太多次了。”
“不能说‘可爱’吗……”
“是的,请换一个更加具体的词汇吧。”
“‘鲸鱼’。”
“……鲸鱼?”
“‘鲸鱼’哦,她很喜欢的鲸鱼。星野同学就像鲸鱼一样,在海里游起来懒洋洋的对吧?但是鲸鱼的力气很大的哦,也很强大,认真起来的话,一口可以吃掉很多小鱼小虾呢。”
鲸鱼一样的,平常懒洋洋的、认真起来很厉害的小鸟游星野。如果是她的话,或许会有“教导”自己的资格,在如何“改变自己”这方面。
如果真的不可能把懒惰任性的那一面割舍掉的话,能够将其完美地掌握,或许也是一条不差的出路吧?
不,绝不是,这只是暂缓,暂缓罢了,问题终究还是要克服,还是要解决,否则……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该出发了,毕竟阿比多斯离这里可不近。要是走太慢的话,到时候可就赶不回来了。
————————————
夜,九点。
“呀~大叔我很惊讶呀!”
日奈有一点印象:老师说过,只要在夜间的阿比多斯自治区多逛一会,总能找到小鸟游星野的。她每晚都会巡逻,维护自治区的治安,防止可能的敌人入侵和渗透。
到目前为止,这都很符合委员长对她的印象。然而……
“格黑娜的风纪委员长居然亲自半夜来找我什么的,难道大叔我要被秘密斩首了吗?是这种超展开吗?”
“……你在说什么?”
“欸?风纪委员长酱没有听说过这种情节吗?啊,大叔我看的漫画已经退出这个时代了呢。”
“……不是,所以说,从刚才起就在说些什么啊……还有为什么要称呼自己为‘大叔’?”
粉色的女孩子有着与日奈同样娇小的身躯,摇摇晃晃地走在路边,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收起的盾牌和霰弹枪都被她背在身后,看起来足够把这整个人压垮。
“哦?真令人意外啊,风纪委员长酱居然是吐槽役吗?我感觉你平常应该是话不多的类型呢?”
这只懒洋洋的粉色小鲸鱼,在一年级时被日奈视作“足以对格黑娜产生威胁的个体”,现在看起来只是个睡眠缺乏女子。
“我只是有问题想和你好好交流。但……你真的,变化很大,小鸟游星野。”
“欸真的吗?用这种老朋友一样的语气?大叔我会害羞的哦?”
日奈深呼吸,说不上来是自己是什么心情。继面见过万魔殿那帮稀奇古怪的家伙之后,“难以交流”这种体会居然又一次出现了,还出现在了一个自己曾十分重视的人身上,而自己还必须向这个人请教关于自我的事情……
“呀~风纪委员长酱,表情很可怜哦,一副压力很大的样子呢。”
“是吗?抱歉,我会收住的。另外,我姑且还是有名字的。”
“这个嘛,大叔要是一上来就‘日奈酱’‘日奈酱’地叫,不就像个总喜欢盯着jk裙底的糟糕大叔一样吗?”
“不是,所以,为什么要称呼自己为‘大叔’呢……”
小鸟游星野停了下来,回头打量着风纪委员长。
金色与蓝色的瞳孔在路灯下闪耀,迸射出仅一瞬的锐利。透过那一瞬,她能看到隐藏在慵懒下那毋庸置疑的强大——这一瞬她感到脊背发寒,近乎本能地想要掏出伊施波设。
然而那只是……打量,没有必要如此过激。日奈如此想着,克制住冲动,接受这种不大礼貌的目光。
“唔……大叔我明白了。日奈酱是有求于大叔我呀?”
欸?为什么明白了?
“呼呼,你的眼神里有隐忍,还有迷茫。没错!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一位老道的前辈,帮你指点迷津呢。”
她似乎很能明白事理,并非不可沟通。只不过,她好像总是将直白的信息用特定的语气包裹起来,变成了奇怪的表达……日奈琢磨着如此行为的用意,却不得其解。
摇摇晃晃的星野打了个哈欠,板正了身子,眼睛稍稍睁大了些:“走吧,日奈酱,我们一起逛逛嘛。嘿嘿,平常可是只有老师有这个待遇呢。”
委员长点头应承,不多回应。
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一直以来,日奈都不擅长和“不太正常”的人打交道,万魔殿那边基本要靠武力才能谈话,格黑娜的社团一个个都得强制镇压……哦,便利屋68不用,她们干不出什么大事。
至于三一学院和千年的话事人,姑且都算是“能够好好交谈”的类型,不至于说让人头疼。倒不如说,没有请那个总是端着鸟的预言家和完全搞不懂的粉色家伙上来交谈,三一的诚意已经相当足了。
在她的谈话记录中,对谈过最不正常的人是老师,一个看起来像变态的老好人。
然而反倒是老师总在包容自己不正常的那一面……
“那么,小鸟游星野——我可以称呼你为小鸟游同学吗?”
“唔,好生分啊!生分得像是刚刚认识一样!(张口闭眼.jpg)上次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挺亲切友好的来着?”
“……星野同学?”
“欸嘿,直接叫星野酱也可以啦,毕竟都叫你日奈酱了。”
“那么星野同学……”
“无视!大叔的建议被无视了!”
“……为了我们的正常交流,我可以先阐明基本的来意吗?”
星野眼睛眨眨,又闭了起来,语调依然飘飘摇摇:
“为什么对话这么拘谨呢?想说就说嘛,说错话了也不会被吃掉哦。”
“谢谢,那么,呼……”
日奈再次深呼吸,整理脑海中的思绪。说到底,自己到底是来问什么的?如何合理地在偷懒和工作的状态之间切换?听上去也太丢人了……如何心安理得地在特定时间放空自己来摸鱼?好像更怪。
说到底,出于自身惰性的调解需求,就是难以启齿啊……
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张了嘴又闭上嘴,日奈才终于想到了一个稍显漂亮的说辞:
“星野同学,你如何看待不好的那部分自己?”
“欸嘿嘿,这是什么最新的流行话题嘛?大叔我对SNS不敏感哦。”
“不,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些困惑。”
星野此时直着身子,看起来并不太疲倦。然而她的步调很慢,仿佛真的在闲逛一般。而神奇的是,日奈意识到自己的步子也跟着慢了下来。平常走路生风的她,如今竟也找到了“悠闲”的节奏。
在这种悠闲的感觉之中,很多真心之语才能够被娓娓道来:
“我……其实并没有大多数人看起来的那样坚韧。”
“呀,话题好像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呢。”
日奈感到一丝惊讶,她从未如此渴望与另外一人吐露心扉——与在风纪委员会中不一样,那些后辈都还需要依靠自己。而老师……更不可能,他从来只会无条件地包容自己。而小鸟游星野,居然是一个如此合适的倾诉对象——强大、坚韧、在后辈眼中无比可靠。
就像自己一样?
不,是自己希望像她一样。
“我很羡慕你,星野同学。我总觉得,你是比我要坚韧的。”
“嘿嘿,就算这样夸大叔——”
“我想请教变得像你一样坚韧的办法,一种不需要依赖任何东西就能够让人长久坚持下去的方法,让人哪怕很疲倦很想放弃,下一刻也能马上振作起来的方法。”
“哦?这……”
“拜托。”日奈微微弯腰,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星野小小地张开嘴,露出了不那么理解的表情。没有回应委员长的期待,鲸鱼女孩只是无奈地说:
“那种东西不存在的,日奈酱。”
“欸?”
瞧日奈那样子,就像是被告知了圣诞老人不存在的孩子。
“如果有人掌握这种方法的话,大叔真想向他请教一下呢。大叔我啊,要靠赖在后辈身上吸取能量活下去呢,就像寄生植物那样的。”
日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光合作用”这个词,从而对寄生植物这个说法感到怪异。况且,人为什么要从别人身上吸取能量?这是种什么行为?吸血鬼?
“所以对不起呢日奈酱,这点我可能帮不了你了。不过我突然好像想到一个人可以哦?”
“是谁?”
“老师。”
委员长顿住了步子,随后又继续走。她叹口气,轻声道:
“果然吗……”
“果然?”
“大家都是信任老师的。当然,我也一样。只是……我有绝对不能依赖老师的理由。所以唯独麻烦老师这一点,我决不能做。”
星野捏着下巴,没有马上回应。
两个娇小的女孩子走在街上,漫谈着似是少女才应当聊的话题。阿比多斯街道行人稀疏,路灯忽明忽暗,两人的脚步更显得静谧。
一声接一声的脚步里,鲸鱼女孩喷水般地道出了最终的命题:
“原来如此,”她忽然搂住日奈的肩膀,“是少女心啊!日奈酱!”
“欸?为什么突然……怎么跳到这里的?”
“没关系,虽然已经是大叔了,但大叔我还是懂的哦?不想展现不成器的一面,只在特别的地方任性任我,又想要变得更加可靠的心情——成熟的少女特有的少女心啊!我懂的!”
“不,你这么一说我反倒不明白了……”
“因为是少女,所以可以任性地将一场对话称为‘一日’,可以肆无忌惮地向他人倾诉烦恼,也可以在想要长大的同时还要变小!这种时候,脑子里冒出来什么奇怪的念头都不奇怪,对吧?”
“其实……”日奈难为情地拨开星野的手,面色略有些尴尬:“一定要说的话,我更想成为大人。”
“这也是少女心的一部分!”
“……为什么啊……”
而星野则一副很懂的样子,拍了拍委员长的右肩:“因为大人从来不会‘想要长大’啊,日奈酱!”
大人从不会“想要长大”,这句话仿佛一把巧克力锤子,给自己的心口来了一下猛的,又慢慢温暖地融化了,在那里面流淌着,缓缓浇筑了一间甜蜜的心房。
……少女?这个词如此陌生,她甚至从未意识到自己属于其中。
“没错,会在意自己的味道,不想被看到软弱的一面,希望自己能够做到更多,但也总是想要小小地休息一会儿,想要见到想见的人——想要‘成为’谁或什么,想要‘站在谁的身侧’,这些可都是少女专属的想法哦?大人可是不会有这种想法的。”
星野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认为自己的结论便是真理。
不,日奈看得出来,她是“哪怕自己错了,也要抬头挺胸地说这是对的!我觉得我没有错!”这似乎也是少女心的一部分?
难以理解……但并非不能理解。
少女心,她所说的一切,并非无法到达。日奈的心间正流淌着某种暖流,随着脉搏的跳动正一点点激荡着甘甜的波纹。类似的澎湃,她似乎只在夏莱、在他身边有所感受。
不,还有自己的房间里。
她想起来,一切想法的起点,似乎正是来自这股温暖的澎湃。
————————————
“我只是想早点来对你说,不要再给自己那么多负担了。”
“……!”
“因为日奈一直都很努力了。”
“……。”
“只是想说这些。好好休息吧,后面的事我会找办法解决的。”
————————————
听到这些的感觉,不是安心与幸福,而是愧疚。
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做的更好,才让老师不得不承担那么多?可……已经做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压力,意外,还有那不应打在老师身上的那一枪……每次看到那伤口,就仿佛自己的身上也被洞穿。可甚至没有人会责怪她,也不会有人去原谅她,没有人有资格评价她——
又有谁来理解她、宽慰她?
作为失职的受害者的老师吗?!那不是更显得自己不像话?!在经历了这些种种之后,谁又能够不感到愧疚?
自己所爱的学校,自己所爱的人,到头来一个都没能保护好的话,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原谅?
可——真的好累啊。即便愧疚,她还是渴望依偎在某人的怀中,短暂地忘却一切劳累与伤痛……
同时更感到愧疚。
“老师,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呢?”
这不是疑问,而是自我责备。她本也等待着来自老师的责备,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日奈酱,很累了吧?任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哦?”
每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语,就像吞掉玻璃糖做的针。
痛感令人避之不及,而当中甜蜜又让人甘之如饴。想摆脱,想追求,想离开,亦想交融。在矛盾与不可解当中,一点点地触摸禁忌,一点点地沦陷在自我的感觉当中……
啊,原来如此,这就是少女心吗?
原来自己所挣扎的心情,是这么普通的东西吗?
日奈忽然笑了,就像又一次看到那个无聊机器一样。
“日奈酱?”
回过神来时,星野在自己面前挥着手。
“日奈酱,还在吗?信号丢失了吗?”
“可是……大人又是怎样想的呢?”
“欸,一下子跳到这个地方吗?大叔我有点跟不上哦!”
“抱歉,我的意思是,‘大人’会理解我——理解少女的想法吗?”
粉色的少女眨眨眼,嘿嘿笑着摇头:“呼呼,那个嘛,大叔我也只是个喜欢鱼的少女哦?大人在想什么,大叔我完全不清楚呢。”
其实她是清楚的。
“不过,”忽地,那对异色瞳再次望向紫色的双眸,“日奈酱亲自去夏莱问问怎么样?听老师说,今天是绝赞加班日哦?直到工作做完之前都不会休息的哦?”
“可都加班了,还要去麻烦老师吗?”
“问题可以留到最后问嘛——先和他一起工作一会如何?他肯定会很感激你的哦?”
“是吗……”
于是,日奈的脚步逐渐变得更慢,更慢,直到停滞。
她不再前进,对着小鸟游星野再度轻轻鞠躬:“谢谢你,星野同学。”
“嘿嘿,倒也不用这么客气啦。好啦,快去吧,说不定今天老师很勤奋哦?不快点赶过去的话,就只能见到老师的睡颜哦?”
不知这句话里哪个词刺激了一下委员长,她没来由地踉跄了一下,只丢下一句“保重”便飞快地逃走了。
目送小小恶魔的离去,鲸鱼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嘿嘿,晚了一点吗……要加油呀,风纪委员长酱。”
随后,她打了个哈欠,继续在阿比多斯自治区的街头游荡,仿佛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仿佛一切都一如既往。
“第四日”:来坦白心意吧!
对话人:老师,与日奈。
————————————
有时候,一个场景会忽然坠入日奈的梦中:
拥抱,简单的拥抱。自己抱着的是某个很柔软却又很坚硬的东西。那东西是白色的,并不过于粗壮,以至于两臂不能环绕。但那东西也不细小,应当说是“饱满”。
是的,抱起来满怀的感觉,应当是“饱满”的。而且还有温暖。
不会太热,更不可能寒冷。只是怀抱着那样的东西,这个梦就会结束——因为陷入了这样紧紧拥抱、静止不动的状态,直到结束都不会有变化了。
而当她醒来,发现自己怀中的被子已被挤压得变形,像是要把棉花都给吐出来了一样。脸和脖子都闷出了汗,晕乎乎的脑袋望向窗台——
帘子后已经透入光芒,意味着,又一个令人厌烦的早晨开始了。
闹钟会在清醒的一分钟后响起,但她会在闹钟响起的一分钟后再起。拖着长长的头发走到镜子前,看着那个失去了美梦的、邋遢狼狈又好笑的自己:
那双颤动的紫瞳里,藏着隐约的泪花——马上就会被手指擦掉的泪花。
洗漱。
热锅,下油,煎蛋。
这个时候拉开窗帘,能看见刺眼的阳光。
包装便当。
换好衣服。
迈出大门,自然地走,直觉和记忆会接管她的身体,把她送往格黑娜。而直到真正到达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日奈从终于从梦境中抢回大脑,得到了活在现实的质感。
也正是在这种时候,一句已经不想再多说的话,又出现在脑海里:
“好麻烦……”
但,不得不做啊。
然后是?
处理文件,处理问题学生,处理文件,听报告。
加班,处理文件。
熄灯,在夜色中,自己回家。
这次则是理性和思维支撑着身体走到家,吊着沉重的眼皮完成基本的洗漱,换上睡衣,站到床前。
然后倒下去,沉没在床里。
她告诉自己,下一次醒来,又是早晨了,所以趁着梦里,多做点想做的事情吧!
然而梦里除了拥抱,什么也不剩下。
她想,或许自己是已经简单到只需要一个拥抱。
谁的拥抱?反正不会是被子的,哪怕说出来会让被子伤心。
是啊,自己在梦里拥抱的是谁呢?
日奈抬起头看了看,看到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那张脸甚至都不会因为梦境而模糊,就那么大摇大摆地长在那里,仿佛等着她来看似的。
于是日奈红着脸惊醒了。
自己还在格黑娜的办公室,距离自己平常回家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而有人在砰砰敲门。砰砰、砰砰。
来自深夜的访客……身份也太好猜了。日奈咽口水,揉揉脑袋,深呼吸。
砰砰、砰砰、砰砰!真是狡猾……明明知道自己只有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直接推门进来,却还是要敲门,仿佛是在征求自己的同意。
日奈张开嘴,喉咙却干渴着发不出声音。
砰砰。敲门声弱了。
再不回应的话,他就要走掉了哦?
于是,日奈发出近乎颤抖的嗓音:
“请……请进。”
————————————
“呃!呜……”老师从短暂的瞌睡中猛然惊醒。迷迷糊糊中,他摸索着桌面,摸到了刚刚处理完的文书,摸到了刚刚还在玩的凯泽坦FX.MK.0模型,摸到了自己的口水。
耳边是轻轻的敲门声,砰砰,砰砰。
“稍等!我戴一下眼镜……”起身找寻之余,老师侧目用余光看了看身后——模糊的娇小紫黑色身影,顶着一头洁白的发。是日奈,她就站在坏了的门那儿,轻敲着,砰砰、砰砰。
“日奈?都这么晚了……”
日奈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在敲门。砰砰,砰砰,像是试探,像是渴求。
“呀……那个,日奈,那个门都坏了,直接进来就好。我的眼镜找不到了……”
越是着急,越是找不着。没有眼镜的老师在桌面上一顿乱摸,把文件给弄乱,把笔筒给打翻,还得摸两张纸擦擦桌上的口水。
耳边的敲门声变成了清晰的脚步声,那是日奈的靴子独有的响声,一种即结实又轻盈的“邦邦”声。那声音近了,更近了,近到了自己身边,便又响起了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
“在地上呢。”
“欸?”
老师扭过头。
但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漆黑的手套捏着细框的眼镜,闯入了他的视野。支架轻柔地穿过两耳的鬓发,鼻梁上又被轻轻一点,待到一切再度变得清晰后,少女便将手收了回去:
“戴好了。”
他低着头,日奈抬着头。
他看着日奈,日奈红着脸。
“嗯……谢谢你,日奈。”
“不用道谢……老师。我是来帮老师工作的。今天格黑娜那边似乎很和平,所以我闲下来了。”
“是吗……日奈真是个好孩子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绕开了“为什么脸红”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往常的谈话模式。老师也找了另一把椅子推到桌旁,日奈自然地坐在那里。
“可是,工作已经没有了哦。”
“没有了吗?”
“嗯,做完了。今天比以往要更有干劲呢,所以做完了。”
“这样啊……”
“但也不是说,只有工作才能在一起呆着嘛,对吧?”
“……!”少女低下头,露出挣扎的表情。
“日奈来找我,是有什么其他事情吧?老师现在还不困,可以听到很晚呢。”
日奈段坐在椅子上,不愿意做出回应。她拿出了那个小盒子,那个世界上最没用的机器,放在那个凯泽坦模型的旁边。她不愿按下按钮,也不愿说任何事情,只是看着,犹豫着,扭捏着,把大拇指拧在一起。
“这样啊……那就先玩一会吧。要喝咖啡吗?”
“……嗯。”
老师起了身,从抽屉里拿了咖啡豆,又去冰箱里取了奶箱装在咖啡机上。
日奈听着那台机器发出那样熟悉的声音,却对现在的自己感到无比陌生。她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台机器,和旁边的机器人。老师总是喜欢这样无聊的玩具啊。
不一会,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端到了她面前。
“日奈的,趁热喝哦。”
另一杯被老师端在手里,被他抿了一口。他坐下,放下咖啡杯,微笑着——奶泡在他唇边绕了一圈,被他舌头一卷,舔了干净。
少女依然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端起咖啡来喝一口。她红着的脸已经渐渐恢复了平常的颜色,神情里多了不少苦涩和决择。
老师则不紧不慢,趴在桌上,开始用凯泽坦模型,玩那台机器。
具体地说,是用凯泽坦摆出“Punch!”的姿势,把模型的拳头弹射出去,推机器上的按钮。然后拉杆被机器里的猫咪推回来,老师重新装填凯泽坦,捏着嗓子,小声地叫着“Punch!”,再用拳头弹射把拉杆推回去。
如此循环往复。
那是日奈见了都要笑出声的傻样:
“……哧。”
“Punch!”男人小声叫着。
“哧……哈哈……”少女小声笑着,索性推着盒子,往玩偶的拳头上撞。
如此循环往复。
两杯咖啡都凉掉了。
“老师,其实,我有很重要的话想说。”日奈也趴在了桌上,脸颊是健康的、富有心事的颜色,就像少女该有的慵懒的样子。
“是吗?我也有很重要的话想对日奈说呢……但是,你先。”
“真的要让我先说了吗?我会说很多的哦?说不定老师听完了之后,就会困得要命,什么也说不了呢。”
“真的吗……”
“真的哦?”
“那,”老师起了身,深呼吸,脸上的笑容归于平静,“我要说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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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日奈,我一直想要和你道歉。
不用露出那么惊讶的表情嘛……老师也会觉得,自己做错过很多的事情。那当中的每一件,我都很认真地,和真正被伤害的人道了歉,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缺憾。这不仅是我身为老师、身为大人所肩负的责任,也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否则我会愧疚,愧疚到晚上在床上打滚哦。
真的。
是的,意思就是,我觉得我伤害了你,日奈。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因为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日奈。
两个含义,日奈,两个含义。“坚强”的“孩子”。
关于“坚强”,是因为我总在思考,你其实并不需要我,并不需要依赖我,就可以很好地自己活着。从伊甸条约那次开始,我就在想了。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出于私心地抱抱你,没有说那些话,没有放纵你任性,而是让你好好休息……
会不会一切就不一样了?
每一次,每一次你在我怀里依偎的时候,我都感到负罪,我感到,是我让那个坚强的孩子堕落至此,是我擅自干预了学生的成长,是我把那个独立而完整的日奈委员长,生生撕成了两半——白天的委员长,和夜里的日奈。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以为一个出于私心的拥抱,能够带来安慰。
每一次,每一次你问我,你是不是太任性了的时候,我便感觉到语塞。我感觉你在质问我……日奈是有资格这么做的,我是这么想的。但,我回答不了这种质问。
因为我发觉,我的脑海里有另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驱使着我留你下来,让我用手把你按在我身边。它让我蛊惑你,让你继续沉沦,继续变成那副任性的样子……
它让我不得不把很多话藏在心里,再也没办法直率地说出来。
比如,“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
我已经做不到了,因为说出来的话是自私的,是另一种层面的东西了……那种东西我是绝对不应该对学生说的。
而关于“孩子”嘛……很好懂的吧?
无论怎么说,日奈也还是学生吧?无论如何,我也不应该干预学生的想法,擅自闯入孩子的人生当中,修改她们未来的方向和憧憬的样子。
基沃托斯的“老师”啊,是一个很艰难的职业呢。想要让学生走上正轨,有时候必须闯入她们的内心看一看,才能知道究竟如何挽救已经破碎的东西。可是一旦没有把握好距离,只会让一切都失控。
在格黑娜的那副样子,在圣三一的那副样子,在大家面前的每一种样子,虽然都是我,但也是我精心选择过才表现出来的呢。可唯独在你面前……我好像什么样子都没有了。
就像橘子被剥了皮,被看光了呢。
这本也是不应该的。
所以,日奈,老师我啊,可能已经失格了呢。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必须要想你道歉,哪怕你今天还不会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哪怕你很久之后才发觉到我的可恶,再也不会原谅我,我也必须要说清楚我做错的事情。
当然,光道歉也没有用……我当然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什么,但——我一直都做不到,一直一直一直以来,都做不到。明明我有那么多机会把事情讲出口,偏偏却拖到了今天,拖到了现在,也不愿意说。
所以日奈,如果你明白老师想表达什么意思的话,如果你真的理解我做了多么不可原谅的事情的话,打我一顿,或者检举到联邦学生会……无论做出什么来惩罚我,都是我应受的。我只是,没有那个勇气……我……我只是……
很不想离开你……我……
你真的是我最喜欢的……日奈……从一开始就是……
啊……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我……我……老师也只是……
日奈?!为什么抱上来了……?
我……明明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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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说完了吗?”
小小的少女环绕他的脖颈,如同梦魇,如同梦魅。
怀中有着熟悉的,温暖的感触,心中的安全感让眼泪如决堤般流淌,而愧疚却依然鞭笞他的手,让他拥抱都不那么紧。
他再说不出话,只能轻轻点头。
毛发的摩擦告诉日奈,老师点了头。
小小的脑袋挤了挤,两颗头靠得更近。
“不是宽容,而是偏爱呢……老师想听我说吗?”
毛发的摩擦告诉日奈,老师点了头。
小小的翅膀搂上腰肢,把胸腔贴得更紧。
“真的吗?可能,会很愧疚很愧疚的。”
毛发没有摩擦,是老师愣住了,他在琢磨这话的意味。
就趁着琢磨的一瞬,日奈伏在他的耳边,开始轻轻地、轻轻地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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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到今晚为止,我们想的都一样呢,老师。
我也在烦恼这件事呢……看起来好像是变得更懦弱了,必须要人陪了,一定要哭诉了,不得不撒娇了。我一直很害怕——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不就变成一个,离开了老师就完全没办法的人吗?那根本就不是长大,反而是变小了嘛。
如果真的是那样了,那肯定会有一天,我会因为坚持不下去而提前引退,变成只顾自己的幸福的小人的。
我知道,老师肯定不希望我变成那样。所以我也在找办法克服呢。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找到什么好方法就是了……
我问过了亚子哦,她说,人的本性如此。懒惰的人总是会找手段来包装自己、激励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变好。虽然她并没有在说我……但我觉得她说得很对。人本来就不可能像是橘子一样,转一转就变成完全不同的一面了。
后来,我碰见砂狼白子了,那个“另一个世界”的砂狼白子哦。她说,她觉得我很可爱,说,其实我懒惰又任性的样子,并不是很坏,是完全可以包容的,带着这样的特质长大,也完全可以。我很怀疑这点,所以我又去找了别人。
我去问了那个小鸟游星野,而她说——其实这些,都只不过是我的少女心罢了。
只有少女才会在乎那么多。“自我的阴暗面”也好,“成长的代价”也好,“坚强的目标”也好,都是少女心所思索的一部分罢了。
然后我突然就想到了呢,我今年已经17岁了,却不知道17岁的人也算是少女。
老师,其实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有了“麻烦”的想法。只是我从来没有说,也从来不会说,因为说了也没人能应承我,接受我的抱怨。是这样的环境,把我变成了一个坚强的孩子——但其实,我好像并不像这样。
我并不想处理那么多的工作,不想一天到晚只能挤出五分钟休息。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更不想格黑娜被破坏——仅此而已。
至少在床上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在床上的时候,我总想抱住什么。
我很好奇,为什么呢?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我真的一直一直都很坚强的话,为什么早在老师到来以前,我就总在心里抱怨着“麻烦”了呢?
为什么我会那么渴望来到老师身边休息,为什么我总希望能够被宽容,希望有人来给我放一个假,哪怕一天——不,六个小时也好?
明明什么都不做都会愧疚,明明闲下来了都想去工作,却还怀有这样矛盾的想法……
老师,我可不是钢铁。
我也是肉做的,我也才17岁呢,这副小小的身躯里,也有属于少女的本性在跳动。
只是,在老师到来之前,我从未发觉这一点。在那之前,我一定是比17岁还要小,只知道如何麻木地履行责任,却连自己的心声都未曾倾听。
老师,空崎日奈不只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也是半吊子的大人,一名少女。
老师……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死在了我没挡下的那一枪,我是否又能够真正长大——如果您的死就是代价,能不能换来我真正的成熟呢?现在我的答案是,绝对不会。
我会自责到消失。
我本来就没那么坚强,怎么会因为更悲伤的事情变得坚强呢?
更何况,老师的愿望是,不会再有任何人经历悲伤吧?
对我来说,离开老师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呢。
我会很自责,觉得是我做得不够好,才让老师离开了我。
但更多的,其实还是自私。我想撒娇、玩闹,更想找个温和的日子,晒着太阳在午后被拥抱着睡着。我想做一些少女才能做的事情。
您的怀里是唯一能够这么做的地方。
如果我失去了这个地方,您觉得,我会怎么样?
失去了的话,名为“少女”的日奈就死掉了,就像橘子被吃掉了一瓣——虽然不会再抱怨了,但也不完整了,甚至都不再是我了呢。
那不是成长。
那才是真正的残缺。
呼。
口渴了呢……老师的咖啡,我可以喝吗?
……加了牛奶的话,不会那么苦呢。我也会想要喝点牛奶的!老师都说了,一直喝纯黑咖啡的话,像个大人一样。但至少现在,在您怀中的时候,我想先当个少女。
所以,至少我觉得,老师什么都没有做错。您没有把我变得更坏,您只是比其他人都要更敏锐,甚至比我自己都要更敏锐地,发觉了我的少女心。
撒娇、玩闹、发牢骚,这些事情,我其实也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只是很少有机会说出来。
而如何克服懒惰的自己,变得更坚强这一点,其实一直都有一个简单的答案。
小鸟游星野告诉我,不需要依赖任何东西,就能够让人长久坚持下去的方法,是不存在的。所以,我也需要找一份依赖,好让我自己坚持下去。
老师,你觉得,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吗?作为我任性地喜欢上老师的理由。
您是唯一一位能让我依靠的人。
不够的话,我再加一点吧。
您是唯一一位让我感到放松的人。
您是唯一一位发现了我少女心的人。
所以……老师,您喜欢我的理由,足够充分吗?能够跨越责任和无私的理由,能够坦率地自私的理由……
不够的话,可以慢慢找,一定会有的。
未来那么长,毕竟我才17岁嘛。
那么在您找到之前……我可以再次,在您的身边入睡吗?
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对,就像现在这样。
后记:
后来?后来……后来,表面上,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日奈和老师会在各自的领域解决不同的事件,偶尔联手,偶尔久不相见。
但亚子倒是知道,每个星期五的夜晚,日奈会去和老师见一面。
她一边替委员长担心着遭受变态的毒手,一边咒骂着变态如何压迫日奈那伟大的身心——她当然知道事实,她只是有终说不出来的郁闷。但为了委员长的幸福,亚子总会加倍努力地工作,让日奈在周五这天的空闲时间尽可能多。
于是,日奈总会怀着一颗感谢亚子的心,叩开夏莱的门。
她会轻轻倚靠在熟悉的身影。
“老师……我很累了,可以先把我抱到床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