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华：英雄打虎队
文/谢长华
杨老先生并不是雪峰山本地人，是贵州桐梓县长塘坡人。从族谱溯源，他们是北宋杨家将的后裔。清朝初年，为避战乱，杨老先生这一支才迁移到千里林海、奇峰怪壑的桐梓县长塘坡。三百多年前的桐梓县，更是人迹罕至，猛兽出没。为了和那里的野兽争夺生存空间，他的祖辈们就当了猎户，从此代代相传。
可是，为什么杨老先生又在这湖南的通道县定居下来了呢？就因为这只华南虎王！它让杨老先生这里安家落户，生根落叶。可以说，这只华南虎王，成了杨老先生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杨章初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退役下来的侦察兵，1953年退役时，他是侦察连副连长，复员后到贵州省桐梓县公安局任指导员。
贵州省到处是高山深壑，尤其是解放后的那十几年里，桐梓县以及周边的山区县市，猛兽横行得特别厉害。或糟蹋农民的庄稼，或劫掠农民的牲畜，尤其是山林中的华南虎，还害过不少人命！
其实，千百万年以来，山林中的老虎尽管凶猛，却很少伤害人类。为什么到了新中国成立初期，猛兽尤其是老虎就格外猖獗呢？杨章初认为，这个原因很复杂：首先是八年抗日，然后是三年内战，人们要么在打仗，要么在逃命，这山林中的猛兽就毫无节制地繁殖开来。战火平熄后，千疮百孔的国家施行了一系列生息养民的政策，大力发展农业生产，于是，又是开荒，又是毁林，猛兽们的生存空间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它们为了生存，和人类展开了拼死搏斗，虎患就这样严重起来了……
都说一山不共二虎，可是，在虎患最厉害的时候，贵州桐梓县的某个小镇，就曾经发生过二十四只老虎招摇过市去劫掠一个村庄家畜的事件！
在贵州省众多山区县市中，桐梓县的老虎最猖獗！
于是，桐梓县成立了专门的打虎队。打虎队包括杨章初在内，一共十二个成员，都是从各部门、各乡、各村，挑选出的最精干的猎手。
因为打虎是玩命的活儿，打虎队不但配备了当时县里面最精良的猎枪，还享受较高的工资和最高的生活补贴。杨章初被任命为打虎队队长。
县委、县政府任命杨章初为打虎队的队长，原因有两个方面：其一，杨章初当过侦察兵，具备打虎的基本能力，如精确的枪法、翻山越岭的吃苦耐劳精神；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杨章初的祖上一直是猎户，在当兵前，杨章初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青年猎人，对毒虫猛兽的个性还算比较了解，曾猎过不少猛兽。
杨老先生说：“我对猛兽的习惯只是比较了解，这并不是说谦虚话。因为，我真正了解猛兽，是在此后几十年的深山摸爬滚打中。此前，我只是粗浅地掌握了猛兽的一些生活习性与活动规律。如果说要真正了解野生动物，就得深入野生动物的心灵世界、情感深处！这是我在后来几十年的狩猎生涯中，慢慢学会的。
桐梓县邻近的、虎患横行的其他几个县，也各自成立了打虎队。由于老虎气势足，活动范围广，一只老虎一个晚上跨越两三个县的山域是常有的事，于是，他们邻近几个县的打虎队经常联合行动。
桐梓县打虎队成立的一年多时间里，在杨章初的带领下，他们钻深林，攀高崖，长途追踪，昼夜潜伏，经过一年多出生入死地围猎、捕杀，桐梓县的老虎基本上被消灭了。这一年多里，杨老先生所在的打虎队一共打死了41只老虎，60多只豹子，还有数不清的野猪、豺狗、野牛等野兽。
于是，在当时的特殊环境下，他们成了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杨老先生向我讲述历历往事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自嘲道：“现在不同了，如果有人捕杀这么多珍贵的野生动物，枪毙十回八回也不算过分啊！”
因此，杨章初的打虎队被贵州省有关部门评为“英雄打虎队”。
不过，他们打虎队一个叫杨宝粮的队员却发生了意外。那是1956年的初冬，他们在桐梓县的打虎工作也接近尾声了。山上少有老虎了。可打虎队在一个叫五指峰的山上用猎狗搜山时，还是搜到了一只老虎。
顺便说明一下，捕杀老虎、豹子等森林霸王，一般的猎狗根本派不上用场，它们一闻到虎豹的气息，就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了。能够在打虎队的带领下去搜寻老虎踪迹的猎狗，是百里挑一的好猎狗。但是，就是再好的狗，也仅仅只是帮打虎队搜索猛虎的出没区域，一旦真正发现了猛虎，它们就拼命往后退，根本不可能再撵着老虎跑，所以后面的工作，将全部由打虎队来完成了。
这只老虎在杨章初打虎队的围捕下，已经中过一次枪弹了，但没有射中要害，并不致命，它的跑速也没有慢下来，只是一路滴血地狂奔着！
打虎队员就沿着老虎的血迹紧紧地追踪下去！
连续翻越十几处深林山坡，跨跃几十道山溪沟壑，打虎队追了大半天，还是没看到老虎的背影，只是那些滴在山地上、沾在树草上的新鲜血迹，依旧星星点点，指引着打虎队员追捕的方向。
这时日已西沉，山林中突然刮起了四处乱撞的掠地偏风。这种深山中的怪风根本没有固定方向，却非常强劲，落叶枯枝被乱风卷得满天飞舞，枝叶四处蹿动，忽高忽低，向队员们身上乱扑乱打。这对打猎极为不利，更何况是打虎呢！
杨章初本想就此撤退算了，但转念一想，老虎的伤口恢复得很快，如果今天不打死它，说不定明天它的伤势就基本上痊愈了，再去追猎就等于重新开始。另外，这只老虎既已中过人类的枪弹，对人类仇恨的种子已然种下，一旦让它逃脱，它可能会疯狂报复人类，这种老虎极为可怕。因此，他依然指挥着队员们顺着老虎的血迹紧追不舍！想一鼓作气把这只伤虎除掉。
杨宝粮腿长体健，一直是打虎队的飞毛腿，翻山越岭，他是跑得最快的！这次也一样，他一直跑在队伍的最前面。
又是一阵紧追，大家在拐入一个地形复杂的山嘴时，没有了猎狗的指示。突然，一阵疾风扑来，那只受伤的老虎从上方的密林中猛扑出来，把跑在最前面的杨宝粮扑倒在地！杨章初紧跟在杨宝粮的后面，亲眼看到钢钩般的老虎利爪一划，杨宝粮的胸部就被撕开了！杨宝粮顿时和老虎扭在一起，接着，他和老虎一起从陡坡往山涧滚去！
大伙都不敢开枪，生怕误伤了杨宝粮。可是，等杨章初和几个打虎队员舍命地扑下山去，将老虎结果了时，杨宝粮也咽气了……
作为出生入死的英雄打虎队队员，什么场面没见过？可是，当他们看到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打虎兄弟，刹那间如此惨死时，都惊呆了。同时，大家也为这只受伤虎如此搏命的行为所震惊！这只受了伤的老虎可能知道自己已无法逃脱打虎队的追杀了，就干脆选择好有利的地形，埋伏起来，以命相搏！
杨宝粮的死让杨章初悲痛不已。在杨章初与队员们的联合请求下，杨宝粮被上级有关部门追认为“烈士”，他的家属也得到了抚恤。但是，作为打虎队队长，杨章初为杨宝粮的死内疚、心痛的同时，也在不断反思着自己，提醒着自己。
可是，随后，令人费解的事情发生了。
在杨宝粮死后不久，打虎队正准备再次上山剿虎时，桐梓县山林里残存的老虎竟然一起消失了！
开始，杨章初以为这些老虎已跑到邻近县的山林去了，就准备与邻近几个县的打虎队联合行动。可结果邻近县的打虎队也纷纷表示，他们山域中残余的老虎也突然绝迹了，像沙漠中的水滴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们是怎么突然消失的？又怎么会同时消失呢？它们去了哪里呢？
杨章初隐隐觉得，这是有计划、有组织的集体逃亡！
但是，谁又有这样的统率能力，将这些林中之王、兽中之霸、互不买账的老虎们组织起来，并带领它们统一撤退，统一逃亡呢？
杨章初想不清楚，他也不必费心去想它了。他觉得，只要桐梓县的虎患已除，就是完成了上级交给他的任务，打虎队也就得解散了。
杨章初想：兄弟们出生入死地跟着我这么久，也该回家享受应有的平安生活了。他把解散打虎队的申请递给了桐梓县政府。
可是，过了几个月，杨章初递上去的申请还没得到任何批复，就听说邻省湖南省境内的雪峰山脉，华南虎又横行起来了！据说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开始横行的！
并且比贵州省的虎患更为可怕！
摘自《猎神·虎王》
青海人民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