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星》第二卷 众生的面具 第二十六章 空虚之心
呼呼—————— 寒月王座上的寒风虽然依旧在吹，但已然没了前段时间那般的威风，只剩下一些微弱的冷风悄悄溜过，在雪面上掀起一层薄薄的白纱而已。 紫色的长发倒映着蓝色的星光，在轻风吹拂下如万丝垂柳般翩翩起舞。 诗雨走下飞船，她身着一身厚厚的白色加绒大衣，只背了一个小小的挎包。 她是第一次来到如此荒芜的地方。 远处狰狞的山脉在阴暗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可怕，此起彼伏的雪丘仿佛随时要将人吞噬，要不是脚下正踩着混凝土铺成的停机坪，这里一眼望去就是一片冰雪地狱，不毛之地。 诗雨推了推眼镜，抬头望了望天——可这里，却有着诗雨此生以来所看到过的最漂亮的星空。 没有令人眼花的光污染，没有铺天盖地的飞行器，也没有遮天蔽日的高楼大厦，那微弱到阴暗的蓝色阳光此刻刚刚好，为漆黑的夜空打上了一层底色，斑斓的光带交织在一起，数不清的星星像是一颗颗宝石，镶嵌在这如同天鹅绒一般的苍穹之上。 这梦幻般的景色映刻在诗雨眼中，她不禁将一只手高高伸出，似乎想要触碰些什么。 诗雨的手在半空抓了抓，不过自然是抓不到任何东西就是了。 她把手收了回来，放在胸前，摊开手掌，诗雨看着自己这空空的手心，叹了口气。 已经完成了复仇的诗雨，此刻的内心只剩下了无尽的空虚。 对她而言，自己的家族早已灭亡，星瑰贵族二字对她而言没能剩下任何意义。 诗雨是一名如假包换的星瑰贵族，而星瑰贵族则与夜空中的星星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星瑰贵族们有着最为强大，但同时又最为“弱小”的能力：激发恒星的聚变反应。 用人的肉眼来看，就是可以让某些星星暂时变得更加明亮。 这一能力一度被认为是最没用的能力，而且还是使用门槛最高的驭星术，除了那些天赋异禀，血脉纯正的星瑰贵族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星瑰贵族能使用，就算是前者，往往也需要学习和练习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让一颗星星的亮度产生明显的变化。 不过这一驭星术却深受一众观星爱好者的吹捧，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对人类来说最浪漫的能力和愿望——驾驭恒星。 星瑰贵族也因此在内战爆发之前并没有遭受太多的非议，他们的能力就和九梁以及土猛贵族一样，相对来说更为安全，虽然不如后两者那般能为人类的生产带来便利，但也能在一些文化领域起到一定的作用。 星瑰贵族本可以和那两家帝国派贵族一样远离战火，偏安一隅的。内战烧到他们自己身上，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星瑰贵族咎由自取。 星瑰贵族整合后的社会秩序是由几大学阀和正统贵族支配的，社会上的学术氛围浓厚，人人都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学者。他们从帝国那里拿到了取之不尽的赞助和地位，确保了那些重要的研究课题得以持续进行下去。帝国内召开的学术会议，还有各种学术刊物上几乎全都写满了星瑰贵族的名字，相比之下，同样也始终在忙活却成果寥寥的帝国研究院就像个陪衬。 但星瑰贵族不光拿走了帝国的钱，也拿走了帝国的狂妄和贪婪。 内战前夕，星瑰贵族的几大学阀依靠从帝国那里拿到的大量资源不断拢权，一度把正统星瑰贵族架空，前者鼓励烈度更高的社会竞争，那些常年做不出成果的家族被一步步排挤到了社会底层，生活质量一跃千丈，成为了边缘贵族，他们的政治权力也随之被不断稀释。 如此，那些学阀渐渐主导了整个社会的走向，他们完全沉浸在了“科技飞跃”的模式之中，以至于当帝国人那仇恨的火苗一度燎到他们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很乐意靠出卖同胞来换取更多的权力与资源，这也直接酿成了发生在诗雨家族身上的灭门惨案。 若是就此宣判星瑰贵族有罪倒也说得过去，不过在之后的大决战中，他们绝对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诗雨家的灭门惨案彻底点燃了星瑰贵族的抵抗情绪，那些狂妄的学阀面对如此汹涌的浪潮顿时傻了眼，在愤怒的人民面前瞬间成了软脚虾，正统星瑰贵族在这时站了出来，拿回了本就属于他们的权力，扛起了民族大旗，迅速将整个星瑰贵族团结到了一起，投入到了对帝国的战争当中。 在大决战中，几乎所有正统星瑰贵族直系都聚集起来走上了前线，在大量泰希利亚晶体的加持和在其他五家贵族的协助下，他们让人类见识到了真正的星瑰驭星术。 他们引爆了以自身为中心，向外延伸两环的共计22颗恒星，在毁天灭地的超新星爆发下，全帝国95%的舰队和那些大驭星使全部化为了宇宙尘埃，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飘荡。 诗雨摇了摇脑袋，把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一位执事打扮的老者几步走上前来，虽然看上去年事已高，但腿脚却相当利索。 “诗雨大人。” “...是我。” “在下是这里的管家，您叫我老管家便可，请随我前往行宫。” “好。” 于是，诗雨便跟着老管家上了那辆曾载过莫伦的悬浮汽车，踏上了前往行宫的路。 “悬浮汽车在灵锦全境都普及了吗？” 诗雨看着窗外翻腾的雪雾，问道。 “并没有，大人。” “悬浮汽车依赖的永磁路面应该不便宜吧，为什么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铺设这么长的路？” “在下来时这道路就已经铺设好了，想必是有其用意。” “这里的能源靠什么供应？” “地热发电和聚变发电。” “没考虑过风能吗？这里似乎一直都在刮大风。” “抱歉，大人，在下只是一位管家，对这些专业的问题没办法提供专业的答案。” “...好吧。” “但大人若是对此感兴趣，可以去见一见天河大人。” 这名字有些熟悉。 “天河？是那个看起来毛楞楞的家伙？” “如此说来，二位大人应该是见过了。” “是见过，他为什么在这儿？” “天河大人被总督救下后就安顿在了这里，他的实验室也在此处。” “...先不去行宫，带我去他的实验室。” “好的。” 虽说是换了目的地，但路还是同一条，毕竟天河的实验室“终日之星”实际上就在行宫边儿上。 下了车，老管家简单为诗雨介绍了一下这里的布局，随后便把时间都交给了诗雨自己。 诗雨先回头望了望行宫，这是一座不小的建筑，也有一些精致的结构和装饰，但是在这阴暗的雪地中多少还是有点萧瑟。 随后她又看了看眼前的这间实验室。 比起实验室，面前的这座建筑看上去就像个车间或者库房。 要不是这格格不入的大门还有门旁那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面板，根本看不出来还有人在这里面工作。 诗雨立于门前，四处看了看，注意到了门上方那个细如冰晶的结构。 是摄像头。 诗雨又来到了那面板前，看了看。 嗯...看起来是整合了指纹声纹和虹膜的门禁，没什么太高级的。 “喂。”忽然，天河的声音从某个扩音器中传来。“你看上去有点眼熟。” “呵，你竟然还记得我。”诗雨回复到。 “...你来这里做什么？”天河没好气儿的问。 “我不能来？” “你要没什么事的话就赶快离开。” “你就这么对待客人？这外面风这么大，你也不说要我进去待会。” “你还能愿意进这么一个‘愚蠢又自大’的家伙的实验室？我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当时在皇家战马号上谈判的时候，诗雨看了天河写的那份关于擎壁战甲的分析报告曾这么评价过。 诗雨没想到天河居然还记得，当然诗雨自己其实也没忘就是了。 “好，我懂了，我就不该来，再见。” 说完，诗雨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可天河却似乎又不太想要她走。 但诗雨没理他，还是自顾自地走着。 “你等——唉真是。” 眼看诗雨越走越远，天河有些着急了，随着“嗤——”的一声，实验室的门打开了。 天河的那身白大褂在冷风吹拂下呼呼作响，他把护目镜摘到头顶，看着诗雨的背影。 “你别走，我有问题要问你。” “...” 诗雨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他们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就如同这里的气温一样寒冷。 几团雪雾拧成好几缕，在地面穿行而过。 过了几秒钟，诗雨推了推眼镜，忽然转过身来，快步朝着实验室走了进去，全程没看天河一眼。 天河叹了口气，随后也回到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虽算不上有多暖和，但也绝对不冷，大概20度左右的样子。 “这都是你自己装修的？”诗雨问道。 “对啊。” “我的意思是，是你亲手装修的？” “...什么意思？” “你的那个机器人呢？”诗雨四处张望，似乎在试图找些什么。 “你为什么知道它？” “当时你在地面给你们家的士兵上课，我在山头上观看了全程。” 说起来，行动当天诗雨也在地面，只是她全程都在后方的炮兵阵地，除了观战什么都没做。 就像是看电影一样。 “...那个芯片是怎么回事？”天河想了想，没回答诗雨的问题，却又提出了一个自己的问题。 “什么芯片？” “就那个，战甲里的。” “战甲里的芯片多了，什么型号，多少代码？” “能源约束芯片！你在说明书里让我们拆的那个。” “这芯片怎么了？” “...” 天河忽然沉默了。 其实天河多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交往，他此前和莫伦的交流并不算多，而且大多不涉及专业领域，还是能好好沟通的。 在那段独处的岁月之中，天河只能通过截获在宇宙空间里乱跑的信号来获取信息，大多都是零碎和模糊的，他至今为止的成果可以说是全靠他自己，无师自通，这就导致他缺少很多必备的理论储备，很多东西都只能定性分析，靠经验和直觉做决策。 但是天河很清楚，虽然面前的这个紫发女子让自己有些不爽，但她很明显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某些领域的知识可能要胜过自己，这种内心的暗示，多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片刻后，天河抬起手，手心朝上，一团散发着蓝色荧光的物体从某个缝隙里钻了出来，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天河的手掌心里。 “它叫茉莉。”天河略带自豪地说道。 “...这是，它的本体？” “是的。” “这是，流体纳米材料吗？” “准确的说是溶液纳米晶，也算是量子材料。” “你自己做的？” “...本该是这样的。” 说着，天河的眼神一变，他将手放下，而茉莉就像是一只乖巧的小鸟，用某种方法“站”在了天河的肩膀上。 “直到那个能源约束芯片出现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