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丞丞X你『牡丹亭』
˙花里胡哨的
˙ooc是我 勿上升真人
˙私设范丞丞是特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一一汤显祖《牡丹亭记题词》
范丞丞注意到那个女孩总在看他。
牡丹亭是B市特警队附近一家主营江浙菜的饭馆，店面不大，味道倒是地道得很。老板大抵也是个喜好风雅之士，常常一时兴起就把店内的背景音乐换成昆曲的经典曲段，有时是《桃花扇》、有时是《长生殿》，有时便是这《牡丹亭》。
来吃饭的次数多了，范丞丞虽然对戏曲毫无了解，但听得那调子一起，也能跟着哼出几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其实范丞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常常来这家店，B市与江浙相隔千里，自己这个从小在B市长大的北方人却偏对店里清淡鲜甜的味道有着莫名奇妙的熟悉感。
自从某天被同事领来吃过一次后，这里几乎就成了他的定点食堂，正常下班的日子十天倒有八天会跑来，哪怕一碗简单的苏式挂面都吃得十分满足，就连店里咿咿呀呀的昆曲声似乎也比B市传统的京剧要更加入耳。
范丞丞便是在牡丹亭里注意到那个女孩的。
是夏日的傍晚，闷热的空气里一丝风都没有，范丞丞照例要了碗面，坐在靠窗的双人桌上边吃边翻看手机里的消息。
特警的直觉总是比普通人要更敏锐些，没吃几口范丞丞便发现斜后方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女孩在一直盯着自己。
被人偷偷注视倒是常有的事，尽管不以为然，范丞丞也清楚自己这副皮囊对女孩的吸引力，但这个女孩的眼神不一样，没有惯常的兴奋和闪闪放光，反而带着几分忧伤甚至绝望的意味……
范丞丞起了些好奇心，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女孩斜倚在硬木的靠椅上，稍卷的浅褐色长发垂在耳边，在灯影下闪着细碎的光。她不时抬手把零星的发丝别到耳后，借着动作偷偷往他的方向瞟上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盯住眼前的几碟菜肴。
角落里垂下的花枝吊灯把暖黄的光投在女孩身上，衬得那双金褐色的眼眸里波光流转，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范丞丞从陌生的女孩身上觉察不到危险气息，渐渐也就不在意了。也许自己恰好像某个她认识的人吧？
他匆匆吃完了剩下的几口面条起身结帐准备离开，出门时下意识的往女孩方向瞥了一眼，却恰好看见几滴眼泪正从她脸上慢慢滑落。
范丞丞的心脏莫名紧了一下。
出了店门，他又不自觉回头看了看，隔着木框雕花的窗户玻璃依稀能瞧见那女孩趴在饭桌上，瘦削的肩膀微微抖动，哭得很凶的样子。
沉沉的乌云遮着了星空，灯红酒绿的小街上，婉转悠扬的曲调若有若无的浮动。
“几曲屏山展，残眉黛深浅。为甚衾儿里不住的柔肠转？这憔悴非关爱月眠迟倦，可为惜花，朝起庭院？”
这天夜里范丞丞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有大片大片的银杏林，风吹过来，金黄的叶片如雨般落下，如星光般闪烁。
接下来的日子，白起不时会在牡丹亭遇到女孩。有时是午饭，有时是晚饭，女孩总坐在那个固定的角落，点上一两道清淡的菜，却几乎不动筷子。
以为范丞丞没有注意自己的时候，女孩会呆呆的看着范丞丞，看着看着眼中便有了泪光闪动，大多数时候她都装成镇定自若的模样，好像真的只是随意过来吃饭的食客而已。
女孩的手腕上挂着的一串银杏叶的手链，银色的链子穿着金黄色的叶片，随着她的动作在纤细的手腕上跳跃舞动。
范丞丞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天晚上作的梦，梦里落得满地都是的银杏叶片似乎正是这个样子。
渐渐的，范丞丞习惯了会在店里遇见女孩，再到后来，每次下班去吃饭时，他总会下意识的先从窗口看一眼女孩是不是还坐在那里。
关于银杏的梦也多了起来。
总是固定的场景，金黄的叶片铺天盖地的飞舞着，美得就像个悲剧的开场。银杏林的深处总藏着一幢白色的小楼，隐隐绰绰传来悦耳的钢琴声……
可每当梦中的范丞丞想走向小楼看个究竟时，梦境便戛然而止，如同被人按下了急停开关般突然。
范丞丞试过去探究那片林子是不是现实存在的，因为梦境太过真实，比起脑细胞无意识的编造，更像是一段回忆。
然而B市因为银杏出名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不是寺庙就是公园，断然不是梦里的情景。范丞丞执念于那林子也许会在某所学校里，于是工作之余他走遍B市的大小学校，枫叶林白桦林见过不少，有幢小白楼的银杏林却怎么也找不到。
可能真的只是个梦吧？范丞丞想。
秋风渐起，范丞丞比夏天更忙了。
因为之前一次任务中受的重伤他整整休息了三个月，直到初夏才重新归队开始工作。整个闲暇的夏天算是警队给他的特殊待遇，让他有时间来调整适应受伤前的工作节奏。
如今工作量飙升，能按时下班悠闲去吃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十天里倒恨不得有八天要加班到深夜。埋头吃泡面或者外卖的时候范丞丞偶然会想起那个女孩，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坐在牡丹亭的那个角落里，对着满桌饭菜发呆到落泪？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闲，范丞丞按着往日下班的时间去了牡丹亭，算起来 上次去已经是快一个月前的事了。
快步走在那条小街上，范丞丞心里忽然有些雀跃，忽然又有些忐忑。
她还会在吗？
如果她不在了该怎么办？
范丞丞不明白自己心中这种混乱的情绪到底是什么，过去二十几年的时光里，感情于他而言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从没想过会对某个女孩产生这样的牵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习惯在牡丹亭里寻找她的身影？一次次关于银杏林的梦境？那条特别的手链？或者更早，第一次看见她眼泪流下的样子？
紧张的推开店门，范丞丞朝那个熟悉的角落看去，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正坐在那张桌前你侬我侬的沉浸在两人世界里。
范丞丞愣了下，转身找了张桌子坐下来。他随意点了几样菜，没滋没味的吃了几口便放下。心里有些钝钝的疼痛感，没着没落的，不知因何而起，不知因何而终。
夕阳缓缓散去，从华灯初上到夜色渐浓，桌达生的人换了好几拨，女孩却始终没有出现。
打着哈欠的店员开始收拾桌椅清洁地面，空空的房间里只剩范丞丞一个人还安静的坐着。
如果上次问她要了联系方式就好了，范丞丞想。他站起身，终于推开门走了出去。
店里的曲子仍在咿咿呀呀的吟唱。
“海天悠、问冰蟾何处涌？玉杵秋空，凭谁窃药把嫦娥奉？甚西风吹梦无踪！人去难逢，须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
范丞丞又梦见了银杏林，这次女孩站在落叶纷飞的林间，巧笑嫣然地看向他。
“学长~”
女孩的声音和想象中的一样美，她莹亮的眼眸中没有范丞丞看惯的忧伤，反倒是流转着满满的爱意。
“学长，你忘了我吗？”
女孩走过来，圈住范丞丞的腰身，轻声说。“我好想你……”
范丞丞从梦中惊醒。
B市的九月干燥得没有一丝水气，阳台外一整片星空幽幽闪烁着冰冷的光。
面对着早已习惯的景物，范丞丞第一次有了陌生的感觉。
又是银杏黄了的季节。
范丞丞抽空去B市最负盛名的大觉寺看了看千年的银杏，婆娑古树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虽然不是梦境里的样子，却让他有些许心安。
看着片片黄叶，范丞丞恍惚间觉得自己已过了两世，被孟婆汤洗去的前尘过往仍刻在骨髓的某处，不知何时便冒出头来怅然叹息。
日子一天天流逝，秋去冬来，有空的时候他还是会去牡丹亭。要一碗苏式挂面，听着那幽远的唱腔，一整晚就过去了。
角落桌前的女孩，自始至终没有再出现。
B市的冬天总是会下雪。
今年的平安夜凑巧又来了一场大雪，特警队几乎全员出动维持秩序，一直忙到圣诞的钟声响起才收工休息。
跟下半夜值班巡逻的队友交接好工作，范丞丞不知怎么便又走到了牡丹亭的那条小街上，刚转过街角，眼力极好的他一眼就看见店面外的橱窗前女孩正站在那里。
一阵欣喜中，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临到跟前却又忐忑的缓下了脚步。
他一步步慢慢走向女孩，深深浅浅的脚印在积雪上印成一道直线。
“嗨—”
“嗨——”
“…吃饭了吗？”
“还没。”女孩扬起脸，露出范丞丞从未见过的笑容，和梦中一模一样，“航班因为大雪晚点，赶到这里才发现已经打烊了。”
“嗯，冬天他家关门总是比平时早。”范丞丞朝女孩走近了一步，“前面不远有个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要不我请你吃火锅？”
女孩的笑像盛夏的花朵般，范丞丞竟看得有些呆住了。
她自然而然的拉起范丞丞的手。“好，我们去吃火锅。”
把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范丞丞将她带入自己怀抱，契合的感觉就像是一切都天经地义般，从来便该如此。
女孩依在怀中看着身边男人清俊桀骜的脸，一年前的那幕又涌上心底。
“范队已经确认脑死亡，现在唯一或许可行的方法是使用CX-0616药物来重组机体。
但目前我们对这种药物的研究还不全面，从历次试验来看人类的深层次潜意识记忆会强烈排斥药物发挥作用，最终烧毁大脑。
“为了避免出现这个结果，我们必须重置范队的记忆，将所有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记忆全部销毁，然后移植进入新的记忆来替代这些空白部分。”
“也就是说，即便范队能够得救，他也不会再记得你了。”
女孩笑着往范丞丞的怀里又挤了挤，范丞丞低头看着女孩，不知不觉也勾起了一抹温柔笑意。
暗蓝色丝绒般的夜空，雪片纷纷扬扬的落下，再过几天又是新的一年了……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