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燃烧】
第一章回乡
春天，乡下的风中飘着柳絮，蒲公英，花瓣，雨丝和纸灰，又是一年清明，许楠今年没有回北川，反常地回了趟老家江城，和北川冰冷干燥不同，江城的四月莺飞草长，雾雨连绵。老家房子在山里，许楠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净化了，出门空气中只有泥土和青草味，傍晚看得见山间飘出的青烟，那时正是晚饭时间，许楠家里没人搭台起灶，她和父亲都是去隔壁二奶奶家蹭饭。 父亲和母亲离婚后，许楠还是第一次见二奶奶，脑海里早也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二奶奶家门前是片竹林，小时候总进去拔竹笋采野菌。父亲将许楠领进门槛很高的大木门通过石板小院子就见到祖堂了，上了炷香，从侧门出穿过走廊就看见灶台上白烟飘渺，一股热呼呼的米香铺面而来。 厨房门口，父亲朝正在忙活的女人喊，“晓芸，许楠回来了。”又转头朝许楠招手：“还不叫人，不认识啦！” “二姑姑，好久不见，我回来过清明。”多年未见，中间也没什么联系，许楠有点不自在，声音也不自然。 女人笑着解开围裙，跑过来抚摸着许楠手臂，喃喃道：“长大了，好多年不见变漂亮咯，还没见二奶奶吧，她在里屋，赶紧去吱唤一声，待会上桌吃饭。” 父亲要留下帮忙，许楠独自去了里屋，老人正听着收音机唱黄梅戏在躺椅上打盹，许楠俯下身叫二奶奶，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才回神，“我是许楠”，害怕二奶奶不认识自己加了句“您外孙女，许青的女儿。” “哦，囡囡呐，我晓得，你爸前些天告诉我你要回来过清明，给你爷爷奶奶烧香，不过囡囡怎么突然想回来啦，十几年都没见着你了，你要是再晚的回来，你二奶奶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咯！”二奶奶借着许楠的手臂起身，“走，去洗手吃饭。” 许楠只是羞愧的低下头，像个错事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回话，到底为什么回来呢，明明十几年也没见过面通过信，连长相都快忘的一干二净。老人的手包裹着许楠的手，温暖又柔软，儿时记忆涌现，双眼像被山间的雾气蒙住，一时看不见任何他物。 到了大厅实木方桌上布上了几道小菜，碗筷也都摆放整齐，许楠领着二奶奶坐上主席正对大门，爸爸和二姑面对着落座两方，看着自己旁边多了一副碗筷，“二姑夫早些年就去世了也没生孩子，难道还有客人没来”，许楠不解但不敢过问，二姑许是看许楠出的疑惑，“囡囡你13岁跟你妈去北方后，姑姑又嫁了一次，那男人喜欢抽大烟，前些年肺癌晚期走了，他和我结婚的时候带了个5岁的小子，我当亲儿子养，这不回来过清明嘛，说是今天下午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晚饭，就置了一副碗筷。” “对，瞧我这记性，忘记告诉阿楠了”父亲拍拍脑门，懊恼道。 “这样，我还以为还有客人要来呢？”许楠话音未落，院子木门就被推开，咯吱响，背后响起清透的少年音，“奶奶，妈，我回来了！” 许楠转头看见一个白净的男孩，穿着宽大的淡蓝的衬衫，背着书包快步穿过院子，衣摆扬起，朝着父亲叫了声姑父，然后又对上许楠的眼睛，笑着朝许楠点头问好，二姑起身拉着男孩的袖子，朝向许楠“囡囡这是我儿子邱烨，火华烨，在南城上大学，邱烨这是你姑父的女儿，赶紧叫许楠姐，”男孩有点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老实照做，“姐姐好。” 许楠点头“你好。”许楠除了工作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现在一个陌生的弟弟坐在自己身旁，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亲近起来，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默默低头干饭。 邱烨借用余光观察着这个清瘦的女人被罩在宽大的棕色风衣里，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后背，眼尾轻扬，高挺的鼻子和薄薄的上唇，散发出一种不好相处的高冷气质。 回来前给家里打过电话，母亲告诉他清明许青姑夫的女儿要回来，他知道这个人，从他到这个家以来，这座老宅子里就有很多被遗留的痕迹，它们全部都关于一个叫“许楠”的小女孩。
第二章 回忆 他在二奶奶的房里看见过许多和小女孩的合照，姑夫的家里也有，几乎每个年龄段都被记录下来了；还有大木门拐角处的身高线，是用镰刀划出来的，一直到一米六这个数字就停止了。 妈妈小时候也会给他穿那个女孩子的旧衣服，搞的他小学秋冬天体育课都不敢脱外套，里衣全是女孩子的款式，就连书包铅笔盒玩具都是那个女孩子留下的，加上他那时身体瘦弱经常生病，不长个子皮肤又白经常被同班同学嘲笑像个女孩子一样，都没有男孩子和他一起玩，他总是陪着女孩子一起玩过家家。直到小升初的暑假个子突然窜高，才不用穿旧衣。 邱烨转头看向低头吃饭的女人，只觉得和照片上的太不一样，他记得照片上的小女孩脸上肉嘟嘟的总带着一张笑颜，将五官皱在一起。 家里人总是会把囡囡这个名字挂在嘴边，姑夫每次过来吃饭，就会被问起楠楠的情况，虽然自己的人生和这个人毫无交际但有关于这个人的所有大事我都知道，比如和妈妈吵架啦，考上那所高中、大学，交了几个男朋友，又在什么时候分手，在哪里工作或是升职加薪了，又或是辞职了，最后一次听到，是元宵节马上就要回学校前，妈妈向姑父问囡囡最近怎么样，什么时候准备结婚，姑父沉默了好久才开口说“阿楠生病了，不结婚了。”说完就拿起一小盅白酒倒入嘴里，五官皱巴巴的缩在一起，然后慢慢舒展开“都怪我，因为我她才生病的，我不该和筱子文离婚的，不该让她走。”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