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04:爱的纪念
这样的日子持续的并不长,一切又有了新的变化。一天在文具店,美月想象着她在远处角落的货架上挑选着商品,大概是书签。为了让她在人群中显得醒目一些,美月还为她挑选了一套平常不怎么穿的红色外衣。而就在此时,她突然转过头,在角落的货架,远远地给了美月一个微笑。
美月很奇怪,自己并没有让她笑,可那笑却永远留在了美月的记忆中,永远无法抹除,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当天的夜里,美月开着车准备回家。当时正值隆冬,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呼啸在城市的街道之上,不一会儿空中开始飘雪,雪尘扰乱着美月驾驶的视线。这一刻风雪的呼啸声,压过了这个地方的一切声音,包括美月汽车引擎的轰隆声。美月感觉这座城市仿佛不再存在,自己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之中,小心地驾驶着前往一个未知的远方。在回家的路上,美月并没有为她编织人生,因为美月觉得她不该出现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之中,感受着天气的严寒。或者她应该出现在自己温暖的车内,自己的副驾驶位上。然而她并没有出现,美月失败了,这让美月再一次感受到了疑惑。
随着家的逼近,美月隐隐约约间在车窗外看到了她的身影。一个人在风雪交加的道路上朝着美月的家中走去。穿的是不再是之前为她挑选的红色外衣,而是她最爱的白色大衣,这让她在雪中若隐若现,隐蔽而模糊。美月害怕看不清她,急忙为她准备了红色围巾,而这次成功了,远远望去就雪中移动的火光。
看到这样的场景,美月赶紧加快了速度,想要追上前方缓慢移动的娇小身影,让她进入自己温暖的车中。只是无论美月怎么努力,她始终在前方,永远无法被追上。
回到家中,美月坐在窗台边,无数次地回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久久不能平静。美月无法想象自己创造的文学形象会脱离自己的思维的控制,而自己又会如此在意这个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人物。
此时的美月已经难以冷静下来,她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缓慢地喝着,心里无时无刻为那个在风雪中潜行的那个身影而担忧,并一直等待着那个人的降临。就这样,随着外部狂风的呼啸声,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终于在美月最焦灼不安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美月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家门会这么打开,但她惊慌地跑出房屋,以至于房屋的门都没有关闭,直接投身于风雪之中,寻觅着什么。然而看到的只是风雪中万籁俱寂的城市,随后她检查了大门,门原来没有关紧,大概是一场大风吹开了自家的大门。随后美月便失望地离开,回到屋中,却没有关闭大门,连房门也是虚掩,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任由狂风随着这道缝隙在温暖的房屋中扫荡。只是很快狂风就把美月故意开着的房门闭上了,而美月的心灵也随着房门一起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就在这时,她出现在美月的书房中,在美月的书柜上寻找着什么。美月想象不出她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只知道她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鲜活起来。或许是刚刚出去的时候溜进来的吧,美月心里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然后美月轻轻地走到了她的身旁,她也跟着转身,面向美月,投出了微笑,并轻轻地揭开那个美月为她戴上的红围巾,上面还残留着片片雪花。
“你还好吗?”美月不禁问道。
她点了点头,脱下了最喜欢的白色大衣,轻声说道:“这里挺暖和的。”然后幸福地笑着。

“等等,先让我理解一下。你是想表达你创造出来的角色不再受你的控制?”这时莲加叫停了美月。
“是的,她在那一刻获得了生命,这让我非常在意。”
“不行不行,先让我平复一下。”莲加感觉自己接受到了极大的信息量,情绪波动起来,不过很快她瞥见了一旁的留声机,于是说道,“能放一下音乐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不知道那个唱片是什么内容,不能保证放出的是你喜欢的音乐。”美月回应道。
“放吧。”
于是美月开始播放留声机,随着唱片道转动,传来了钢琴的声音。莲加很快就分辨了出来,那是《爱的纪念》,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不过这种状况下,莲加并不想听这种音乐。
“我想还是别放音乐了,所以在你眼中,这里的某处是不是也有着她的身影呢?”这时莲加说道。
听到莲加的话,美月的目光从莲加转向了壁炉,记忆也随着《爱的纪念》的旋律,再度回到了那个时期。

之后的几天,不管在教室,还是在俱乐部,在图书馆,抑或是道路上,商场中,餐厅里,美月总会找到她的身影,如影相随。家里的大门也不再关闭,总是半开着。这样的日子让美月为自己的精神状态感到忧虑,但美月并不排斥,甚至有点迷恋这种状态,因为她真的太美好了。但在旁人看来,美月独处的时间变多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也疏远了一些。
某天,美月在空荡荡的图书馆顶层认真地阅读着书籍,一旁还放置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忽然间,美月感觉到一个身影正在接近,虽然没有去看,但美月已经猜到是是谁。美月抬头一看,果然是她。这时的她穿着蓝色高领的毛衣,并对美月说道:“你在干什么呢?”
“看书。”
“能不能让我看看?”
“好的,给你。”
“原来是讲汽车的书,可是我看不太懂。”
“没事。不过你经常来图书馆吗?”
“没有,只是最近的几天。”
………
不知不觉,聊了许多,美月也忘记了来图书馆的初衷。而此刻一股脚步声传来,美月知道只是真实的,于是没有理会,毕竟图书馆不可能一直那么空荡,总会有人过来有人离开。只是没想到过来的是铃木。
“美月酱,最近的几天还好吗?”
“还好。”
“她活了?”铃木轻声问道。
美月点点头,然而面向铃木说:“是的,她活了,真的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小说中的人物都是受作者控制的,作者就是上帝,操控着一切的命运。只是现在……”
“那你错了,文学形象塑造的最高状态,就是小说中的人物在作者的思想中获得了生命,而作者本人无法控制,只能默默地观察他们,像跟踪狂一般跟着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并记录下来。”
“啊,真的?那我不是刚开始就达到了那个最高状态?”美月还是疑惑。
“那倒不是,你只是构造了一个简单的形象。但那些文学家,催生过无数比这复杂的形象,这不是我们能比的。你能做到已经不容易了,本来我以为你是做不到的。不过你还没有为她准备另一只杯子。”
“她不爱喝咖啡。”美月回应道,然后提出了问题,“铃木桑,我能中断吗?这样能回到原本正常的生活?”
铃木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了一声:“晚了。”然后离开了图书馆。
晚上回到家中,门还是半开着。美月独自在书桌上思索着什么。这时一个词汇突然出现在美月的脑海中,殉情,干脆让她去殉情,这样就能走到终点了吧。于是美月兴致勃勃描绘起了她的爱情的结局,在某个夜晚,两个人一起跳入了河中。写完之后的美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并想象着第二天在铃木面前炫耀自己作品的场景。果然这一夜,她没有出现,美月做了一个梦,不过梦里没有她。
第二天醒来,美月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于是毫不犹豫地去找铃木。然而一出门,美月的内心就紧张起来,她又出现在了美月的视线之中。美月有点心烦意乱,便不顾她的存在,径直去找铃木。
在图书馆,美月见到了铃木。她拿着自己的手稿,小心地交给铃木,完全没有前一天想象中的洋洋得意,反而像是犯了错害怕被发现一般慌张。
铃木看了看小说的内容,然后对美月说道:“她还在吗?”
“还在,就在我的对面。”美月回答道。
“所以你明白了吗?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了。”
而美月陷入了沉默。
“算了,我不要礼物了,你也干你该干的吧。”看到美月的表现,铃木把稿子交还给了美月,并说道。
“不,我之前说好的,就一定会完成,请再等我一段时间。”美月有点后悔刚才的操作,于是为了心安,便把之前两篇的手稿硬塞给了铃木。
铃木笑了笑,然后说道:“好吧,这两篇算是人质了。不过快新年了,你要出去玩吗?”
“出去玩?和铃木桑吗?”
“是和她。”
“去什么地方呢?”
“你自己决定吧,反正我先走了,再见!”说完,铃木就把两篇稿子放进了包中,然后深情地看了一眼美月,然后才离去。
而在一旁一直沉默的她也走了过来,坐在了美月的对面,和往常一样微笑着。
“你是怎么回来的?”
“这是一条小河,很浅也不宽,我只是浸湿了一些,休息了一晚上就回来了。”她一脸天真地回答道,没有一丝怨恨。
“那就好。那新年我们一起出去玩吗?就我们俩,我想给自己的生活放个长假。”
“那俱乐部的人怎么办?“她则指了指专门放车辆相关的书架,然后说道。
“他们会自己管好自己的,不用担心。对了,你想去哪里?”美月回应道。
“去哪里并不重要,只是想享受旅途中的美景。”
“那就随便走走吧,走到哪算哪。”
“挺好的。“

“原来这就是那两篇遗失的原因,真有你的。不过事态怎么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你U盘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就是铃木桑乘坐飞机出国了,都不跟我说一声,等我旅途回来后才知道。而U盘里的是我重新写的一篇,当然还是她的内容,铃木桑也看过一些。“美月回答道。
“真是可惜,可能铃木桑怂恿你去旅行,就是打算偷偷离开,不想让这种告别破坏你的创作。而且我一直有一种感觉,不知道该不该说。我一直觉得她有点像某个人,但又不完全像。”
“不,是某个人有点像她,不是她像某个人。”美月坚定地纠正了莲加的表述,另一段尘封的故事或许又将在这海边小屋中重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