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死机S3E8原著小说]墓穴穹窿之下

高耸,昏暗的洞穴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
库特哈德中士停了下来,摇了摇他那沉重的,头发花白的脑袋。“我们的通讯很快就会中断,你的地图绘制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吗?”他问迪尔曼。
“是的,中士。”
库特哈德回头看了看他们来时的路,微弱的日光照在了小队身上。“无线电联络,斯宾塞,看看他们怎么说。”
“是,中士。” 斯宾塞下士卸下背包,架起天线,向后将其指向洞口,“基地,这里是Epsilon小组。基地,Epsilon小组呼叫。"
无线电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杂音,然后响起:“请讲,Epsilon。”
“我部跟随叛乱分子穿越开阔地,前往坎大哈东北八十公里处的一座山麓,进入位于……等一下”斯宾塞掏出一张地图,大声读出一个坐标,“位于此处的一个洞穴系统,他们已于我们之前80分种进入地下,如果我们继续深入的话,通讯将会中断,命令是?”
“待命。”
无线电再次发出噼啪声。
"他们会命我们进去的,"库特哈德中士说。
保罗·布朗准下士从一边看着,他的脖子后的神经在发痒。他们在按部就班地干活,但从各种意义上说,这都像是一个陷阱,非常适合进行伏击的陷阱。天马上就要黑了,而且温度已经变得很低,尽管也许更深的地方的温度仍然相当稳定,但在这里往后,温度只会变得更低。
他向前走了一步:“中士,也许我们应该在这里扎营,等到天亮。”
“总是在天杀的山洞里过夜,布朗。”库特哈德不用看他,就回应道。
“你累了,负鼠?” 二等兵萨姆·格拉斯通冷笑着问。
新来的男孩,博蒙特,咧嘴笑了。
“你非要这么混蛋吗?” 布朗说。
“够了!” 库特哈德叫道,“我们原地待命。”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累了,”布朗说。他斜过肩膀,露出他背包边上的红色十字。“毕竟照顾你们的健康是我的工作。"
“我注意到了。“库特哈德说。
沉默降临到他们六人身上。他们已经跟着这群极端分子走了三天,跟丢又追上的情况发生了好几次,即使其他人都逞强不展示出这一点,但他们仍然很疲惫。年轻的博蒙特就像一只小狗,第一次出远门就急着要打仗,但其他人看得应该更清。他们都在某种程度上参与过行动,而库特哈德见到的比大多数人都更多,他是那种看起来就像是出生在交火中,生来就拿着武器的人。
“Epsilon,这里是基地。你确定叛乱分子来了这里?”
“确定,迪尔曼通过长距瞄准镜追踪他们。他们来到地下,我猜,是为了把我们甩掉。”
“收到,你们自主判断。如果可以的话,把他们干掉。他们手上沾了很多我们的血。你能确认他们的人数吗?”
“他们有八个人,基地。”
“收到,祝好运。”
斯宾塞向小队眨了眨眼睛:“收到,基地,完毕。”他解开了天线,将它挂在了他的背包上。
“那好吧。”迪尔曼说着,将步枪换到了另一只手里,他在他的腰封里东翻西找,找到了一个夜视仪并戴上了它。
布朗叹了口气,即使他在黑暗中疲惫不堪,但仍少有人像迪尔曼那样精于射击,但这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我们不打算等了,是吗?”他问。
库特哈德没有理会他。“跟上,孩子们。考虑到这里没有足迹,”他踢了踢坚硬的石板地面,“我们谨慎前进。斯宾塞,你负责测绘。我要你沿路部署好标记。”
“中士。”
“我们走。博蒙特,你来开路。”
“是,中士!”
“谨慎前进,博蒙特。放低武器。除非你先被射中,否则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火。”
“是,中士。”
这孩子听起来有点泄气,布朗很高兴。年轻人需要泄气。他们列好队,向前走去。斯宾塞放置了一个电子标记,并点了点他携带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位置,指示着他们回去的路。
温度更低了,黑暗似乎无处不在。从外面漏进来的光线无法到达这里,它像一个如影随形的热情恋人,将他们紧紧裹住。
“夜视仪在这下面毫无用处,”库特哈德说。“我们得冒险用手电筒照明。一个就行,让尖兵来。迪尔曼,用红外。”
“向你前方移动。”迪尔曼说,点了点他的护目镜。他走上前去,几乎站在博蒙特的身边。
这位年轻的二等兵打开了他的头盔灯,光束随着他环顾四周而扫过整个空间。这条通道的形状并不规则,直径大约有五米,和他们在过去几天里看到的其他地方一样又干又冷。尘埃在手电筒的光束中飞舞,他们的靴子发出的摩擦声和脆响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大得出奇。
“从现在开始,保持安静。”库特哈德说,并向博蒙特挥手示意前进。
他们像训练时那样默契无间,坚定而谨慎地前进着。
“我在这里像个发光的靶子。”博蒙特紧张地低声说。
“这就是为什么新来的伙计要带队。”库特哈德说。一阵轻快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小队,中士随即让他们安静下来。
迪尔曼拍了拍博蒙特的一边肩膀:“我罩着你,驴子。”
博蒙特的手电筒光束在他环顾四周时又射向了这群人:“别这么叫我!”
笑声再次荡漾开来。布朗咧嘴笑了。可怜的家伙。在坎大哈被抓到抚摸一头驴,他只是一个远离家乡的孤独的孩子,想要抱一头柔软的、毛茸茸的动物的脖子来获得一些抚慰。当然,他被发现了,被拍到了,当他回到军营时,故事里的他已经深深插入了这头可怜的动物。
“够了!” 库特哈德呵斥道。“我们他妈的到底是不是专业人士?”
他们的欢笑声停了下来,又悄悄地向前走去。地面向下倾斜,斯宾塞每隔50码左右就要停下放置标记。大约三百码后,通道豁然开朗,他们进入了一个更宽的洞穴。远处有什么东西堆积在一起,肯定是人造的。
队员们立刻将武器指向它,博蒙特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虚警。”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叫道,他的声音放松而轻快,好像松了一口气。“有人来过这里。这里有毯子,有生火的痕迹,有一个空水壶。但它看起来在这里至少有几个月了。”
博蒙特将他的手电筒的光圈调大,照亮洞穴,小队也随之略微放松了下来。这里除了粗糙、扭曲的岩石外,什么都没有。一边的洞壁上有几条小裂缝,那黑色的缝隙通往更深处的未知但它们小到连孩子都没法通过。在远处,一个更大的裂缝像打哈欠那样张着大嘴,一条隧道通向更深处,些许大石散落在开口周围。
库特哈德点头示意小队前进。
格拉斯通说:“看起来这些东西最近被移动过。”
布朗走近几步,好看得更清楚:“看来这条通道被堵住了,而那些该死的家伙把障碍给清理了。“
迪尔曼踢了踢石头:“我猜他们不是很想在这里伏击我们,而是正在选择一个更好的地方。”
布朗摇了摇头:“为什么这条通道会被堵住?是谁干的?”
“一个他们早有所知的紧急通道? ” 库特哈德喃喃自语到,“继续前进。”
通道直径约为三米,向下倾斜而去。在完全漆黑的环境中,博蒙特成为了唯一的光源,它使隧道变得明亮,阴影在不规则的表面上跳动着。
博蒙特从他的头盔上取下手电筒,伸开胳膊把它举到一边 “如果他们真的埋伏起来,对着灯光射击的话......”
走出几百米后,跟在后面的布朗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等一下。”他轻声说。
库特哈德扭头瞥了他一眼:“怎么了,医生?”
“灭灯,博蒙特。”
“乐意之至!”
随着一声轻响,隧道沉入一片漆黑。几秒钟后,他们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注意到了黑暗以外的东西。在通道的墙壁上和天花板的缝隙中,甚至在地板上,无处不散发着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苍白蓝色光芒,似乎用余光能看得更清,这是一种寡淡而微弱的荧光。不,布朗意识到,是磷光。他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一条裂缝。随后掏出一把小刀,弹开刀刃,在缝隙里挖了起来。当他出刀刃时,上面粘着一个病态的蓝色污点。
“某种地衣,”他说,“我听说过这种东西,但我一直以为它是绿色的。”

格拉斯通把他的目镜拉下来,调整了一下:“不管它是什么颜色,它都能为夜视仪提供足够的光线。”
“我们真幸运,”库特哈德说,“戴上目镜,各位。不用再开灯了,关着就行,博蒙特。”
“谢天谢地,中士。”
布朗拉下自己的目镜,看着小队在单调的绿色中前进。他很高兴他们不再需要刺眼的手电筒光了,但发光的蓝色地衣让他感到毛骨悚然。他站起来,在他们走得太远之前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调整着他沉重的医疗包。
他们默默地继续走了几分钟,斯宾塞不时地扔下标记。在一个岔路口,他们试着走左边的岔路,但很快就遇到了一个死胡同。于是他们回到主通道,又往前走了一段后,发现一侧洞壁上有一个小洞,但它太矮了,无法在里面直立行走。也没有任何通道从这里通出去。
“看起来这条通道会一直延伸下去,”博蒙特说,他的声音已经不再那么兴奋了。
库特哈德举起拳头,让他们停了下来。“我们走了多远了?”他问。
斯宾塞看了看平板电脑,尽管其亮度已降至最低,但它的屏幕还是在他们的夜视仪里闪闪发光:“七百八十三米。”
“四分之三公里,真的吗?” 迪尔曼低声说。
他的语气和布朗的感觉一样紧张。这里也有奇怪的地衣,随机地散布在缝隙和裂纹中。偶尔会有一块较大的地方闪闪发光,但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是柔和的条纹,如同岩石中的血管那般。
“继续前进,”库特哈德说。
又过了几分钟,斯宾塞低声说:“一公里了。”
在有人能对这一事实进行任何讨论之前,博蒙特低声骂了一句:“中士,这里有东西。”
小队进入了战斗准备状态,他们散开以掩护整条隧道。
“骨头,”博蒙特说,“只是一副骷髅而已。”
库特哈德转身。"医生,去看看。"
布朗走到博蒙特身边,低头看了看躺在隧道墙壁凹陷处的骨架。条纹状的蓝色地衣像蜗牛的足迹一样包裹着骨架。他蹲下身来仔细观察:“成年男性,初步判断,没有明显的外伤痕迹。”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笔式手电筒,抬起他的目镜:“当心眼睛。”
当他点亮手电筒仔细观察时,小队里的其他人都把目光移开。骨头散乱地躺在那里,没有肌肉或其他组织将它们连在一起。“有某种残留物,”布朗轻声说道,“像凝胶之类的东西。”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沿着一根股骨拖动笔尖。它汇聚起了一小波透明的、粘稠的无味液体。
他把一根食指放在同一根骨头上,轻轻地抚摸着这些东西。它毫无生机。当他把他的脸凑近它进行检查时,他皱起了眉头,然后再次把手指按在骨头上:“这还是热的。”
紧张感迅速让他身后的队员绷了起来。
“什么意思?”库特哈德问道。
布朗吞了口唾沫,心脏怦怦直跳。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然后握住了骨头,感觉到手掌中传来的热量。“这具骨架是温暖的,而且它太干净了,不可能是在这里腐烂而成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博蒙特颤抖着问道。
“你在耍我们吗?”格拉斯通问道。他的声音比博蒙特的更有力,但仍透出明显的恐惧。
布朗把一只手掌浮在骨架上方一英寸左右的地方,来回移动。“它全身都是热的,”他低声说。他的大脑试图处理这些信息,但却不断陷入矛盾。他膝盖下的冰冷岩石似乎在嘲笑他。
“温的吗?”库特哈德问道。
瞬间,布朗的心跳急剧飙升,他发现那具干枯的尸体下面有什么东西。“嘿,迪尔曼。”
“什么?”
“当你侦查我们跟踪的那些混蛋时,你看到的那个你觉得很滑稽的东西是什么来着?”
一阵紧张的沉默充满了整个空间,然后迪尔曼说,“其中一个人脖子上挂着一个巨他妈的大的金美元符号。他以为自己是说唱歌手或别的什么鬼东西。”
布朗用他的小刀把链子从惨白的肋骨里原本挂着的地方勾了起来。他咬了咬牙,把它一环一环地拖了起来。最终,一个金属美元符号从骨头之间冒了出来,它的表面不再是金色,而是变色、发黑的合金。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博蒙特高声问道。他不住地走来走去,疯狂地扫视着自己的周围。
“这些骨头太干净太白了,不可能是自然腐烂到这个程度的,”布朗说。他用手电筒在骨头间照了照,发现了一些硬币、一个打火机、半融化的手机残骸、皮带扣,还有两把自动手枪,都有凝胶状粘液的痕迹,被夹在骨盆下。
库特哈德走上前去,像被侮辱了一般俯下身子盯着这具尸体, “你想告诉我这是我们正在追捕的一个家伙。”
布朗耸了耸肩,掂了掂笔,晃了晃那个美元符号。
“去他妈的,”斯宾塞说。“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布朗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他把手电筒的光照在隧道的墙壁和天花板上。
“那它去了哪里?” 格拉斯通轻轻地问道。
“去了?”库特哈德问。
“我想,很明显是有人或东西对他做了那件事,而且它已经不在这里了,对吗?”他说。
“某种武器?”博蒙特问道,他仍然很不安。
“什么样的武器能做到这样?”布朗反问道。
库特哈德站直了身子:“够了,大家伙。我们还有个任务,而我们要先完成这个任务。我们会在路上找到答案的。”
“它还是热的,”布朗提醒他,“这刚刚发生,我想。”
“那我们就他妈的加倍小心。”库特哈德说。
一阵远处传来的枪声和喊叫声沿着隧道回荡。Epsilon小队愣了在原地,驻足静听。一声尖叫,接着又是一阵枪声,然后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手榴弹?”迪尔曼轻声问道。
沉默再次降临。
“关灯,闭嘴,”库特哈德说。“布朗,和我一起打头,以防我们再遇到任何尸体。博蒙特,后卫,行动。”
布朗一边点头,一边把刀装进口袋。他并不感到高兴,但中士的决策是明智的。博蒙特听起来对这次遭遇感到非常惊恐,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的紧张就像电流一样贯穿整个小队。他最好到后面去,这样还有机会冷静下来。小队不情愿地归位了。布朗再次瞥了一眼隧道地面上的骷髅,他们几乎无声无息地离开时,他打了个寒颤。
他们又在沉默中走了十分钟,然后斯宾塞低声说:“两公里。”
一声遥远的尖叫响起,又戛然而止。几阵枪声响起。
他们原地静止,停下细听,但没有再听到什么。
“继续前进。”库特哈德紧绷着说道。
“你确定,中士?”布朗问道,但中士的唯一回应是在后面推了他一把。
几分钟后,斯宾塞说:“三公里。”
布朗指了指,库特哈德点了点头。又有两具骷髅躺在隧道地板上。布朗蹲下身子,感受着从他们身上升起的热气,与周围冰冷的岩石形成鲜明的对比。两支AK-47和其他各种金属物品散落在地上。
“这他妈的是什么,伙计?”博蒙特说,他的声音仍然高亢而绵长,“什么东西能做到这样?”
“我们应该回头吗?”布朗问道。
“还有五个人在前面某个地方,”库特哈德说。“而且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干的,肯定也在前面。我们再往前走一点。”
“我们得撤了,中士!”博蒙特说,“说真的,我们要怎么和这该死的......”
“振作起来,士兵!”库特哈德叫道。“把你自己收拾好。我们再往前走一会儿,这条隧道会不会在什么地方有点变化,得有个分支或者开阔地或别的什么东西,我想看看会发生什么。如果到了5公里还是什么都没有,我们就掉头。”
“五公里?”博蒙特听起来像个小孩,“他妈的五公里? ”
“动起来。”库特哈德轻声说,他的声音和神态都完美的展现出了什么是平静。
布朗不知道这位中士的内心是否和他表现的一样平静。看来博蒙特反而是更理智的那个。他咬紧牙关,阻止自己的颤抖,继续向前。
这条路仍然被奇怪的地衣纹路照亮,隧道仍然是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窄道,一直延伸到山脉深处。他们在几分钟内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
“保持警惕,”库特哈德说,“你怎么样,驴子?感觉还好吗?”
博蒙特没有回答。
中士轻轻地笑了笑:“对不起,乔希,我只是在唠叨而已。说真的,你感觉还好吗?你刚才有点紧张。“
没有回答。
萨姆·格拉斯通说:“我后面没人,中士。“
“什么?“
“他本该在后面收队,但他不在那里。“
库特哈德吐出一句诅咒。“博蒙特!“他严厉地低声叫道,”他妈的,但愿他没有惊慌失措地扭头就跑。“
“那我难道不会听见吗,中士?”格拉斯通问道。
“我不知道,你会吗?斯宾塞,把你的平板电脑留在这里,然后赶快回到隧道里。如果你在几百码内没有追上他,我们就让他离开,等我们回来后我会好好修理他。”
“好的,中士。”
斯宾塞放下他的装备,慢悠悠地离开了。他们在令人不舒服的沉默中站了几分钟。
“紧张的孩子,”布朗终于开口,“第一次出远门。”
“不要为他找借口,”库特哈德说,“他他妈的是个士兵。”
斯宾塞拿着什么东西走了回来,"我们得赶紧他妈的离开这里,"他说。他的手指上挂着一条链子,上面有两个狗牌。
“什么鬼?”迪尔曼低声说。
“博蒙特的?”库特哈德用一种紧张的声音问道。
“他他妈只剩下一具骨架了,就像我们发现的那些叛乱分子一样。除了扣子、武器和狗屎,什么都没留下。他变成了一堆他妈的骨头,中士!”
迪尔曼开始喃喃自语,并疯狂地用他的头盔灯照来照去。小队的情绪开始崩溃。
库特哈德把迪尔曼的灯拍掉:“把那东西收起来! 大家保持冷静。”
“冷静,中士?”格拉斯通问道,“说真的,我们的处境糟透了。”
“冷静下来,斯宾塞,你找到博蒙特的武器了吗。”
斯宾塞摇了摇头:“我把它留在那里了。枪带没了,太难背了。但我拿了他的狗牌。”
“很合理。现在,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一下我们的目标。”
“我认为我们应该离开,中士。”布朗说。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事情没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迪尔曼说,“如果那些在下面的家伙还活着的话那也去他妈的吧。不管是什么弄死了博蒙特,肯定也能干掉他们。我们在山洞外等着毙掉任何出来的人就行。”
库特哈德举起一只手,在他们的夜视镜中扬起了一阵淡绿色的波纹,“冷静点,各位,没那么简单,在任何其他情况下,我绝对会要求中止任务,但不管是什么带走了博蒙特,它是从我们身后带走他的。”
“这意味着它在我们后面,”布朗说,意识到这一点让他的肠胃一阵发冷,“或者有不止一个,前面和后面都有。”
“正是这样。”
“但这真就意味着我们应该继续前进吗?”格拉斯通问道,“也许事情只会变得更糟。”
“也许吧。或者也许有另一条出路。” 库特哈德拿起斯宾塞的平板电脑,看了看屏幕,“我们还有一堆传感器,对吗?”
斯宾塞把博蒙特的狗牌扔进了口袋:“是的,很多。”
“好的,我们再走一公里,看看隧道是否有任何分支,任何其他的出路。如果有,我们也许可以绕过这里管他妈是什么的东西。如果没有,我们就转过身去,冒险面对它。斯宾塞,虽然不太可能,但我们在这下面收得到信号吗?”
下士掏出他的装备,花了一会儿时间试图从基地得到回应。然后,他切入宽频段,寻找任何信号。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人回应公开呼叫。“没有,中士。”
“想来也是,好吧,布朗,你走中间。我和斯宾塞打头。格拉斯顿和迪尔曼负责后方警戒,你们两个面朝后面。我们慢慢走,眼睛不要离开我们身后的隧道,走吧。”
他们又开始慢慢前进。布朗感到自己在队伍中间有点无用,但他知道库特哈德在做什么——保护这个最有可能帮助任何伤员的人。不过看起来这些洞穴里的东西不会留下任何伤员。他听到格拉斯顿的喘息声,转身看去。
“看到那个了吗?”格拉斯顿对迪尔曼小声说。
“是的。那里!”
布朗也看到了,他抬起他的目镜,用肉眼看去看。他看到了什么动静,或者说黑暗中变幻的光线,像一圈淡蓝色的光芒涟漪。他瞥见了一个光滑的玻璃球体的一部分,什么球状的东西,但它压到了墙上,消失了。
其他人都停了下来。他们五个人使劲盯着,但隧道里像死亡一样,黑暗且寂静。
“继续走,”库特哈德说。
布朗也开始倒走,眼睛努力扫描着他们身后隧道的每一寸土地。
“那!”格莱斯顿尖声叫道。
他也看到了它。大约30米外的天花板上,有一团流动的玻璃状物体,比之前更近了。看起来就像一个挂在那里,不停扭曲膨胀的巨大的水滴,不过很快就缩回了墙里。
“它他妈的在跟踪我们!”迪尔曼嘶吼着,并再次打开了他的头盔灯。
“但它是什么东西?”斯宾塞问道,“它是活物吗?医生?”
布朗因为被直接点名而跳了起来。“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说,”不管它是什么——“
他的话被格拉斯顿的尖叫声和迪尔曼的惊呼声淹没了,因为手电筒的光线照出了他们上方的天花板上的一个巨大的滑行物体。它像一条倒挂的河流一样在岩石上奔腾起伏,然后扩散开来,像一条透明的果冻瀑布一样从洞顶垂下。这个巨大的胶状圆球展开后掉了下来。

迪尔曼跳到一边,震耳欲聋的叫声和他的武器的枪口闪光充斥着隧道,格拉德斯通试图向后跑,但滑倒了。他把布朗也撞了回去,布朗惊讶地跌坐在地上,在库特哈德和斯宾塞把他们的武器瞄准他的头顶时,他慌忙挪开拼命地寻找他的武器。
格拉斯顿的尖叫声令人毛骨悚然,那东西落在他的腿上。布朗试图透过枪口的火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只捕捉到像频闪灯一样的交错图像。格莱斯顿腿上的衣服和肌肉都在透明圆球内瞬间融化,只留下了骨头。他想用手把它打掉,却惊恐地发现无肉的、惨白的指骨掉在他的腿上,散落一地。他肘部以下手臂上的组织在一秒钟内就消失不见。触角状的附肢从球状物中向前抽出,它填满隧道,又马上像只疯狂的海葵一样缩了回去。来自迪尔曼、斯宾塞和库特哈德的子弹雨点般泼洒在这个东西上,但效果甚微。起先它似乎在子弹面前退缩扭曲了,但随后,它突然再次向前猛冲,毫不留情。似乎只有迪尔曼的手电筒光束能阻挡它。格拉斯顿的尖叫声在球状物吞噬到他的躯干时戛然而止,然后布朗起身就跑。
他沿着隧道猛冲,意识到其他人和他在一起。至少,斯宾塞和库特哈德和他在一起。他们边跑边喘气,只想拉开与那个腥臭的恐怖物体之间的距离。他不敢回头看,怕那东西在他们身后高高扬起,怕他看到被吃干净的格拉斯顿或被抓住的迪尔曼[XC57] 。他跌跌撞撞往前跑,差点因为隧道地面崩裂成碎石而摔倒在地,一面墙半倒下来,几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是他们先前听到的手榴弹爆炸的结果。当他不知不觉地踢开另一具骷髅时,人骨散落一地。
前面的通道充满了明亮的光芒,他猛地一振,与后面的必死之局相比,他们面前的任何危险似乎都不必放在眼里。
他们冲进了一个大得令人头晕的洞穴,在一个突出于洞底数百米的岩石壁架上刹住。天花板消失在远处涡旋的薄雾中,雾中透出一道柔和的蓝色光亮。巨大空间的墙壁上布满了奇怪的地衣,整个地方沉浸在如同热带水域中漏出的婉约日光那般,与身处地下数公里的现实格格不入的超现实光芒中。在地面上,高高升起的缕缕雾气中,有一个明显出自人工设计的结构,一个高达数百米,底座至少有一公里宽的巨型螺旋塔。塔身上弯曲的扶壁与周围的小塔相接,形成一个环。这座具有不朽的巨构似乎是由岩石本身精心雕琢而成的。一个巨大的楼梯从他们身处的露台上延伸而出,通向建筑的最低层和洞穴的地面。每层楼梯大约有两米高,宽度相似,数百级巨大台阶通向阴霾之中。这里的空气更加寒冷和潮湿,散发着金属和古老的味道。眼前的一切都散发着超越任何历史和地质年代跨度的岁月气息。

“我操,“斯宾塞说,抬起他的目镜。他的声音带着疯狂的味道。
他们在背后传来的蹭蹭蹭的哧哧声中跳了起来,转过身子。迪尔曼踉踉跄跄地从隧道口走出来,痛苦地呻吟着。他的左臂只剩下无用的、悬空的骨头,他的手和半张脸都不见了,牙齿在裸露的头骨上龇开,而起泡、流血的皮肤仍然缩在那里。他单膝跪倒,伸出了那只完好的手:“中……士……”他咕哝道。
斯宾塞胡乱呕吐着,踉跄着转过身去。布朗急忙上前,他的医学训练占了上风,让他能暂时把震惊和恐惧推到一边。但他不敢碰这个可怜的家伙。他仔细观察,试图确定伤口在哪里结束。迪尔曼的肩膀被吃掉了,还在融化。在布朗的注视下,支撑整个关节的软骨解体了,他的臂骨哗啦啦地掉到了岩石上。他脖子上的肉液化了,血液从暴露的颈动脉中涌出。
迪尔曼在军医的注视下,单手抓着他,但他完全没有办法,即使瓦解逐渐停止,但伤害已不可逆转,迪尔曼的生命正在消逝。库特哈德的枪管滑入布朗的视野,压在迪尔曼的额头上发出巨响。这个可怜的家伙向后飞去——他的后脑勺在洞壁上炸开了。
斯宾塞持续倾倒着他肚子里的东西,布朗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库特哈德走到他们出来的隧道口,盯着黑暗。他打开头盔上的手电筒,光束穿透了黑暗,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扫过。
当斯宾塞终于停止呕吐,颤抖着急促喘气时,库特哈德说:“它似乎没有跟踪我们。也许它只是在守卫隧道。”
“守卫?”布朗艰难地说道。
库特哈德向奇迹般的地下结构打了个手势:“我认为任何人都不应该发现这些,你说呢?”
“但它是什么?”布朗问道:“哪种生物能......?”
“最好别试图去弄清楚,”库特哈德说,“我们是士兵,这种问题是为科学家准备的。”
“我不敢相信它没有抓到我们所有人。”斯宾塞说。
“也许是生疏了,”布朗想,“它没那么快,即使它那么致命。我们也只看到四具叛乱分子的尸体。所以还有四个人逃过了它。它不喜欢我们的灯光,尽管灯光也只是减缓了它的速度。”
“手电筒比枪更有用。”斯宾塞说。
“也许这里太亮了。”库特哈德盯着洞穴里的蓝色光亮说。
“看。”
库特哈德和布朗转身去看斯宾塞指的地方。有几个像他们面前的这样的巨大楼梯从洞穴的地面通向墙壁周围壁架。就在他们的壁架一百米之外,另一座楼梯从远端通向下方。在那条楼梯上,四个小小的身影正毅然决然地往下爬。他们仿佛筋疲力尽一般挪着步子,坐在每个高台阶的边缘,然后滑到下面的台阶上。其中一个人正在被其他人帮助,显然是受伤了。
“狗日的。”库特哈德说。他走到迪尔曼的尸体旁,解下他的狙击步枪,装上了望远镜,走到他们自己的顶层楼梯边缘,趴在地上,展开步枪枪管下面的支架,瞄准对面。
“你确定,中士?”布朗难以置信地问道。
“我们还有他妈的正事要做,先生们。起码我会把它完成。”
他扣动了扳机,一名叛乱分子的头颅炸开了,他们甚至用肉眼就能从远处就能看到血雾。其他人变得惊慌失措,像受惊的蚂蚁一样乱窜。库特哈德又开了一枪,第二个人胸口炸开,倒下了。又是一枪,受伤的叛乱分子的肩膀被击中,旋即跌落到岩石上,滚到一个巨大台阶的背面,看不见了。另一个人也慌忙躲进了掩体,他们终于意识到了火力的来向。
“混蛋。”库特哈德再次骂道。他一直盯着瞄准具,静静地趴在那里,轻轻地呼吸。
斯宾塞沉着脸,蜷缩在岩架后面的墙上。他的双臂环抱着头,轻轻地摇晃着。
“斯宾塞吓坏了。”布朗低声对库特哈德说。
“我知道,”中士说,他的眼睛没有从望远镜上移开,“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自己恢复。”
“我们有多少时间?”
“谁知道呢?现在,那该死的东西没有从隧道里出来,我当然也不会再进去了。下面有一个没有受伤的叛军混蛋,另外一个肩膀有严重程度不明的伤口。现在,我打算等他们出来,顺便给斯宾塞一个机会,让他振作起来。我建议你休息一下。”
他的语气不容质疑。布朗远离隧道口,靠着石头坐了下来。他的背上很冷。显然,库特哈德也吓坏了,只是他以一种典型的老派军事方式来处理它。这位身材高大、肌肉发达的中士所经历的行动比他们其他人加起来都要多,他让训练接管了自己。也许这是个好策略。如果这个人能够把自己从情绪中剥离出来,让他的经验像机器人一样运行,也许这真的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布朗开始担心更多的现实问题,比如他们该在哪里睡觉,他们还剩下多少口粮和水,除了他们进来的路,是否还有其他的出路。他当然也不愿意回到隧道里去。
当库特哈德的步枪响起时,他跳了起来。
“我知道我能等到他。”中士带着微笑说。
“你打死他了吗?”
“是的,他没想到我在瞄准镜后等了那么久。我等了十分多钟,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叛乱混蛋。你个该死的外行,你按耐不住偷看。现在是个死透的外行。”他站起来,把步枪挂在肩上。“除了肩上受伤的那个,其他都死了,我估计如果不出意外,他的血会流光的。我们去看看吧。”
布朗站着,眉头紧皱,一脸困惑:“去看看?”
“是的,还有什么可做的?”
布朗苦思冥想,却一无所获。中士说得有道理。如果他们不打算从他们进入的隧道回去,至少需要四处看看,所以他们不妨在搜索的同时完成这项工作。这是把实用主义发挥到极致的做法,但此时却显得格外冷酷。
库特哈德走到斯宾塞身边蹲下:“你还好吗,士兵?”
“不好,中士。”
“我也是。但我们必须行动,明白吗?”
斯宾塞抬起头来,他那张窄脸在棕色的平头发型下苍白得像骨头。“我有一个儿子,中士。他下个月就两岁了。我本来该在他生日时回家的。我错过了他的第一次生日。”
库特哈德拍了拍斯宾塞的肩膀:“我们会出去的,在你该回家的时候,我们会让你坐上回家的车。”
“我们不会,中士。我们都出不去了。”他指着填满洞穴的尖顶和塔楼,“那他妈到底是什么,中士?我们会死在这里。”他听起来非常平静。
“我们要出去,”库特哈德坚定地说。
“我的妻子总是担心我回家前会被简易爆炸装置炸掉腿。‘你不会被杀死的,'有一天晚上我们喝酒的时候她说,’我可以感觉到。‘你知道吗?她总是神经兮兮的,以为她是他妈的灵媒,但那无伤大雅。’你不会被杀,‘她说,’但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你会被地雷炸成残废。‘真他妈伟大的预言,不是吗,中士?她的灵性肯定没有让她预见到这堆狗屎!“
库特哈德笑了:“我认为没有人能预见到这堆狗屎.”
“我本该在两周后回家的,中士。”斯宾塞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布朗瞪大了眼睛,因为库特哈德做了一件他永远也想不到的事情。这位中士把斯宾塞紧紧搂在怀里。
“发泄吧,士兵。”库特哈德说,斯宾塞抽泣起来。
当斯宾塞嚎啕大哭时,布朗不自在地站在一边,足足有一分钟。军医想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如此平静,内心如此冰冷,然后意识到,他的恐惧和惊慌被锁在胸口。他的真实自我和它所包藏的所有情绪都藏在他体内的密封盒里,在某个时刻他不得不打开这个盒子。想到当他这样做时可能会发生什么,他就感到很害怕,但现在,它阻止了他的精神支离破碎。这是否使他成为了一名比斯宾塞更好的士兵?还是成了一个更坏的人?他所看到的所有暴行,所有他已经习惯的伤痕和创口,以及这一天的经历肯定会让他崩溃。他没有像斯宾塞那样的妻子和孩子,也没有这样的渴望。但这个中士有,而且他也在坚持。也许斯宾塞只是暂时失去了对他的盒子的控制。
库特哈德把他推开,“好,现在站起来,孩子,感觉好点了?"
“对不起,中士,我只是......“
“去他妈的对不起,斯宾塞,都搞定了。你准备好撤出去了吗?“
“是的,中士。“斯宾塞的声音仍然在颤抖,但里面又有了一些自信。
“布朗?“
军医点了点头,晃了晃:“是的,中士。“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尽可能地准备好了
库特哈德抽了抽鼻子,背好他的背包。“好吧,我肯定不会原路返回。隧道里的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似乎想留在那里,所以我们会让它好好呆着。一定有另一条出路。这么大的东西,”他指着填满洞穴的巨大结构,“不可能只有一条小隧道通向这里,我们走。“
“中士,“布朗说,他终于准备好说出自己的担忧,自从他们出现在岩石壁架上后,这个担忧就一直让他心神不宁。
“什么?”
“隧道里的东西并没有跟着我们出来。也许你是对的,这里太亮了。”
“是的。然后呢?”
“好吧,如果它是为了守卫这个地方而没有跟着我们出来,那一定意味着什么。”
中士眯起了眼睛:“意味着也许这里有别的东西在做同样的工作,而那东西只用管好它的隧道?”
“差不多。”
“你说得有道理,最好准备好武器。我们走。”
他们沿着壁架移动,向叛乱分子走过的,通往下方的巨大楼梯走去。当他们走到一块压在墙上的巨大铜板旁边时,布朗轻轻吹了声口哨,这块铜板有10米高,5米宽,上面刻着奇怪的潦草符号和图案,让他看了头晕目眩。当他试图理解这些符号时,他的眼睛不断失焦,恶心感开始搅动他的肠胃。
“那里,”斯宾塞说,“还有那里。”
他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点缀在洞穴周围其他壁架上的其他铜板,铜板周围也有小隧道口,就像他们进入的那个隧道一样。
“这些隧道中的每一个都可能有攻击我们的那个该死的怪物的同类,”布朗说。
“我们必须假设每一条都有,”库特哈德说,“我们必须继续寻找其他出口,继续前进。”
他们沿着壁架又走了20米,来到了一个穿越这个巨大建筑的有利位置,他们一下子看到了它,在巨大洞穴的远处,在另一个比他们目前所站位置更高的巨大楼梯的顶端,一个巨大的隧道口大张着嘴。
“那一定有50米宽,”库特哈德说,“在这样的空间里,我们有取胜的机会。”
“可能那也是叛乱分子的目的地,”布朗说,“虽然这意味着要穿过那个结构。”
"或者在地面上绕过它。"
一声高昂且惊恐的尖叫撕开了空气,然后戛然而止,这是一个人面对死亡时才能发出的可怕声音。
“从下面传来的。”斯宾塞指着他们马上就要到达的楼梯口,那里的叛乱分子已经死在库特哈德的枪口之下。
“看来老伤肩终究还是活下来了。”中士说。
“直到刚才。”布朗感到他胸口的盒子上的锁松动了。
“好了。肃静。”库特哈德举起他的武器,向楼梯走去。“我们别无选择,只能走过去,那就尽力吧。”
他走到第一个楼梯前,跳了下去。台阶只比他的头高几英寸,然后他向前走去,跳下了下一个台阶。布朗和斯宾塞紧随其后。
布朗的膝盖每跳一下都会抖动一下,他想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体力消耗下能坚持多久?叛乱分子走了大约三分之二的路程,看起来已经筋疲力尽,每走一步都需要踉踉跄跄地滑下来。
假设他们成功下来,他们将不得不爬上更多的台阶,以到达他们看到的宽阔的隧道。而在这期间,他们需要一直与引发那声尖叫的东西战斗?不管是基础训练还是高级战斗教程,没有什么能让一个士兵为此做好准备。为任何情况做好准备?从来没有人把这个地方列在 “任何情况”里。
他的锁又松开了一点,于是布朗停止思考,继续前进。
他在数到50阶的时候就停止了,但又过了几层之后,库特哈德停了下来,举起了一只拳头。他们停在原地,蹲在地上准备着。库特哈德敲了敲他的耳朵,布朗努力地听着,一阵抓挠的声音传来。源头很远,越来越近了。库特哈德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所在的台阶边缘往下看,并立即做出反应。他用突击步枪从左到右扫射,短促的枪声打破了宁静,在远处墙壁上回荡。布朗和斯宾塞在边缘与他会合。斯宾塞直接加入了库特哈德的行列,但布朗停了下来,愣住了。
一股生物的洪流像咆哮的黑水一般沿着台阶向他们涌来。它们在二十来个台阶之下,但是很快就越来越近了,它们用无数的腿窜来窜去,黑色的身体像蝎子一样,但在挥舞的尾巴末端本该是刺的地方,是一张张猥琐的脸,那些脸初看像是人类,但不知被什么扭曲成一种可怕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它的眼睛太宽,嘴太大。这些嘴像鱼一样,无声地张开,在石头的边缘喋喋不休。每个生物都有一米多长,它们胸前两片凶恶的下颚在空气中咬来咬去。
布朗举起他的武器,把他的火力倾泻出去。他们的子弹撕裂了这些东西,打碎了坚硬的外壳,喷溅出发亮的蓝血。但每当有一个生物倒下,更多的同伴就会蜂拥而上。一些生物被击中了肢体,踉踉跄跄地从楼梯的两侧跌落。布朗意识到这些东西在尖叫,是因为恐惧、痛苦还是胜利?他不知道,但它们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从那些拉长的、恐怖的脸上喷出嘶嘶的气流,在它们奔跑的时候在它们那分节的尾巴上晃动。
布朗和他的战友们不可能在这些恐怖的东西面前爬上楼梯,所以他们必须在这里坚守阵地。库特哈德从他的腰带上摘下一枚手榴弹,扔向了第一波敌人。它在一团闪亮的黑色外壳和石块中被引爆。斯宾塞打光了他的弹匣,熟练地换上了新的弹匣,当布朗更换弹匣时,他接替布朗射击。库特哈德又扔了两颗手榴弹,换上弹匣继续射击。布朗也扔了一颗手榴弹,换上了他的最后一个弹匣。就像训练时控制连射那样,他们的火力有力地咆哮着。
怪物离他们只有五级台阶了,然后是四级,而弹药正在耗尽。布朗、斯宾塞和库特哈德大叫着还击,向他们的前方猛烈开火。斯宾塞投掷了一枚手榴弹,随后,这些东西便冲到了无法再投掷爆炸物的距离。
三级,它们的数量终于开始减少,两级,几乎可以摸到它们了。
突然间,这些人开始左右摇摆,在最后的生物突破他们的台阶并试图爬到他们身上,用沉重而锋利的下颚撕开他们的肢体前,他们开始短点射。斯宾塞尖叫着,一只生物接近了它,他的武器发出滑稽的响声,打空了。布朗点射出三发子弹,然后,就没有生物来了。库特哈德在他的脚下打碎了两个,在最后一个跳到斯宾塞身上之前转身杀死了它。
似乎一切都停止了,他们的耳朵开始耳鸣。
戴夫·斯宾塞抬头看着他的中士,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布朗抬起一只手,大喊:"停下!"
但最终,斯宾塞还是向远离脚边尸体的方向跨了一步,他的脚在楼梯的边缘踩空了。他的嘴因惊讶而张成一个“O”形,旋即从其他两人的视线中消失了。
布朗和库特哈德冲到边缘,但斯宾塞却消失在了阴影中。一秒钟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的嚎叫声传了上来,然后随着一声湿润的“砰”而中断。整个巨大的洞穴归于寂静。
布朗的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那该死的灵媒老婆也不过如此。”他喃喃地说。
库特哈德在他身边,和布朗一样,因为劳累而喘着粗气,但这位中士的神情中带着怒气:“他把该死的无线电带走了。”库特哈德说道。
他站起来大喊大叫,踢着周围那些可怕的蝎子怪物的尸体。布朗坐下来,转身着看他,某种程度上,他很高兴这个人终于发泄出了一些情绪。就像一个高压锅,他肯定已经濒临崩溃很久了。
最终,中士颓然靠在上面的台阶上,滑坐在地。“所以我们没有通讯设备,只剩下随身装备了。”
布朗点了点头。“我这里剩下的东西,”他掂了掂自己的武器,“就这些了。你呢?”
“一样。”
“我还有两颗手榴弹。”
“我没有了。但我们每个人都有手枪。”库特哈德说。
“我可能会把这个留给自个,”布朗低声说,他是认真的。在某些时候,把点45手枪的枪管顶在他的太阳穴上并扣动扳机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看了看周围的甲壳质的尸体,“你认为我们把它们都干掉了?”
“希望如此。这些古代的混蛋根本不是现代战争武器的对手。”
“但如果我们需要再次使用它们的话,这些武器很快就会被打空。”
库特哈德只是点了点头,盯着他两脚之间的地面。最终,他果断地抽抽鼻子,站了起来:“好了,我们走吧。”
布朗抬头看着他,在朦胧的雾气和地衣的微弱蓝光的衬托下他显得格外刺眼。“行,好啊 。”
他们又开始顺着台阶往下走,在战斗中留下的碎尸、蓝血和破碎的岩石中拾级而上。在一些地方,他们的手榴弹把台阶炸成了碎石滑道,他们小心翼翼地用屁股滑下。一些生物仍然在抽搐,但他们避开了它们,省下了弹药。十几个台阶之后就没有尸体了。又走了几步,他们遇到了石头上的红色污点,还有一些肉块和破烂的衣服。
“大量的血。”布朗指出,“那些东西显然很喜欢死人以及活下来的那个人。我希望那就是它们的全部了。”
库特哈德点了点头,继续默默地往下走。最终,他们喘着粗气,双腿像果冻一样,脚上伤痕累累,站在雾的漩涡中,他们到底部了。
一声低沉的呻吟响起,震动了他们周围的空气。石头地板发出震颤声。然后,它逐渐消失了。当布朗和库特哈德转身看向对方时,它再次响起,声音更大,更强。然后再次响起。再一次。每一次,它的振动都变得更强烈,听起来更紧张,更绝望,还伴随着沉重的金属撞击声。然后,长时间的沉默降临。
最终,布朗说:“那是什么鬼东西?”
库特哈德看向洞穴中心的高大结构。从地面上看,它高高地耸立在他们头顶,被缭绕的蓝色雾气笼罩着。布朗盯着它,开始感到头晕目眩。基地周围的小塔被弯曲的扶壁连接起来,每座塔都有30米高。在这些小塔的底部,有一个被挖空的圆形空间,空间里是一尊雕像。从他能看到的少数几个雕像中,布朗推断出,每个雕像都是转过来面对中心塔的。它们的形态与人相似,盘腿而坐,但每个都有四只手臂,长有八根手指的手向两边伸出,似乎在等待拥抱。它们的肚子膨胀,堆满了脂肪,它们的脸很宽,有四只眼睛,两只在上,两只在下。布朗走到离他最近的那只前,雕像精细到令人不安。与其说是雕刻,不如说是把真正的活物在瞬间变成了石头。他想这会不会正是雕像的本质。每一个雕像都至少有三米高,臃肿且肥大。
库特哈德的目光仍然盯着主塔。布朗移动到他身边,意识到他在看一个门洞,那是岩壁上的一个几米高、几十米宽的暗口。"呻吟声来自里面,你不觉得吗?"中士问。
“谁在乎呢?”布朗目瞪口呆地说道
“我必须要搞清楚。”库特哈德向门外走去。
“中士?说真的,我们还是走吧。如果更多那些玩意.....”当库特哈德走到门前时,布朗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中士的靠近,里面有柔和的蓝光随之亮起。呻吟声再次响起,震动着一切。当深沉的呻吟声第二次响起时,布朗将一只手放在胸前,他的心不由得一颤。当他看着库特哈德步入高高的入口时,他的脚被冻在了原地。
中士就在里面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慢慢向上看去。他被定格在闪烁得越来越快的蓝光中。呻吟声变成了哀号,库特哈德的武器从松弛的手指上掉落,靠枪带挂在身上。
“锁链,”库特哈德结结巴巴地说。他上下左右看了看,视线扫过一个广阔的区域。“巨大的锁链直接穿过它的肉体。穿过所有这些眼睛!”他跪在地上,头向后仰着,看着远处的自己。“这是个监狱。一个永恒的监狱!”他开始大笑,那是一种高亢、破碎的声音,发自健全心智已然不再的身体。
呻吟声激荡成一个深沉的、包罗万象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链条由于被拉紧后再次放松而响起,不管塔里锁着的是什么沉睡的怪兽,都击碎了库特哈德的心智,它的声音再次响起。“我!”
“中士!”布朗大叫着,他的胃被恐怖所扭曲,“我们得走了!”
他想把他的中士拖走,但又不想冒险去看那个人看到的东西,他尖叫起来。
库特哈德的脸微微向他倾斜,布朗看见了下垂的脸颊、流着口水的嘴、和狂乱的、玻璃般的眼睛,他知道库特哈德已经迷失了自我。那具躯壳里没有人性。随着一声啜泣,布朗跑了起来。
他绕过塔楼,爬到远处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当他把自己拖上去时,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时:“我!我!释放我! 释放我!”
布朗手忙脚乱地爬上一个又一个楼梯,他的双手在粗糙的石制表面上摩擦着。他抽泣着,喘息着,他的肩膀和背部肌肉拉伤了,但他还是不停地拖着自己往前走。他无法摆脱脑海中那些蜂拥而至的蝎子的形象,他想象着它们在他身后飞驰而过,但他不敢去看。被囚禁在下面的不知何物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叫喊着。
在某个时候,大概是在五十多级台阶上,布朗倒下了,筋疲力尽,黑暗占据了他的身体。他以为自己快死了,于是放松了精神。
当他再次醒来时,他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少久,似乎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巨大的洞穴里一片寂静。
布朗拖着脚步,再次开始了攀登,一步又一步。时间模糊了,他的头脑里只剩下一片空虚的黑暗,直到他把自己拉到另一个台阶的顶部,他看到一片平坦的岩石在他面前延伸开来。在远处,大约100米远的地方,隧道张着血盆大口,矗立着,威胁着要把他吸进去。
布朗笑了起来,近乎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他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进入了阴暗中。他并不关心那里可能有什么,他只需要离开这个可怕的纪念碑和它的囚犯。
更多柔和发光的地衣在墙壁上形成条纹,他把夜视镜推回原位。他面前的景象让他停住了脚步,他感到困惑。那是一个网格,某种格子。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扇巨大的舷窗式大门塞满了隧道,大门高30米,宽50米,深深地固定在岩石上。他走到门前,就像他们看到的那些巨大的铜板一样,是由金属制成的,交错排列的青铜条至少有20厘米厚。每个格子的方孔可能有半米或更多一点宽度。如果他脱掉装备,他也许能挤过去。他也很有可能在被卡在半路上。
但这并不重要。在大门之外,在他身后洞穴的微弱光芒之外,数不清的透明球状物在移动和蠕动,触角轻轻地探出又缩回,等待着、渴望着。数以百计。
布朗一屁股坐在地上,轻声笑了起来。他检查了他的口粮和水壶,试图估计他可以生存多久,但当他的大脑拒绝合作时,他放弃了。他回头看了看对面的隧道,他们是从那里出来的。与等待在门外的蠕虫相比,对付隧道里的一两个似乎胜算大得多。假设它真的只有一两个的话。假设他有力量回到下面,再爬起来。而且洞里没有更多的守护者在等着他的话。而且,假设被囚禁在下面的东西没有在愤怒中挣扎的话。
保罗·布朗准下士,经验丰富的军医和功勋军人,躺下后将膝盖拉到胸前。他的大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只想睡上一觉,然后再决定哪种自杀式的逃生方式可能是最好的选择。

特别公报
收件人:亚当·伦纳德上校—未解明事件部门主任
仅供参考
主题 - Epsilon小队在坎大哈北部追踪敌方叛乱分子至地下藏身处后失踪。
幸存者--1:保罗-布朗准下士,医疗人员
报告。在Epsilon小队发出最后一次通讯后的三十六(36)小时内没有回应,第二个小队被派去调查。他们发现Epsilon小队的保罗·布朗准下士在Epsilon最后已知地点以南约七(7)公里处的山脚下蹒跚而行。布朗除了破旧的内衣和头盔外,什么都没穿,他胡言乱语,语无伦次,他的左臂在肘部以下只剩下了骨头,没有手,肌肉大概被酸或类似的药剂剥去了。他的身体上布满了其他各种伤口,有些与他的手臂相似(虽然没有那么严重),有些显然是由撞击、摔倒、刮伤等造成的。他没有携带任何装备,只有一个手电筒,他明确地拒绝放弃它。他几乎没有任何意识,只有一句话一遍又一遍地被重复:“永远不要让它逃脱! 永远不要让它逃脱!”目前心理学家的评估表明,布朗可能永远无法恢复他的能力,但治疗已经开始。他的大面积受伤正在接受治疗,而且效果令人满意。
我们仍在努力进行进一步调查,但一支入侵小队正准备前往Epsilon最后已知的地点。由于你一直要求了解任何不寻常的事件,所以我发出了这份通讯。我们的小队将于明天(14日)0800时进入Epsilon小队最后已知位置的山洞,如果你希望与他们同行的话。
请告知。

译者:cangfeng197
校对:scarl_wings
本文仅供爱好者交流使用,一切权利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