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10同人】我们的旅途：风与少年（二）

风寒千朵月，流华素浪天上阙，痴心空对雪

常人眼中或足一亮，于少女而言，只是短短十数年人生中从未更动过的底色：

永恒的惨白。

“起来，你还没有完成任务。”

年方十岁的伊丝达从雪地中挣扎爬起，有些涣散的眼神盯视前方，苦战一下午仍不能打碎的风灵还在面前耀武扬威。而在目光难以穿透的银幕之后，列位族中“兄长”的目光每时每刻都在死咬着风中瘦弱的人影。

“身为我风见家的剑，应当有绝不能落空的觉悟。”

剑……吗？

小伊丝达默默咽了口唾沫，一股喉头干涩的疼痛混合肺部传来的铁锈味，正狠命突袭着她的神经。训练结束之前没有饮食，女孩只好从地上抓了把雪，狠命往嘴边用力一抹，在装作洗脸的同时趁机咽了口雪水。虽然天生血脉能从冰天雪地之中保下她的血温，却无法避免衣着单薄的她周身刺骨，一口雪下去难得说解渴，躲无可躲的寒气反而突入体内，由内而外彻底攻陷了伊丝达的感官。

“……伊丝达？”

嘴边的水滴迅速凝在下颌，女孩仍像座雕塑一般，麻木地静止在风雪中，让她的“兄长”们几乎开始怀疑这个被视作人体武器的“妹妹”已经冻死在风中。

然而他们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下一秒，女孩的掌心便掀起遮天蔽日的风暴，瞬间将面前的人造风灵撕成碎片。

此后的岁月里，每当她的刀锋为“风见家”沾血时，她原先极其灵敏的感官总是忽然“失灵”，近在咫尺的血腥味被“视而不见”，口腔鼻腔中随之便会忆起当初那股雪与尘沙的味道。

忆起那贯穿身心的冰冷与麻木，那场永远走不出的大雪。

（一）

“尝一尝嘛，这可是我的最爱，极冻蜥蜴口味的冰沙！不要像上次一样暴殄天物啦。”

游乐园门口边，伊丝达白了田小班一眼，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了饮料杯。

坦白说，伊丝达几乎完全没放下对田小班的戒心，尤其在知道他是纪凌云的四位搭档之一后，更是越发警惕。不过虽然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田小班倒是对两人的相处进度有意料之外的乐观。当然，也有可能只是田小班对两人的关系本来就预期奇低，诸如伊丝达昨天一巴掌把冰沙拍到他脸上这种事本来就是意料之内的。今天的她只要愿意接过杯子而不是照着田小班的脑门就是一刀，对他来说就算任务完成。待见伊丝达试探性地品尝过冰沙后，吸啜饮料的速度迅速加快，便知她也与自己口味一般，更是有了信心，得意地双手叉胸：

“怎样？这口味是不是超赞？只要喜欢这种冰爽劲爆的口感，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待会我还可以给你推荐寒冰幽灵款的——”

伊丝达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她其实一向不喜欢冰凉的感觉，昨天就是因为放学路上，这个家伙突然把鲜冷的冰沙贴到她脸上，下意识的刺激和近乎应激性的回忆才让那杯亮蓝色的饮料给田小班糊了“面膜”。此时却不知为何，伊丝达总觉得口腔里那凉爽刺激的饮品让自己有些上瘾，竟想开口叫田小班再买一杯。

“你们武士什么的根本不会享受生活，这方面还是要听我的，回去吃一顿天使小姐的大餐或者来份简单的辣酱薯条，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开着16°空调来一把亚索（PS：《英雄联盟》中最经典的中单可玩角色之一），啊，爽翻了~”

尽自伊丝达完全没有回应少年滔滔不绝的意思，也不影响他继续跟少女分享自己的“享受”。有时候伊丝达也挺佩服他的，被纪凌云强行跟这家伙栓在一块的几天里，不管自己如何冷着副脸对他的一切示好不闻不问，他总是能极其自然地一段又一段接自己的话茬，然后拽着她去玩各种奇怪的电子游戏，吃以前素茶淡饭的自己从没吃过的食物，像今天来游乐园一样带自己去各种地方。

明明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也真是够厚脸皮……

伊丝达心里一阵烦躁，又狠狠吸了几口冰沙。姓田的还在相当自来熟地拍她的肩膀，她忽然想起昨天玩的网游里，有一个丑八怪药剂师的技能里有招“过肩摔”，正适合送这家伙一程。想了想却又觉得像是刻意想抓住对方的手，反倒不那么“光明正大”，只好一掌打掉肩膀上的手接着走路。

现在的躁动，绝对只是因为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而不是因为潜意识里，她不愿面对的某种渴望。

“你看到了吗？前面有这家游乐园的招牌项目噢。”

“什么？”

“超级刺激的过山车！”

“……我看起来像小孩吗？”

虽然是这么说着，伊丝达还是被田小班生拉硬拽着去体验了一把“小孩子的玩意”。她本来以为自己惯于乘风而起上天入地，这种为凡人设计的游乐设施根本不可能让她有什么新奇的体验。哪知坐在防护栏后听耳边风声乍起，伴着周围人惊喜的尖叫声，竟油然而生一种奇异的兴奋感，曾飞上过更高的苍穹之上的少女不自觉地融进了其他乘客的氛围，在急速狂奔的列车上放肆呐喊着。

身为风的后裔，她早已惯于一个人孤独地往来于浩渺无垠的天空中。眼前如此狭窄低矮的“飞天之旅”不过短短十数分钟，却可能是她有生以来最痛快的天上时日。

“感觉怎样？‘小孩子’的玩意有够过瘾的对吧。”

“……你我皆为武人，为什么你也会像其他游客一样？”

“武人？你们武士的学前教育一定有一门‘莫名其妙词语使用课’，明明你看起来也玩得很开心嘛。”

除了感官的差异外，伊丝达其实更想表达的是，身为外星神器加持下的无双战士，如果说沉迷网游可以算是特殊爱好以外，还在与普通人一同享受这种寻常娱乐的田小班几乎不可思议。而在纪凌云身边呆的太久，憨到家的田小班终究还是锻炼出了点听人话外音的能力。他用某种好奇的眼神看了眼伊丝达，转身接过刚付款的草莓棉花糖，自己也啃起一根薄荷口味的，皱起眉头含糊不清地说：

“这的口味也太诡异了，果然还是原味的最好——你觉得我跟他们不一样吗？还是说现在的‘英雄’比较流行的是，诶，坐在全木办公室里品茗煮酒，拿着本鬼知道写了什么的天书翻得开心，头都不抬就能把队友和手下的底裤颜色都算得一清二楚的那一款？拜托，超级英雄又不是超级幸运饼干，我们没那么无聊。”

他实在有点不想继续啃这块棉花糖，又不想在伊丝达面前浪费食物，只好硬着头皮往嘴里硬塞青色的糖丝。

“老纪说你跟你看起来的样子差别很大，这几天相处下来，我觉得他的眼光一如既往地准。相信我。先前的模样只是因为你跟你家里那帮无聊的老头儿混得太久了，真正的你肯定比他们有趣得多——”

田小班本来觉得自己这一通下来，颇得漫画里“劝人向善”的英雄嘴炮的精髓，讲到一半却发现伊丝达的眼光早早漂移开来。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正想着怎么把尴尬的场面拽回来，忽然发现，伊丝达的注意力转移似乎并不是因为自己“话太多”。

即使是他的凡人听觉，现在也已经察觉到了身后人群的尖叫声。

回头看去，先前还完美地融入在乐园灯光中的过山车竟在半空摇摇欲坠，一块块远处看也十分显眼的碎片砸向地面，而下方的人流正狂乱地向周围散开，铁轨上的尖叫声于仍在播放的游园音乐中显得格外突兀。

“烦呐，超级英雄永远的痛，放个完整的假简直比登天还难，找机会要问下大小姐的魔法里有没有占卜运气之类的招数——”

伊丝达虽然听到了异动，但她并没有乐于助人的习惯，也只是过耳便算数。正要转身离开，身旁绿光骤闪，田小班已经在喋喋不休中变成了蜘蛛魔猴（Spider monkey），尾部的蛛丝挂到了附近的楼砖上，只来得及用四只手的其中一只朝伊丝达挥了挥：

“抱歉，摩天轮待会才能去了，如果他们还在开的话。说起来，我为啥要找大小姐呢，老纪不就有一手吗，他们中国人还有气什么东西的好像也挺灵的……”

即使是在一路飞荡，伊丝达还是能听着他那永远停不下来的吐槽声，好不容易感觉少年的猴子声气越发遥远。就算方才玩得确实兴起，她还是懒得等这个美国佬，自然是漫步离去。

可惜，一如她隐约猜测的一般，这本就不是什么意外。

“一向安好嘛，‘妹妹’。”

（二）

不仅是听觉，伊丝达的所有感官能力基本没有因风的离去而受到任何影响。早在声音传来之前，她已经闻到了空气中的钢铁血气，这几乎等于剑士靠近的信号。

“你们的作风还是没什么区别，‘兄长’。”

伊丝达冷冷转过身来，面向身后的白衣武士——在过往的大部分岁月里直接负责她的起居训练的族中长兄——风见一郎。

“每每遇见棘手的目标，大哥和其他兄长就‘集体行动’，先让一部分人制造事件吸引走麻烦的家伙，再由你过来亲手‘天诛’，也不知‘自决生死’的‘武士道’被你们丢到哪里去了。”

武士听她话中嘲讽之意毫无遮掩，连日本传统中极为重视的敬语也省去不用，不免怒意顿生，却又不好破相，家主也早有命令要抓活的，只能强忍心火勉强笑道：

“妹妹怎么这么生气？家主知道你落到了中国人的手上，又交给了这个喜欢逞英雄的小鬼看管，特派我和你的其他兄长设下计谋，制造混乱引开了他，趁机接你回去的。”

伊丝达倒不想他如此回答，愣了片刻，一下又明白过来，冷笑道：

“接我？从来族中的‘失败者’，不是只有自裁谢罪一条路吗？今天却发了善心，恐怕是‘妹妹’我的血还有利用价值吧？这手表小子虽然呆了点，对我也不坏，我何必回去受罪呢？”

一听被揭穿了来意，风见一郎也就懒得摆那副假脸，目光立时变得野兽一般狰狞：

“身为风见家的剑，你敢背恩忘义？！！”

“人才有恩义，‘剑’有何恩义可言？”

“剑……哈哈，没有风，你还举得起剑吗？你还当得住我一剑吗？”

伊丝达的拳头默默攥紧，但游乐场并不给携带力气，没有用风直接锻造刀剑的能力，她现在也确实只是个赤手空拳的凡人。少女咬着牙关沉默良久，惨笑着看向武士手中的剑锋：

“那，你们需要一把‘断剑’吗？”

伊丝达猛然横过方才棉花糖的竹签，对准喉咙全力一戳，惊得风见一郎立刻飞身试图阻止，到底晚了——

“风见小姐，你也太夸张了吧？”

雷霆幻影闪过，伊丝达手中的竹签不翼而飞。武士听到风声的一刻便觉不妙，急忙横刀挡时，极猛的冲击力在一瞬间全数压在了刀背上，即使仰仗罡风护刀，武士的身躯依然被强行压退了数米。闪烁之间，一只胸口佩戴Omnitrix标志的蓝色豹形人赫然挡在伊丝达身前。

“不错嘛，普通人照常理是挡不住飞毛腿（Fasttrack）一击的，那把刀还没有断成两截，你们武士家的打铁手艺也还不赖。”

“……你怎么——”

“我怎么回来了？Well，简单来说，你‘兄长’的手法太白痴了，我早就看出来有人想对你风见小姐下黑手。所以在过山车那里，只有一大群迪多的‘史普力逊人百分百好评救援’火热进行中，而我自己当然是在旁边等着‘愿者上钩’。绝对不是因为老纪早八百年就猜到了会有不知死活的武士跑来讨打——咳，跟你那么多废话干嘛，直接上手不就好了。”

武士早知田小班不会善罢甘休，冷着面孔一声口哨，数个武士从阴影中闪身出来，个个立刀在前：

“风见一郎，请阁下赐教。”

田小班早烦透了东方人的繁文缛节，也不搭话，蓝影直直闪入风中，跟武士们缠斗在一处。蓝白交杂之间根本看不清彼此的动作，只能听见田小班毫无停顿的音调：

“因为你是大哥所以叫‘一郎’？我头一次看到那么直接的东方名字，老纪他们几个起得一个比一个让人头晕——借过！”

一把刀应声从旋风中飞出，紧接着便是一个武士被田小班当滑板一般踩着飞出打斗圈，前者被后者的猫科双爪狠狠踩在地上，肋骨断裂的声音让伊丝达光是听到都觉得浑身发麻。在半空中恢复人类形态的少年则是干脆地踹开半死不活的对手，顺势在空中翻一个极为利落的转身，双手交叉挡在伊丝达面前，用Omnitrix硬接了其他武士跟上来的风斩：

“轰天雷（Cannonbolt）！”

攻击触发了Omnitrix预设的防御性变身机制，调出了能挡住锋利进攻的那布里星佩拉洛塔人（Arburian Pelarota）。虽然早知道对手会变身，但不熟悉外星能力的武士们还是在新形态出现时愣了一会儿。片刻之间，轰天雷卷成的金黄甲球早动地而来，急忙摆出防守态势的风刀根本斩不动黄灿灿的外星铁甲，几个翻滚之间便全数被撞翻在地，与数把刀刃一同飞上天的，还有被从甲壳里探出身来的外星狗熊一套“沾衣十八跌”整得头昏脑胀的风见一郎，撞在地上动弹不得。

“OK，现在只要拿大小姐给我备好的法印，把他们丢给老纪的马仔，今天剩下的时间应该还够去一趟摩天轮。”

“去摩天轮？现在？你的脑袋被风吹到烧坏了？”

田小班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流毒”已经开始感染伊丝达的口风，从裤兜中拾出数块血红的莲花水晶印，丢向倒地不起的武士们，看着他们消失在焰色中，然后无所谓地甩甩手：

“怕什么，他们又不敢一天以内来第二次，来了也只是给老纪送业绩，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他拿这帮人能干什么。安心安心，这种事我超有经验的，海扁过魔贾斯或永恒武士什么的之后转头就去陪朱莉学姐逛街这种事我又没少干，适应起来很简单的。”

“……要是有女生能喜欢上你这种人，她的眼光一定烂到家了。”

嘴里如此说着，少女的目光却不知何时柔和了许多。

（三）

某种程度上说，游乐园的主办方和田小班一样心大。即使在园内同时爆发了不知名生物互殴与安全事故之后，还是让不受波及的项目继续正常运转。这边打得不可开交那边照旧太平世界，让久不关心世事只顾厮杀的伊丝达暗自感慨外人的“良好心态”。

不过对伊丝达自己而言，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因祸得福，即使她自己未必意识得到这一点。

摩天轮上，少女的青瞳下，倒映着身下万般霓虹。她用力感受着涌入胸腔的空气，如此熟悉的气味，却在这高天之上如此陌生，到底是为什么呢？

“拜托，我的推荐帮你享受了这么多美味，再信任下我这份章鱼烧不好吗？就算不如老纪的广府老汤和天使小姐的西式大餐，一样是超赞享受。说起来还挺诡异的，为什么我一个外国人在跟日本人推荐日本自己的小吃……”

想起来了，有个家伙拿着份餐点在背后晃来晃去的时候，身边的味道确实会有点不一样。

伊丝达斜眼看着田小班手里热气腾腾的章鱼烧，她觉得这种路边卖的小吃对于一般日本国民来说一定是极为寻常的东西，问题是平常执行任务时她既没留心街头更没有亲自吃过，在这个美国佬面前挑明这一点肯定是丢人现眼。待要拒绝，充盈着整个摩天轮舱房的香气又让她实在开不了这个口。想来想去，只好故作矜持地一眼不看田小班，一边伸手看似随意地抓起一颗丸子便往嘴里丢。口腔中的美味瞬间让伊丝达恨不得立马把整份小吃夺过来，这回却实在拉不下脸，只得背对着田小班装作寻常模样慢慢咀嚼着。

“……那个，这玩意其实是可以用竹签插着吃的，倒不如说一般就是这么吃的。”

“……”

伊丝达终于回过了头，用她觉得此生最具杀气的眼光狠狠剜了田小班一眼。

“咳，咱们换个话题，你那几个‘兄长’天天都对你拔刀相向吗？”

田小班识趣地把整盒章鱼烧递给伊丝达，少女也懒得再装下去，抢过来照旧手抓开吃，言语间也敛去了先前的锋芒：

“常有的事，就算没有今天这样的敌意，刀锋相向也才是每日里‘兄妹’的惯常相处模式。我是被本族家主收养的，爸爸妈妈早就死在了仇人手上，那帮‘兄长’其实都是同姓族兄而已。我隐约记得，他们两个和风见家也有仇怨，那个老人却还是给我在族中留了一个位置，容许我冠着这个姓氏……呵，现在想来，也只是觉得我的血脉尚有可用之处吧？”

她仔细舔掉了手指上的酱料，似乎完全沉浸在了美味中，自然不会留意到，身侧的那双绿瞳在夜色下闪起难以捉摸的光。

“小的时候，我也有类似你一样的…‘妹妹’。”

“是指堂妹，还是天天拳脚相加的那种妹妹？”

“主要是指堂妹啦，当然偶尔也会闹一下，没有你们家那么夸张而已。”

田小班笑了笑，伊丝达随意瞥了她一眼，竟愣住了。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一直嬉皮笑脸的家伙，也会在脸上印下本应永远不属于这种人的若有若无的苦涩。

“我从来没叫过她妹妹，她也不会叫我哥哥。我们在老破车上打打闹闹，如此过了许多个暑假，一起经过了好多好多比今晚这种小儿科刺激得多的事，所以就算经过了好多次游乐园，也只会在各种游乐设施旁边吵架拌嘴，从来没想过一起上去玩一玩。”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11岁那年暑假，爷爷想让我们堂兄妹去体验一下，我们两个一块对他说‘不要’；12岁的暑假，她叫我去贝尔市的游乐场，我自己说‘NO’；13岁的暑假，因为…某些事情，我想补偿她一下，不出所料，被拒绝了。”

田小班忽然停了口，面无表情靠在窗边，越发激起伊丝达的好奇心：

“那14岁的暑假呢？”

少年紧紧咬着嘴唇，尽力让自己翻涌的心绪不表现在脸上。待到下唇被牙齿撕出血痕后，才透出气来。

“我们总算达成了共识，本来约好在我家碰面，可我像往常一样，被些想要Omnitrix的混蛋拖住了脚步，稍微迟了一点……结果就是另一个想要我人头的混蛋闯到了我家，想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就范。我的父母刚巧不在家，只有我那个堂妹…我们一家人见的疯子太多了，她知道我的软肋，所以明明那时候已经被我害得什么力量都没有了，还靠着普通人的躯体去跟那家伙战斗……”

要是再早到一秒，我就能救下她。

田小班的语调极为平淡，像是叙述着他人的故事。但丝毫不影响伊丝达的震惊，不仅是因为亲耳听一个乐天派讲自己的生离死别，更是因为他混杂在寻常声气中的的每一字，都是自己这位冰风武士从未体验过的凛寒。

“我曾经跟那个特工会长官打过一次，他那时不是我的对手，我却放过了他。所以他才想到了，也有了机会向我的亲人出手……她在我的耳边停止呼吸的下一刻，我就蒸发了那个禽兽，后来见到的每一个敌人，只要他足够有威胁，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宰了他。”

少年残忍地扬起嘴角：

“我当然知道不管杀多少人，她都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也许有许多人把死在我手上的家伙叫做‘父母’或‘兄弟姐妹’或‘重要的朋友’——但又怎样？我他妈的不在乎！就像没有人会在乎还有没有人能叫我一声‘哥哥’或‘堂哥’，抑或是‘呆头’、‘呆头班’；我也他妈永远没有机会去叫任何人‘妹妹’或者‘堂妹’或是什么‘书呆小玟’！”

原先毫无脸色可言的田小班狂躁地锤起旁边的铁栏，语无伦次还夹着粗口的怒吼震得舱房簌簌作响，伊丝达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都在这咆哮声中停了半拍。倒是田小班意识到自己竟然吓到了自幼惯于杀戮的女剑士，自行收回了疯狂喷涌的情绪。

“抱歉，我有段时间没跟别人讲这些事了，本来也不该对你说的。可能来了这里以后有点闷，跟家里三个女生讲这些太沉重了，老纪…他早就知道了，鬼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伊丝达没有回答，田小班也就不再说话。少年少女默默注视着彼此，后者完全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可冥冥之中，她总觉得与这个应该算是“敌人”的少年有了某种共鸣。

“我大概…也没有那种机会吧，有一个不会对我刀兵相向的‘兄长’，也没有机会向平常人家一样叫那种人‘哥哥’，大概吧……”

她的声音不再是方才褪去了冷硬的清亮，倒像是小女孩一般的稚嫩与生涩，明明与印下反差极大，田小班却忽然觉得，这才是伊丝达真正的声音。

“……呐…我们要不，做个交换？”

“嗯？”

“我们要不，做个交换？……”

“交换？交换什么？”

“就……试着相互代替一下，我大概算是可以…稍稍充当一下你堂妹的角色，然后，你看看能不能，就是……”

“当你的‘兄长’？总感觉跟那帮家伙相提并论没什么好事，而且这个称呼真是有够诡异的。”

“……我只是提一下而已——”

“非要叫的话，肯定是直接叫哥哥合适吧？还有为什么要专指‘堂妹’，讲到哥哥的话直接叫妹妹不就好了嘛。”

伊丝达悄悄瞄向田小班，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常态，又是那副随时准备拿人开涮的笑脸。

“那…哥哥……？”

最后的名词小声得几乎听不见，田小班还是给出了虽然很不正经但异常清晰的回答：

“怎么了，我超能打的伊丝达妹妹？接下来有什么想玩的吗，今晚的花销什么的哥哥全包（OS：当然后面还是会找老纪算账的）。”

“……本来也是你全包好嘛……”

绯红着双颊的伊丝达幽怨地瞪了田小班一眼，后者竟然老实不客气地揉起她的脑袋。

“谁叫你摸我头了啊？！！”

“啊？我以为日本的兄妹间也是这样相处来着。”

虽然用了‘也’字，田小班可不打算告诉伊丝达，自己从没有（也可以说不敢）这样对待过亲堂妹田小玟。气急败坏又无法还口也不想还手的少女只好对着他狮子大开口：

“……下去以后，补偿我三份章鱼烧加棉花糖加刚才那种冰沙，不准说不，因为这就是我们这里的哥哥补偿妹妹的方式！”

虽然这句话也是撒谎，可少年闪烁的绿瞳让伊丝达始终觉得，这是她说出过的最有底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