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 双洁 HE】权臣07
深夜，含光王府。
夜深人静的时刻，含光王府的侍从女婢早已歇下，只有轮值的巡逻侍卫在例行公事的走动，神情多见疲倦，浑然不知那含光王的内室，已经摸进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贼子。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蓝忘机放下横在人脖颈间的锋利匕首，语带责怪。
“我来看看你，顺便商量点事情。”清朗男声即使有意压低，也好听得很。
蓝忘机又提了提滑落的锦被，即便如今伸手不见五指，他也感觉得出男人赤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由得恨恨瞪了人一眼：“有什么事不能在朝堂上说，要半夜来寻。”
“想你的事，怎么好光天化日之下讲出来，当然要挑个月黑风高的日子，摸进闺房里咬着耳朵说才有感觉。”说话间，男人已经爬上了床，揽着蓝忘机的腰朝内墙一滚，却是滚进了一方密室。
他熟门熟路地朝着五尺之外飞了道指风，火油忽的燃起，照亮了两人的眉目。蓝忘机琉璃眼瞪着他，发丝凌乱地散开，男人伸手理了理，忽然低头吻了下去，亲得又急又重，直到蓝忘机摇头推拒才停下。
他话中犹带气喘：“怎么了？”
“再亲明日要被人看出痕迹了。”蓝忘机耳根通红：“他们已经怀疑我养面首了。”
“我要真是你面首就好了。”男人撇嘴，紧紧抱着人，灯火摇曳，照亮了他的凌厉眉多情目，赫然是魏无羡。
“少胡说。”蓝忘机安静地窝在他怀里：“你和我是有婚约的。”
“婚约……”魏无羡失神：“现在恐怕也只有你还记得了。”
“你也记得。”蓝忘机轻声：“这就够了。”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的眼眉：“后悔吗？蓝湛？”在听到今天那些人的指责时，在看到新帝眼中的忌惮时，在先帝临死还不忘嘶声诅咒的时候，在更早之前，蓝启仁病死也不愿见他一面时……“你后悔吗？陪我走上一条遗臭万年的不归路。”
“你后悔吗？”蓝忘机勾着他的手指，目光澄澈。在新帝笑里藏刀的试探时，在决定派人刺杀先帝一夜未眠时，在收受下属贿赂时，在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在被叔父指着鼻子骂得时候，在过年时遥遥看向魏氏祠堂的时候……
两人彼此看着，忽然都带了清浅的笑容。
“我当时真是要被你的死脑筋气死了。”魏无羡抱着人，头一次提起六年前：“那老东西猜忌心重，金光善完蛋，我知道他肯定还要再找个棋子出来和我抗衡，他好稳坐钓鱼台，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去。”
“是我暗示的。”蓝忘机神色淡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只会比你更清楚。疑心猜忌，眼里只有他自己，除了自己谁也不信。蓝家势大，他就给我姑母下药，甚至不惜杀了自己的长子，怕我联姻助长蓝家势力，将我抱走认作皇族。魏家独掌军权，他就卖了你们给敌国，丝毫不顾边疆数万将士的生死。你最先被擒，我以为你是真的回不来了，后来父亲因为察觉到了不对劲，去边关和谈半路就被他下手毒死。蜀中地动，中州旱灾，江南水患……内忧外患，他却还只惦记着玩弄权术，这就是天下供养的皇。”
“你侥幸得活，从敌国逃回来回来后性情大变，一心不择手段地往上爬，众人只当是被折磨的失了气性贪生怕死爱权慕利，这做派他信了，我不会信。”
“为人清正，只会像那些长辈一样死得不明不白，毫无意义。你明面上贪赃枉法，背地里却借着他的忌惮多疑达成目的，为此不惜清名，可这原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蓝忘机手指划过魏无羡眉目，神情宁和，没有半分以往的冷淡：“这是皇帝的罪，是皇室的昏庸无能，蓝氏以天下为先，我总也要担起我的责任来。朝堂之上，没有人会比我和你配合得更好，这件事我义不容辞。百年后，我同你一起去向家中长辈请罪，也无所惧。”
“你真是傻得没边了。”魏无羡抱着人，听着蓝忘机的剖白，也幸好，这条路有此一人相伴：“不用再忍太久了。那先帝和老东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其他几个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幸好还有个不受宠的六殿下没学会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蓝曦臣教了他这么多年，咱们再把之前网罗的人一点点送到他身边去，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蓝忘机点头：“聂家的怀桑已经在清流中站稳了脚跟，边关宋子琛发展也很顺利，还有晓星尘他们，只等新皇真正成熟，你我倒台，他会注意到这些种子的。”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魏无羡掰着指头盘算：“现在朝堂还没清理完呢，上次我才借着科考舞弊的事把你手下张家的处理掉了，这次该我当内鬼了。”他摸摸下巴，盘算着推谁出去送死比较好。
“欧阳家的后辈还算成器，可以放放，”蓝忘机看着魏无羡故作苦恼失笑：“虞家草菅人命，前段时间状纸送到了我手上，正可借此发难。江家小辈性情浮躁，也好因着此事送去边关磨砺几年，看看能不能成器。魏伯父战死之后，我朝精锐之师尽皆葬送，势弱已久。单凭宋子琛一人撑着边关还是有些为难，在你我被新皇处理之前，总要将边关稳定下来。”
“就按你说得办。”魏无羡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事：“华南山匪作乱，正好温旭一直不安分，他因为他弟弟的事一直恨着你，未免意外，我派他去剿匪，把他处理掉。”
说到这里，两人皆是默然。不知何时起，他们已经从以往行事往来坦荡无忌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般深沉谋算双手血腥的阴诡小人。
魏无羡很快恢复过来：“你我既不求成圣，又何妨身入地狱？先酝酿几日再发作，毕竟新皇登基，不好在这时候生事。”
蓝忘机点头：“还需安排一些事情为他立威。”
“还有什么事能比处理了咱俩更能给他立威警醒世人的？”魏无羡自我调侃：“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还得想办法让他见见温情，希望两人能合了眼缘，给他找个能母仪天下的皇后不容易，我自己的主君都没娶回家呢，还得给他相看。”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郁闷的样子，抿了唇笑，却没料到男人下一刻又凑近亲了过来：“没事，没娶回家不妨碍我耍流氓，再让我亲亲。”
“唔……”
庆丰三年，皇帝羽翼已丰，联合心腹发起政变，连点双王十二罪状，肃清朝堂。后迎温氏旁支女温情为后，任蓝曦臣为太傅，聂怀桑为户部侍郎，晓星尘入御史台，励精图治十年，一力发展民生。庆丰十三年，点宋子琛为将大败敌国，夺回幽、云多州故土，史称“庆丰之治”。
“今年的花灯会真热闹啊，”身旁的人看着往来人群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轻声感叹：“幸好有当今陛下在，才能有如今景象。”
聂怀桑的笑忽然多了些复杂：“仅凭陛下一人也难以一力回天，能有如今气象，是因为种子一直都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坚冰将一粒粒种子掩在身下，避开了烈火炙烤也躲掉了冬日寒流。后来冻土融化，坚冰化作了水流，又重新滋润着这些种子发芽，谁知道被他们厌恶的冰层其实是在保护他们呢？
他想着，忽然就有些恍惚。在聂怀桑身后，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牵着手慢慢向另一边行去，手中的兔子灯在风中摇曳，融进了万家灯火，共同照亮了漆黑长夜。
